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母子心結(2 / 2)

司以佑臉色微微一僵,然後端著臉道:「我給父君送燉品來。」

「奴侍進去通報。」那宮侍隨即行禮道。

司以佑卻一反常態地阻止,「不必了,我自個兒進去便行。」說罷,起步走進了寢殿內。

那宮侍有些訝然,但是也未曾阻止。

司以佑進了寢殿,將手中的燉品放在了外室小廳的桌子上,隨後,起步往內室走去,過了珠簾,進了內室,便看見了司慕涵正坐在了床沿邊地頭看著正在沉睡的蒙斯醉。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沒有再上前。

司慕涵此時也聽到了動靜,轉過身看向司以佑。

司以佑一動不動,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司慕涵蹙了蹙眉,隨後低聲道:「佑兒。」

司以佑沉吟會兒,方才抬起視線,緩步上前,低聲行禮:「兒臣見過母皇。」

司慕涵凝視著他,「母皇問過了御醫,你父君的身子沒有大礙,再養幾日便可以完全康復了。」

司以佑低著眼簾,「兒臣知道。」

「佑兒……」司慕涵見兒子這般冷淡,似乎有些意外,「你……」

「兒臣這幾日忙著照顧父君,未曾來得及去給母皇請安,還請母皇恕罪。」司以佑打斷了司慕涵的話,垂著頭低聲道。

司慕涵凝視著他沒有說話,那幽深的眼底漾起了一絲的愕然,隨後,消散而去,緩緩地說道:「佑兒,柳氏對你父君不敬,母皇已經訓斥他了。」

「恪侍君懷著母皇的孩子,氣性自然是大些的。」司以佑緩緩地說著,視線始終一直低著,「父君也不是那般沒有肚量之人。」

這話出口,隱隱帶上了一絲尖銳。

司慕涵神色有過那一瞬間的微顫,「母皇知道你擔心什么,佑兒,柳氏不會對你父君造成任何的威脅,即便他誕下了皇女也一樣。」

司以佑抬起了視線,直視司慕涵,神色平靜的幾乎沒有表情,「那趙氏呢?母皇從圍場當中帶回來的那個趙氏呢?他和雪父君長得很像嗎?」

「佑兒?」司慕涵蹙了眉頭。

司以佑恍若未覺,微微笑了起來,「兒臣失言,還請母皇恕罪。」頓了頓,又道:「兒臣相信母皇的話,父君也曾經這般告訴過兒臣,父君說,柳氏無足輕重,而且,父君的威脅,也從來不會來自於一個男子。」

這話說的輕緩,然而,卻帶著明顯的嘲諷。

司慕涵從未見過兒子這般,仿佛愣住了,沒有絲毫的回應。

「既然父君還未醒,那兒臣便先告退了。」司以佑握緊了藏在衣袖下得手,「父君需要靜養,母皇也是忙於政事,便讓父君好好休息吧。」

說完,便要行禮退下。

「佑兒!」司慕涵站起了身。

司以佑抬起頭,卻是先看向床上安睡著的蒙斯醉,壓低了聲音道:「母皇,父君還在睡著,這些日子父君晚上都睡得不太好,兒臣好不容易勸了父君午後小睡一番,父君雖然答允了,但是卻還是要服安神湯葯方才能夠安睡。」

司慕涵看著兒子,卻沒有說話。

司以佑又行了一禮,隨後,轉身退了出去。

司慕涵轉過身,看了一眼床上已然安睡著的蒙斯醉,然後,起步追了出去。

司以佑方才走出了寢殿的門口,便被司慕涵給叫住了,他咬了咬牙,然後轉過身,看著追了出來的母親,心,難過異常。

從小,他和母皇其實不算是親近。

他不喜歡撒嬌,不喜歡出門,更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甚至不喜歡和別人過於的親昵。

大皇兄最粘母皇,三皇弟總是愛闖禍愛和母皇斗嘴。

那時候,他卻總是遠遠地看著。

他心里也曾經羨慕大皇兄和三皇弟與母皇這般的親近,可是,他卻沒有覺得難過,因為那時候,即便他和母皇不親近,可是,他還是感覺得到母皇是疼愛他的。

即便是現在,他也知道母皇心里還是疼愛他。

可是……

看著父君那般的傷心,看著父君日漸一日的憔悴。

他真的無法諒解,真的無法……

沒錯。

他心里生出了怨恨。

對眼前這個最敬仰的人生出了怨恨。

父君從來不爭不搶,從來都是安安靜靜,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從來沒有做過任何讓母皇為難的事情,母皇為何要這般對待他?

