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莽昌樂試水遭嗆(1)(1 / 2)

騙行天下 滄浪船夫 2528 字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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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話不吉利,給昌樂的飯店帶來卮運。

一個月後,當昌樂把飯店開業的一應事情准備就緒,擇了個皇道吉日,舉行了隆重的開業典禮。昌樂平日結交的各路朋友,紛紛前來慶賀,或多或少,每人都隨了份子。開業當天,飯店暴滿,昌樂不得不把前來慶賀的客人,分成幾批,安排就餐。宴席從中午吃到晚上,每一批客人進來,昌樂都要親自敬酒。好在昌樂海量,又知道今天的日子不同尋常,注意節制,才勉強沒有喝醉。直到半夜,把最後一批客人送走,昌樂把自己關在屋里,清點白天的禮金,將近八千塊。昌樂平生第一次看見這么多錢,興奮得睡意全無。粗一估算,拋除酒席的成本,凈利潤將近四千。照這個趨勢做下去,不消半年,就能收回成本,還略有贏余。看來,賺錢就這么簡單,他甚至有些後悔,干嘛不早些辭職呢?雖說白天累了一整天,守著錢堆,卻一點倦意都沒有,他給自己泡了壺釅茶,望著桌上的一堆錢,靜坐到天亮。

事情和昌樂想像的有些出入。開業頭一天的火暴場面沒再出現,以後的日子,飯店開始冷清,每天只在中午和晚上,偶爾有客人進來用餐,吃過後買單時,嘴里總是不干不凈,不是說菜味不好,就是埋怨價格太貴,以後果真不再來了。倒是昌樂平日結交的一幫朋友,隔三差五,來光顧一次,只是他們現在來吃,往往是不給錢的,有時也裝腔作勢,把手伸進兜里,說是要結帳,昌樂是愛面子的,每逢這時,總要說一聲,「算了,算了,咱們誰跟誰?」朋友聽了,也就不把錢掏出來,卻掏出煙來,明知昌樂不抽煙,偏要遞給昌樂一支,昌樂不抽,朋友就把煙插進自己嘴里,邊吞雲吐霧,邊和昌樂說些閑話,聊上一會兒,借口有事,脫身出去。

一個月下來,昌樂結了帳,便大喘粗氣。現在飯店的情況,正應了母親當初那句不吉利的預言,飯店的營業收入,拋除各項開銷,剩余部分,勉強能把朋友們白吃白喝的帳平上。而且,情況愈加不妙,每天來飯店的吃飯的客人,愈來愈少,狐朋狗友們來混吃混喝的頻率,明顯越來越高。到了第三個月,昌樂去菜市場采購時,兜里的錢,往往不能十分充裕。

六月底,昌樂不得不把餐廳雇用的服務生辭掉,自己親自給客人上菜送水。到了下月底,因為兜里沒有足夠的錢采購食材,廚師借口家里孩子生病,辭職回家了。飯店要想營業,必須先借到錢,重新聘請廚師,采購足夠的食材。這些錢,張口向妹妹昌樂借,一點問題都沒有。關鍵是,當初開飯店的啟動資金,就是昌歡借的,昌樂把錢都投在飯店里,眼見一分錢不賺,如今哪還有臉面再向昌歡開口?其實,從父母那里,也能借到這些錢,只是當初下海時,父母已把話說到了家,現在也不好意思去張嘴。思前想後,昌歡覺得,現在最應當替他出錢的,是自己的妻子。畢竟當初是受了妻子鼓動,自己才毅然辭職下了海……

晚上回家,昌樂憂慮不安地把眼下的難處,很巧妙地向妻子說了出來。妻子是個極敏感的女人,剛聽了一半,當即打斷昌樂的絮叨,瞪著獵犬一樣的眼睛,大聲問昌樂,「你想讓我掏錢?」

昌樂神情憂郁地望著妻子,點了點頭。

「呸!」妻子一口痰,唾到昌樂臉上,暫時忘記了身份,罵出臟話來,「你他媽的出息了,長了本事,咋咋乎乎要下海,現如今,錢沒賺一分回家,倒學會從娘身上打主意了,你平日吹噓的那些本事哪去啦?你那些狐朋狗友哪去啦?你要老娘出錢,行,你到街上,去找個有錢的爺兒們回來,老娘賣出錢來,給你去花,虧你能張開這張屄嘴……」

