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機不可失(1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044 字 2021-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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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磯只是陰著天,卻始終沒能落下雨來。

當晚的演出結束後,趙大新將四個師弟三個師妹召集到了一起。

「可能你們都知道了,馬戲團明天中午出發,前往下一站演出地點聖迭戈。我把你們幾個的火車票都退了,改成了後天中午出發,你們就在洛杉磯多留一天吧,四處溜達溜達,看看風景逛逛街,也挺好的。」趙大新極力保持著平靜的神色,但眼神中卻時不時流露出一絲焦慮來。

甘荷問道:「師兄,那你呢?是跟我們一起么?」

羅獵呲哼了一聲,搶在了趙大新之前道:「大師兄不跟我們在一起,他明天一個人跟馬戲團走,哼,肯定是看上了那個洋妞,故意甩開大師嫂的。」

趙大新被氣得直翻白眼,而甘荷則噗嗤笑出了聲來。

艾莉絲沖著趙大新豎起了拇指,贊道:「大師兄就是有品位。」

二師兄汪濤調侃道:「艾莉絲,你這個馬屁拍的真是有水平,直接把你大師嫂還有四師姐給得罪徹底了,呵呵,今後有你的好日子過嘍。」

艾莉絲嚇得吐了下舌頭,躲到了羅獵的身後。

趙大新道:「別胡鬧了,還是說正事吧。咱們彭家班跟環球大馬戲團的合約到八月底就結束了,等合約結束,咱們就不再跟小安德森先生續約了,大伙的年紀都不小了,也該找個地方安生下來,成個家,要倆孩子,好好過日子。咱們這些年在環球大馬戲團也賺了些錢,分到每個人的頭上也有個千八百的,用這些錢安個家應該不成問題。至於今後的生活來源,濱哥說由他來安排,你們都見過濱哥,知道他的為人,他既然有了承諾,就一定會把你們安排妥當的。」

趙大新說著,罕見地摸出了半包煙來,抽出了一支,叼在嘴上點著了,只是,他並不會抽煙,抽了第一口,便嗆得咳嗽了起來。「咱們雖然只是師兄弟,但這么些年處下來,卻比親兄弟還要親,有件事我不想瞞著你們,濱哥交代了一項任務給我,而這項任務極為凶險。我已經把咱們彭家班的銀行存款交給了小七,等你們到了聖迭戈的時候,若是我沒去車站接你們,那么,彭家班今後的事情,就由小七來做主好了。」

羅獵的成長進步非常之快,對許多事務的理解以及處理上幾乎要趕超了大師兄,因而,趙大新要將彭家班領班的重擔交給羅獵,這一點,對其他師兄師姐們來說並沒有什么不服氣。只是,大家的重點並不在此,而在於對趙大新的擔憂上。

甘荷低頭不語,做為傳統的中華女性,她既然嫁給了趙大新,那么就必須毫無怨言地接受趙大新做出的每一項決定和安排,干涉丈夫的事情,絕不是三從四德所提倡的。甘蓮緊緊地握住了姐姐的雙手,之前,她一直很羨慕姐姐能嫁給大師兄這樣優秀的男人,而一直追求她的二師兄汪濤顯然無法跟大師兄相提並論,但在這一刻,甘蓮突然可憐起姐姐來,並暗自慶幸,幸虧二師兄汪濤沒入了那安良堂。

汪濤深吸了口氣,道:「大師兄,我知道我不該多嘴,可是我實在忍不住了,是什么任務非得是你一個人涉險?我們幾個做師弟的就不能幫你點什么嗎?」

趙大新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要說幫手的話,安良堂的弟兄可是不少,本事還都比你們大。但幫手再多,也降低不了風險,槍子不長眼,誰又能保證自己絕對安全呢?好了,你們也不必太過擔憂,大師兄只是怕出現萬一,才做這樣的打算。」

