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爆炸(1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087 字 2021-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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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公林道:「濱哥,莫怪公林愚鈍,我始終沒能弄明白濱哥這一招調虎離山之計的用意,按理說,金山才是濱哥的地盤,干掉內機局那幫鷹犬,理應是離金山越近才越有把握。」

曹濱笑道:「正因為金山是我的地盤,所以,我才會選擇一個稍遠一些的屠殺場所。不然,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我安良堂必然不得安寧。」

許公林疑問道:「那幫鷹犬,個個都留著牛尾巴,洋人警察會在乎他們的生死嗎?」

曹濱搖頭嘆道:「那些牛尾巴的性命,在洋人的眼中,實在是連條野狗都不如。可是啊,這些該死的洋人警察卻要遵守更該死的美利堅法律,但凡出了命案,總是要刨根問底一探究竟,這要是在金山附近死了百十個洋人,或許我安良堂不會被懷疑,可那幫鷹犬卻長著一張中國人的臉,呼啦一下死了那么多,洋人警察要是不懷疑到我頭上來才怪!」

許公林笑道:「濱哥這是樹大招風啊!」

曹濱長嘆一聲,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咱們生活在人家洋人的地盤上,就得看人家洋人的臉色,整日夾緊了尾巴尚且不得安寧,更何況要給偉大的美利堅合眾國添這么大的麻煩呢!」

許公林感慨道:「國家羸弱,人民勢必受人家欺辱,莫說在這洋人的國家,就算在咱們中國,不一樣要看人家洋人的臉色嗎?」

曹濱又拿起了雪茄,連著抽了幾口,將已經隱住的火頭再次燃起,並道:「就盼望著你們能實現願望,推翻滿清,建立共和,帶著祖國人民走向繁榮富強之路。祖國強大了,我們這些在異國他鄉的游子才能真正挺直了腰桿,不再受洋人的欺辱。」

許公林肅容正色,點頭應道:「會有那么一天的,濱哥,你相信我,一定會有那么一天,中國人不再看洋人的臉色,甚至,那些個洋人還要反過來看中國人的臉色!」

曹濱深深地抽了口雪茄,緩緩吐出煙霧,深邃的雙眸凝視著裊裊升騰的青煙,嘆息道:「家祭無忘告乃翁……公林啊,你說,濱哥還能看到那一天么?」

許公林堅定道:「即便我們這代人看不到,但我堅信,我們的後代一定能看得到!」

曹濱突然大笑起來,笑得許公林一愣一愣的,「濱哥,你這是……」

曹濱擺了擺手,止住了笑,道:「就為了你剛才的那句話,濱哥是該找個女人生幾個兒子女兒的了!」

許公林點頭應道:「濱哥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虎父無犬子,濱哥理應多生幾個,新中國需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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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濱長嘆一聲,呢喃道:「新中國,新中國……這三個字真是讓人充滿了憧憬。」曹濱微閉著雙眼,像是陷入了無限遐想中,過了許久,突然起身道:「時間不早了,休息吧,明日一早,隨我前往洛杉磯,屠殺那幫滿清鷹犬!」

時隔四年,李喜兒再一次踏上了美利堅的土地。

美利堅的金山更加繁華,相比四年前,多出了許多高樓大廈和平坦馬路,街上的汽車也多了許多,行人在路上的步伐更加匆忙,街道兩側的商鋪中所陳列的商品更是琳琅滿目。

而他的大清朝卻是沒什么明顯的變化,樓還是那些樓,路還是那些路,只是相比四年前更加陳舊一些,汽車仍舊是極少數達官顯貴的標志,百姓們面龐上隱隱透露出來的絕望神情更加明顯,商鋪更加凋零,就連一些老字號也關門倒閉了不少。

干爹的身子骨還算硬朗,但老佛爺明顯跟不上了。朝廷中的要員們一個個看上去仍舊是忠誠無比,但私下里卻是各找各的門路各拉各的山頭,其中有不少還跟逆黨建立了眉來眼去的關系。

