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機不可失(2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044 字 2021-03-09

羅獵扮了個鬼臉,轉過頭來,嬉皮笑臉地對趙大新道:「我可不是不聽你的話哦,我也是沒辦法,你知道的,艾莉絲的父親,西蒙神父也上了這趟車,我擔心他們父女兩個別在產生誤會,就想趕過來跟西蒙神父打聲招呼。可上了車,卻來不及下來了。」

趙大新憋著氣瞪著眼,可面對羅獵的一張笑臉,卻怎么也發不出火來。「他們幾個呢?」憋嗤了一會,趙大新憋嗤出了一句問話。

羅獵仍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聳了下肩,回道:「估計他們幾個在酒店還等著我吃午飯呢!」

趙大新長嘆一聲,道:「上都上來了,也下不去了,你小子就別再拿謊話來欺騙你大師兄了。」

羅獵顯得很委屈,道:「我哪有騙你啊?不信,你去問西蒙神父去,他就在十一號車廂中。」

趙大新又瞪起了雙眼,恐嚇道:「再跟我胡謅八扯,信不信我從窗戶把你給丟下去?」

羅獵拋了個白眼過去,同時撇嘴吐舌,閃到了孫先生的身邊。

趙大新再嘆一聲,沖著孫先生道:「讓先生見笑了,我這個小師弟啊,平時仗著我舍不得打罵,甚是頑劣。」

孫先生笑道:「我倒是覺得羅獵這小伙聰明機警,且有擔當。」

羅獵蹬鼻子上臉,立馬開心道:「孫先生,今後我就跟著你了好不好?我可以給你做司機還能兼保鏢,時不早晚地客串一下秘書的工作也湊合,小時候,爺爺逼著我認識了好多好多的生僻字,只是,我有些懶,不太喜歡寫字。」

趙大新呲哼了一聲,道:「就你?還給孫先生做司機?你不過就是偷了小安德森先生的車鑰匙然後把人家的車子撞到樹上了么?」

羅獵犟道:「那不是一開始嘛,現在我不是開車開的溜溜的了嗎?」

孫先生笑道:「你願意跟著我,我當然很高興,可你是濱哥的人,我可不敢奪濱哥所愛。」

趙大新還憋著一肚子的氣,不禁嚷道:「這種不聽話的孩子,濱哥才不會喜歡他呢!孫先生若是看得上,就把他帶回國吧,省得我天天看著心煩。」

趙大新話音剛落,車廂艙門又傳來了敲門聲,但這一次的節奏,卻跟羅獵的敲門聲有著明顯的不同。

趙大新猛然一怔。而身旁陸文棟則站了起來,道:「孫先生,大新哥,羅獵,收拾東西,咱們准備下車。」

羅獵道:「你開什么玩笑?這火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怎么下車?」

趙大新一怔之後,明顯感覺到了火車在減速,於是疑道:「陸文棟,你把話說清楚,這是誰的安排?」

陸文棟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件,遞給了趙大新:「大新哥,彪哥的字跡你應該認得出吧。」

拆開了信,看到了上面的筆跡,確實是董彪親筆書寫,信的內容很簡單,也只有一句話:「大新,看到信件,隨文棟下車,彪哥在路邊等著你們。」

看完了信,火車也停了下來,洋人列車員早已經打開了車門等在了一旁。

陸文棟引領大伙下了火車,穿過鐵路兩側的灌木叢,遠遠地看見了前面的公路。

「陸文棟,你不是說一車廂全是咱們的人嗎?怎么就咱們四人下了火車?」下火車時,趙大新便存在著這樣的疑問,當穿出那片灌木叢看到前方公路的時候,趙大新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陸文棟邊走邊應道:「彪哥說,那一車廂弟兄是給朝廷鷹犬准備的,人家大老遠的趕過來,要是不陪他們干上一仗的話,就顯得咱們太小氣了。」