羅獵突然笑道:「大師兄,你也太悲觀了吧,我覺得只要按照咱們商量好的計策來,你肯定能安安穩穩地抵達聖迭戈。你看看你,整的這一出就跟在交代後事似的,有這個必要嗎?」

趙大新瞪眼嗔怒,道:「就你話多!小七,你給我聽好了,一千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你給我耍滑頭,騙了我一次又一次,那都沒關系,但是……」趙大新說著,面容逐漸嚴肅起來:「但是,這一次你最好乖乖聽話,不然的話,大師兄非得以家法伺候,甚至會將你逐出師門!」

羅獵回敬了一個斜眼加撇嘴。

「好吧,該說的我都說了,時候不早了,大家該干啥干啥去吧。」趙大新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像是卸下了身上的重負。

羅獵偷偷掐了下身旁的艾莉絲,隨即又使了個眼色過去,艾莉絲心領神會,在師兄師姐正在離去之時,對趙大新道:「大師兄,我想讓諾力陪我出去走走,行嗎?」

趙大新似乎懶得說話,只是揮了揮手。

走出了酒店,艾莉絲卻還在為大師兄所擔心,不禁問道:「諾力,你說大師兄真的很危險嗎?」

羅獵聳了下肩,道:「中華有個寓言故事,我說給你聽啊,很久很久以前,中華分成了好多個小國,其中有一個國家叫杞國。杞國中呢,有那么一個人,膽子很小,而且還有些神經質,總是擔憂天會塌下來把自己給活活悶死了。」

艾莉絲聽了,咯咯笑道:「這個人不是蠢嗎?天怎么會塌下來呢?」

羅獵道:「是啊,別人也這么勸他,可他卻說,天或許塌不下來,但天上的太陽月亮和星星呢?它們難道就不會掉下啦嗎?」

艾莉絲笑得更加歡快,並道:「看來,這個人是真的很蠢。」

羅獵長嘆一聲,道:「大師兄就有點像這個整日擔心天會塌下來的杞國人。」

艾莉絲歪著腦袋想了一會,道:「諾力,那個人不能跟大師兄相比吧,他擔心天會塌下來,是因為無知,但大師兄所擔心的危險,卻是實實在在地存在著。」

羅獵道:「艾莉絲,你應該換個角度看待這個問題,在金山安良堂,濱哥就是天,我不是說濱哥這個天就不能塌下來,而是想說,即便濱哥這個天塌了,也不會悶死自己的兄弟的。大師兄所面臨的任務,以我看來,並非那么危險,實在是大師兄自己杞人憂天了。」

艾莉絲搖頭道:「你說的我聽不懂,我還是為大師兄擔憂。」

羅獵輕嘆一聲,道:「我也在為他擔憂啊,可是,時機不到,也是無能為力。」

來到了酒店的後花園,艾莉絲撒開羅獵的手,跑到了路邊的一處花叢,探過頭嗅著鮮花的芬芳,神態甚是陶醉。

羅獵隨手采摘了一朵,插在了艾莉絲的頭上,笑道:「哦?難道我面前的這位姑娘就是傳說中的花仙子嗎?」

艾莉絲不懂花仙子是何許神聖,但從羅獵的表情看,定然不是什么壞話,於是便咯咯咯笑了起來,道:「諾力,你親手摧殘了一朵鮮花的生命,你簡直就是一個殘暴的劊子手。」

羅獵道:「不,艾莉絲,你錯了,對鮮花來說,在它有限的生命中,能得到人們的贊賞,那它才算是體現了它的最大價值。就像人一樣,活得長久並不是偉大,擁有多少財富也不是偉大,真正的偉大,是你為當世人做出多少有意義的奉獻,為後世人又留下了多少有價值的東西。」

