第三十九章 世德演義聖佛出世(2)(1 / 2)

騙行天下 滄浪船夫 3936 字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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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德和小柳紅是被街門外的吵鬧聲給弄醒的,睜眼看時,天將拂曉,喊來仆人問街門外什么人在吵鬧,仆人說街上現在站滿了鄉鄰,都等著老爺帶他們去找尋聖佛呢。二人這才想起正事,急忙起身,簡單洗漱後,世德提著文明杖,叫仆人打開街門。

街門打開,世德跟著走出大門,一臉威嚴地掃了鄉鄰們一眼,開口道,「走吧。」說完,自己先走在前面,直往西山谷佛光出現的地方去了。一群鄉鄰跟在後面,人人心里都按耐著激動,又不敢吱聲,生怕一不小心,說了錯話,會觸怒神靈,招致不幸。

整整一個白天,梓墟鎮的鄉鄰們揮汗如雨,翻遍了世德給他們圈劃的山谷里的土地。山谷里彌漫著新翻的生土的氣味,甚至連河道都不曾被漏過,從里面掘出一堆堆卵石,活像洪荒時期恐龍的巨蛋。直到太陽偏西,仍沒找到世德向他們描述的聖佛,一些人便開始失望,抱怨世德功力不濟,有人還沒好氣地責問世德,是不是搞錯了地方。

「應該不會。」世德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我記得清清楚楚,就在這道山谷。」世德說完,又向剛翻過的泥土上環視了一會兒,才恍然記起什么,一拍腦門兒,說道,「對了,咱們來這兒之前,還沒做法事呢,大家還沒進香火錢呢,心不誠,聖佛豈肯出世?今天就到這兒吧,回去之後,大家准備好香火錢,等把法事做完,向聖佛獻了誠意,再回來,才能請出聖佛。」

眾鄉鄰一聽到要出香火錢,心里不免敲起鼓來,有人擔心這會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惴惴地問道,「那得多少錢呀?」

世德看出大家的心思,馬上安慰道,「用不了多少,每戶一塊大洋足夠了。」

出了一天的冤枉力,沒能請出聖佛,現在又要出一塊大洋的香火錢,有人心里就不舒服了。可是渴望見識聖佛出世的好奇,最終戰勝心中的吝嗇,在一群二流子們虛張聲勢的鼓噪下,梓墟鎮人心情復雜地將一塊大洋交了出來。

世德找來鎮上最有聲望的鄉紳,在一張白紙上,將全鎮的捐款明細拉出清單,又在另一張紙上,把捐款的支出明細,一一書寫清楚,讓人一看便知,捐款的每一分錢,都用到了法事上面。

法事是在甄府大院里舉辦的。那日在大院中央,擺起香案,焚燒了香紙,一番故弄玄虛的誦念咒語和叩拜,在香煙繚繞中,一場法事總算做完。臨了,世德又和鄉鄰們約定,明天再去西山谷請出聖佛。

一早起來,世德又是一通沐浴、焚香、叩拜、念咒,看看鄉鄰們已經聚齊,吆喝一聲,帶著一群鄉鄰出發了。到了西山谷,看看昨天已被掘過的土石,世德指了指不遠處還沒來得及挖掘的地方,說,「到那邊看看。」

到了溪邊的一棵老柳樹下,世德停下腳步,手持文明杖,朝老柳樹下比劃一下,說,「挖挖看。」

一群人掄起鎬頭鋤頭,開始挖掘起來,忽聽嘡啷一聲,有人刨到了金屬。「在這兒!」那人尖聲叫了一聲,扔下鎬頭,蹲在地上,開始用手扒土。一群人圍攏過不,抻著脖子往下看,就見那漢子扒開四周的泥土,從土中取出一尊鎏金銅佛。銅佛不大,遠看像一個威武的男人攥緊的拳頭,滿身粘著泥土。那漢子快速用衣角將泥土揩拭干凈,才看清果真是一尊大肚彌勒佛像。銅像上的鎏金已開始斑駁掉落,裸露的銅胎,生出綠色的銅銹。彌勒佛的頭頂,被那漢子刨了一鎬,幸虧用力不大,只留下一條鎬頭刨過的痕跡。

