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人事全非(1 / 2)

回到了闊別近十年的京城,庄銘歆可謂是感慨萬分。

這些年在秦州雖然也是在為陛下辦事,而陛下能夠將這般機密的事情交給她來辦理便是證明了她還是想重用她的,可是,被貶離京城,始終是她心頭一痛。

還有庄家……

這些年,庄氏一族始終沒有再有族人入仕為官。

庄銘歆很清楚,這一切都是自己當日一己之私而造成的。

當日為她答允了蒙家主夫的要求構陷鳳後雖然明面上是為了庄家的未來,可是,說到底,她之所以這樣冒險,還是出於私心。

這些年她心中一直有著一個恐懼,那便是陛下秋後算賬,追究當日他所說過願意用庄家滿門性命作擔保的話。

在秦州這般多年,她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礦山的開采以及兵器鑄造坊的上面,為的就是祈求陛下莫要遷怒庄家滿門。

而如今,她終於得到了允許回到了京城。

不管在京城中將會面對什么樣的風浪,但陛下讓她回京,至少可以說明陛下是真的放下了當年的事情。

庄銘歆在回到京城的次日便立即到了兵部報道,新任兵部尚書白瑞親自接待了她,當年庄銘歆被調往秦州任州府,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永熙帝方才被貶斥,便是連白瑞一開始也是如此認為,可是年後她接任了兵部尚書一職之後,方才知道,並非如此。

自然,她是不可能知道庄銘歆被調離京城的真正原因。

白瑞很清楚,能夠被永熙帝派去做這樣重要的事情的人必定是永熙帝的心腹,因而對庄銘歆前來兵部報道顯得格外的重視。

而庄銘歆也因為多年未曾回京城,也顯得謹慎無比。

兩人的會面基本上是在客套當中度過。

雖然也曾經同朝為官,但是畢竟相識不深,再加上如今的上下級身份,兩人也只是客套一陣子便散了。

白瑞知曉庄銘歆方才回京,因而便做主給了她兩天的假期,等兩日之後方才正是前來兵部上任,庄銘歆沒有推辭便接受了,臨行之前提出希望能夠拜見永熙帝。

如今她的身份已經不能直接去求見永熙帝了。

白瑞承諾會替她轉達這個請求。

庄銘歆拜別了白瑞便回了空置多年的庄家大宅之後,看守大宅多年的管家便送來了一封書信,說是家主的家書,庄銘歆在書房看了母親的書信,信上沒有說什么,只是囑咐她,小心注意京城形勢,不可過分冒進等等,都是些關切的話。

看了母親的書信,庄銘歆心里更是愧疚。

這般多年來,母親為了她,為了庄家也是愁白了頭。

在書房呆了許久之後,她便起身往正夫的院落走去,一進院落,便見庄家正夫正在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下人將行李解開放置,看著自家正夫消瘦的身形,她微微嘆了口氣,這些年,她的這個正夫也變了許多,也許是因為她無法再如同新婚之時那般有那么多的時間護佑他,因而,他也學會了成長。

「妻主回來了。」庄家正夫緩步走來,微笑說道。

庄銘歆點了點頭,「趕了好些日子的路,你也累了,這些事情先放放也可以的。」

「總是要做的。」庄家正夫淡淡地道,隨後便迎了妻主進正堂坐下,又喚了下來上茶。

「你也坐吧。」庄銘歆看著忙里忙外的正夫說道。

庄家正夫點頭,隨後坐下,「妻主放心,府上的事情基本上也收拾好了,其他的人也安置好了。」

「嗯。」庄銘歆應了一聲,「斯兒呢?」

庄家正夫聞言,眉宇間閃過了一絲惆悵,「斯兒身子弱,我便她先回房歇息了,若是妻主想見斯兒,我這便讓人去喚。」

「不用了,既然歇下了便不要去叫了。」庄銘歆道,「先讓她好好休息吧,等晚膳的時候我再見她。」

「嗯。」庄家正夫點頭應道。

隨後,兩人便陷入了沉默當中。

庄銘歆看著眼前低頭飲著茶的正夫,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變得極為的沉默,雖然,便是以前他的話也是不多,「你也歇會兒吧,我晚膳時候再過來。」