「那倒也是。」趙大新隨口應了一聲。撥開擋在面前的灌木枝葉,趙大新突然驚呼了一聲:「小七,野兔!」

羅獵眼明手快,一把飛刀已經閃爍著寒光飛了出去,可憐那只野兔只翻了兩滾,便蹬直了四條短腿。陸文棟連忙跑了過去,拎起了那只野兔,笑道:「哈哈,咱們今晚上算是有肉吃了哦!」

羅獵收回了飛刀,又四下里張望了一番,視線中卻沒能看到第二只活物,頗有些悻然道:「就這么一只也不夠咱們吃的呀!」

趙大新哼笑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少吃一頓肉能死啊?」

羅獵撇著嘴,搖頭晃腦道:「寧可居無所,不可食無肉……大師兄,你別光說的好聽,晚上這兔肉,你有本事一口不吃?」

說笑間,眾人已經來到了公路邊,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正向這邊緩緩駛來。

「上車吧,孫先生坐前面,你們三兄弟在後面擠擠。」董彪親自開車,車上並無其他弟兄,車子停穩,董彪跳下車來,接過孫先生手中的皮箱,放到了車子的頂棚上,然後用繩索固定好了,拍了拍巴掌,又道:「幸虧路程不遠,也就是半個小時的車程。」

羅獵陸文棟都是空著手,趙大新的行李也不多,學著董彪的樣子,將一口柳條箱也綁在了車頂上後,三人依次上了車。羅獵居中,趙大新陸文棟各在左右。

一早的霏霏細雨停了下,下了停,車子剛一啟動,清涼的風裹挾著細微雨絲迎面撲來,人的精神也為之一爽。但趙大新卻大煞風景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並帶出了兩行鼻涕。

董彪轉過頭來看了眼趙大新,道:「大新,要不要停車加件衣服?你穿的太少了!」

趙大新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沓草紙,捻起一張,擦凈了鼻涕,丟到了車外,並回道:「不用了,彪哥,冷倒是不冷,只是昨晚上睡覺的時候沒蓋好被子。」

羅獵呵呵笑道:「大師兄,你怎么一點都不害臊呢?這么大個人,晚上睡覺還要蹬被子?」

趙大新側臉怒目,斥道:「耍貧嘴是嗎?等到了地方,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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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喜兒在前往三號集結點的路途中收到了劉進發來的電報,電報只有兩個字:得手。

雖然,李喜兒已經斷定曹濱那一行數人必然為假,雖然,李喜兒的目標並不是針對曹濱,但是,能除掉這個對手,李喜兒還是感覺頗為欣慰。

李喜兒確定的三號集結點位於洛杉磯至聖迭戈的鐵路的中間地段,那兒是一片山區,火車的通行速度不怎么快,而且,鐵路兩側多有障礙物可以藏身,絕對是一個飛身爬車的絕佳地段。不過,李喜兒只是從地圖上選擇了這兒,他並沒有做實地考擦,只有周統領坐著火車來看了一眼,因而,這地方到底適合不適合行動,李喜兒也是七上八下不敢做定論。

便在趙大新他們乘坐的火車即將啟動的時候,李喜兒也趕到了自己選擇的三號集結點,隨便打量了幾眼,李喜兒便放心下來,這地點選擇的真是英明,火車有一段長坡要爬,待爬到了坡頂,正是速度最低的地方,鐵路一側剛好有一片樹林。

可是,欣喜也就是那么一小會,還沒有等來任何一個手下,李喜兒便接到了周統領傳來的電報。電報同樣簡單,只有五個字:他們已下車!

李喜兒登時暴跳如雷。

沒錯,發電報是有點難度,可是,就這么不明不白的五個字,能說明什么?還不如不發!

