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前夜(2 / 2)

鐵血殘明 柯山夢 1768 字 2020-06-12

龐雨有些疑惑,看阮大鋮的樣子,這出綠牡丹頗有些為難。楊維垣喝了酒,臉色有些紅,他也不管阮大鋮的推脫,自顧自的說道,「集之你什么都好,便是這膽量差了些,一出《綠牡丹》有何不敢排的。要老夫說,綠牡丹譏刺得好,復社一眾黃口小兒,腹無詩書胸無點墨,只知請托人情作弊科場,還覥顏自相抬舉自封名士,連當年的東林都不如。如今江北各地復社小兒移居南京,在舊院整日價擁

妓飲酒,動輒對我等舊臣破口大罵,你還要向這幫小兒乞憐不成。要是老夫有戲班,就排好了綠牡丹四處演出,看他復社能奈我何」

阮大鋮埋著頭不說話,場面有些尷尬。計成插話進來道,「無論復社如何編排,老夫是無論如何不信的。集之有大恩於在下,不止給在下散播名聲,當年編撰《園冶》,靠集之指點方能成書,之後又資助刊刻成

書,如此人品又豈是他們口中的閹黨。復社眾人交口攻訐,卻說不出集之有何為惡之事,只是咬住名列逆案不放。」「逆案本就是東林編排,老夫當年在朝堂與那東林斗,從未懼怕東林一黨,名列逆案只是中了倪元璐、毛羽健兩個小人的暗箭,如今在江湖草野,老夫也絕不向東林低頭。

」楊維垣說罷一指馬士英,「瑤草也是被東林算計,如今在野亦不理會東林,我等與東林絕無和解之余地,何必怕他們不快,更遑論復社。」

阮大鋮突然抬頭看著楊維垣,他酒氣上涌,漲紅著臉道,「你休要提那逆案,毛羽健是小人不假,但當年若不是你辦的那破事,老夫豈會…」

阮大鋮呼呼的喘幾口氣,擺擺手道,「罷了,都是些不堪往事,不提也罷。」

龐雨不知道他們說的什么,但聽起來那綠牡丹還唱不得,楊維垣看來是不怕復社東林,但阮大鋮顯然是不打算再得罪人,還存有和東林和解的意思。「斗樞你與老夫畢竟不同。」阮大鋮平緩語氣說了一句,便停下不再說話,楊維垣點點阮大鋮,自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場中一陣尷尬。龐雨絲毫插不上話,見氣氛不對,

准備舉杯敬酒緩和一下。

此時馬士英開口道,「二位皆有道理,但馬某看來,無論東林還是復社,在南京都是一時得意,恐怕也猖狂不了許久。」

楊維垣一聽來了精神,「請瑤草指點,何以見得。」「端倪便在這綠牡丹中,這出戲乃吳柄所作,但付錢讓戲班四處演出的,卻是溫育仁。」馬士英神色自信的侃侃而談,「此戲一出,張溥張采兩兄弟便心虛,去見浙江提學黎元寬,要禁演禁刊《綠牡丹》,那黎元寬貪圖士林名聲,果真抓了溫家的家仆,這是掃了溫體仁的顏面。張溥在京之時投靠的是周延儒,與溫體仁勢成水火,如今攛掇地

方官抓了溫家的人,溫體仁隱忍不發,復社就以為溫體仁可欺?」楊維垣點頭道,「復社一群黃口小兒,張溥老則老矣,卻是眼高手低,在京師便不是溫體仁對手,溫體仁略施手段,張溥便只能狼狽逃回老家,如今無官無權,難道反能奈

何溫體仁不成。」馬士英從容的道,「再看江南官場,張國維主政江南十府,東林復社以為有恃無恐,但張國維甫一上任,溫體仁便用溧陽一案,給了張國維一記下馬威,之後又借桐城民變

敲打,張國維如今小心翼翼,必不敢再明目張膽庇護。去歲十二月,倪元寬突然被免去浙江提學一職,若我所料不差,溫體仁的後手必將隨之而至。」

楊維垣有些興奮的道,「我等可否助溫體仁一臂之力?」阮大鋮此時抬頭道,「自今上即位,己巳年建奴入寇,皇上對東林大失所望,由此對黨爭深具戒備,之啟用之周延儒、溫體仁皆為孤臣,後東林漸趨勢弱。然則東林根深蒂固,誰也沒老夫清楚東林的根基,溫體仁是首輔不假,但最多打壓一時,到他不當首輔了,東林也還在,你此時去打壓東林,得不償失,你我最佳之應對,便是靜觀其變

。」

「東林根深蒂固那是東林,復社算個什么東西。」楊維垣往地上呸的一聲。馬士英微笑道,「皇上對張國維,是既要用又要敲打,對東林對溫體仁又何嘗不是,此乃皇上的帝王心思,皇上不是非要誰被斗垮,最好是互相斗個勢均力敵最妙。因此,溫相和東林也許分不出勝負,最可能失敗的只是復社,不過你我是因過致仕,溫體仁又是個孤臣,你去助力怕是幫了倒忙,所以又何必急於選邊呢。集之所言靜觀其變,

靜待時機方是最好的應對。」龐雨在一旁用心聽著,今日宴會聽到的消息,是桐城縣衙里面永遠聽不來的,無論馬士英還是楊維垣,雖然都是致仕官僚,但獲取消息和分析形勢的能力,與府縣的官員

都不是一個層次上。目前看來,復社和東林掌控了民間輿論,但溫體仁掌控著行政權力,正處於正面交鋒的前夜,綠牡丹可能就是導火索。龐雨這次要去蘇州找張國維,這位應天巡撫是鐵桿

的東林黨,如果是通過他提升上來的,自己會不會也打上一個東林黨的標簽,一旦有了這個標簽,對以後的發展是否會有影響。龐雨望向窗外,此時夜色沉沉,岸上妓家的畫舫紛紛離岸,莫愁湖上燈火輝煌絲竹相聞,一副太平盛世的繁華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