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兮(2 / 2)

含苞欲放 莞爾一笑 3157 字 2020-08-13

「太、太後娘娘!」

寧妃聞言,全身的血好像凝住了一般,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跪在太後腳下。

太後溫柔地笑了笑:「你這么害怕做什么?咱們如今都是一條船上的,你向哀家獻策的時候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嗎?」

寧妃素來條理分明的腦子已經糊塗了,她只知道孫氏與上官鏞牽連甚深,一直為太後和申黎丞相所忌,偏巧孫雅臣又升任中書令,大大限制了申丞相。

太後一直在籌謀算計,尋機會扳倒孫氏。

太後受限於後宮,便將算盤打到了孫貴妃的頭上,寧妃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受到了太後的提拔。

說起來還是因為寧氏與孫氏的淵源,

孫雅臣數年前受朝廷詔命,為南方水患賑災總史,而孫氏的子弟仗著是皇親國戚,貪墨瀆職,總管的賑災錢糧到了受災各地,早已被層層盤剝,所剩無幾。

一時間原本富庶的南方餓殍遍地,甚至有易子相食的人間慘劇。

此案震動朝野,民心動盪之時,必須推一個替死鬼出來,替數不清的官僚們擔下全部罪責。

寧妃的父親寧無虞一生清廉,為人耿直,只因是孫氏部下,多年都未能在朝廷上有所建樹,偏偏還攤上這家狗東西!

孫雅臣為了保住兩個侄子,將隨行賑災的寧無虞推了出去。

彼時,皇上御賜兵部尚書上官鏞尚方寶劍,巡視南方受災州郡以及河道,若是遇上貪墨瀆職的官員,盡可以不上報朝廷,先斬後奏便是。

無虞

那會兒剛剛攝政的新帝怎么會料到,京城的官員早已是利益相關盤根錯節,官官相護更是常態。

上官鏞與孫氏有同門之誼,孫雅臣只是在京城交待一番,到了南方,先是羈押了寧無虞,次日就在菜市口斬首示眾。

又是做做樣子,父親寧無虞的死,成了一出戲,先是唱給皇上看,再是唱給天下人看。

在這出揮劍斬佞臣的戲碼里,父親成了那個背負枷鎖和罵名的佞臣。

皇上御賜尚方寶劍,專斬佞臣,上官鏞忠心耿耿,侍奉先帝至今,三十年有余,斷斷不會冤枉了一個清白的官員。

父親被斬後,寧氏全族被發配流放蠻荒之地,大半途中水土不服病死。

其余女眷充入宮廷為奴為婢,寧簪原本也是在選秀之列的世家小姐,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充入內務府當了雜役。

是太後將她帶回了慈寧宮,一年之後由太後親自舉薦,提拔成了貴人。

她安分守己,乖巧懂事,很是討太後歡心,又與孫貴妃是閨蜜,就這么穩步晉升為妃。

至於代孫貴妃的名頭和上官奧多年密信往來……

她一開始只是嫉妒,孫月容那個蠢貨,進宮沒多久就徹底忘了上官,平日里的言行舉止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她替上官奧不值,更替自己不值。

一開始只是惴惴不安地回了,並沒有期待能等到回信。

西疆與京城相隔千山萬水,等待一封回信往往要三個月甚至更久。

上封信里還在談論著上元節,回信時已經同他說著宮中如何慶祝端午節了。

漫長而無聊的紫禁城生活里,寧妃從此有了向往,

她總是抬頭望向遙遠無垠的天空,想象著與上官奧騎馬馳騁在廣袤荒涼的戈壁之上,天大地大,一道向群星颯沓的方向追去。

天長日久,她也曾想過揭穿自己的身份,甚至還忐忑不安地在回信中提了「寧簪」一筆。

三個月的輾轉反側,日思夜想,待拿到密信的那一刻,上官奧卻回道——

記不大清了。

這五個字就像一個巴掌,狠狠地落在她臉上,不停地煎熬著她,告訴她痴心妄想。

她依舊在回信,把自己當成孫月容。

因為她知道,這些密信往後自有用處,很快她等到了太後要伺機嫁禍上官氏一事,她為太後所驅使,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她恨極了視「寧簪」為無物的上官奧,一個男子痴心於孫月容那種驕橫跋扈的女人,又能是什么好人?

