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干了這么久(2 / 2)

摁下接聽鍵,立即傳出一連串帶著濃濃長沙腔的普通話,又急又快,好半天

我才聽出是我們班主任的聲音,問我在哪里。我當然不會說是在喝酒了,告訴他

我正在辦理本單位的一些事情,班主任的生音聽起來有些急躁,問我今天案例分

析課時說了些什么?我的腦袋轟地一聲,完蛋了,哪個王八蛋又出賣我了?肯定

是小組長。

我囁嚅著試圖為自己分辨。

雖然是隔著電話交流,班主任似乎也能感覺到我的惶亂和尷尬,說話聲里竟

然帶著些得意的笑聲,假惺惺地說,他對我這樣在職干部讀書的同志一向都很關

照,這次他沒辦法了。教務處長和分管專業課的系主任要找我談話,明天早上八

點半准時去系辦公室報到。

聽著綽號「笑面虎」的班主任聲音里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我恨得牙癢癢,

卻仍要裝著恭謹可憐的樣子連聲稱是,請求他幫幫忙。一句先這樣吧,我看著辦

啦,班主任掛掉了電話。

我全身癱軟地靠在椅子上慘叫著完蛋了。

看著我煞白的臉色,老楊關切地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有氣無力地說:「唉,這下麻煩了,笑面虎總算逮著我了。」

