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橫練(2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038 字 2021-03-18

羅獵撇嘴笑道:「你可拉倒吧,就你的那雙眼,睡著覺都能閃爍出狡黠來,哪里能扮演得了傻闊少呢?還是我來吧,畢竟在金山的時候,我跟彪哥為此排練過一整天,而且還有過實戰經驗。」

趙大明誇張驚呼道:「天哪,你們可真會玩!跟大明哥說說,彪哥帶著你還胡鬧過什么過癮的事情了?」

羅獵笑道:「大明哥,你別跟我斗心眼,主意是我出的,事情必須由我來做,你可不能不講究,偷走了我的計謀,然後將我晾在了一邊。」

趙大明被戳穿了小心思,不由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來,道:「不是大明哥跟你耍心眼,是因為不經過濱哥,我實在不敢動用你,這是咱們安良堂的規矩,破不得!」

羅獵笑道:「你把人給我找好,把那個賬房先生的資料備好,我偷走了你的資料,拐走了你的人,這樣,不就算不上破規矩了么?」

趙大明再也找不到拒絕羅獵的理由,事實上,他被羅獵說動了心,也根本不想再去找拒絕的理由。「叛逃的賬房先生叫李西瀘,英文名叫查理,具體的資料都在我辦公桌左邊的抽屜里,我有午休的習慣,一般午休的時候,辦公室都不會上鎖,但辦公室外會有堂口弟兄值班,你可能要費些功夫。你要的小跟班我倒是有個人選,不過不在堂口,最快也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帶來見你。好了,時候不早了,客房已經為你准備好了,早點休息吧。」

領著羅獵來到了客房,趙大明頗為細心地再為羅獵檢查了一下生活用品,看了看開水壺中有沒有開水,再看了洗臉盆里有沒有打上了清水,最後還檢查了一下床上的被褥是否足夠保暖。

「行了!大明哥,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能照顧好自己的。」趙大明的細心終於引發了羅獵的不耐煩,或許是旅途勞累,也或許是晚上吃飯時喝的酒起到了作用,羅獵只覺得困意來襲,哈欠連連。

趙大明檢查一遍,確定客房的准備沒什么差池,這才打了聲招呼,離開了房間。

羅獵拖去了衣衫,鑽進了被窩里,可是,猶如條件反射一般,艾莉絲的身影忽地出現在了眼前,登時,羅獵的心頭涌上來了一怔酸楚,剛剛還是濃烈的困意一下子煙消雲散。

在用盡了一切促進睡眠的手段而無效之後,羅獵干脆披衣下床,來到了窗前。不知何時,烏雲籠罩了皎月,寒風也緊了許多,卷起了樹上的殘葉,打在了窗欞上,發出了微微的聲響。一場秋雨一場寒,眼看著即將而至的這場雨將成為最後一場秋雨,待雨歇之時,或許冬天也就正式來臨了。

羅獵以幻想中的邁阿密之行替代了艾莉絲的身影,他設想了種種情景和各種有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並一一思索出應對策略。終於,在天空中落下第一陣雨滴的時候,困意重新襲來。帶著對陌生的邁阿密之行的思考,並依靠雨聲的安眠作用,羅獵終於成功入睡。

整個後半夜,雨就沒有停歇過,到了應該天明的時分,那天色依舊昏暗如黎明之前,風兒更緊,雨兒更密,始終處在缺覺狀態的羅獵則睡得更加踏實。待到醒來之時,已是上午將盡,午時即至。

起身洗漱完畢,羅獵來到了堂口院落,相比金山的曹濱,紐約的顧浩然更有些文化氣息,因而,這堂口院落的風景整飭的要遠比金山的堂口更加賞心悅目。風兒舒緩了許多,只是吹在了臉上更加冰冷,雨兒也稀疏下來,只是隱隱覺察到其中有些細微的冰粒。看來,秋姑娘走的較為決絕,而冬大叔到來的有些心急。

寒風冰雨刺激地羅獵更加清醒,閑逛中,他推翻了夜間的多個情景以及應對,雖然,他也知道這樣的空想並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但閑著也是閑著,多想一想總是沒什么壞處。

「我還去房間找你呢,沒想到你這么有雅興。」趙大明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向羅獵招呼道:「該吃午飯了,陪你吃完了午飯,我還要出去一趟。」