李喜兒的發飆也就是一瞬間,隨即便冷靜下來。周統領此刻應該在火車上,而在火車上發電報並不方便,或許,稍等片刻周統領還會有電報傳來。

那周統領沒有辜負李喜兒的信任,二十分鍾後,果真又發來了一封電報,電報依舊簡單之至,仍是五個字:車開一刻鍾。

這十個字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已經不少了,早已經冷靜下來的李喜兒旋即便明白了過來。曹濱雖然已經命喪黃泉,但他設計好了的策略仍在發揮著作用。很明顯,那董彪又玩了一手虛晃一槍,

「拿地圖來!」李喜兒爆喝一聲。隨行手下趕緊拿出地圖,展開了,鋪在了李喜兒的面前。李喜兒凝視著地圖,不時伸出手指在地圖上指指畫畫。「車開一刻鍾……應該是這一帶……離下一個車站尚有百余里,但僅僅一刻鍾,那火車也就是剛駛出洛杉磯市區而已……難道說,他要殺個回馬槍不成……」李喜兒不停地吸著冷氣,口中不住呢喃自語。

便在這時,周統領的第三封電報傳來,這一次更是簡單,僅有兩字:速來。

李喜兒心頭不禁一凜。按規矩,周統領只有匯報的權力,絕無向他李喜兒指手畫腳的膽子,『速來』二字雖然簡單,但包含了命令的意思,除非他有重大發現而無法通過電報匯報清楚,否則,那周統領即便吃了十只豹子膽也不敢跟他李喜兒說出這兩個字來!

李喜兒深吸了口氣,隨即令道:「留下秘密記號,令他們趕來之後,沿鐵路追趕雜家!」令罷,李喜兒脫下了洋人的皮鞋,換上了自家的小牛皮包踝軟底快靴,正欲沿鐵路向洛杉磯方向狂奔而來,便有手下多嘴道:「大人,咱們有車,坐車既省力又省時!」

李喜兒只是被周統領的三封電報搞得有些急火攻心而一時糊塗,一聲提醒下,李喜兒已經清醒過來,兩條腿肯定跑不過洋人弄出來的四個軲轆的汽車,而汽車也絕非能跑得過好幾百軲轆的火車。

但此時,卻另有一多嘴者道:「你懂什么?大人這是准備要搭乘火車。」

話說到這兒若是能夠打住,或許,那李喜兒心中的怒火也就能壓制住了,可是,前一人卻不依不饒繼續道:「搭火車也不用往前奔啊!」

後一人隨即懟道:「你懂個屁!火車還沒來,先往前走一段,不是能節省時間么?」

前一人嘲諷笑道:「是我懂個屁還是你懂個屁啊?早晚都會被火車追上,在哪兒上車不都是花了一樣的時間么?」

這話說的極為正確,但正是因為正確,才使得李喜兒急火攻心要往洛杉磯方向狂奔的舉措顯得愚蠢無比。

「就你聰明!」李喜兒低吼一聲,右手揮出,一枚寸半長的透骨釘呼嘯飛出,釘在了前一人的額頭正中。

那前一人登時僵住,兩只眼珠子忽地膨出,死死地盯住了李喜兒,喉管出發出兩聲吱吱嘎嘎的聲響,然後直挺挺向後仰倒下去。

後一人雙膝一軟,撲通跪倒,顫抖道:「大人饒命,是屬下多嘴。」

李喜兒尖聲笑道:「他說的對,在前面等火車和在這兒等火車,其實花的時間是一樣的。」

那後一人將頭緊緊地貼在了地面上,磕巴道:「大人英明,是屬下愚蠢。」

李喜兒冷哼一聲,道:「起來吧,雜家若是想殺你,你便和他一樣,已然沒命了。」

殺了名手下,那李喜兒的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躲在鐵路一側的樹林中,悠閑自得地拿出了煙槍,裝上了一泡大煙。

