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剛才叫我什么?」
李治咳了一聲,指著蘇大為,一時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好你個膽大包天的蘇大為,你跟當年一點沒變。」
「謝陛下謬贊了。」
蘇大為裝模作樣的看看外面日頭,臉色微變:「時間無多,阿彌請陛下手諭,這便開始調查案情。」
未時。
蘇大為站在玄武門前,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一旁的薛禮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吃驚的問:「你真的,跟國公打賭?」
「真的。」
「二十四時辰破案?」
「不是二十四,是十二時辰。」
他盤算了一下,接著道:「現在大概還剩十一時辰多一點。」
「你瘋了不成?」
就算薛仁貴膽大,此時也被嚇了一跳。
跟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長孫無忌打賭,而且還是一天之內破案,此案還牽到後宮。
可以說,每一條,都突破常人想像的極限。
就算再蠢的人,也知道這是個燙手的山芋。
旁人躲都來不及。
可偏偏這蘇大為……
薛禮泛黑的臉上,涌起一抹血紅,吃驚的道:「道理我都懂,可你,你為何要來找我?」
「因為這滿皇城里,我誰都不認識,也誰都信不過。」
蘇大為嘿嘿一笑,伸手拍拍薛禮的肩膀:「我只信你。」
薛禮不由點頭,這聽起來還蠻感動的。
「不對!」
他突然回過味來,一巴掌拍開蘇大為的手:「你,你拖我下水。」
「別這么說,薛將軍,你可知,此事不是為了我蘇大為,而是為了陛下。」
「為了陛下?」
「當今天下,誰不知長孫無忌擅權,陛下已然成年,但在朝堂上每每還要看長孫無忌的臉色,今天的事,只是後宮一件案子嗎?
絕不是。
這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向陛下逼近。
堂堂大唐天子,連親生女兒都不能保全。
你說,我大唐還能好嗎?」
「這……」
「薛禮,我記得你上次說過,陛下乃有為之主,你對陛下十分感激,陛下還贈你寶馬,希望你做他的千里駒,在這個時候,你不幫陛下,還有誰能幫陛下?」
「我,我……」
薛禮面孔漲紅,深吸了口氣,沉聲道:「阿彌,你說要我如何做?」
「還有十一個時辰。」
馬車里的長孫無忌看看天色,自語了一句。
「國公。」
在他面前,有一個清瘦的中年人,向他謹慎行禮道:「不知國公召我來……」
「這里有一件案子,需要你……你可明白?」
「喏。」
「好了,你持我的金魚袋,還有書信,去吧,我會讓七郎陪你走一趟。」
「謝國公。」
清瘦男子狹長的雙眼微微一眯,拱手下拜。
待他從馬車出去,長孫無忌在車里端坐,閉目不語。
過了半刻,聽得有人在車廂上輕敲了兩下。
他張開眼睛,剛好看到褚遂良,顫巍巍的掀開車簾進來。
「慢點。」
長孫無忌伸手,挽住對方的胳膊。
「咳咳,我們都老了,這身子骨,不中用了。」
褚遂良搖頭嘆息著,在長孫無忌對面坐下,又伸手敲了敲膝蓋,這才開口道:「我剛才看見周二郎了。」
「嗯,他是刑訊高手,讓他辦此事,我放心。」
「我說你呀……」
褚遂良搖了搖頭:「為何和那蘇大為置氣?以咱們的年紀,身份,何必自降身份,就讓他查好了。」
「不可。」
長孫無忌輕笑了笑,手指敲打著車廂壁,發出富有節律的聲響。
「在旁人看,這只是後宮爭寵,但老夫看到的卻不同。」
「如何不同?」
「這是一局棋,王皇後,是我關隴門閥在後宮中重要的布子,此子,絕不容有失。」
長孫無忌緩緩的道:「皇後若去,我們在後宮,便若瞎子,是以,我們不能退。」
「但是陛下……」
「陛下如何想,暫時無須理會,這天下,是我等幫太宗皇帝一起打下來的,怎可看它生亂?這些年,不光山東那幫人,各地寒門,也都削尖腦袋想鑽進朝堂,禍亂大好局面,老伙計,我等能退嗎?」
褚遂良一時為之沉默。
「蘇大為是第一個,敢公然在陛下面前挑釁老夫的人,此子若不除,老夫難安。」
長孫無忌手指重重一敲:「我就不信,他真能在一日之內,破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