「嗯。」庄家正夫起身相送。

待庄銘歆走後不久,庄家正夫的貼身小侍便從悄然跟上了庄銘歆,不久之後返回來,在庄家正夫的耳邊輕聲道,「主子,少主去了黃側夫的院子了。」

庄家正夫聞言,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垂著眼簾的瞳孔之內閃過了一抹凄厲的哀傷。

他記得,她曾經說過,斯兒是她的嫡女,所以,她會用盡一切心思來培養她,可是如今……是不是她已經打算了要放棄斯兒?沒錯,斯兒的身子是弱,她對斯兒失望進而放棄,他也無法說她一個錯字,可是,斯兒是她的親生女兒,便是斯兒再不好,他也不能放棄她!更何況,斯兒除了身體不好,其他有什么比不上那些男人生得女兒?!

庄家正夫曾經因為心里的怯弱而將一切的希望放在了妻主的身上,也相信她會一直護持著他和女兒,可是經過了這般多年,經過了這般多事情,他無法不學會自己堅強!

因為他是一個父親!

「我讓你出去打聽的事情你打聽的如何?」

庄家正夫收斂了情緒,看著旁邊的小侍說道。

那小侍道:「奴侍方才讓奴侍的姐姐出去打聽了一下,如今豫賢貴君雖然及不上鳳後身份尊貴,及不上全宸皇貴君受寵,但是,也是及得陛下寵愛的,而坊間傳聞,豫賢貴君所出得三皇女天資聰慧,也是深的陛下的心。」

庄家正夫聞言,沉默了會兒,然後輕輕地從唇瓣中溢出:「好……」

豫賢貴君,是他如今唯一的依靠!

也是斯兒唯一的希望!

……

便在庄銘歆返前往兵部報道的同日,新任西南大營主將謝凈紋也趕來了京城上任,與庄銘歆不同的是,謝凈紋一回到了京城便得到了永熙帝的召見。

君臣兩人亦是客套了一番。

永熙帝最後下了恩旨,准許謝凈紋休整五日之後方才前往西南大營上任。

不管永熙帝召見謝凈紋的目的是為了安撫還是為了敲打,看在外人的眼中便是永熙帝重視謝凈紋。

而謝凈紋即使心里有多么的不願意也只能咬著牙承了永熙帝這份榮寵。

京城

謝家大宅

謝凈紋方才從皇宮當中回來便立即被管家請到了書房當中,而在書房當中謝家主以及謝凈芸早便已經等待了許久。

「母親。」謝凈紋上前行了一禮道。

謝凈芸也起身給了長姐一個禮,「大姐,陛下說了什么了?」

「芸兒!」謝家主蹙著眉沉聲道,次女雖然在順天府尹的位置上做了這般多年,但是性子中的毛躁卻還是沒有洗去,不過也許正是因為她這樣的一個性格弱點,陛下方才讓她在順天府尹這般重要的位置上邊一坐便是多年,至於紋兒……

紋兒從文,自幼便心思細密,若是當年前來京城任順天府尹的人是紋兒,此時,她必定位極人臣,可惜的是,她一介文人卻在西北邊陲一呆便是這般多年。

謝家主如今方才徹徹底底地見識到了永熙帝的險惡用心。

讓文人的紋兒去當臨淮河軍營的主將,為的便是今日,徹徹底底地清空謝家在西南的勢力!

如今,她將紋兒調來京城,也便是說,如今,永熙帝已經是完全掌控了西南邊陲!