「笑面虎?」老楊一臉同情地說:「你小子怎么這么不小心,讓笑面虎抓住

了?」

老楊因為專業理論課成績差,幾次被班主任狠狠地修理,笑面虎這個綽號就

是他給起的。

「唉,今天案例分析課討論我又多嘴了。」我呻吟著告訴他們今天的事。

老楊扳著手指頭給我計算後果:「嗯,取消休假、禁止離校、早晚各二十圈

急速跑、綜合大教室打掃衛生、小組檢討、書面認識……」算著算著,老楊用不

忍的眼色看著我,猶如看著一個即將墮入苦海的可憐蟲。

「你這次麻煩了。」經常受訓的周強同病相憐地看著我。

我苦笑著搖搖頭,大聲說:「媽的,不管他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手拿

起面前的酒杯,眼睛掃了一遍幾位同學,故意惡狠狠地說:「我心里不痛快,誰

攔我我跟誰急。」說著將酒杯往嘴里送去。

「怎么這么急,也不等我們就要先吃了。」身後傳來鴿子甜甜的聲音,我硬

生生頓住自己的動作,回頭望去,一身淡藍色長裙的鴿子婷婷玉立地站在我身後

的包廂門口,笑意盈盈的俏臉上兩只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正望著我。

我心里一熱,忙站起來:「你來了。」

鴿子對著我微微點點頭,然後微笑著招呼其他幾位同學:「不好意思,讓你

們久等了。」

老楊周強他們也都站了起來招呼。

鴿子說:「我還有位朋友一起來,大家沒意見吧?」

「歡迎歡迎,快請進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雜亂地表示歡迎。

鴿子側過身子,身後又進來一個年輕女子,那女子身穿一身嶄新的夏式警裙

套裝,肩章上幾顆閃亮的星星,赫然是一位女警司。鴿子拉著她的手,笑著為我

們介紹:「你們都是同行,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儲虹,省公安廳二級警司。」

儲虹微笑著向我們招呼:「大家好!」

「你好。」我有些疑惑,不知鴿子怎么會帶一位女警過來,但仍是熱情地招

呼著她們入座。

儲虹很漂亮,物以類聚,鴿子那么優秀,她的朋友也不會差到哪去。鴿子是

那種看起來清雅靚麗卻又意志堅定很有主見的女子,儲虹給人的感覺卻是溫文淡

雅,像個老師多於像個警官。

幾個同學沒想到除了鴿子,還會多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同行,談笑間氣氛立時

熱鬧起來。特別是還沒結婚的岳陽局的劉陽河,更是兩眼放光,非常熱情地招呼

儲虹,看得我們人人在心里痛罵他重色輕友。

我是請客的人,責無旁貸地擔負起介紹的責任,向鴿子和儲虹介紹著我這些

同學。

「楊軍波,老楊,常德鼎城分局副局長,周強,衡陽局刑警支隊教導員,馮

剛,邵陽局重案大隊副大隊長,」看看有些激動的劉陽河,我故意最後介紹他,

指著劉陽河說:「這是我們班最年輕的同學,劉陽河,岳陽局技術科的科長。」

我話一說完,劉陽河立即向儲虹伸出手說:「你好,我的名字最好記,劉陽

河,瀏陽河,同音,歡迎你到岳陽做客。」

儲虹微笑著和他握握手,笑道:「有機會到岳陽,一定會麻煩你的。」接著

又對其他幾位同學說:「楊局,周教,馮隊,你們不會反對我去你們那麻煩你們

吧?」

幾個人本來對劉陽河的急迫有些不滿,聽到儲虹這么說,原本有些不舒服也

都煙消雲散了,個個都熱情地連聲歡迎。倒是我為儲虹超卓的記憶力暗暗佩服。

我舉起杯說:「來,為了認識新朋友,也為了大家的友誼,干一杯。」

大家都舉起杯站了起來,老楊笑著說:「也為了安慰我們張所的不幸遭遇,

干!」

鴿子聽老楊這么說,望著我的眼神里掠過一絲關切。

我苦笑著說:「謝謝。」一口將杯中的酒干了。

酒過三巡,氣氛熱烈起來了。鴿子是記者,經常在外面奔波,酒量好是正常

的,沒想到斯斯文文的儲虹也是酒林好手,幾杯白酒下去,一點事也沒有。讓幾

位男士大為驚訝。

在他們眼里,鴿子是我女朋友,不好意思敬酒;儲虹酒量又好又是同行,感

覺上親切些,於是,大家不約而同地紛紛找儲虹喝酒。

儲虹來者不拒,只是要求對方喝一杯自己喝一口,幾個哥們都是「酒精」考

驗的老公安了,自然不會也不好意思和漂亮的女士計較,何況能和這么漂亮的同

行多喝兩杯,醉了也心甘情願。於是乎,你來我往倒是將我和鴿子落在一邊得個

清靜。

鴿子似乎對他們敬儲虹酒不怎么在意,一副很放心的樣子。

倒是我有些擔心,畢竟是鴿子帶來的新朋友,又是第一次見面,萬一喝醉了

就不太好了。我低聲問鴿子:「儲虹酒量怎么樣?別給他們灌醉了就不好了。」

鴿子給我夾了個大大的龍蝦,輕輕地說:「不要緊的,阿虹是我的好朋友,

她的酒量我知道。你要關心還是關心你的同學吧,我看最後要醉還是你的同學會

醉。」

我有些不信,但看著鴿子篤定的神色,也就不再說了。

鴿子笑盈盈地看著他們,不時告訴我最近又去了哪些地區,采訪了一些什么

事情。

我聽著她柔柔的聲音,感受著她談笑間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心里甜甜的。

想起自己就要結婚的事,不知該怎么和她說,腦子里一時間亂哄哄的。

「你們兩個別老躲著說悄悄話啊,要喝酒啊。」周強拿著酒杯叫著。

我笑笑正准備開口,鴿子搶著說:「周教,怎么啦?喝這點酒就不行了?」

周強的臉上寫滿酒意,聽到鴿子的話,大聲說:「開玩笑,誰不行了?我只

是叫你們別躲在一邊,大家一起喝開心。」

我端起酒杯:「好說,來,咱哥們干一杯,我先干為敬。」說著一口吞掉杯

中的酒,將杯底向外一翻,開口道:「干!」

他們也舉起酒杯干了自己的酒。

趁著大家干杯的空擋,我看看儲虹,她應該也喝了差不多二三兩白酒,但白

凈的臉頰一點酒意也沒有。留意到我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向我點點頭。看來鴿

子所言不虛,儲虹真的是酒林高手。

酒喝到一定程度,大家的話就多了起來。

在座的差不多都是公安系統的人,說來說去話題也離不開自己的工作。說案

子,說收入,說社會風氣,儲虹對發生在基層地區的事情很感興趣,不時詢問兩

句,被問的人自是更加熱情地詳細介紹。

看來全省各地都差不多,權力、金錢、關系對公安系統的沖擊很大,在基層

干事的人往往是出力不討好。不管你是否已融入那看不見的無形之網,人人心中

都有很多怨氣不滿。

喝酒喝得眼花耳熱,一個漂亮的女子很認真地傾聽你的述說,那自是知無不

言言無不盡了。我本來也想發發牢騷,但要開口時卻被鴿子在桌下用勁地捏了幾

下,讓我頓時警覺到有些不妥,儲虹是省公安廳的,雖不知在什么部門,不過在

她面前少開口絕不會錯的。

「剛才聽楊局說,你有不幸的遭遇?」儲虹微笑著望著我說:「能不能告訴

我們?」不知怎么回事,儲虹突然將話題轉移到我身上。

鴿子也關切地望著我,我裝作愁眉苦臉的樣子,長長地嘆了口氣,把玩著手

中的酒杯,故意有氣無力地說:「唉!不說也罷。」

看著我賣關子的樣子,鴿子和儲虹還沒表示意見,幾個重色輕友的家伙倒是

哄鬧起來,叫喊著要給我灌酒,讓我清醒清醒。

我無奈地說:「好吧,我交代我交代。」又將今天案例分析課的情況詳細說

了一遍,特別加重語氣形容班主任笑面虎得意的奸笑。

喝得有些興奮的老楊甚至在旁邊學著來了兩聲奸笑,讓人聽了禁不住毛骨悚

然。劉陽河也幸災樂禍地告訴儲虹我將會受到什么樣的懲罰。

聽到劉陽河所說的那些懲罰,鴿子忍不住握緊我的手,靚麗的臉頰上雖然仍

是寫滿笑意,但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卻滿是關切。

等到大家漸漸安靜下來,儲虹微笑著問劉陽河:「你認為他的意見怎么樣?

你是怎么看的?」

劉陽河被酒精漲紅的臉興奮地抖動著:「其實我們在基層干的人想法和他大

同小異,畢竟我們辦案經費就那么一點,在一個案子上投入那么多,其他的案件

投入肯定會受影響。」

其他的人聽到劉陽河的話,都贊同地點點頭,馮剛插話說:「就拿我們局來

說,緝毒和嚴重刑事案件都有重案大隊負責,一共三十多人,每年人頭費和辦案

經費總共五十多萬,捉襟見肘。一年往往只能抓幾個影響特別壞的案子,如果罪

犯外逃,除非市里批下專項經費,否則只有看著罪犯逍遙法外。」

老楊也說:「所以現在基層都是盡量控制減少立案數量,重點摸查情況,等

到上級布置嚴打或者其他行動時再大掃盪。」說著嘿嘿笑了一聲又道:「現在老

百姓都說我們公安是……」咳嗽了兩聲,拿起酒杯往嘴里送去。

周強有些同情地望著我說:「張xx是自己腦袋不清醒,那些觀點私下里說

說就行了,干嘛要在小組討論課上說,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哪明白這些道

理?你他媽的不是自討苦吃嗎?」

「呵呵,有女士在這里,你還說臟話。」劉陽河端起酒杯,叫道:「罰酒一

造物主的傑作,男人的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