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誰下的手(1 / 2)

順天府尹謝凈芸作為十一皇子的未來妻主本該與皇家關系密切方才對,但是自從謝家進入京城,除了一開始之時永熙帝設宴款待過之後便無再多的私下召見,而每日的朝堂想見,永熙帝也並沒有過多關注的意思。非常文學

謝家舉家遷往京城可不是僅僅為了迎娶一個十一皇子光耀門楣,謝家需要更多地介入朝政,然而如今,謝家這個京城心生的貴族卻仿佛被遺忘似的,便是連那總是鬧笑話的薛家都比謝家過的恣意。

雖然謝家不屑於薛家那般行事方式,但是卻也在同時讓謝家生出了危機感。

謝家若是不想在京城淪為二流世家,便必須得到永熙帝的更多恩寵!

一個十一皇子已經不足以支撐謝家在京城的地位!

謝凈芸作為在京城中唯一一個可以直接面見永熙帝的謝家人,便承擔起了這個重擔。

謝凈芸也曾經試圖借口稟報事情和永熙帝多多接觸,但是自從她坐上了順天府尹一位之後,京城之內太平的很,便是平日有事也不過是一些芝麻蒜皮的事情,若是她拿這些事情去稟報永熙帝,只會讓她認為她無能。

正當她尋思著是不是該請十一皇子或者祥貴太君在宮中斡旋一番,便接到了永熙帝的召見。

然而今日早朝過後,永熙帝卻讓人知會她待會兒到御書房一見。

謝凈芸心里開始打起了鼓,不太明白永熙帝這番舉動的用意,若只是尋常的來往是不太可能在早朝之後便召見了,除非發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她回想了一下最近的情況,卻並沒有發現有什么事情值得永熙帝關注的。

謝凈芸屏氣凝神地進了御書房,行禮過後便直接道明:「不知陛下召臣來所為何事?」

永熙帝並沒有著手處理政事,而是端起茶杯姿態悠閑地喝著茶,淡淡地道:「愛卿任順天府尹一位也有半年的時間了吧?」

「回陛下,的確如此。」謝凈芸垂首道。

永熙帝抬眼看了她一眼,「朕前些日子看了一下愛卿稟報這些日子京中的情況,倒是還好,想來愛卿也是上了心。」

「臣蒙陛下厚愛,定然竭盡全力做好本職之事。」謝凈芸恭聲道。

永熙帝笑了笑,「愛卿的親姐於西南為朕守衛邊陲,愛卿於京城為朕維持京中治安,謝家於大周的確盡了不少心力。」

謝凈芸心中一沉,心里猜想永熙帝是否不滿意謝家兩位嫡女都在朝中占據要職,「這一切都是陛下的恩典,謝家定當鞠躬盡瘁為大周,為陛下效力。」

「若是朝中所有人都入愛卿這般,那朕也就放心了。」永熙帝淡笑道。

謝凈芸垂首道:「臣惶恐。」

「先帝的喪期已過半年,再有半年之間,愛卿與十一皇弟的婚事也該辦了,這是先帝生前定下的婚事,朕也希望能夠辦的貼貼面面。」永熙帝倏然岔開了話題,說道。

謝凈芸隨即道:「陛下放心,臣能得先帝恩典迎娶十一皇子為正夫,定當全力辦好婚事,絕不失皇家臉面,往後臣也一定會真心善待十一皇子,絕不會有二心!」

「愛卿是個踏實之人,朕相信你會善待十一皇弟的。」永熙帝笑道。

謝凈芸微笑道,「多謝陛下謬贊。」

「朕昨日聽聞了一件事,不知道愛卿是否知曉。」永熙帝擱下了茶杯淡淡地提道。

謝凈芸不知為何心中一沉,「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朕聽聞昨日有人在京中大街上縱馬。」永熙帝緩緩說道,沉靜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愛卿在忙於准備大婚事宜之時,也莫忘了多多到民間走走,這樣方才能夠更加好的了解京城的狀況,說到底,順天府尹始終還是百姓的父母官。」

