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架空的類似民國(2)(2 / 2)

說起來就是家里窮,沒錢請人教。

搞得紀長澤一直懷疑這個堂哥不是親生的,不然為什么他這么聰明,堂哥就一直蠢蠢的。

還是說,每個人都可能會像是堂哥這樣蠢?

那他以後還是不要生小孩了,萬一小孩子生出一個堂哥這樣的,他覺得自己能直接把自己的小孩打斷腿。

「誒……」

他重重嘆了口氣。

一聲輕笑從旁邊傳來:「我們長澤是怎么了?一來了我這兒就嘆氣,是在煩惱我的藏書太少了嗎?」

是薛五爺。

紀長澤抬頭,果然瞧見前面正站在那望著自己的薛五爺。

雖然村里人都喊薛五爺,但其實他的年紀沒那么老,據他自己所說他今年三十二歲了,可紀長澤覺得他看上去比村里那些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還要年輕。

他認為這是薛五爺從來不下地的原因,村里的小伙子從小就要下地,皮膚早就曬得黑沉黑沉,再加上吃的也沒有很好,個個都很瘦,到了夏天的時候大家伙一塊赤.裸著膀子干活的時候,在紀長澤眼里簡直就是一塊塊黑色的排骨在一起干活。

薛五爺就不一樣了,因為不怎么曬太陽,他很白,皮膚看上去也光滑極了,他的五官很一般,但組合起來就是讓人看著很舒服,照著村里人說的話,就是斯斯文文的。

紀長澤一直覺得,村里人給他這么一個評判其實不是因為他的長相和氣質,而是因為他常年戴著一副眼鏡,對於不識字的村人來說,戴眼鏡就等於文化人了。

薛五爺不喜歡穿大鄭朝的衣服,他穿的是洋人那邊傳來的衣裳款式,上面是個白色襯衫,下面是個七分褲,外面穿著一件黑色風衣,他稱之為潮流,哪怕現在天氣冷的不得了,也要堅持把自己的腳踝裸露在冷風下。

紀長澤不知道薛五爺是什么時候來到村子里的,他只知道對方在他出生的時候就在了,當時他一歲前的名字都是棍子,紀長澤很不喜歡那個名字,因為每次王老太喂雞的時候都要拿著一根棍子去攪拌一下才喂。

剛剛學會說話,他就口齒不清的要求改名字。

而且還要有文化,聽著好聽的。

紀三夫婦疼這個兒子,也沒覺得他是小孩子瞎胡鬧,抱著他到了薛五爺這,當時薛五爺正躺在搖椅上,搖椅前面是個火盆,他身上披著一條毛毯,右手拿著一個煙斗,一下一下抽著。

聽到紀三的話,他笑了一聲:「小娃娃這么小就知道臭美了?行,我給他取一個。」

一個像是村口那個成天躺著曬太陽的老大爺一樣的人。

這是紀長澤對薛五爺的初次印象。

薛五爺的確很像是老大爺,他有著與年輕人完全不同的耐心,那天哪怕他取得名字這個才一歲的小娃娃都不喜歡,滿臉不高興的搖著頭表示不要,他也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給對方聽。

後來,小娃娃先選了長,又選了澤。

於是,紀長澤這個名字就新鮮出爐了。

後來,紀長澤三歲的時候,紀二夫婦又生了個小堂妹。

家里大姐姐已經出嫁了,二哥紀柱子每天都待在自己的世界,小堂妹就喜歡上了跟著紀長澤,每天搖搖擺擺的跟在他屁.股後面喊過過。

當時的紀長澤剛剛纏上了薛五爺,學會了認自己的名字,他覺得小堂妹那個「英子」的名字實在是太普遍,村里十個小女孩里面有三個都叫英子,於是自己翻找著薛五爺的書,給小堂妹起了個長盈的名字。

盈,是盈盈一水間里面找的字,他覺得這個用作名字實在是太美了,小堂妹最好長大了也像是這個名字一樣美美的,畢竟聽說女孩子們都是很愛美的。

但現在紀長澤後悔了。

他覺得他不該給妹妹取名叫長盈,應該叫長聰的。

要什么美貌,作為人,聰明才是最重要的,看二哥,那么傻,想也知道以後他會把自己的人生作死成什么樣子。

「誒……」

他又嘆了口氣。

已經把他們帶到自己住處的薛五爺給他倒了一杯熱水,笑著問他:「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嘆氣?村里應當沒人斗得過你個古靈精才對吧。」