那日父君所說的那句他的威脅從來不是來自於後宮的男子話的時候,他不是不明白,只是當時他不願意去明白罷了。

父君的威脅,從來只是來自於母皇!

可是母皇為何要這般對待父君?

父君傷害到別人了嗎?威脅到母皇了嗎?

為何母皇要這般對一個全心全意為她的人?

司慕涵看著兒子平靜的面容,一時間有種不敢靠近的感覺。

「母皇可還有吩咐?」司以佑垂下了眼簾,掩蓋住了眼中狼狽的神情,僵硬地說道。

司慕涵沉默會兒,方才開口,聲音卻顯得有些異常,「母皇也許久未曾和你說說話了,今日便陪母皇好好說說可好?待你父君醒了之後,再一同看他。」

「兒臣還得回去替父君處理一些宮中雜事。」司以佑當即便拒絕了,仿佛是沒有經過任何思索的脫口而出。

司慕涵蹙眉,「雜事?」

「母皇誤會了,並不是父君想要兒臣勞累,而是父君覺得兒臣已經長大了,應該學習處理庶務,將來好撐起一個家。」司以佑急速地解釋道。

雖然司以佑的話都是說的很溫和,但是,聽在了司慕涵的耳中卻是帶著刺,身子似乎顫了顫,「佑兒……」

司以佑深吸了一口氣抬起了頭來,正視著眼前之人,「兒臣很喜歡父君為兒臣所起的這個名字,雖然兒臣也曾經一度抱怨過這個名字沒有皇子的貴氣,不過卻仍是感激父君對兒臣拳拳慈愛之心,父君給兒臣起這個名字的原意是希望兒臣能夠得到上天的庇佑,安康一生,不過如今,兒臣更是希望將名字的寓意換成了兒臣會庇佑父君一生!」

他說吧,不理會司慕涵拿瞬間轉了顏色的面容,轉身離開,便在轉過身的那一瞬間,眼睛再也抑制不住紅了起來,原本一直壓著了心頭的淚水,也涌上了眼眶,只是,他卻咬著牙,不讓它們落下。

他的腳步加快了起來,最後,更是跑了起來。

一股氣,跑回了他的住處。

「二皇子,你怎么了?」屋內的伺候的宮侍見了主子這般跑回來,滿臉驚慌地問道。

司以佑沒有回答,而是吩咐著,「我要作畫,你們都出去,我要作畫。」一邊說著,一邊往畫案走去,他不能這般亂,他要平靜下來,他的心,很難受……

往常他心里難過的時候,作畫總是能夠讓他安下心來。

可是這一次,卻並沒有幫到他。

因為,他看見了畫案上正放著那副還差幾筆便可以完成的秋日圖。

看著眼前這幅精心畫制的秋日圖,那蓄在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奪眶而出。

一滴滴淚珠低落到了畫上。

畫上已經干了的墨汁漸漸地化開了……

畫毀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司以佑神色驚慌地用手去擦,可是越擦,墨汁化的更快,看著眼前已經是毀了的畫,司以佑眼中的淚水流的更加的慌。

身邊的宮侍見了,大驚之色,「二皇子你別這樣……畫毀了再畫就是了,你別這樣……」

主子從未試過這樣的。

司以佑卻猛然間發了怒,一把推開了那宮侍,然後叱喝道:「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

屋內的宮侍都愣住了。

司以佑卻等不及他們回過神來,便動手將他們一個一個地推出了門外,然後,猛然關起了房門。

「二皇子……」

「二皇子你到底怎么了?」

「二皇子……」

屋外的宮侍一個勁地喊著。

司以佑捂著耳朵,背過了身,靠著門背緩緩地蹲下了身子,蜷縮起來,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