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李喜兒(2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061 字 2021-03-09

矮墩那人道:「如此說來,那安良堂二把手玩的必然是虛招咯!」

高瘦那人冷冷道:「何以見得?」

矮墩那人笑道:「將逆黨藏身於馬戲團,神不知鬼不覺帶回紐約,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可是,就憑此二人,又如何能保護得了那名逆黨?」

高瘦那人冷笑道:「安良堂可安排高手與暗中保護。」

矮墩那人蔑笑道:「既然是藏身於此,那么安良堂高手勢必與逆黨要保持相當的距離,能對逆黨行貼身保護的,僅有那台上二人,而周兄既然有十足把握以一敵二,那么只需兄弟引開那些暗中高手,周兄便可一擊得之,對嗎?」

高瘦那人眯起了一雙吊眼,點頭應道:「此言卻是不假。」

矮墩那人微微搖頭,道:「如此紕漏,安良堂曹濱又怎能不知?因而,兄弟斷定,這洛杉磯一路人馬,八成可能是為疑兵。」

高瘦那人道:「李大人對此早有判斷,曹濱行事謹慎,不會貿然將逆黨交給他人負責。」

矮墩那人呵呵笑道:「李大人若是如此篤定,又何必派出你我兄弟尾追那董彪前來洛杉磯呢?周兄,不是兄弟多想,說不准,除了咱們這隊人馬外,李大人還可能另有安排呢!」

高瘦那人面無表情,只是悶哼了一聲,卻沒再繼續搭話。

觀眾開始退場,這一高一矮二人就像是位普通觀眾一般,隨著人流走出了劇院,消失在了街道的另一端。

九號包廂中的董彪並未著急退場。一個小時前,他便已經將要保護的客人交給了羅獵,而羅獵趁著登台演出前的空檔找來了相熟的化妝師,將那位客人打扮成了洋人的模樣,並藏在已經演完了節目的洋人演員中送回了酒店。

洋人開辦的酒店很重視安防,每一個安保人員均是荷槍實彈,而那幫牛尾巴雖然也能混進酒店,但想突破酒店房間的那扇實木房門卻是不易。從房間窗戶突破更是別想,一是樓層高,沒點特殊的本領根本爬不上去,即便爬上去了,那洋人弄出來的鐵框玻璃窗也爬不進一個人去。也就是說,只要那客人進了酒店房間,確保不隨意開門,那么安全就能完全保證的了。

反盯梢的幾個弟兄陸續回到了九號包廂,其中有一人向董彪匯報道,說在劇院最後一排的角落中看到了兩個形跡可疑的人。

「你們幾個就沒發現什么可疑痕跡嗎?」董彪蹙緊了眉頭,以他的估計,前來盯梢自己的牛尾巴絕對不止這么一對。

只是,那幾名兄弟均是茫然搖頭。

便在這時,尚未來及卸妝的趙大新羅獵進到了包廂之中。

「怎么樣?還順利嗎?」董彪揮了揮手,將手下幾名弟兄打發出了包廂。

羅獵點了點頭,應道:「一切正常。」

趙大新坐了下來,也不管桌上的水是否被別人喝過,先端起來灌了一氣。放下杯子,抹了把嘴,道:「彪哥,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對方雖然不敢在市內就動手,卻也不至於如此風平浪靜吧?」

董彪點了點頭,道:「我也有著同樣的感覺,今晚上來劇院盯梢我們的,居然只有兩個人,他奶奶的,也忒小看我董彪了不是?」

羅獵道:「或許,他們都藏在暗處呢。」

趙大新道:「在咱們大清朝,他們或許能做得到,可這兒是美利堅,他們人生地不熟的,要想全程監視了咱們,必然會露出不少的蛛絲馬跡。可是,我們這一路來回,竟然一點被盯梢的感覺都沒有,彪哥,我總覺得實在是太詭異了!」

羅獵搶道:「這也不是壞事啊!他們不盯梢,就說明他們根本不重視咱們,或是確定了咱們這一路本就是佯兵,那咱們就順水推舟,直接將客人送走就是了。」

董彪略加思索,忽然笑開了,道:「先不想那么多,反正客人入了酒店,在馬戲團出發之前都是安全的,那咱們干脆就以逸待勞靜觀其變,看看他們下一步能鬧出怎樣的幺蛾子來。行了,時候也不早了,我該退場了,你們也該卸妝回酒店了。」