逆黨更加猖獗,僅是最近的一年,就鬧出了三場大的暴亂來,雖然均遭到了徹底鎮壓,但李喜兒明顯感覺到那些個逆黨卻是越殺越多。內機局在老佛爺不甚滿意的狀態中度過了風雨飄搖的四年,而這次,似乎再也挺不下去了,干爹發話過來,說是這一次若失手的話,內機局必將遭到裁撤。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誰都明白,李喜兒一貫主張若想徹底打壓了逆黨氣焰,最好的策略便是刺殺逆黨領袖。老佛爺還是認同李喜兒這個主張的,只是,那逆黨實在狡猾,四年來李喜兒組織了數次行動,均是無功而返。

老佛爺對內機局的不滿,便是由此而生。

這一次,李喜兒得到的情報說,逆黨領袖准備前往美利堅游說美利堅政府要員對他們的支持,李喜兒認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逆黨領袖遠渡重洋,不可能像在國內那樣有那么多的人保護他,隨從人員最多六七而已。

進一步情報說,美利堅那邊負責接待的官員將在紐約和逆黨領袖會面,李喜兒隨即便制定了刺殺計劃。從大清朝前往美利堅,所有的遠洋巨輪只會停靠在美利堅西海岸的某個港口,而從西海岸的這個港口城市前往紐約,尚有四五千里的路程。在這段路程中,便是內機局動手的最好時機。

若是在西海岸的城市中動手,怕是做不到神鬼不知天衣無縫,而一旦落下把柄,那么朝廷必將受到來自於美利堅的無比壓力。等逆黨領袖抵達了紐約,機會便再也沒有了,否則的話,美利堅因此而失去的臉面,必然會以槍炮艦船的形式向朝廷討要回來。

李喜兒早先一步做了布局,抽調了內機局近百名高手提前數日偷渡到了美利堅,潛伏在了逆黨領袖最有可能上岸的金山和洛杉磯兩市,隨後,他親自帶領二十余內機局骨干偽裝成商人團體,抵達了金山。

幸運的是,他比那逆黨領袖還早到了三日。

只是,那逆黨領袖被金山安良堂的曹濱接到了堂口之後,便再也沒有露過面。

「劉統領,你說,那逆黨領袖會不會已經被曹濱送走了呢?」心懷不成功便成仁之念的李喜兒自然是壓力如山,他可以不為他自己的前途著想,但也一定要為內機局的前途而焦慮。

四年的時光,劉進已經從統帶升到了統領,官銜也從正六品升到了從五品,若是這次任務能夠順利完成,那么內機局便可得以保留,待回去之後,他必將能夠從從五品再升一級位列於正五品官員之列。

「稟大人,幾無可能!逆黨領袖是在弟兄們的監視下被那曹濱接到他安良堂堂口的,從那以後,安良堂即便溜出一只耗子都會被負責監視的弟兄記錄在案。」監視安良堂的活由劉進全權負責,他對自己以及自己手下弟兄的能力還是相當篤定。

李喜兒放下了手中的煙槍。四年前,他已經戒掉了大煙泡子,可身上的壓力實在太大,這兩年又不得已重新抽上了。「雜家的意思是說,大前天一早,那董彪帶出去的人會不會就是真的逆黨領袖,而非替身呢?」

劉進思考了片刻,道:「正如大人分析,那曹濱行事一向謹慎,按理說,如此重要人物,他不可能交給別人護送。」

李喜兒輕嘆一聲,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曹濱的目的是將逆黨領袖護送到紐約,為此,他若是不按常理出牌,演上一出偷梁換柱的好戲,倒也是合情合理。」

劉進道:「屬下認為,這種可能性並不大。那董彪出去的時候,身邊只帶了十人,力量如此單薄,又怎么能做到萬無一失?」

李喜兒再嘆一聲,道:「這正是曹濱的過人之處啊!他沒有莽撞行事,而是在堂口中靜觀咱們的應對。他那招調虎離山之計本應該使得更加精妙才是,可為什么要留下如此疏漏?雜家以為,這應是曹濱有意而為,要的就是將真做成假的效果,以期瞞過咱們的眼皮子。」

劉進哼笑道:「可那曹濱卻沒想到,大人早有安排,董彪所去的洛杉磯,咱內機局的人手只比金山多不比金山少。」

李喜兒尖著嗓子笑了幾聲,道:「要說玩明的,你劉統領自然在周統領之上,但說到玩陰的,那周統領顯然是你所不及,甚至比起雜家來都是半斤八兩。雜家相信,那董彪絕非周統領對手。」

