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孫**傾心憨世德(2)(1 / 2)

騙行天下 滄浪船夫 4649 字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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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紅猜出世德的心思,也不和他計較。二人離開難民營,進了城,到了難民安置點,只見人山人海,找活兒的多,用工的少,征兵站倒是不少,可報名的人並不多。在街邊站了一上午,眼見沒有希望,二人打算回到難民營。傍晌,一輛馬車在二人身前停下,趕車的是個六十上下的瘦臉男人,打量了二人一會兒,問道,「你們是兩口子嘛?」

「是!」世德應道。

那人聽過,看著小柳紅問,「會做家務活嗎?」

「會!」眼下但凡是活兒,小柳紅差不多沒有不會的,爽快地應聲道。

那人聽過,又看著世德問道,「會趕車嗎?」

「會!」世德應答道。其實世德在老家,只是跟著父親,坐了幾次徐二的馬車,覺著好玩,在車夫的位子上坐過同幾次。只是不想失去任何一個機會,現在別人問他什么,他都說會。

那人聽了,遞過鞭子說,「上來試試吧。」轉頭又對小柳紅說,「你也上來吧,回去讓我們太太看看。」

世德哪里真會趕車?接過鞭子,心里先是有些發毛,只是話已出口,不好收回,強裝樣子,喊了一聲,「加!」好在拉車的馬,平日都馴服了,得了口令,自己就能上道兒,又識得路途,不消世德再做什么,自個兒就能找回家去。

「你倆心里可得有數,我家太太可是挑頭兒大的,我這一上午,算上你們,已經是接第四撥人回來了,太太一個也沒相中,看把我累的。」那人坐在車上發牢騷。

「那你老在府上,是做什么的?」小柳紅聽著不是好話,機靈地問了一句。

「是他們的管家,」那人說,「也是礙著世交的份兒,才容下我來。我在這里,侍候過他家三輩兒人,四十多年了。」

「照你老看來,府上太太喜歡什么樣的佣人?」小柳紅問。

「難說,」那人笑了笑,欲言又止。

「你老在府上四十多年了,太太喜歡什么樣的佣人,你老也該有個數啦。」小柳紅央求道,「我們年輕,不諳世務,你老就幫著指點指點唄。」

見小柳紅模樣周正,又會說話,那人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說說容易,做起來難。給人家當佣人,關鍵是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問的事,不問;該說的話,一定要說上,該做的事,一定要做好。」

小柳紅聽了,笑出聲來,「睢你老說的,像偈語似的,我們這樣粗俗的人,哪里聽得明白?你老最好能說得仔細些。」

「要不我說難講嘛,」那人也笑了,「本來,這些事,就不是能講明白的,全靠個人的悟性,悟得透,就能做好;悟不透,不對主人的心思,自然就做不好。」

眼見這老頭太圓滑,再問也問不出什么,小柳紅住了嘴,心里開始合計那刁鑽的女主人,見面後會問些什么事情,預先做好准備,免得到時倉促,應答不出。

管家指點世德,把車趕到朱雀大街的磨墟巷,在一戶深宅大院前停了下來。管家下車,接過鞭子,誇獎世德道,「不孬,像那么回事。」說完,把車趕進大門。進了大門,是一個庭院,管家讓小柳紅下了車,順手把馬拴在拴馬樁上,領著二人拐過東山牆,走過一段長廊,到了後院。小柳紅想,主人大概就住在這里。果然,到了堂屋門口,管家吩咐二人站在外面等著,自己干咳了一聲,先進去了。過了一會兒,推門出來說,「進來吧。」

世德二人跟著進去,來到堂屋。堂屋光線不是太好,白天也有些昏暗,正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老夫人,年歲概五十上下,身體已發福,大胖臉上,垂著松馳的皮肉,面色卻不好看,蠟黃的,兩道刀把吊梢眉,一雙短角老鷹眼,透著一股惡煞氣,只這一照面,小柳紅心里就有些發冷。

「多大了?」那夫人打量了小柳紅一眼,開口問道。

「回夫人的話,虛歲三十二,屬豬的。」小柳紅趕緊回話道。

「聽說你倆是兩口子?」夫人又問。

「是的,夫人,」小柳紅指著身邊的世德說,「這是我男人,虛歲三十九,屬馬的。」

「你們拉家帶口的,從哪里來的?」

「回夫人的話,我倆從上海來,身邊沒有孩子,就兩口人,輕手利腳的。」

「沒有孩子?」夫人問了聲,猶豫了一下,又問,「夫妻三十多歲,還沒有娃,誰的事?」

小柳紅沒料想,這家女主人會問出這種話來,一時咽住了,脹紅了臉,不知怎么回話。世德看這女人戳到了小柳紅的痛處,趕忙站出來說,「我的事,夫人,是我的事。」

想想早年在上海,家里使仆呼婢的,何等榮耀,如今逃難到了這荒涼的地方,遭受這粗俗的女人如此羞辱,小柳紅真想放下臉來,刺她幾句;可又一念,回到難民營里,那里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便只好忍著氣,聽憑這蠢婦侮辱。見小柳紅站在那里不說話,女主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問的,看了看世德,問管家道,「這娃子會趕車嗎?」