是她向太後獻策,利用雕版刻偽詔嫁禍上官奧,與貴妃私通的傳言、又加上私刻偽詔傳印於京城,上官奧和孫貴妃不死也要扒層皮!

寧妃眼中的上官奧一直以來都是雲端上的人物,孫月容也是。

而她,一直在泥土中掙扎著求生,她要往上爬,不計一切代價。

當然,若是能把上頭的人拽下來,那再好不過。

只是沒料到,上官鏞和孫雅臣會絕情至此,直接將上官奧拖到午門前斬首,忠臣上官鏞斬了一個上官奧,便是像當年斬了她的父親寧無虞同樣的道理。

偽善的人,用別人的生命來成全自己的美名,演一出戲給天下人看。

——

【聽說三月要嚴查,觀望先】

提點

上官鏞與孫雅臣結黨營私,正好可借私刻偽詔雕版一案向上官氏發難。

若是按照流程交由順天府審理,內務府慎刑司便有了由頭順藤摸瓜徹查整個上官氏,而這一查,勢必又會牽扯出孫氏。

寧妃也以為會是如此,照這樣查下來,父親便有沉冤昭雪的一日。

只是誰想到上官鏞會越過律例和皇帝先斬了上官奧呢?

上官奧是上官氏的嫡長子,一直都是上官鏞的驕傲,斬子這個法子,未必是他自己樂意的,孫雅臣比他更害怕。

太後看了寧妃一會兒,心里也知道她為何偷偷來理光寺。

「祭拜你的父親來了?」

寧妃眼圈一紅,抿了抿唇,用力點頭:「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父親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太後安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兒,突然笑出聲來:「你和槿嬪的際遇相同,她卻沒有你這樣的魄力和手段,明明只要依靠著哀家就能復仇、沉冤昭雪,她偏偏要和哀家對著干。」

「槿嬪有皇上護著,才沒有將太後放在眼里,臣妾比不上。」

太後站起身,寧妃眼疾手快地上前伸手扶住她,伺候著一道往外走去,

她沉吟了一會兒,轉動起手上的佛珠串:「哀家看孫貴妃撐不了多久了,她若是有個萬一,這貴妃之位可就空懸出來了。」

寧妃面上雖然平靜,但手卻顫了一顫,太後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她知道,太後若是無意於她,斷斷不會開口提點。

人生就是如此,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寧妃扶著太後,一道出了理光寺,今夜月光太美,太後不由地收住腳步,抬頭望去。

寧妃輕輕一瞥,太後年紀雖然大了,眼角也添了許多皺紋,但那一雙眼睛依舊波光粼粼,真像在月光里洗過似的。

「人活著要有盼頭,以後得為自己籌謀。」

太後將手中的佛珠串輕輕放在寧妃手中,寧妃小心翼翼地接過,好像手中捧著的是一座山一樣沉重。

她心跳加快,但依然規矩地跪下向太後行禮道謝-

壽陽宮的孫貴妃最近病得愈發重了,皇上親自指派了太醫前去調理,太醫院甚至廣儲司里最好的葯材都往壽陽宮送去。

原本宮外關於貴妃和上官長史的流言就是從後宮里傳出去的,平日里規規矩矩地喚一聲「貴妃娘娘」,轉身回了各自宮院,關起門來便冷嘲熱諷。

在眾人看來,皇上是被蒙蔽了,上官長史之死,保不齊就有想保住貴妃的打算。

可皇上竟絲毫不在意那些流言,對貴妃是比以往都要上心許多。

還有幾日便是新晉妃嬪的冊封禮,畢靈淵在乾清宮專心地看著折子,耳朵卻支棱著聽全才和吳用你一言我一語地悄悄說著〖朝榮宮里的話。

畢靈淵郁郁地聽了一會兒,聽著聽著,突然將手中的折子扔在桌案上,沉著臉命吳用看茶。

吳用趕忙小跑著上去,添了茶,便候立在一旁。

畢靈淵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隨即皺眉:「涼了。」

吳用心里哎喲一聲,皇上用茶太涼不可,太熱也不可,得好好拿捏著及時更換,他小心地上前,艾艾說道:「奴才疏忽了……」

畢靈淵也沒放下手中的茶盞,掀起眼皮淡淡地瞧了他一眼:

「和全才說什么悄悄話呢,還特地背著朕?」

収cǎng苯站紸γu洺:po-18,c0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