謝凈芸見了母親斥責,便立即收了話。

謝凈紋看著母親道:「陛下沒有說什么,只是見我一路趕路辛苦,便下了恩旨讓我休整五日方才去西南大營上任。」

「嗯。」謝家主淡淡地應了一聲。

謝凈紋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母親,你對如今西南大營的情況了解多少?」

「西南大營是京城的重要守軍,里邊的情況一般都不會對外宣揚,而想打探里頭的情況卻也不易,不過,為母也只能打聽到如今西南大營中的步兵營以及騎兵營的統領的一些情況,如今,步兵營的統領名王醇,之前乃城防軍統領,兩年前調任步兵營副統領,年前升任步兵營統領,而騎兵營統領命蘇瞳,三年前乃陛下的御前侍衛,之後調去了西北兩年,一年前方才被調回來,任騎兵營統領,這兩人出身都不高,只是,在陛下登基之前,她們都是陛下府中的侍衛。」謝家主道。

不必她說白,不管是騎兵營統領還是步兵營統領,都是陛下的心腹。

謝凈紋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及時被調往了京城,其處境還是如同在西南邊陲一樣。

謝凈芸聞言,心里也是格外的沉重,陛下這是再防著謝家。

「帝王多疑這是千古定律,而且如今,我們也只能順著她的意思來走了。」謝家主心里雖然不甘,但是,卻也不得不接受現實,除非謝家敢起謀逆之心。

只是,別說是如今的謝家,便是十年前的謝家,也不敢起這個心思。

而且,這些年,謝家雖然漸漸地失去了在西南的勢力,但是卻也是真正地扎根在了京城,尤其是十一皇子誕下了有著皇族以及謝家血脈的孩子之後。

謝家是真正意義上的皇親國戚。

「為人臣子,只能忠於君心。」謝家主看著長女正色道,她知道長女比次女心思重,這些年在西南邊陲,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謝凈紋苦笑一聲,「女兒明白。」

她有著文人的傲骨,然而,卻不得不屈服於現實。

「不管如何,如今我們一家子也算是團聚了。」謝家主開口說道,「好了,你一路奔波,又方才見過了陛下,也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女兒想先去看望一下父親。」謝凈紋開口道。

謝家主道:「難得你有孝心,去吧。」

「女兒告退。」謝凈紋點頭,隨後又對妹妹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謝凈芸也起身告辭。

謝家主道:「你如今雖然坐上了戶部尚書的位置,但是上頭始終還有一個安王,安王性子雖然好相處,但是,卻也是個個性耿直之人,而且,戶部從來都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往後切莫過於的張狂。」

雖說謝家的女兒不至於貪那么一些銀子,但她還是要提醒提醒。

永熙帝讓安王總攬戶部的用意誰都清楚。

「女兒知道。」謝凈芸心中一凜說道。

謝家主點頭,「往後讓你的正夫多多進宮,與陛下的君侍走動走動,年前明貴太君病逝,祥貴太君雖然比明貴太君也年輕不了多少,還是讓十一皇子和陛下的君侍熟悉一些。」

原本她是打算趁著陛下廣納後宮的機會送幾個謝家的男子進宮的,可惜的是,陛下如今一直不松口廣納後宮,她只能另尋他路。

「女兒明白。」謝凈芸點頭。

謝家主想了想,又道:「還有,你後院最好清理清理,雖然身為謝家正夫的男子需要大度,而十一皇子性子也溫和,但是皇子總歸是皇子,你也莫要過於的放任,你該知道,相比於十四皇子的妻主,你已經是很幸運的了!凡事都要有個度,免得打了皇家的臉面。」

謝凈芸臉上有些難看,但還是垂頭應道:「女兒知道該怎么做了。」

十一皇子是個大度的正君,性子也溫和,有時候甚至讓她忘了自己娶得正夫是個皇子。

她想起了京中關於十四皇子的那些傳聞,心里便更是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不過十四皇子之所以這般的囂張,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於靈出身低微的緣故。