劉進賠笑道:「大人所言極是,屬下對周統領也是甚為欽佩。對了,大人,董彪到了洛杉磯也有兩天了,周統帶就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傳來么?」

李喜兒打了個哈欠,拿起身邊的錦絹手帕,擦了下眼角,嘆道:「是啊,理應有新的消息了,可這么晚了,怎么還沒傳過來呢?」

正說著,門外傳來手下的報告聲:「稟大人,周統領電報到了。」

李喜兒面露喜色,應道:「快快送來!」

看過了電報,李喜兒拿起了煙槍,裝了一泡大煙,一旁劉進連忙劃著了火柴。李喜兒沒有直接就著火柴的火去點煙,而是拿起了那張電報紙,然著了,放在了煙槍的點火口上。

一泡煙抽食完,李喜兒頗為愜意道:「洋人的玩意啊,就是先進。四年前,咱們要是掌握了這電報之法,也不至於落下個顆粒無收的結果。」

劉進嘆道:「是啊,可惜了那八位弟兄的性命。」

李喜兒臉色一沉,道:「話也不能這么說,那八位兄弟還是有貢獻的。」

劉進自知失言,慌忙離座跪下,正反手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道:「屬下該死,屬下沒有質疑大人的意思,屬下只是……」

李喜兒擺了下手,細聲細氣道:「雜家知道是你一時失言,平身吧,雜家不怪罪你就是了。」

劉進誠惶誠恐站起身來,卻不敢落座,垂著雙臂守在了一旁。

李喜兒道:「還是坐下說話吧,站著多累呀。」

劉進這才回到了原來座位上坐了下來。

「周統領發來電報說,董彪帶過去的那人雖然一直沒看到真正的面龐,但從形體辨別以及其他情報上看,有八成以上可能性是個真貨。」李喜兒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催發出了一個哈欠,冷笑兩聲,道:「若非雜家早有安排,那曹濱還真能得逞了。」

劉進道:「大人方才的預判竟然完全正確,屬下佩服地五體投地……對了大人,那咱們是不是應該連夜調整向洛杉磯增派人手呢?」

李喜兒蔑笑道:「你當這兒是咱們大清朝啊?駿馬加鞭在人家美利堅是不可行的,最快的交通工具便是火車,這么晚了,哪還有火車可坐啊?」

劉進道:「屬下調查過,自金山出發駛向洛杉磯的還有只拉貨不拉人的火車,即便是夜間,也有六趟之多,咱們可以……」

李喜兒擺手打斷了劉進,道:「怎么說在這種事上你不如周統領呢?遇事可不能著急,要穩住,你在監視曹濱的時候,就能保證曹濱不在監視你嗎?咱們這邊貿然動作,萬一打草驚蛇了該怎么辦呢?咱們有洋人的電報,那曹濱在美利堅經營多年,肯定也有電報啊!」

劉進的額頭滲出了些許細密汗珠,一臉的窘態盡顯無疑,急忙起身抱拳,揖身道:「屬下知錯了。」

李喜兒揮了揮手,道:「不過,周統領也是火候未到,他居然將董彪的一個騙招信以為真,以為送進環球大馬戲團的那人便是逆黨領袖,唉……也真是個豬腦子啊!」

劉進的臉上閃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來,隨即便恢復了嚴肅面容,再次抱拳欠身,問道:「大人,為何有如此評斷?」

李喜兒尖聲笑道:「那環球大馬戲團走走停停,等他們到了紐約,至少也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且不說這期間會給咱們留下多少機會,單說那逆黨跟美利堅要員的約定時間,也要被耽誤了,你說,這怎么可能呢?」

劉進一揖至地,待起身時,臉上寫滿了欽佩二字:「大人英明!」

羅獵將艾莉絲送回了房間,然後折頭回到了酒店大堂。西蒙神父仍舊等在原處,只是神色間有些恍惚。

「西蒙神父,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酒店大堂中只剩下了羅獵和西蒙神父二人,因而,羅獵對西蒙神父的稱呼重新多了個神父。「您的出現,對艾莉絲來說實在是太過突然,艾莉絲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