艾莉絲痴痴地看著羅獵,感慨道:「諾力,你懂的道理可真是多。」

羅獵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個道理可不是我想出來的,是別人告訴我的。」羅獵並不是謙虛,這句話的前半段確是羅獵自己的想法,但後半段,卻是聽董彪送來的那位客人所言。羅獵和他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僅僅是從劇院到酒店這一路上,但是,那位客人寥寥數言,卻已然震撼到了羅獵的心靈。

「諾力,你叫我出來,不僅僅是為了告訴我這些道理吧。」艾莉絲摘下了頭上的花朵,放在了鼻子下嗅著花卉的芳香。

羅獵點了點頭,道:「當然,我想跟你說的還是西蒙神父的事情。」

艾莉絲道:「該說的在白天的時候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羅獵嘆道:「可是,事情發生了變化,大師兄讓咱們多留一天,那么,西蒙神父上了火車便見不到我們了。」

艾莉絲咯咯笑道:「那又如何呢?他說走就走整整消失了十五年,可我們只是跟他錯開了這段旅程,而且,小安德森先生還會告訴他發生了什么,諾力,我並不認為這是對他的不公平。」

羅獵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既然你決定了,我尊重你的意見。其實,我真正想跟你說的是,明天中午,我還是要偷偷地跟大師兄乘坐同一班火車。」

艾莉絲陡然一怔,隨即便露出了笑容,道:「我就知道,我的諾力才是真正的男人,他不會留下大師兄獨自一人面對危險的。」

羅獵道:「能得到你的理解支持真的很高興,不過,我還要叮囑你一句,艾莉絲,這是個秘密,你要向我保證,不會告訴其他人。」

艾莉絲驕傲地昂頭道:「那當然!我一定會為你保守秘密的!」

黎明時分飄了些雨絲,雨絲不算緊密,天亮之後也不過僅是將地面打濕了。吃過了早餐,趙大新便將一幫師弟師妹打發去逛街。「都出去溜達溜達吧,看你們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像是要給我送終似的。」趙大新一邊說著,一邊將諸位師弟師妹往外推。當手搭在了甘荷的肩上的時候,趙大新勉強一笑,道:「不許哭,不吉利!」

甘荷扭頭看著趙大新,哽咽道:「師兄,孩子還有三個月就要出生了,你給孩子起個名吧。」

羅獵搶道:「我來!」

艾莉絲在身後嘲諷道:「人家大師兄的孩子,你逞什么能?」

羅獵沒搭理艾莉絲,繼續道:「安良堂懲惡揚善除暴安良的八字諫言還不夠,我覺得人家孫先生提出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才夠響亮,大師兄身為安良堂弟兄,就應該有所擔當,所以,這孩子的名字就叫振華吧,將來必將成為振興中華的棟梁之才!」

趙大新呵呵一笑,道:「那要是個女孩呢?起個這樣的名字多別扭啊!」

羅獵道:「要是女孩的話,就把振興的振字換成了珍惜的珍字,趙珍華,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中華人的後代,要珍惜自己華人的身份。」

趙大新撫摸著甘荷的肚子,道:「我覺得他師叔起的這名挺不錯,得嘞,就這么著吧。是男孩,就叫振華,是女孩,就叫珍華。」

甘荷點了點頭,極力忍住了自己內心中的悲傷和不安,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跟趙大新招呼道:「師兄,那我們去了。」

熬到了中午,趙大新收拾了行禮,簡單吃了點東西,跟著馬戲團大隊人馬登上了火車。到了自己的鋪位所在的艙室,只一會,一名陌生男子領著一個洋人推門而入。「大新哥,我是彪哥的手下,姓陸,叫文棟,哦對了,這位便是咱們要護送的客人,你可以叫他孫先生。」

趙大新起身先跟孫先生握了手,招呼道:「孫先生,咱們是第二次見面了,事非得已,讓您扮做了洋人,真是委屈您了。」

孫先生道:「你們苦心積慮為我安全著想,孫某怎敢說委屈二字,不過,連著兩天不能開口,倒是挺悶人的。」

陸文棟笑道:「現在孫先生可以盡情開口了,這一節車廂,全都是咱們的人。」趙文棟說著話,順便打量了一下艙室,轉而又問道:「大新哥,你的那個小師弟呢?彪哥說,他應該跟咱們在一塊的呀?」

