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雪千醒逝(2 / 2)

「陛下當年也並非如我所說的那般不堪,只是,那時候,身為母親的,不希望兒子成為皇權爭斗之下的犧牲品而已。」雪千醒幽幽地說著,「不瞞陛下,便是如今,我也是不願汐兒嫁入皇家。」

「太傅仍舊不信朕?」司慕涵抬眼問道。

雪千醒搖頭,「我不信的並非陛下,而是不信歲月。」

司慕涵蹙眉。

「歲月流逝滄海也成桑田,更何況是區區恩愛?」雪千醒看向司慕涵,「便如同著春日的暖陽一般,每一年,都是不一樣。」

「所謂的不一樣不過是個人的感覺罷了。」司慕涵反駁道,「至於滄海蒼天,太傅,你我都不過是血肉之軀,何來這般長久的歲月?」

「然而時間最容易便的往往便是情。」雪千醒繼續道。

司慕涵卻笑道:「太傅便是到了如今卻依舊記掛著阿暖,便不是證實了,情亦可以長久,亦可以一生。」

「陛下覺得,陛下對汐兒已經可以到了這般一步了嗎?」雪千醒失笑道。

司慕涵也不惱,雪千醒不信任她,這已經是老問題了,從這份情一開始,她便不信他們可以維持一生,不,該說是,她不信她可以維持下去,面對這份不被信任,司慕涵也雖然無力,有時候甚至有些惱怒,可是,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淡然面對,自古帝王無情,若她是雪千醒,她或許也會有這般的擔心,她看著雪千醒,無奈笑道:「太傅只要憂心阿暖一日,便不會信朕的話。」

「陛下也不要嫌我這個老婆子這般低看陛下。」雪千醒笑道,「或許是習慣了了,便是汐兒嫁人當了父親,還是改變不了這個習慣,也許,並不是我不信陛下,而是,擔心,已經成了習慣。」

雪千醒後退了一步。

司慕涵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太傅不必妄自菲薄,或許過個幾年,朕也會如太傅這般。」

「是啊,陛下也當了母親了。」雪千醒笑道,「說起來,時間過得也真的快,一眨眼間,所有人都換了一個樣。」

司慕涵但笑不語。

兩人沉默了會兒,雪千醒緩緩開口,「當年汐兒求著讓我允許他跟隨傾兒學武之時便說過,他這一輩子其實最想的便是與你肩並肩地遨游天下,汐兒的性子總是不是風便是火的,很多事情都只是三分熱度,過了,便扔下了,可是,只要是與你有關的任何事情,不管多么的艱難,他都會堅持,也都能堅持,汐兒是男子,又是錦衣玉食長大的,習武於他來說,是一件苦差事,當時我之所以允他習武,便是想著他過不了多久便會自己放棄,可是最後,他卻沒有……好幾年的辛苦,如今,卻絲毫用不上,他這一生,只能困在那金碧輝煌的宮殿之內……」

司慕涵默然。

這件事,她無法改變什么,便是她愛他,一生不變,也不可能改變這個事實。

這一生,除非死,不管是他還是她,都不可能從那重重的宮殿當中脫離出來。

雪千醒凝視著司慕涵,「若是早知道汐兒回困於皇宮之內,當年,我便不會這般縱著他的性子,這樣,也許我便無需這般的憂心。」

「阿暖這般,很好。」司慕涵緩緩說著,聲音有些沙啞。

雪千醒笑了笑,不置與否,「陛下,我不期望您一生待汐兒真情不變,只是希望陛下將來便是移了情,也不要讓他知曉,便讓他做一輩子的糊塗之人……懵懵懂懂傻傻地過一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司慕涵看著她,良久之後,方才點頭。

不是她同意了她的話,而是,她不忍看著一個將行就木之人眼中的希望熄滅。

她並不認為,她口中所說的這些將來會成為現實。

其他的她不能保證,可是她的心,她的情,她可以掌控。

雪千醒見她點頭,便不再多說什么,也沒有因為她的承諾而開懷也沒有追加更多的擔憂,只是從身旁取出了一個包裹,隨後顫抖著手遞給了司慕涵。

司慕涵起身接過。

「多謝陛下這般多年對雪千醒和雪家的看重。」雪千醒微笑地說了這句話,笑容當中,卻是蘊含了許許多多的東西。

從她的笑容當中,司慕涵讀懂了她的意思,也知道,她也懂了她的用意,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包裹,沒有問那是什么,聲音有些低,便如同當年在上書房時,面對著她忽如其來的提問一般,「太傅……」

雪千醒卻打斷了她的話,只道自己累了,無法相陪。

司慕涵明白,她這是在逐客。

她沒有多留,也沒有動怒,只是覺得滿心的沉重,從雪家出來,上了回宮馬車之後,她方才打開了雪千醒送與她的包裹。

包裹內只是放著兩本札記。

一本關於治國策略,另一本,則是她多年來於文學院中積累下來的心得。

司慕涵從喉嚨當中溢出了一絲哽咽,胸口被什么東西壓著似的,沉重的有些喘不過起來……

當日晚上宮門關閉之前,內務府將雪府報喪的帖子呈上了司慕涵的案桌。

雪千醒於黃昏時分病逝。

當夜,司慕涵在御書房中坐了一夜,次日,下旨,休朝一日。

前帝師雪千醒病逝一事很快便傳遍了京城,眾人隨即明白過來,為何今日,一向勤政的永熙帝會毫無原因休朝。

也因為永熙帝的這個舉動,注定了雪府的喪事不可能悄然進行。

從設靈開始,前往吊唁之人幾乎踏平了雪家的大門,除了朝中大臣,還有許許多多雪千醒的門生,好友,敬仰其名聲之人……

雪千醒的一生走到了盡頭,其名,卻留在了許多人的心中。

二月十五,四皇女司予述前往雪府祭奠。

二月二十,雪千醒次女雪傾遵照其遺願,扶靈回鄉安葬。

長女雪硯繼承家主之位於京城閉門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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