謝凈芸臉色一變,隨即猛然跪下,「臣失職,請陛下降罪。」

「愛卿這位置也不過是當了半年的時間罷了,能有這樣的政績朕已然很欣慰,至於這件事,愛卿雖然有過,但是也還未到由朕降罪的程度,朕只是希望往後愛卿能夠多費些心力好好替朕看著京城。」永熙帝微笑道,聲音明明很輕,但是一字一字地如石頭般敲在了謝凈芸的心頭。

「臣定然會查清此事,謝陛下不罪之恩。」謝凈芸連忙道。

永熙帝不帶笑意地笑了笑,「如此朕也放心了,時候不早了,愛卿先回去吧,十一皇弟雖然身在內宮,但是你們畢竟有婚約在身,多多往來增進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臣領旨,謝陛下。」謝凈芸回道,「臣告退。」

隨後,躬身退了出去。

永熙帝眯了眯眼,隨後便低下頭著手處理政務。

薛家的事情她不能出面,便是皇貴太君不在乎如今掌權的薛族長,但薛家還是皇貴太君的母族,便是他不介意她出手懲治薛家大小姐,但是若是她真的親手降旨處理這件事,那再所有人的心中,便是她這個做女兒的打養父的臉!

不過薛家也是越來越放肆了,若是不好好整治一下,怕是她們會連自己究竟是誰都給忘了!

……

清思殿內,皇貴太君對於薛家的事情仍然一無所知。

這兩日他都忙著照料病的迷迷糊糊的官錦。

官錦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像是著了瘋魔一般,只要是清醒過來,便掙扎的要去佛堂,便是身邊的人怎么攔也攔不住,而若是在昏睡的事情,卻總是在說著胡話。

皇貴太君一開始雖然擔心,但是卻也沒有想過要親自照料。

可是在他挺清楚了官錦昏睡之時一直叫著的稱呼,他便再也無法站在一旁看著了。

他在叫父親……

不斷地在昏睡中叫著父親……

皇貴太君忽然想,當日他的大皇子是否也是這般,在昏迷中叫著他?

雖然已經為大皇子報了仇,但是皇貴太君心中卻一直存著對兒子的愧疚,這股愧疚卻永遠也無法償還,因為大皇子已經去了。

所以,當他聽清了官錦口中帶著痛苦而低喃著的父親一詞之時,便再也無法做到什么也不管。

皇貴太君不是不知道官錦心中有些小心思,可是卻也覺得這孩子可憐。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這話從來都是對的。

更何況,如今他都成了這個樣子,還有什么好苛責的。

今日一早,皇貴太君便來了偏殿,且親自動手喂昏迷中的官錦用葯。

「回主子,豫君前來給主子請安。」安兒緩步進來,稟報道。

他看著此時正喂官錦用葯的主子,心中還是忍不住驚訝,前日官公子病的連葯都喝不進去,連御醫都開始慌了,但是奇怪的是,主子心急之下親自試著喂葯,卻不想居然喂進去了,因而接下來,喂葯的事情便交由了主子接手,更奇怪的是,只要有主子在,官公子那總是說胡話的情況也少了不少。