「好著呢,好著呢。」管家點頭誇獎世德。

「看這兩口子還順眼,先留下試試吧,」女主人指著小柳紅,吩咐管家道,「你把她帶到老孫家的那里,叫她先帶著這媳婦干吧,這車把式,你先教著他吧。」

管家領了話,示意二人跟著出來,先到東廂房的廚房。遠遠就能聽見,那里傳出洗碗的聲響。管家帶二人走了過去,徑直把門推開,里邊的女人嚇了一跳,見是管家,脫口罵道,「你個老不死的,也不先遞個聲音,嚇我一跳。」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青天白日的,你這兒又沒藏著野漢子,有什么好嚇的?」管家這會兒放肆起來,不再像剛才在女主人屋里那么畢恭畢敬。

「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心老娘讓你吃黑的。」那女人罵道。

管家挨了罵,看樣子也不生氣,小柳紅估計,這二人平日里,打情罵俏慣了,現在當著生人,也不避回,管家笑了笑,指著小柳紅,對那女人說,「這是新雇來的幫工,夫人讓我把她交給你帶著。」

「老狗,好事沒想著老娘。」那女人罵完,轉臉看了眼小柳紅,仿佛只在這一會兒,才看見小柳紅,帶有誇張地驚叫一聲,「哎喲喲,多俊俏的人兒呀,瞧這雙手,多細嫩呀,哪里干得了粗活兒?你瞧我這手,和你一比,連干粗活兒的男人手都不如呢。」說著,伸手去抓小柳紅的手。小柳紅覺著,這雙手,確實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粗得厲害,握在手里,感覺不像是手,倒像是樹枝,粗硬而冰冷。那女人把小柳紅的手捧著看了一會兒,笑著又問,「妹子打哪兒來呀?」

「我們兩口子從上海來,那里打仗了。」小柳紅說。

「哎喲喲,我說呢,是從大碼頭來的,果然不一般吶。」說著,側眼瞟了身邊的世德一下,接著誇贊,「大碼頭的人,往這兒一站,就是和我們小地方的人不一樣,一身的洋氣。你再看看我們這里的男人,往這兒一站,就像三泡牛屎堆起來的。」那女人看著管家,把話說完,自己先咯咯笑了起來。世德聽出,這女人是在嘲罵管家,心里也不介意。

看這女人笑時,世德見她上牙床前凸,牙齒都變得黑黃。原先聽人說過,西北人愛吃酣,無論男女,年紀輕輕,都把自己的牙齒浸蝕得黑黃,今天見了,果然不差。這女人本來就生了一雙老鼠眼,膚色也不白凈,再加上一口黃牙,身上一點兒讓男人動心的女人味兒都沒有了,世德只看了一眼,就轉過頭去,不想再看第二眼。

女人笑過,又問小柳紅,「不知妹妹怎么稱呼?」

「就叫我小紅吧。」小柳紅說,「在上海時,大家都這么叫我。不知姐姐怎么稱呼?」

「她姓孫,寡婦,你就叫她孫寡婦好啦。」不待孫寡婦開口,管家先說了出來。說完,拉著世德跑了出去。

「老狗,看我不收拾你。」孫寡婦哈腰拾起一根燒火棍,見管家先跑了出去,只是站在原地罵,並不追打出去。

見老管家帶世德走遠,孫寡停了罵聲,扔下燒火棍,和小柳紅說,「你男人可真帥氣,你真是好福氣。」說完,自己先笑了笑,收起笑臉,說到正事,「夫人讓你來時,都跟你交待些什么?」

「沒交待什么。」小柳紅說,「夫人只讓管家帶我來找你,說是讓價孫姐帶著我。」

孫寡婦聽了,心里有了底,坐到板凳上,喘了口粗氣,說,「你心里得有個數,這家的佣人,可是不好干的。我在她家,前前後後,干了快二十年了,屋里的仆人,換了也快有幾十人了,長一點的,干個一年半截,短一點的,只幾天就走人。」

小柳紅聽出,孫寡婦是在扔話給她聽,目的是讓她知道,要在這里長期干下去,得先巴結她才行,從她那里淘得經驗,便趕緊應聲道,「孫姐姐能在這里干得久,一准有自己獨到的心得,小妹初來乍到,門路不清,往後還要姐姐多指點我些,小妹雖笨,知恩圖報的道理,還是懂的。別看小妹現在身無分文,一當將來發了工錢,一准先拿來孝敬姐姐。」

孫寡婦聽過,心里十分受用,笑了笑,說道,「我這雙眼睛,雖說小了點,還真不是白給的,剛才你一進門,我只看了一眼,就知你兩口子,不是一般的人物,聽你這一番話,果真不差,是個懂事的人。」

「姐姐別誇我了,你還是先把在這里要小心的事項告訴我,先讓我在這里干下去再說。」小柳紅央求道。

孫寡婦笑了笑,說道,「其實,也不難,只要平日里多干少說,多看少問,他們家的活兒,還是不難干的。」

「那照姐姐看來,先前那些佣人,都為些什么事,干不下去了?」

「也不為什么,」孫寡婦說著,猶豫了一下,見小柳紅眼盼盼地求她交出底來,才有些作態道,「他們家太太,挑頭兒太大,光活兒干得好,還不行。」

「那還要怎么樣?」小柳紅問。

「還要別惹她起疑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