劇院後台中,艾莉絲已經卸好了妝,但見羅獵走了進來,急忙迎了上去:「諾力,你去哪兒了?」

羅獵笑道:「去噓噓了呀,跟大師兄一塊去的。」

艾莉絲撇嘴一笑,又道:「剛才小安德森先生來了,他找你沒找到,所以才對我說的,西蒙神父已經等在了咱們的酒店大堂。諾力,我有些緊張,有些後悔答應了他。」

羅獵攬住了艾莉絲的腰,來到了鏡子前,一邊卸妝,一邊道:「艾莉絲,有我呢,你用不著緊張,說實在的,該緊張的是西蒙神父才對。」

艾莉絲幫著羅獵擦去了下巴上的一塊油彩,斜倚在羅獵的身上,端詳著鏡子中的羅獵,幽幽嘆道:「諾力,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經常想,要是能和你到一個無人的小島上生活那該有多好,這樣的話,你噓噓的時候我都能見到你了。」

羅獵說噓噓的時候用的是國語,艾莉絲顯然是沒弄懂這噓噓的意思。引得羅獵噗嗤一聲笑開了懷,道:「艾莉絲,你真不嫌害臊,你知道噓噓是什么意思嗎?是小便啊!」

艾莉絲愣了一下,隨即咯咯咯笑了起來,邊笑邊捶著羅獵的肩,並嚷道:「諾力,你真壞。」

羅獵馬馬虎虎把妝卸了,跟著大伙一塊回到了酒店,大堂中,果然見到了西蒙神父。

正如羅獵所說,應該緊張的是西蒙神父才對。但見艾莉絲挽著羅獵的臂膀走進了酒店大堂,西蒙神父慌忙站起身來准備上前迎接,卻不想刮帶了桌上的台布,將台布上的一杯咖啡以及一個餐巾紙的盒子帶翻落在了地上。酒店大堂原本很安靜,因而,咖啡杯和餐巾紙盒子落在地上的聲響甚是刺耳。

西蒙神父想回身幫助侍者收拾狼藉,卻又擔心艾莉絲就此離去,一時間進退兩難,居然愣在了遠處。

羅獵見狀,及時地跟西蒙神父打了聲招呼:「嗨,西蒙,見到你真高興。」也是不想張揚,羅獵在打招呼的時候,故意隱去了西蒙的神父身份。

聽到了羅獵的招呼,又看見艾莉絲在羅獵的陪伴下向自己這邊走來,西蒙神父這才算是松了口氣。侍者已經將地面上的狼藉打掃了干凈,西蒙神父也在座位前迎來了羅獵和艾莉絲。

「艾莉絲,我的女兒,你還好么?」西蒙一開口,聲音便顫抖了,待一句話說完,一雙老眼已是熱淚盈眶。

而艾莉絲卻已經崩潰,一頭扎進了羅獵懷中,抽噎道:「我等這句問候,等了足足十八年……西蒙,你為什么要離開我和席琳娜,你為什么那么狠心從來不去找我們,你為什么又要突然出現攪亂了我的生活,西蒙,我恨你!」

西蒙神父悲切道:「不,艾莉絲,不是十八年,是十五年,我離開你和席琳娜的時候,你才三歲……那時候,我每天都要陪著你,不管白天有多累,只要回到了家中看到了你天使一般的笑容,我身上的疲憊便一掃而空。我不解釋當初離開你和席琳娜的原因,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我只想對你說一聲,抱歉,我的孩子,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艾莉絲,你有權力恨我。」說完,西蒙神父微閉上了雙眼,兩行熱淚順勢奪眶而出。

艾莉絲離開了羅獵的懷抱,看了西蒙神父一眼,緩緩地搖了搖頭,道:「西蒙,你還是回去吧,我想,我還是無法接受你,我已經習慣了沒有父親的生活,我只有兩個親人,席琳娜和我的諾力,我無法再分出一份多余的感情。西蒙,對不起。」艾莉絲說完,轉而再向羅獵道:「諾力,送我回房間吧,如果你還有什么話要對西蒙說,你可以請西蒙在這兒等著你。」

羅獵隨即明白,艾莉絲一定是有什么話想通過自己轉達給西蒙神父。

果然,在上樓的時候,艾莉絲便向羅獵敞開了心扉。

「諾力,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著急離開么?我已經心軟了,若是再多呆上一分鍾的話,我想,我可能就會原諒他了。」艾莉絲抱著羅獵的胳臂,邊走邊搖晃著,這是艾莉絲的習慣,當她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就說明她的心情應該是不錯的。「可是,我還不能那么快地原諒他,這樣對席琳娜不公平。諾力,你知道我多么希望席琳娜也能原諒他嗎?」

羅獵道:「艾莉絲,你是一個能為別人考慮的好女孩,可你想過沒有,席琳娜並不希望你為她而受到任何委屈。」

艾莉絲道:「不,諾力,我能感覺到,席琳娜還是愛著西蒙的,十五年了,席琳娜和西蒙分開十五年了,她原本是有機會再婚的,可是她並沒有。」

羅獵道:「那也不一定,或許席琳娜只是為了你才拒絕別的男人。」

艾莉絲誇張驚呼道:「哦,上帝,是你了解席琳娜還是我了解席琳娜?諾力,你敢不敢跟我打賭呢?」

羅獵搖頭笑道:「當然是你更了解席琳娜,所以,我不敢跟你賭。」

艾莉絲滿意笑道:「這還差不多。諾力,待會你替我問問西蒙,他為了我,為了席琳娜,真的願意拋棄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嗎?」