就好像,有主子在,官公子便安心似的。

本來看著主子這般紓尊降貴地喂官公子吃葯,他心里總是覺得膈應,但是在見了主子在喂官公子吃葯之時的神態,便也不再阻攔。

他自幼在主子身邊,知曉主子這樣的神態便是證明他的心情很好。

而這些日子,主子的心情總是不見好。

似乎是因為陛下的緣故……

皇貴太君聞言,便道:「讓他進來吧。」

「這里?」安兒訝然。

「嗯。」皇貴太君拿起手帕擦了擦官錦口中溢出來的葯汁,道。

安兒愣了愣,隨即應道:「是。」

半晌之後,便領著蒙斯醉走進來。

蒙斯醉在看見了皇貴太君小心翼翼地喂官錦吃葯的情形之時,也不禁訝然,但卻也很快掩蓋了過去,「臣侍見過皇貴太君。非常文學」

皇貴太君此時已然喂完了葯,將碗擱在了旁邊宮侍手上的托盤中,看著蒙斯醉道:「本宮不是說了你往後不需要這般行禮嗎?還不快起來。」

「謝皇貴太君。」蒙斯醉恭敬地道,隨後起身。

皇貴太君隨後便讓人給蒙斯醉搬了張椅子,在旁邊坐著。

蒙斯醉忍住了心中的訝然,端庄地坐下,「官公子的情況還是不見好嗎?」

「嗯。」皇貴太君點頭,「本來已經是好了不好的,可是那日這孩子在佛堂內又鬧了一場,所以方才成了現在這般。」

蒙斯醉看了看床上的官錦,「皇貴太君莫要擔心,宮中的御醫都是醫術精湛之人,官公子定然會康復的。」

「本宮也是這樣希望。」皇貴太君嘆息道。

蒙斯醉猶豫了會兒,「皇貴太君似乎很關心官公子。」

皇貴太君看了看他,「本宮知曉你想說些什么,本宮這般做也並非是想和陛下鬧什么脾氣,只是心里覺得這孩子可憐,你也放心,本宮也不會因為可憐他而硬是逼陛下將他留下納做君侍。」

「臣侍並非這個意思……」蒙斯醉連忙道,他只是奇怪,為何連他都發覺這位官公子並不是外表所見的那般純良,為何皇貴太君這等在後宮生存多年的人居然會看不出?

皇貴太君嘆息一聲,「你也別擔心,本宮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本宮也不知道為何這般的關心這個孩子,或許是因為,本宮如今老了,總是喜歡關心一些需要關心的孩子,又或許,這孩子的慘狀讓本宮想起了本宮那慘死的大皇子。」

蒙斯醉臉色一變,「臣侍該死,不該提起皇貴太君的傷心事。」

「你懷著孩子說什么該死不該死的。」皇貴太君輕叱道。

蒙斯醉低頭:「是。」

皇貴太君看著他,「你是大家出身,也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應該知道這個孩子對陛下有多重要,本宮明白如今陛下下旨說不廢後會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萬萬不可因為這些事情而傷到了孩子。」

「皇貴太君誤會了,臣侍並沒有這個意思。」蒙斯醉正色道,「鳳後一位關系到整個大周,陛下這般做也是慎重起見,臣侍明白陛下的用意,而且,臣侍乃庶子出身,不管如何,都沒有資格坐上鳳後一位的。」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以你的修養,不比如今的水氏差。」皇貴太君微笑道,「本宮也倒是覺得奇怪,以你的行為舉止來看,卻不像是一個庶子,倒像是嫡子。」

蒙斯醉笑了笑,「皇貴太君謬贊了。」

「其實出身什么的都不怎么重要,本宮雖然是嫡子,但是卻也並非出自名門,最後還是成了四貴君之一。」皇貴太君笑道,「便說良貴太君吧,他也是庶子出身,最後不也是成了貴君,而且還生了兩個皇女,說起來,他的身份雖然不及本宮,但是有孩子在旁,卻也不必本宮差,還有陛下的……還有陛下的生父,他不也是一介民間男子,最後卻得到了先帝所有人的愛,他所生的女兒也一樣成了天下人之主……這一切啊,都是命!」