「別動!」正當有人伸手要把銅佛拿過來把玩,世德喊了一聲,制止了好奇的鄉鄰,接著,世德從懷中取出一塊事先准備好的紅綢子,鋪到剛才銅佛出土的地方,接過銅佛,恭恭敬敬地將銅像擺放到紅綢上。隨後,讓一個二流子把事先准備好的香紙點燃,世德向一群人喊了聲,「跪!」一群人就六神無主地紛紛跪下。世德嘴里大聲念著咒語,直當香紙燃盡,才說了一聲,「起來吧。」一群鄉鄰這才站起身來。世德拿紅綢托著銅佛,捧在胸前,像孝子在出殯時捧著考妣的靈牌,帶著一群鄉鄰回梓墟鎮了。

銅佛從土里扒出的過程,其實跟農夫從地里刨出一墩紅薯一樣簡單,可消息傳揚開來,就不是這樣簡單了,一時間,梓墟鎮聖佛出世的消息,經過無數張嘴的傳播,被演義得神秘玄虛,隨著就有各種吉與不吉的傳言,把這里的鄉親們弄得心神不寧。

世德將銅佛帶回家中,安放在佛龕里,供奉在甄府的堂屋。這一點,梓墟鎮人並無異議,因為在這之前,還沒聽說梓墟鎮上,有誰比甄老爺更有佛緣,何況佛光又是甄老爺最早發現的,何況這種佛光即使甄老爺向鎮上的人講出來,一些好奇的鄉鄰,夜里也向西山谷那邊偷偷眺望過,卻誰也沒有見過佛光,可見梓墟鎮上住著的,大都是些凡胎肉眼的草民,眼下聖佛既已出世,安放在大有佛緣的甄老爺家,也是天經地義的。

到甄府禮佛的人,果然一天天多了起來。梓墟鎮四周的鄉民,翻山越嶺,不辭辛苦趕幾十里山路,到鎮上來,就是為了一睹聖佛的尊容。禮佛的人太多,世德不得不在院中擺放一口大黑鍋,用來給禮佛的人燒紙用,遺憾的是沒有一個像樣的香爐,共禮佛的香客們焚香,世德只好向鄰居借來三只菜壇子,里面裝滿沙土,並列擺放在院子中央,供香客們焚香。幸好功德箱是事先預備好的,非常恰當地放擺放在佛龕前面,以便每個來拜佛的人香客,不必費太大的勁兒,就能將錢幣及時投進箱里。

禮佛聖地,講究的是雅肅,在這種地方設宴品茶,和一群二流子們飲酒作樂,顯然是不合適的。而禮佛的神事,又不便讓二流子們上手,漸漸的,一段時間過後,鎮上的二流子們自覺沒趣,也不大到甄府上來了。閑著沒事,以見證人的身份,四處向人閑話聖佛出世的過程,無意當中,又給禮佛的事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世德和小柳紅現在忙得厲害,每天從早到晚,要不間斷地應酬這一帶鄉民們遠道來他家參佛的神事,晚上夜深人靜,又要恰到好處地支開仆人,打開功德箱,清點里面的善款。

鄉下人家,本來就沒有多少錢,平日花錢又格外小氣,好奇歸好奇,真要讓他們從兜里往外掏錢,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投進功德箱里的,無非是些小錢兒,往往從功德箱里取出一堆錢,真正清點完了,實際上也沒多少。世德夫妻從最初取錢時的興奮,漸漸的變得平淡,後來干脆感到是一種負擔了。更可怕的是,鄉民們興奮勁兒過後,前來禮佛的人,也一天少似一天。

「看來,這一單做砸了。」一天夜里,二人清點完功德箱里的零錢,世德灰心地嘟囔道。

「別這么盡說晦氣的話。」小柳紅攥著一把零錢,激勵世德說,「興許是咱們的思路出了問題。」

「不會吧。你看這些天,外面的風聲有多大呀,四周幾十里的山民,都趕來看熱鬧呢。」

這一句話點醒了小柳紅,讓她徹悟了個中因緣。「可不是嗎,」小柳紅說,「問題就出在這看熱鬧上。這鄉下人,就愛看熱鬧,他們把這事兒當成熱鬧來看,哪里會上心呢。當初咱們設的這局,是要干什么來著?」