羅獵道:「一問一答,都很簡單,但問題是,他若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又該如何證明他沒有說謊。」

席琳娜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道:「那還不簡單嗎?他要是真的願意,就讓他離開聖約翰大教堂,去紐約等著我們。」

羅獵聳了下肩,笑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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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在金山安良堂堂口二樓曹濱的書房中,一個三十來歲帶著金絲邊眼睛的白皙男人正在跟曹濱說著話。曹濱看上去很輕松,愜意地抽著雪茄,品著香茗,跟那白皙男人聊著國內的形勢。

「許先生,說實在的,我曹濱非常敬仰貴組織的每一位成員,十三年前,我便和貴組織的孫先生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這座樓房還是一片平地,總堂主棲身與咱們金山唐人街的一座破舊小樓上,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座小破樓的門牌號碼,新呂宋巷36號,那座小破樓有多寒酸你都不知道,單說門口的台階吧,逼仄得僅能容納一人上去。便是在那種環境下,我聽了孫先生的演講,從而對祖國的未來重燃了希望。若是沒有孫先生,我曹濱恐怕到現在還活得像一具行屍走肉,整日只知道打打殺殺。」

白皙男人道:「濱哥,還是叫我公林吧,您這一口一個許先生,都把我叫得生份了。」

曹濱微笑著點了點頭,抽了口雪茄,接著說道:「說起來也是個笑話,咱們總堂主當初請我為孫先生做保鏢,一開始我可是跟總堂主討價還價一點也不松口,可完成了保鏢任務後,我居然忘記了向總堂主討要佣金了,反而倒貼錢協助總堂主建立了這安良堂。」

許公林扶了下金絲邊眼睛,跟著笑道:「濱哥當時肯定沒想到十三年後的今天,濱哥重操舊業,又做了我許公林的保鏢。」

曹濱道:「此話卻是差矣!十三年來,我時時刻刻無不盼望著能為貴組織再奉獻一份綿薄之力,今日終於盼來機會。」

許公林微微搖頭,道:「濱哥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四年前,若不是濱哥出手相助,公林又如何能順利得到那份名單?」

曹濱擺手笑道:「不是忘記,實在是那件事太過簡單,不足掛齒。」

許公林道:「對了,濱哥,上次你說,你的安良堂中有內機局的眼線,這個內奸查出來了嗎?」

曹濱笑道:「都四年過去了,濱哥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啊?好了,閑話少說,你還是給我講講國內的形勢吧。」

許公林點了點頭,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水,道:「據宮里傳出來的消息說,慈禧那個老女人的身體已經不行了,長則一年,短則半年,定是要歸西升天。朝廷的各路勢力正忙著後慈禧時代的布局,他們中有越來越多的人已經看到了清政府必然滅亡的結局,和我們的接觸也是愈發頻繁。只是,越接近黎明,這天色便越是黑暗,那些頑冥不化者正在極力反撲,其中,便以那內機局最為猖狂!」

曹濱輕蔑一笑,道:「就是那個李喜兒?四年前,若不是因為你的一句話,我跟紐約的老顧聯手,早就把他給除掉了。」

許公林道:「上次是因為那份名單太過重要,我才力勸濱哥暗度陳倉,盡量不去招惹他。但今天不一樣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如今完全可以做濱哥手中的一枚誘餌,將那李喜兒以及內機局百余高手引將出來,一舉殲滅,也算是為多年來犧牲在內機局魔爪下的同志們報仇雪恨!」

曹濱喝了口茶,放下了手中雪茄,來到了窗前,望著天空中的皎月,伸出手指來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架,不無感慨道:「許先生拳拳赤子之心,令人敬仰感動,我曹濱對天發誓,這一次,一定幫許先生完成了心願。內機局那些鷹犬,欠我中華民族的血債實在太多,也罷,既來之則安之,我曹濱就借此機會,用美利堅的槍和子彈,讓他們永遠安息在美利堅的這片土地上。」

許公林略顯激動,也跟著站了起來,和曹濱並肩立在窗前,握緊了拳頭低聲怒吼道:「驅除韃虜,復我中華!」

便在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曹濱轉身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應道:「進來吧!」

來人走到了曹濱面前,放下了一張紙,輕聲道:「彪哥的電報。」

曹濱看了眼紙上的內容,不禁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看過之後,隨手拿過火柴來,劃著了一根,點燃了那張電報。

送電報的堂口兄弟已然退出了房間,許公林問道:「濱哥,彪哥那邊進展的怎么樣?」

曹濱微微頷首道:「李喜兒已經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