羅獵的思維猛然間被打斷,一時沒能完全聽清楚趙大明的話,誤以為趙大明要和他一道外出辦事,於是問道:「你不是有午休的習慣么?午休過後再出去不好么?」

趙大明怔了下,隨即明白了羅獵的誤解,便以反問的形式做出了解釋:「我外出辦事不就等於午休了嗎?」

相比金山安良堂,紐約安良堂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堂口的後廚師傅要優秀許多。在金山的堂口,周嫂燒菜的水平那絕對是一流,但周嫂的主要職責卻是照顧曹濱的起居生活,除非是濱哥彪哥或是羅獵耽誤了飯點,或是堂口來了重要的客人,否則的話,是絕無可能吃到周嫂燒的飯菜。有時候,羅獵會伙同彪哥一道故意錯過飯點,但此招數卻不敢經常使用,生怕被周嫂發現了貓膩。

而紐約堂口的後廚師傅燒出來的菜絕對不亞於周嫂,想當初,那西蒙神父為了討好艾莉絲,便是在紐約堂口的後廚中學會了幾招,而就是這么幾招,便使得西蒙神父儼然有了中餐大廚的風范。

睡得好,便能吃得香,再加上紐約堂口的後廚菜燒的又精致入味,使得羅獵一口氣連吃了三大碗米飯仍舊覺得意猶未盡。

「怎么樣?好吃么?好吃那就多吃點,我像你那么大的時候一頓能吃五碗飯呢!」得到了羅獵的贊賞,趙大明伸手要去拿羅獵的飯碗,准備給他再添上一碗飯。

羅獵連忙死死地護住了碗,道:「不行了,大明哥,我已經吃撐了。」說著,控制不住地打了個飽嗝。

趙大明也不強求,推開了碗筷,道:「都不是外人,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來到了紐約,就跟在金山一樣,想干啥就干啥,只要別太出格就行。」趙大明沖著羅獵使了個眼色,得到了羅獵的肯定反應後,會心一笑,便招呼了手下准備出門辦事。

羅獵休息了一會,待到腹中不再撐得慌的時候,溜達到了趙大明的辦公室門外。旁邊果然有個堂口弟兄在那兒守著,羅獵拿捏出一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才會瞎溜達的神態,踱了過去,跟那弟兄聊起了天來。片刻之後,羅獵忽地連打了幾個噴嚏,並道:「這紐約的天還真冷啊,我這次來可是要慘了,居然沒帶棉衣過來。」

值崗的弟兄知道羅獵的身份,本著地主之誼需要照顧好外地兄弟的思想,那弟兄熱心道:「兄弟,你在這兒幫哥長個眼,哥去給你拿棉衣來。」

羅獵回應了感激的樣子。待那兄弟離開後,羅獵呲溜一下便鑽進了趙大明的辦公室中,找到了李西瀘的資料,羅獵將之在懷中揣好,然後出了門,卻不離開,直到那弟兄回來之時,還嚷道:「這可是大明哥的辦公室?他怎么那么粗心,不鎖上房門呢?」

那弟兄也沒起疑心,應道:「大明哥說,門鎖只是防君子而不防小人,他嫌整天掏鑰匙開鎖太麻煩,所以一般不會鎖門。」

羅獵裝腔作勢道:「那怎么能行呢?大明哥掌管一堂大小事務,這辦公室乃是重中之重,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怎么了得?」

那兄弟笑道:「大明哥有個習慣,但凡重要物品,都會鎖在保險櫃中,再說了,咱們兄弟二十四小時在這兒值班,鎖與不鎖,不都一樣么?」

羅獵從那兄弟手中接過棉衣,穿在了身上,道:「說的也是,倒顯得我多心了。謝謝了,老兄,穿上了棉衣,果然暖和多了。」

目的已然達到,羅獵不想在此耽擱時間,於是便和那弟兄說了幾句客氣話後,繼續前行,來到了堂口後院。羅獵依稀記得,紐約堂口的後院有一處練功房,其中的設施設備,均是一流。在火車上呆了五天多,到了紐約之後,只是跟那四名馬菲亞嘍啰打了一架,而那一架,對羅獵來說幾乎就算不上什么運動。睡得好,吃得更好,那羅獵身上的肌肉難免有些躁動,若是不運動一番,出上一身的熱汗,便是渾身不自在。