「誒,你不懂。」

紀長澤小大人一般的坐在凳子上,先試了試熱水,覺得暖手剛剛好,就遞給了旁邊乖乖學著他坐著的紀長盈讓她暖手。

自己再倒了一杯水捧在手心里,再一次重重嘆氣。

「五爺,我好擔心。」

當初紀長澤是想要拜師的,但薛五爺拒絕,直接表示自己不想擔起當老師的責任。

於是,紀長澤就直接叫五爺了。

薛五爺讓他這副憂慮的姿態給逗笑了:「你小小年紀已然能掌控人心,有什么好擔心的?」

「還不是我二哥。」

紀長澤懷揣著對自己以後孩子會不會也像是二哥這樣傻乎乎的憂慮,將自己的所思所想一股腦的倒給了薛五爺。

「二哥的想法我不明白,他想要讀書識字,成為一個正經讀書人,好以後能去當大戶人家的下人。」

薛五爺點頭:「你是不明白為什么你二哥想要做奴嗎?你二哥是農戶出身,吃過的最豐盛的美食也不過是每年過年的一點雞蛋,他見到的人全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他走過最遠的路也只是去縣城,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選擇想要成為下人,也很正常。」

紀長澤搖搖頭:「我不是不明白這個,我知道二哥其實除了沒見識人又蠢蠢的而且還一肚子壞水還總是看不到,我不會和他計較的,我只是不明白,他既然想要成為下人,知道成為大戶人家的下人要讀書識字,那他為什么不去學呢?」

「他說,是因為念書要交錢,家里沒有錢,他念不來書,然後就把沒能去念書怪到家里人身上,充滿怨懟,可我也沒錢,五爺你一開始不教我,我就偷偷學,在你看書的時候坐在你旁邊偷看,我還自己跑去現場偷聽縣城里學校老師講課,那時候沒有人教,我還是學會了很多字。

他苦惱的是,沒有錢可以讓他去找個老師專門教導他,但念書識字又不是必須要花錢才能學,只要想學,偷著學,聽牆角,雖然辛苦了一些,但總能學會的,就算是他想不到去縣城里面偷偷聽課,後來五爺你開始教我,村里人都知道的事,二哥不可能不知道。

為什么他不來找五爺,求著五爺也教他,或者,他也可以拜托我教他,如果奶奶同意的話,我也會不嫌棄他蠢笨教他的。

可他一樣都沒做,他只是成日里哀嘆家中窮困,沒錢送他去念書,成日里唉聲嘆氣,他為何這樣做,難道他不想要念書,不想要成為大戶人家的下人了嗎?」

紀長澤在家里很少說這么多話,因為很多事他在腦里面過上一遍就能明白的差不多了,但這一次,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薛五爺低頭,看著正偏頭望著自己的小孩。

他從小愛干凈,把自己拾掇的整整齊齊,此刻正滿眼不解的等著他解惑。

他耐心的回答:「你二哥想要去做大戶人家的下人,是真心的。」

「但他只是想做,卻不想為知付出一些辛苦,他是想識字,但他卻不想忍受認字的苦,他未必不想找我來教導他,但他又放不下身段來求我教他,他也未必不想偷聽學堂講課,同樣的,他也還是不願意放低身段去做這種在他認為很丟臉的事。」

紀長澤聽明白了,又沒明白。

「但這沒什么丟臉的啊,上課的老師發現了我,還誇我好學,還讓學校的學生都要跟我學習呢。」

「他認為的丟臉,是他自己認為的,你二哥敏.感,多思,偏偏又自視甚高,他每天坐在門口,不是發呆,是在幻想自己未來的生活有多么的美好,他才十幾歲的年紀,這樣想很正常,但如果二十幾歲,三十幾歲,他還是這樣的性子,以後的日子可就要難過了。」

紀長澤撇撇嘴:「我總是忘記二哥十幾歲,他看我的眼神,經常讓我覺得他好像活了幾十年一樣,不過是虛虛度過,毫無建樹的幾十年,真不知道他明明沒什么本事為什么每次還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真討厭。」

薛五爺沒把這話當真,紀長澤討厭紀柱子,他是知道,實際上,紀柱子那個孩子的確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他總結道:「一個高傲的人未必會讓人討厭,但一個又沒有本事又高傲的人必然會讓人喜歡不起來。」

「而一個有本事卻又謙遜的人,大家都會很歡迎他。」

「所以,長澤你要學會隱藏你的高傲,不要變成你最討厭的人。」

紀長澤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五爺看出來了嗎?我也不想的,可他們都沒有我聰明,他們的想法我好幾次聽了都想翻白眼,為什么大家都這么笨,為什么明明擺放在眼前的事他們卻還要視而不見,上一次,有個算命的騙子來村里,村里那么多人居然信了他所謂的算命。」