一通臭罵,噎得昌樂說不出話,胡亂躺在床上,扯過被子,把頭蒙住,免得聽妻子的聒噪。

飯店關門大吉,欠了十萬塊錢的飢荒。好在是欠自己妹妹的,不消擔心有人會天天上門討帳。

昌樂現在有些抬不起頭來。白天懶得出門,躲在家里,反思著創業失敗的教訓。

沒有了正常的收入,在家里吃閑飯,心里就沒有了底氣,擔心妻子會數落,昌樂學得乖巧了,白天在家,把一應的家務活兒,全包攬下來。一日三餐,自不必說,洗洗涮涮,一切都做得像一個上等的仆人,遠遠勝過一般的家庭主婦。盡管這樣,妻子還是不能容忍,各種難聽的冷嘲熱諷,時不時甩到他耳根子邊上。開始,只是只言片語,時而一句;漸漸的,就變成斷斷續續的零打碎敲;半個月後,發展成長篇大論的即興演講,聲調也越來越高,語言也愈加刻毒,具有極強的挑釁性。昌樂自知理虧,只好忍氣吞聲地聽著,聽得煩了,也不敢頂嘴,只好設法躲避妻,盡量不讓妻子發現自己。但說話尖酸的妻子,總能及時地找見他,把隨時想出來的刻毒言辭,一字不落地灌進丈夫的耳朵里:「人家找的男人,白天大把賺錢,夜里陪老婆睡覺。我他媽的倒了八輩子的霉,找了個吞錢的白虎,一分錢賺不來家,反倒要老娘白養著,成了吃軟飯的囊貨。聽你早先吹天唬地的,還以為是個人物呢,如今現了原形,縮頭的烏龜一個,早知這樣,倒不如找個王八嫁了,還能往家里領些野漢子,賺些吃喝錢,也比守著一個窩囊廢強些,你便是個糞桶,也該長兩只耳朵,聽聽外邊的人,成天是怎么笑話老娘的……真是犯賤呀,堂堂一個人民女教師,天天還要掙錢養活一個荒料,不知祖上哪輩子缺了德,造下孽來,要我來還賬了,滿大街上看看,叫花子碗里,都能看見討來的錢,一個大老爺兒們,卻一分錢賺不來家,成天躲在家里,干起老娘兒們的活兒啦,還配當個爺兒們?干脆把那玩藝割掉算了,也好讓老娘體驗一把當後宮娘娘的滋味兒。成天還在老娘面前吹噓什么甄家是官宦世家呢,我看應該倒過來說,宦官世家,倒還靠譜……」

昌樂的容忍度,超出了妻子的想像力,面對刻毒的潑罵,仍舊不動聲色地在灶上炒菜。妻子原想通過潑罵,激怒丈夫,和他大吵一架,攆他出門掙錢去。不料一通潑罵,沒把丈夫激怒,反倒激怒了自己,眼見丈夫充耳不聞地有板有眼,有滋有味地在灶上烹飪,妻子的忍耐,終於超出極限,順手抓過灶台上的盤子,使勁摔到地上。這種暴烈的舉動,也沒嚇住丈夫,丈夫仍舊異常老練地攪拌著鍋里吱啦啦直響的菜餚,妻子的情緒最終失去了控制,操起水瓢,舀一大瓢涼水,倒進鍋里,剎那,鍋里爆出一陣山響,嚇了丈夫一跳。妻子出其不意的舉動,破壞了丈夫良好的烹飪心情,手里炒菜的刀鏟開始顫抖,鐵著臉,怒瞪著妻子,嘴唇抖動著,緊咬著牙,沒發出聲來。妻子見丈夫到底被自己激怒,頗感得意,甚至產生了某種成就感,卻仍覺不解氣,揮手向丈夫臉上扇了過去。這一耳撇子,打得准確到位,發出清脆的聲響。正是這種有力的打擊,徹底激怒的昌樂。昌樂扔下手里的刀鏟,左右開弓,讓妻子瞬間有了地動山搖的驚恐,腮幫子熱脹起來,兩眼冒出金星。劇烈的恐懼之後,像一頭受驚的猛獸,嗷叫著,躥出屋子,奔向大街。

兒媳婦首先跑到婆婆家里,正趕上婆家人在吃午飯。這娘兒們幾乎是用哭腔,像唱戲一樣,把昌樂飯店倒閉、躲在家里對她施暴的罪過,添枝加葉地控訴了一遍,最後一句話來不及說完,又扭頭跑出婆家,回娘家去了。

母親氣得扔下飯碗,帶上昌歡,直奔兒子昌樂家去。一進門,看見地上摔碎的餐具和鍋里的湯水,就知道剛才這里發生的沖突,該有多么強烈。母親信了兒媳婦的話,不分好歹,開口罵起昌樂,把昌樂下海開飯店的事,前前後後數落了一遍。昌樂心里委屈,卻沒了底氣,不敢跟母親辯解,直當母親罵累了,讓昌歡勸了回去,昌樂才想起,該把屋子收拾收拾了。

母親和昌歡回到家里時,父親正躺在炕上假寐,見母女二人回來,從炕上爬起,問道,「昌樂呢?」

「他還有臉回來呀?」妻子氣哼哼罵道,「鬼掐的,心里想個事兒,是個事兒,腦袋一熱,工作說辭就辭了,也不秤秤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沒個金剛鑽,就敢攬瓷器活兒。錢是那么好掙的嗎?這下好了,飯店關門了,老婆打跑了,他也熨帖了。」

罵了一會兒,見丈夫垂著頭,坐在炕沿上不說話,也覺得自己罵過了頭,停了一會兒,沖丈夫說,「他爸,你看,都這樣啦,咱倆是不是該到親家去,說個軟話,給昌樂媳婦賠個不是,勸她回來吧,別讓她這么鬧下去了,一名二聲的,多不好聽呀。」

「不去!」恆安說,「正在氣頭上,現在去了,不是瞪眼往火堆上撞嗎?等他們冷靜下來再說吧。再說了,這事,也不能全怪昌樂。當初她要不是在背後鼓動,昌樂也不至於急急忙忙下了海。如今飯店開黃了,她又想脫干凈,把什么事都推到昌樂身上。昌樂現在,正是敗興的當口兒,懂事的媳婦,好好安慰安慰才是。她可倒好,她要不發潑,昌樂能先動手?我不信。現在她跑了,咱跟著就去求她,等於給她長了臉,就算忸怩著勸回來了,她也不一定長記性,說不定,過幾天又鬧將起來。事兒既然到了這份兒上,倒不如冷她些日子,讓她反省反省,自己知錯了,再去勸她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