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年年(中篇)(2 / 2)

福順實際上也就只碧宛嘉小一歲,這會兒愣愣地聽她說了這一長串,竟沒有幾句能聽懂的,他還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頭,再看她嬌艷帶笑的面龐,倒反過來紅了臉。

水杏雖然在聽著,其實跟福順一樣半知半解,對於什么修女,教會,男女共學這些從沒聽過的名詞更是一頭霧水,總覺得像另個世界里的物事。

擱在桌底下的手就忽然被握住了,水杏抬頭,小滿向她一笑,她也回了一笑,卻紅著臉,輕輕抽回手來。

煦和喝一口桂花米酒,突然指指自己,再指指宛嘉,笑著問,「看像不像格林兄弟的《小紅帽》?」

宛嘉忍著笑道,「你就只曉得瞎講。」

小滿也忍俊不禁,剛預備要與水杏說這故事,她卻忽然起身了,又往灶間里去,沒多時返回來時,手里卻多了一只湯婆子,她就溫和笑笑,走到宛嘉跟前去遞給她。

宛嘉反而有些吃驚,她確實不太適應這鄉下的嚴冬,兩只擱在桌底下的腳都凍沒了知覺,沒想到連這都被水杏察覺了,她接過湯婆子,心和手一道暖洋洋的,不由對她感激地一笑,自肺腑道一聲,「多謝阿姐。」

水杏一搖頭,剛要返回自己的座位,宛嘉盯著她身上穿的新襖子,又好像才覺似的眼睛一亮,「阿姐,小滿的衣服,也都是你替他做的吧。

她猛一下紅了臉,還沒點頭,一直坐著沒怎么吭聲的福順突然大聲道,「師父的手藝可好,誰也及不上她!」

水杏的臉就更紅起來,臊得恨不能鑽到地下去。

福順卻好像有些喝醉了似的再關不住話匣子,得意地嚷嚷他師父在鋪子里有多受器重,她縫的東西有多搶手,就連最新式的縫紉機,她都是頭一個學會的。

這會兒,外頭突然傳來兩聲狗叫,福順被驚嚇了一下,這才算住了嘴。

水杏倒是如釋重負,逃也似的忙走出去,小滿擱下筷子,也跟上去。

只見院門口立著一位人高馬大的陌生婦人,四十上下年歲,穿著厚襖子還擋不住那高高隆起的肚皮,肚里揣著一個,她手上還牽一個四五歲的娃娃。

那婦人一看到水杏,就堆笑道,「我是福順娘。您就是福順的師父吧?那小子還在這里嗎?」

這時候,福順預料到什么似的,也從屋里跑了出來,他娘看他晃晃地過來,就氣不打一處地變了臉,叉著腰恨恨地罵道,「死小子,就出來拜個年,倒好意思在你師父家里吃喝上了。家里一堆事等你。我不過來尋你,你預備還要幾時回?」

福順被他娘罵得酒醒過來大半,忙不迭朝他二人鞠個躬,歉疚地說一聲煩擾,又再道一聲別,就匆匆跟著他娘一道回了。

他們走回屋里去,卻正迎面撞見煦和從里頭出來,看他臉色不太好看,小滿一問,他卻只笑說自己有些頭昏,在外頭透透氣就好。

水杏失笑,覺著自己不應該把那壇子酒捧出來,這一下醉了一個福順不夠,又再來一個煦和,再坐回飯桌前,她心里就多少有些自責,小滿看出她的心思,也不顧忌宛嘉還在,就去握她的手,對她搖搖頭。

這一下,她也就任他握著,不再松開了。

好一會兒,煦和還沒回來,宛嘉終於坐不住,說聲出去看一看,就擱下碗走了出去。

她這一去,又過了好一陣,兩個人都沒有回來。

小滿對水杏道,「我也去看看。」她卻也起來了,兩個人就一道走出去。

只看見院里頭用雪堆了個半大不小的人像,宛嘉正忙著去破壞,煦和就笑嘻嘻地立在邊上看著她忙。

天太冷,雪壘起來哽得石頭似的,她竭力也沒破壞多少,明明白白就能看出來,這用雪堆出來的人像正是宛嘉。

一看到小滿和水杏,她就立刻很有些委屈地一指煦和道,「他酒瘋了。」

煦和笑著說自己沒醉,但一步步走起來,腳步卻也有些飄,小滿趕緊上去扶住他,無奈地道,「你別再動了。」

他把他扶回屋里,眼看坐船的時間也快來不及了,水杏去熬了兩碗醒酒湯,等他清醒過來一些,小滿就在前面扶著煦和,水杏和宛嘉並著走後頭,幾個人一道走去碼頭。

他們看她扶著煦和上船,再揮手與他們再會。

汽笛聲響起來的同時,水杏也無聲嘆了一口氣,這似乎是送小滿出來落下的壞毛病,只要一聽見這聲響,她就曉得又要那樣長時間看不見他。

回到家,兩個人一道把桌子收拾干凈,也都忙累了,早早洗漱過便歇下了。

小滿幾乎一倒頭就睡著了,卻又在半夜里醒了過來。

被她的咳嗽聲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