這廂謝凈芸心里說著於靈,而那邊於靈卻剛剛接到了安王的邀請趕去了安王府。

自從明貴太君病逝之後,安王便一直在府中守喪,直到了年後永熙帝下了旨意免去了其吏部尚書的職位,命其總攬戶部一切事務之後,安王方才真正回朝,也是開始忙碌了起來。

安王清楚永熙帝讓她總攬戶部事務是為了壓著謝凈芸一頭,不讓謝氏一族的勢力擴大,而隱隱中,安王也察覺到了,永熙帝讓她到戶部,似乎還有另一層原因。

這一次永熙帝的武將調動是這般最大的范圍和人數。

她無法確定永熙帝是否有動手對邊境動手的可能,但是,若是真的要起戰事,那銀子便是最為關鍵所在。

而戶部,掌管著大周的一切財政。

不過安王請於靈前來倒不是為了這件事,而是因為永熙帝讓原戶部尚書調任吏部尚書,而沒有依著以往的慣例讓原來的吏部侍郎也就是於靈升任,她不想讓於靈因為這件事而有什么不必要的想法,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十四皇子最近的行為。

於靈到了安王府之後便被安王請到了書房。

入座後,安王也沒有說客套話,便直接進了正題,「本殿離開了吏部,吏部尚書的位置本應由你來繼任的,只是,你畢竟資歷還輕,因而陛下方才做了另外的安排。」

這雖然是個安撫的說辭,但是,卻也是實話。

於靈也是知道以自己的出身和資歷是不可能這般快便坐上尚書的位置的,一般而來,能夠在年輕的時候便坐上六部尚書位置的人,一便是出身大家,二便是憑著資歷上任,而自己,兩方面都沒有,「殿下放心,下官很清楚自己如今尚且無法勝任尚書的位置,往後下官也會盡心做好本職的。」

她明白安王的好意。

安王笑了笑:「你放心,陛下很欣賞你,等你再歷練幾年,定然會有升遷的機會。」

「下官明白。」於靈回道。

安王隨後便說了幾句閑話,隨後,便轉到了十四皇子的身上。

幾日前,於府中傳出了一個傳聞,於靈的一個侍夫有了身孕,然而十四皇子得知之後,一怒之下便用一劑葯打掉了那個侍夫的孩子,如今那個侍夫還半死不活的。

雖然只是一個侍夫,但是,孩子終究是於靈的,而且,那個侍夫也是於靈父親親自送給女兒的,為的便是有個人能夠近身照顧女兒。

於靈迎娶了皇子為正夫,而她的父親卻親自送來了男子,雖然這樣並沒有違背律法規矩,但是畢竟也是打了皇家的臉面,然而,於靈的父親卻還是這般做了,而原因,便是因為心疼女兒。

安王沒有過多地去查十四皇子在於府的生活,但是,單憑這一點,便可以看出,十四皇子行為是過於的讓人心寒與震怒。

於靈隨即起身就這件事向安王道了歉,擔心禍及父親。

安王心頭嘆息一聲,「本殿說起這事也只是想替十四皇弟給你道個歉,本殿知道,這件事錯不在於家,你放心,本殿會找個機會和康王說說這件事的,本殿的正君也會找個時間去看看十四皇弟。」

於靈聞言,心里方才安了下來,一開始能夠迎娶皇子做正夫,她也是倍感榮幸,可是後來,她卻情願自己一步一步地憑著資歷往上熬,雖然她對那個侍夫沒有多少感情,但是那孩子終歸是她的血脈,而那侍夫自從到了她的身邊,卻也是盡心照顧她,說到底,是她對不住他了。

「十四皇弟的性子自幼便被良貴太君給慣壞了。」安王嘆息道,「不過,他既然嫁給了你,便是你的人,管教正夫也是妻主的責任,阿靈,你能夠做到吏部尚書這個位置以及得到陛下的賞識,憑借的並不是你迎娶了皇子,而是你的真才實學,陛下曾經說過,她用人只在乎真才實學,出身如何並不重要,本殿不希望你妄自菲薄,至於十四皇弟,只要你不做的太過分,本殿都可以為你擔著,而陛下更是明理之人。」