堂口的弟兄多數習慣在上午過來打打沙袋練練拳,因而在下午時分,練功房中稀稀拉拉卻是沒幾個人。羅獵進到了練功房中,先是做了幾組俯卧撐蹲起跳之類的熱身,然後便抱著一個人形沙袋耍起了他自己獨創的練功方法。

早在金山國王搏擊俱樂部中跟老賓尼練習搏擊的時候,羅獵便發覺了一個問題,不管是西洋的拳擊還是東方的唐手或是中華武術,都要講究出拳的速度以及力量,可是,每當羅獵加強了出拳力量的時候,總會影響到他的飛刀准頭。如此相悖的情況下,羅獵只能做出二選一的決定,對他來說,自然是要保持飛刀的准頭而放棄出拳的力量。

因而,羅獵在徒手搏擊之時,總會因此而吃虧。

師父老鬼傳授給大師兄趙大新的徒手搏斗功夫是擒拿手,在一對一的搏擊中,擒拿手確實是犀利,但在一對多的情況下,擒拿手便顯得有些繁瑣有些遲鈍。即便是一對一,當對方擁有著絕對力量或速度的時候,擒拿手也將失去克敵威力。好在羅獵的身邊還有個董彪,而董彪的搏擊技能,一方面來自於老賓尼,但更多的來自於打野架出身並無師自通的曹濱。

名門正派的武學大師總是看不起那種打野架出身的人物,那是他們沒遇到向曹濱那種可以一對十甚至更多的街頭霸王,曹濱動手,從來不講招數好看不好看,只講結果有沒有效果,董彪傳授給羅獵的封眼鎖喉踢褲襠的絕招,便是傳承與曹濱。而這一絕招,已然成了羅獵在徒手相搏中最為擅長的招數。

面對那只人形沙袋,羅獵的練功方式當然是圍繞著封眼鎖喉踢褲襠的絕招來進行。

練的正嗨,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嘲笑。

羅獵不由停了下來,轉身回看,不遠處卻是站著一位壯漢。那壯漢環抱雙臂,眼眸中流露出濃濃的鄙夷之色,但見羅獵轉身看向了自己,那壯漢發出一聲嗤笑,嘟囔道:「這練的是啥機八玩意呀?」

張口便是爆粗,滿臉的神色全是不屑,饒是羅獵的好脾氣,那也是有些受不住,於是便下意識地回敬了一句:「大哥,老鼠打洞靠嘴,兔子鑽窩靠腿,各有各的招。你練你的拳,我練我的功,你何苦嘲笑我呢?」

那壯漢姓秦,單名一個剛,乃是紐約安良堂大字輩尚未賜字的弟兄,若是聽到了羅獵的名字的話,他或許會有印象,五年前羅獵被那鐸劫持的時候,這老兄曾經參與過解救。只是隨後被顧浩然安排到了紐瓦克地區開展業務,直到前一段時間才調回堂口,因而對成年後的羅獵毫無印象。而昨日羅獵來堂口之時,秦剛一是沒資格接待羅獵,二是他剛巧也不在堂口,到了午飯後才回到堂口來,來到之後便進了練功房,見到了正在練功的羅獵。因而,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那秦剛還以為面前的這個小伙應該是剛收進堂口沒多久的通字輩小兄弟。

差了一輩的弟兄敢跟自己以這種口氣說話?那秦剛原本只是嘲諷看不起的臉色倏地一下冒出了怒火。「你他媽是誰收進來的?怎么能這樣沒大沒小沒規矩呢?老子罰你面壁三個小時,不准吃晚飯!」

羅獵回懟一句之後,隨即便有些後悔了,畢竟這兒是人家紐約安良堂的堂口,自己在這兒,怎么著也是個客人,讓著點主人本是應該。可是,卻沒想到這壯漢越發不像話,羅獵也難免有了些火氣。禁不住一聲冷哼後,羅獵撇嘴道:「你誰呀?你有什么資格處罰我?就算是大明哥也不敢處罰我呀!」