世德見問,翻了幾下眼珠子,說,「咱是要唬他們一下,讓他們拿錢來保平安的。」

「這不就結了嗎?」小柳紅說,「可事到如今,反倒變成了一場熱鬧,怎么能讓他們出血呢?」

「你是說,咱得把思路改一改?」

「必須得改!」小柳紅說,「得想個法子,嚇著他們,他們才肯乖乖聽話。」

這一夜,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又合計了半夜,直等想得周全,才分頭睡下。

一早醒來,世德把接待香客的事交給了小柳紅,獨自一人出門,到了街上,找到往日常到家里吃酒的二流子們。一群二流子,自打聖佛出世,就斷了甄府的酒席,這陣子已是干熬得舌焦牙癢,見了世仁,就像見了親祖宗,急忙圍攏過來,甄老爺長甄老爺短地叫著,世德看透他們的心思,寒暄了幾句,就說要帶他們到酒店坐坐。一群二流子聽了這話,真個像烏鴉見了腐肉,哪里肯說半句推辭的話,千恩萬謝,說盡好話,跟著進了酒店。

點過菜後,要來一壇好酒,一圈人圍坐著,狼吞虎咽地吃喝起來。正吃到興頭,世德放下杯子,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甄老爺有什么心事嗎?怎么放下杯子?」

一個二流子問道,其它人也跟著問起。等一群人嚷嚷過了,世德才嘆了聲氣,說出心事來。

「出大事了!」世德放低聲音,神神道道告訴二流子們。

「什么大事?」一群二流子也跟著放下酒杯,神色慌張地問。看看火候已到,世德也不再隱瞞,把昨天夜里佛祖托夢給他的事,講了一遍。

「兩年之內?」一群人聽過,個個心驚肉跳,喘不過氣兒。一個膽大的,鎮靜下來,伸出一個手指問道。

「兩年之內。」世德肯定地點頭說。

「甄老爺敢肯定,這是佛祖親口對你說的?」另一個二流子問。

「咳,這還會有假?」世德有些不耐煩,沒好氣地說,「雙耳垂肩,慈眉善目的,跟大雄寶殿里供奉的佛祖像一模一樣,金光四射的。」

「他說,那洪水,就從咱梓墟溪上方的山谷里來?」

「就從這上方來。整個這梓墟溪兩岸,到時將成一片澤國,無人能逃脫。」世德重復著又說了一遍。

「可這佛祖了也忒不講道理,當初這聖佛在西山谷里顯出佛光,讓甄老爺您看見了,給他從地下挖掘出來,又供奉在甄老爺家里,一天到晚香火侍候著,不挺好的嗎?佛祖干嘛還要懲罰咱們呢?」一個二流子出言不遜。

「不可對佛祖無禮。」世德及時制止住了他,說道,「這些天,我也在琢磨這事,想必是佛祖已預見到這場災難,事先讓那聖佛在溪谷發光,來警示咱們,不想咱把聖佛請出,沒能誠心恭奉。你們想啊,那是聖佛,哪能隨隨便便供在家里?佛祖這才動了怒,托夢給我。」

「那該怎么辦才好?」一群人慌亂起來。

「照佛祖夜里對我講的意思,非要在聖佛出世的地方建一座寺院,將聖佛供奉在那里,才能鎮住洪水,解救這一帶的鄉親們。」世德說。

「那得多少錢呢?」有人問道。

「昨晚佛祖托夢,醒來後我合計了一下,沒有個三五萬,恐怕辦不下來。」

「這么多錢?到哪里去弄呀?」

「咱們梓墟溪沿岸,有一千多戶人家,每戶人家,至少要出幾十塊大洋才成。想到鄉親們手里也沒多少錢,我和內人已經合計了,等秋收過了,我把家里的田產給賣了,興許能湊個幾千塊,畢竟我也算是這里的大戶了,剩余的,還要有勞諸位,到沿岸各家去幕捐。人命關天呀,咱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見災難到來,見死不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