趙大新應道:「我沒讓他上車,給他買了明天的火車票。」

陸文棟蹙起了眉頭,道:「那彪哥知道嗎?」

趙大新反問道:「非要得到彪哥的同意嗎?」

陸文棟解釋道:「大新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趙大新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打斷了陸文棟的解釋,道:「羅獵是濱哥選定的接班人,我不想讓他被當成了靶子,彪哥要是不高興,大可去跟濱哥告狀,該是什么懲罰,我趙大新認了。」

孫先生圓場道:「你們不用爭執了,都是為了保護我,再引得你們兄弟產生矛盾,我會非常過意不去的。」

陸文棟嘆了口氣,閉上了嘴巴,不再言語。

趙大新笑了笑,轉而對孫先生道:「讓您見笑了,孫先生,剛才文棟兄弟說到的那個我的小師弟,今年還不滿十八歲,他太年輕了,做事經驗不夠,我擔心他留在車上會壞事,所以就沒讓他上車。沒關系的,我已經做了妥善安排,也跟彪哥說過了。」

陸文棟在一旁嘟囔道:「既然說了,那干嘛非得嗆我呢?」

趙大新沒搭理陸文棟,繼續跟孫先生聊天,問道:「孫先生,我看您的面相還有聲音,您今年應該有四十歲了吧?」

孫先生笑道:「前年入不惑,今年已是四十有二嘍。」

趙大新跟著笑道:「可單看您面相,不聽您聲音,還以為先生只有三十來歲呢。」

孫先生道:「或許是膚色所致,我少年時旅居檀香山求學,那兒空氣濕潤,常年如春,而我又久居課堂,極少受到風吹日曬,故而這皮膚要比常人白皙一些。」

趙大新問道:「孫先生是哪里人士?依我看,理應是南方人才對。」

孫先生笑道:「趙兄眼力過人啊!孫某確是南方人,祖籍廣東中山。」

趙大新點了點頭,道:「怪不得,我聽說那廣東也跟檀香山相差不多,也是四季如春。」

孫先生笑道:「可不是相差不多啊,孫某祖籍,應該說是四季如夏還差不多。」

說著聊著,不覺間,火車已經啟動,待趙大新發覺時,那火車的速度已經上來了。望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樹影房屋影,趙大新不禁感慨道:「什么時候咱們中華也能像人家美利堅一樣先進啊?」

孫先生接話道:「只要四萬萬漢人同胞團結起來,我相信,這一天並不遙遠。」

趙大新嘆道:「你說,這滿清朝廷怎么就那么不爭氣呢?起初,我以為是咱們中華人比不上人家洋人聰明,可到了美利堅之後才發覺,那洋人也不怎么聰明啊,可人家就是比咱們要先進許多。濱哥說,這全怪滿清朝廷,太腐敗,太封閉,孫先生,您覺得呢?」

孫先生淡淡一笑,道:「你們濱哥說得對,滿清朝廷確實是腐敗封閉,但這只是表象,若是不能挖其根源……」

孫先生剛想展開,車廂艙門處卻傳來了敲門聲。

敲門聲很有節奏,先是三聲連在一起,間隔一秒,又是一個連在一塊四聲。

「是自己人!」好久沒開口說話的陸文棟起身去打開了車廂艙門,「你是……大新哥的小師弟羅獵?」

趙大新猛然一怔,連忙望去,羅獵已經笑吟吟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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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先生,非常高興能再次見到你。」進門後,羅獵沒理會一臉陰沉的趙大新,先跟孫先生握了手。

孫先生打趣道:「小伙子,你不聽從你大師兄的安排,恐怕屁股要遭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