「因為他們沒有知識。」

薛五爺把小孩抱在了膝蓋上,讓他坐好,對他說:「知識是很重要的,有了知識,才能更好的思考,因為心中充滿了知識,所以在一件事發生的時候,你首先考慮的是它對不對。

但這里的其他人心里沒有知識,他們不識字,不知道太陽為什么會升起,不知道飛機為什么可以飛在天上,也不知道那個騙子伸手下油鍋只是往油鍋里面加了東西,他們沒有知識在後面撐著,於是只能相信別人的謊言。」

「哦。」

紀長澤還是有點不高興:「為什么大家不都識字看書?我不想看他們再被騙了,像是被愚弄的猴子一樣,耍猴人想他們怎么做,他們就怎么做,我討厭那些耍弄他們的人。」

「這不能怪他們,他們從出生開始,就接受了不會識字的命運,他們沒有錢,也沒有精力去學習,普通人家要供養出一個讀書人是很費錢的,他們的家人支撐不起這么多的錢,他們只見到了識字的壞處和辛苦,見不到不識字一輩子ui更加辛苦,所以我們國家大部分的人都不識字,長澤,我知道你聰明,但你以後絕對不可以仗著自己聰明,就去像是你剛剛說的那樣,像是耍弄猴子一樣的耍弄不識字的人,知道嗎。」

「我知道的,他們又沒有惹我,我干嘛去耍弄他們。」

小孩悶悶不樂的;「可是五爺,你上次說,洋人普通百姓也會識字的,而且是很多,為什么我們的國家不可以這樣,我們現在被洋人欺負,是不是就是因為大家都不識字,都不夠強。」

薛五爺沉默了幾秒。

然後才說:「我們的國家,以前也曾經強盛過的,只是她經歷了太多了,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等到以後,我們會把洋人趕走,國家會重新強盛的。」

「好了,既然那些書你都看完了,今天我來教你我們國家的歷史吧,她曾經也是美麗的,強大的,你學了就明白了。」

薛五爺就這么讓紀長澤坐在自己的膝蓋上,像是教導自己的小孩一樣,語氣平和的說起了他們國家的起起落落。

「上一個朝代,也是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個朝代,是大鄭,其實,它的衰落不是猛然的,而是一點點,一步步,像是一個陷阱一樣,慢慢的,慢慢的,它就不再強硬了。」

「洋人打進來的時候,很多百姓其實都很難以置信呢,在百姓們的眼里,他們一輩子沒有了解過外面,他們知道外面有洋人,但,那可是蠻夷啊,怎么會把我們強大的國家打倒呢,可其實,在我們關門過著自己日子的時候,外面的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蠻夷們強大起來了,他們有很多個國家,他們有大炮和□□,他們將鴉片送到了我們的國家,後來,開戰了,我們輸了,直到現在,我們的國土上都還停留著其他國家的人,他們侵占了我們的土地,財寶,殺死我們的親人,好友。」

薛五爺說著說著,突然頓住,紀長澤抬頭看他,發現他的眼圈紅了。

他猜到了。

「五爺,你的家人也被那些人殺了嗎?」

「嗯,是啊。」

薛五爺的聲音很平淡,但卻莫名的讓紀長澤感受到了憤怒與恨意。

他說:「當國家被欺凌的時候,被國家庇護的人們,又怎么可能逃得過去呢?」

「那五爺,我們不報仇嗎?我可以幫你的,你不是說我很聰明嗎?」

幾乎是一瞬間,紀長澤的腦海里冒出了各種各樣的報仇方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對坑人這么熟練,反正,說起坑人他瞬間精神。

「不用了,我已經報仇了。」

薛五爺笑著著摸了一把他的頭,雖然是笑著的,語氣卻還是帶著點悲涼:「但是我報了自己的仇也沒用啊,我們的國家里,還是有很多人在被那些侵略者欺凌,我們只能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把他們趕走,不然的話,最後,國不成國,家不成家。」

這句話紀長澤沒有學過。

但是他猜得出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於是他沒有問,當然了,別的問題他還是很想要問的,但他感覺到,五爺好像此刻並不是很方便解答他的問題。

於是他安安靜靜的坐在五爺的腿上,聽著他開始倒著講述國家的歷史。

這個國家曾經美麗而強大,但現在,她傷痕累累,備受欺凌,這就是紀長澤學習到的。

才七歲的小豆丁原本的生活都只是討厭的二哥和每天漫山遍野跑著玩,但此刻,在聽了五爺的話之後,他坐在那,腦海里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國家受傷了,為什么他不可以幫助她重新好起來呢。

既然她曾經美麗而強大。

以後也一定可以重新強大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