西蒙神父點頭應道:「我明白,她還是個孩子,都怪我,都怪我太心急了,沒有給艾莉絲留下足夠的時間。」

羅獵微微一笑,道:「也不能全怪你,環球大馬戲團在洛杉磯的逗留時間只剩下了兩天,換做了誰,也難免心急。這一點,艾莉絲應該能有所包容。」

西蒙神父驚喜道:「真的嗎?艾莉絲真的不會怪罪我太魯莽了嗎?」

羅獵道:「艾莉絲不是一個小氣的姑娘,她很大度,習慣於為人著想。只是,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她的父親已經不在人世間了,她怎么也沒想到,她和席琳娜是在十五年前被拋棄的,所以,在短時間內,她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西蒙神父很是悲愴,雙手抱住了頭顱,不住搖晃。

羅獵又道:「我看得出來,西蒙神父,你像是有苦衷,如果你想傾述的話,我願意做一名傾聽者。」

西蒙神父松開了雙臂,抬起頭來看著羅獵,道:「你叫諾力,是艾莉絲最好的朋友,看得出來,艾莉絲很信任你,我也感覺得到,你是一個好人,諾力,謝謝你願意聽我的傾述,可是,錯了就是錯了,我不想把責任推卸給別人。一切都是我的罪孽,我願意接受上帝的一切處罰。」西蒙神父長嘆了一聲,做出了就要起身告辭的姿態。

羅獵微微搖頭,道:「你不說,席琳娜也不會主動說,艾莉絲更不會主動去問席琳娜,那么,這其中的芥蒂便永遠也解不開。西蒙神父,你是個男人,就應該擁有男人應該擁有的勇氣,除非,你並不愛你的女兒。」

西蒙神父的雙眸中閃現出一絲慍色,道:「不,諾力,你錯了,我愛艾莉絲,我願意為她放棄所有,我甚至願意為她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你不知道,這十五年來我是多么的痛苦,我身為神父,每天都在替上帝為他的兒女們授業解惑,可是,誰又能撫平了我的心頭之痛?誰又能讓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安然入睡?在前天晚上之前,我始終迷茫,我找不到答案,但是,當我看到舞台上的艾莉絲的時候,我頓悟了。散場之後,我沒有走,我等到了小安德森先生,從他那兒,我得知了艾莉絲的全名,那一刻,我便知道,這是上帝的旨意,是他引領著我重新見到了失散十五年的女兒,只有艾莉絲才能撫平我心頭之痛,只有艾莉絲才能讓我安然入睡……」

羅獵肅容道:「那你就更應該向艾莉絲說明十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如果,是你為了神父的身份拋棄了艾莉絲和席琳娜,那么,你就應當向艾莉絲懺悔,我說過,艾莉絲是個大度的姑娘,只要你誠心懺悔,我想,艾莉絲是能夠原諒你的。」

西蒙神父嘆道:「我願意背上所有的罪名,但我不能說謊,我離開艾莉絲和席琳娜是事實,但我絕不是因為神父的身份,諾力,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我是離開艾莉絲和席琳娜之後五年才做了神父。」

羅獵聳了下肩,道:「時間上的差異並不能說明內心的目的,你一心想做上神父,為此而離開了艾莉絲和席琳娜母女,隨後經過五年的努力,終於做上了神父,這樣的解釋也是合情合理。」

西蒙神父道:「我知道,如果不說出真相,所有的解釋都是徒勞,可是,諾力,實在抱歉,對那段往事,我不想再提。」

羅獵有些來火,提高了嗓門道:「可是,你這樣做有可能永遠失去艾莉絲!」

西蒙神父跟著也大起來聲音道:「可我不能再一次傷害艾莉絲!」

二人陡然間提高了一倍的聲音驚動了酒店的侍者,那名白人小伙從吧台中探出頭來,向這邊張望了幾眼。羅獵和西蒙神父也同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便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西蒙神父開口道:「諾力,我請求你,善待艾莉絲,不要傷害她,好么?」

羅獵沉聲應道:「從我認識艾莉絲開始,到今天已經有四年半了,這期間,艾莉絲只會因我而笑出了淚花,卻從未因我而傷心哭泣。我想,今後的四年,四十年,一輩子,都會是這樣而永不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