她頓了頓,隨後又補了一句,「阿靈,家宅若是不寧,如何能夠安心建功立業?」

於靈忽然間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這些年,她一直拿十四皇子沒法子,一是因為十四皇子畢竟是皇家的皇子,二便是因為,她自己的出身……她沉默了會兒,隨後看向安王,「是下官愚昧了,多謝殿下提醒!」

「也沒有什么提醒不提醒的,你我總該也算是親戚了,不過是親戚間說說駕馭後宅之道罷了。」安王淡淡一笑道。

於靈自然明白,「殿下說的是。」

兩人隨後又說了好一會兒話,於靈方才離開。

於靈走了之後,安王正君過來了,身邊小侍手中端著方才燉好的補品。

自從明貴太君去世之後,安王正君便一直擔心著自家妻主,「我方才燉好了一盅補品,殿下不如用些吧,這幾日,殿下甚是忙碌,如今難得在家,便該好好補補身子。」

安王握起了自家正君的手,微笑道:「你有心了。」

安王正君輕輕一笑,隨後讓小侍將補品裝入碗中,安王正君親自送到了安王的手上,安王沒有拒絕,一下子便將一碗補品都給喝光了,她也知道這些日子自家正君心里極為的擔心她,擱下了碗之後,安王便與自家正君說起了一些閑話,無外乎關於孩子,關於府中的一切雜事。

安王正君難得見妻主這般有興致,便也笑著與她說了好一會兒,最後,安王正君猶豫一下,終究是提起了明貴太君病逝的事情,「殿下,父君雖然已經走了,但是我相信,如今他也是在天上看著我們的,父君臨終之時最希望的便是殿下能夠開心生活,我知道殿下心里難過,但是,還請殿下保重身子。」

「我知道。」安王握著自家正君的手,人都說年少夫妻老來伴,如今他們還不算是老,但是,她很慶幸能夠有他這般伴,「放心,往後我們便安心過日子就是了。」

對於這個正君,她也是虧欠了許多。

當年父君對他所做的事情,還有如今,因為她,而讓於家得了一個囂張跋扈卻不得休棄的正夫,以致家宅不寧,後嗣不旺。

而他,這些年,為她打理府中,善待後院個人,真心教養她的所有孩子。

人人皆說他的福氣好,嫁的一個好妻主。

可是誰又知道,真正福氣好的人該是她司慕璇方才對。

安王正君笑道,「殿下既然說了,便不可反悔。」

「為妻何曾對你說了話卻反悔的?」安王失笑道。

安王正君也是笑了出聲,或許,他懸了好久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兩人有說了好一會兒話,安王正君說是要去看孩子便離開了。