皇貴太君的話說到了最後,已然失了先前的平和。

蒙斯醉如何聽不出來,卻沒有說什么,只是微笑應道:「皇貴太君說的是。」

「這里葯味重,你有著身子不要在這里久留,先回去吧。」皇貴太君淡淡地笑道。

蒙斯醉起身,「臣侍告退。」隨後看了一眼床上的官錦,隨後轉身離開。

出了清思殿之後,一直隨侍在旁的憶古便開口道:「皇貴太君似乎真的很喜歡官公子。」

蒙斯醉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

憶古見主子沒有動怒,便壯起了膽子道:「主子為何不將當日跟陛下說過的事情告知皇貴太君?」若是那官公子真是那等心機深沉的男子,那往後定然會成為主子的威脅的。

蒙斯醉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了清思殿的大門,「那些事情始終是我們的猜測罷了,誰也說不准當時他便是抱著那個心思,而且……若是他真的心儀不下,那動手挑撥本宮和翊侍君之間的關系也是尋常之事,況且,如今皇貴太君這般的重視,便是本宮說了,皇貴太君也未必聽得進去,反而會覺得本宮如皇貴君般容不下他。」

憶古一愣,隨即卻也了然,「只是,皇貴太君為何這般的關心官公子?」若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還以為他們是父子呢。

蒙斯醉想了想,「皇貴太君為先帝生下了四個孩子,但是卻都先後離世,陛下如今又不知何故而和皇貴太君生分了,他將多余的情感轉移到官公子身上卻也是可以理解的,況且,皇貴太君也不是那等狠心之人,見了身邊的人這般模樣多加照顧也是應該的。」

「只是,若是皇貴太君最後還是讓陛下留下官公子,那……」憶古沒有說完。

蒙斯醉看了他一眼,「便是沒有官公子,這後宮始終還是會有其他人的,那些人也未必就不會生出害人之心,這樣的事情在尋常人家都會發生,更何況如今本宮所在的地方是後宮。」

他說罷,轉過身便起步離開。

……

官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覺得渾身無力,疲憊的連想睜開眼睛想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依稀間,他仿佛感覺到了一雙溫暖的手覆在了他的額頭,這種感覺讓他很熟悉很熟悉……

似乎在許久之前,也曾經感覺到過……

是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

官錦仿佛陷入了一個布滿白霧的世間,那里什么也沒有,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他的心開始慌,開始漫無目的地跑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里也不知道該如哪里更不知道該去找誰。

他拼命地跑著,不斷地跑著,卻怎么也尋不到邊際。

最後,他累得再也跑不動了,只能呆坐在地上。

白霧卻也在此時漸漸地散去。

他只覺眼前一亮,下一刻,便發覺自己居然回到了家中。

是家中……

臨淮城城守府的家中。

隨即,眼前閃過了許許多多的畫面。

花園中,母親在揮舞著長槍而父親在一旁彈著琴,他則趴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一臉的笑意……

飯桌上,母親總是將最好的夾到父親的碗中,他卻瞪著母親抱怨母親只疼父親而不疼他,母親便放下筷子,摸著他的頭笑道,以後錦兒嫁人了也會有妻主疼,那時候他便說,那錦兒往後一定要嫁一個比母親更會疼愛他的妻主……

寢室中,他總是喜歡趴在父親的腿上看著父親在為母親做衣裳,而母親看著他們,總是笑的格外的好看……

忽然,充滿笑意的畫面陡然扭曲,最後漸漸地散去,最後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眼黑暗……

「賤人,居然偷人!」

「我沒有!」

「你還說沒有,都已經被妻主抓奸在床的,居然還說沒有,你這個下作的東西,枉費妻主不顧你一無所有來歷不明娶你為正夫,你居然做出這等無恥之事,你該死——」

……

「我沒有……文舒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你滾——」

……

「母親,為什么要滴血驗親?為什么?」

……

「誰讓你那下作的父親做出那等骯臟的事情,不滴血驗親怎么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妻主的孩子……」

……

「我不驗不驗……」

……

「來人,將公子抓住!」

「母親不要……」

……

「母親,你為什么要趕父親走?!為什么母親——父親不會那樣做的,父親不會的!母親,錦兒求你,不要趕父親走……錦兒求你……」

「來人帶公子回去!」

……

「我不回去我要跟著父親——」

……

「你若是跟他一起走,那往後你便不是我官文舒的兒子!」

「我不要當你的兒子,我是父親的兒子,只是父親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