不多會,一輛駛往聖迭戈方向的運貨火車經過,緊接著,便有內機局屬下陸續報到。

再過了一大會,遠遠地聽到聖迭戈方向傳來了火車的汽笛聲,李喜兒粗略地點了一下屬下的數量。除了周統領所帶領的一支三十六人的隊伍,還有劉統領帶走的一十八人,其余應該於當日亥時趕到三號集結點的六十六人已經到了一多半。

「嗯,你們的表現很是不錯,雜家甚是欣慰,待此事了結,雜家定將為你們請功。」李喜兒不慌不忙,收起了煙槍,又道:「周統領在洛杉磯郊區位置發現了逆黨的藏身點,逆黨很是狡猾,三番五次將咱們內機局玩弄於股掌之間,此等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咱們等來如此機會,雜家往各位弟兄萬般珍惜。」

內機局眾屬下齊聲應道:「謹遵大人調遣!」

李喜兒微微一笑,道:「逆黨手中雖有火槍,但我等手中火槍也是不少,相比而言,我內機局仍舊占了優勢。只望各位弟兄在於逆黨交戰時都能夠勇往直前奮勇殺敵。」

內機局眾屬下再次齊聲應道:「屬下定將生死置之度外!」

火車雖快,但路程甚遠。待李喜兒一行伏在火車頂部看到周統領留在鐵路兩側呈正三角形的火堆暗號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的十點鍾。

李喜兒率四十余名屬下溜下了火車來,周統領已是等候多時。

「大人,屬下多有冒犯,請大人責罰!」遠遠看到李喜兒走來,周統領早早地跪在了一旁。

李喜兒擺了擺手,道:「雜家知你心切,並不怪罪於你,起來說話吧。」

此周姓統領,單名一個通字,便是當日在劇院後排監視董彪的那個高瘦之人,在宮中侍衛之中,其暗器功夫獨占鰲頭。若論傳業授道,這周通還是李喜兒的暗器一門武功的師父,只不過,在皇權面前,這些江湖規矩,只是煙雲。

周通應聲起身,向前一步,單掌遮住了嘴巴,向李喜兒低聲匯報道:「稟大人,那人終究還是站到了咱們這邊。」

李喜兒一怔,隨即面露喜色,道:「哦?何以見得?」

周通道:「他一路上留下了若干記號,引領屬下已經找到了逆黨的藏身之所。」

李喜兒深吸了口氣,道:「會不會是那董彪故意而為?」

周通道:「絕無可能,所有記號,全由那人完成,所用物品,也是屬下親自交給他的。那人雖因貪生怕死而左右搖擺,但絕無背叛朝廷背叛大人之可能。」

李喜兒長出了口氣,道:「想來也是。此人與四年前便暗中向雜家提供情報,若非心中仍舊忠誠,他大可不必如此。」

周通道:「那董彪將逆黨藏在了一個極為隱蔽之處,自以為神鬼不知,故而並未安排多少防衛。屬下已經探明,其外圍有八名槍手,分列與四個方位……」周通說著,蹲了下來,撿了根樹枝,在地上畫起了圖來。一旁,立刻有屬下將手中火把湊了上來。「據那人最後留下的信號物品所示,那逆黨藏身之所只有董彪和另外三人。」

李喜兒謹慎問道:「那四周可有伏兵?」

周通搖頭道:「董彪所選之地雖極為隱蔽,卻是荒野間一處殘破院落,應是多年前獵人所用的棲身之地,此院落背靠深山,面前是一條蜿蜒山道,山道另一側則是萬丈深淵。若有伏兵,也只能藏於那深山之中。我等可繞進山中,自高而下攻擊那處院落,若是那深山中藏有伏兵,也會被我等提前發現。」

李喜兒盯著地面上周通畫出來的示意圖,良久不語。

「大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屬下判斷,那董彪不過是在此地稍作休整,待明日天亮,甩開我們,與前一站登上火車,到時,我們想追都追不上啊!」周通再次跪倒,雙手抱拳,懇請道:「大人,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