而安王卻在靜坐了會兒之後,起身走到了書架的暗格當中取出了一個盒子,然後神色悲傷地將盒子鄭重地放在了書案上邊。

她沒有立即打開,而是低著頭凝視了好一會兒,隨後,方才動手開啟。

盒子里頭沒有裝著什么貴重的東西,而是一縷有紅綢綁著的青絲。

這是明貴太君臨終之前交給安王的。

明貴太君希望往後安王有機會去南詔,便將這縷青絲放在他父親的墓前。

這也是明貴太君臨終前說的最後的一句話。

雖然他不想再讓女兒掛念南詔,可是,到了最後,他還是無法抑止心中的思念。

安王看著盒子中的那縷青絲,神色悲涼,「父君……當年他狠心將你送來大周……一別數十年,而如今……你卻還是想著他嗎?父君……南詔在你的心中,永遠也無法放下吧?」

……

兩日之後,庄銘歆去稟報上任,同日早朝之後,永熙帝召見了庄銘歆,卻不是在御書房,而是去了京郊西南大營,與兵部尚書白瑞一道。

在西南大營東北角有一處便是連營中將士不得允許也不能擅入的機密之地,這里直屬兵部管械,既是是西南大營的主將以及其他將領也沒有權利插手。

此處便是永熙帝的兵器鑄造坊。

為了便於保護,所以方才設在了西南大營中,而也為了保密,所以,才會設下了這般多的規矩,嚴禁閑雜人等進入。

庄銘歆在秦州是知道京中也有一個兵器鑄造坊的,因為每一年,秦州境內的三個礦產開采出來礦石有一半秘密運往京城。

秦州也是有一個兵器鑄造坊,每一年鑄造的各式兵器先回運回京城,見過檢驗之後,便依照各地軍營所需,分批運往。

一般來說,官家的兵器鑄造坊都該設在重要的軍營附近,以便應急所需,而之所以在秦州設立鑄造坊,便是因為離原材料近,而且,漠北是大周犯人流放之地,有大量的人力可供使用,自然相對於軍營附近的兵器鑄造坊,便顯得有些不夠機密。

庄銘歆可以猜到永熙帝私下還有一個秘密的兵器鑄造坊,但是卻並沒有想到,當她親眼見過了西南大營中的兵器鑄造坊之後,卻是愣住了。

西南大營中的兵器鑄造坊之所以要如此的機密,便是因為里邊研制的都是一些新型的兵器。

永熙帝花費了近十年的十年從大周各處網羅各種能工巧匠,為的就是提升大周軍隊的兵器水平。

而經過了這些年的研制,傳統的兵器也得到了許多的改進,甚至還研制出了一些新式兵器。

永熙帝腦海當中有著許多冷兵器的影子,只是這些都不過是一個概念一個形象罷了,她需要精通此道的人幫忙做出且同時具體的實戰演練這些兵器。

如今,通過一大批的能工巧匠,大周是出現了不少新式且殺傷力極強的兵器,然而,卻未曾經過實戰的演練。

而永熙帝,目前還沒有做好挑起戰事的准備。

戰爭並不是有武器以及將士便夠了的,還需要許許多多的支撐。

這個兵器鑄造坊中除了鑄造兵器之外,近兩年還就不少農業灌溉耕種等用具進行改良。

永熙帝這些年大力地發展大周的商業,許多時候,也似乎忽略了農業這個根本,兩年前的東南蝗災以及所引發的飢荒便是最好的證明。

而慶幸的是,如今還不遲,而大周的農業也有很深的根基,暫且經的起她的疏忽。

永熙帝親自巡視了一些新式武器的鑄造以及試用,而結果還算是滿意,只是,看著這些武器,她的心,卻也不禁閃過了一絲慌意,便是她清楚自己這樣做沒有錯,但是,對於發動戰爭,偶爾之間,她的心還是會生出了一絲罪惡感。

或許,她終究還是未曾完完全全地融進了如今這個身份。

她曾經以為,前世的事情她早便已經遺忘干凈,然而,有些事情,往往根深蒂固的連她自己都覺得訝然。

從兵器鑄造坊中出來,庄銘歆的心一時間無法說出究竟是和感覺。

而白瑞,卻是滿心的興奮,像是恨不得明日便帶著那些武器上戰場。

這便是文人以及武將的區別。

回程之中,庄銘歆被請上了永熙帝的馬車。

司慕涵凝視了會兒眼前同樣成熟了不少的女子,神色淡淡,「這些年辛苦庄愛卿了。」

庄銘歆沒有因為司慕涵平淡的態度而有所松懈,「為陛下盡忠是身為臣的本分。」她的話沉吟了會兒,隨後微微抬頭,方才繼續道:「當年臣犯下逆天大錯,蒙陛下不罪,臣更應鞠躬盡瘁為陛下孝命盡忠。」

她知道這一趟回來,總是避免不了提及當年的事情。

與其等待陛下將來開口,不如自己先行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