羅獵所言並無誇張,身為金山安良堂的堂主接班人,羅獵和紐約安良堂的代堂主趙大明不單是同輩,而且還是同一級,即便羅獵做錯了什么事情,趙大明也無權責罰於他,只能是如實稟報給曹濱。換了個脾氣穩當一些的人,聽到了羅獵的這句話也就該清醒一下了,可那秦剛偏就是個莽漢,不單感受不到羅獵的那副氣場,反倒是火冒三丈,袖子一擼,便沖了上去,准備親自出手教訓羅獵一番。

秦剛生的是五大三粗,肩寬背闊,孔武有力,論個頭要比羅獵高了半頭,論體格要比羅獵粗了一圈,一身橫練功夫更是了得,徒手相搏的話,在紐約安良堂中還沒有誰能贏得了他。

眼看著沖突不可避免,羅獵不敢怠慢,先是後退兩步,然後倏地出手,左拳封眼,右手鎖喉——接連遞出的這兩下顯然是虛招,目的只是想令對手的防守重心移至上方,從而露出中間空檔,以便自己好踢出奔向對手褲襠的那一腳。

可是,羅獵個矮拳短,封眼鎖喉的招數還差了那么一點威脅。秦剛悶哼一聲,不躲不閃,一拳砸向了羅獵。

羅獵只好撤招閃躲。

秦剛再進一步,又是一拳砸出。

羅獵變換西洋拳法的步伐,腳下快速顛起碎步,繞過秦剛,重新拉開了距離。

秦剛在為人處世上的情商不高,但在搏斗對決時的智商卻不低,僅僅兩個回合,他便已然看出了羅獵的意圖,想仗著年輕和靈活來消耗掉老子的體力?門都沒有!再一聲悶哼,秦剛揮起了雙拳,暴風雨一般泄向了羅獵。

橫練出來的多是硬功,諸如金鍾罩鐵砂掌之類,此等功夫在攻防兩端講究的是絕對力量卻疏於招數精妙。對戰時,確是有著不少的破綻,但當對手攻向自己的破綻的時候,只需硬碰硬回敬一擊,自己受到的傷害可以承受的住,但對手卻承受不住自己的那一擊。

秦剛狂風暴雨般的攻擊自然顯露出了許多的破綻,羅獵在後退躲閃之際,若是以飛刀迎敵的話,至少有三次以上的機會可以將他一擊斃命。但秦剛怎么說都是安良堂的自己弟兄,羅獵縱然是戰敗,也絕不肯亮出飛刀來。

雖然場地寬闊,羅獵有著足夠的空間來閃躲抵擋,但在秦剛這一**風雨般的進攻下也是吃了不少的暗虧。好在暴風雨不可能持續不停,那秦剛終有一口氣用盡之時,便在秦剛暫緩拳腳准備調整一下氣息之時,羅獵抓住了機會,將右手雙指並在了一起,當做了飛刀,射向了秦剛的咽喉。

速度之快,電石火光,那秦剛根本來不及躲閃,只能硬生生受下了這兩指。

橫練功夫,練到了極致,全身上下並無薄弱。只不過,這種毫無薄弱之處只是相對而言,像咽喉處,若想擋得住一記重擊,卻也只能憑借著一口內氣。可是,羅獵出手之時,正是秦剛調整氣息之時,體內那口內氣,剛好處在前一口已經消退後一口尚未生成之時,那咽喉處,自然談不上堅固。

秦剛當即怔在了遠處,面色痛楚,體內氣血翻騰,咽喉處卻偏偏像是設下了一道鐵閘,呼氣呼不出,吸氣吸不來。

若此時羅獵繼續攻擊,那秦剛便只有挨打的份,絕無還手的力。但羅獵念在同門的份上,同時也有著雙指劇痛的緣由,並未繼續進攻,而是抱著膀子後退了一步,笑吟吟看著秦剛,並暗自用胳膊窩夾緊了那兩根手指揉搓著,減輕疼痛。

僵持了片刻,那秦剛終於緩過了一口氣來,平復了體內翻騰的氣血,臉上的痛楚神情也消減了許多。「你究竟是誰?」僅僅是緩過氣來,但咽喉的創傷依舊存在,那秦剛說起話來很是艱難,而且聲音相當嘶啞。

羅獵抱了下拳,道:「金山安良堂,羅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