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這般不公(1 / 2)

安王府

「讓人去問問殿下好了沒有。」安王正君已然穿戴好進宮出席宮宴的服飾,看著外面漸漸黑下來的天色,便對身邊的下人道。

下人領了命令便往書房而去。

安王正君坐了下來,卻是嘆了口。

「父親怎么了?」一旁的安王世女見狀,開口道,一張與安王有著五分相似的面容揚著擔憂,「父親這幾日似乎都有心事?可是在因為女兒的婚事?」

安王正君看向她,「說什么傻話,你的婚事一切都進展的很順利,你母親也同意了,只要陛下也恩准,這門婚事便成了,只是……」既然說開了這個話題,安王正君便也就直接將它說開了,「只是我為你定下的這家公子雖然出身書香門第,然而卻也不算是名門,你可有意見?」

安王世女搖頭,「婚姻大事自然是由母親和父親做主,女兒相信父親一定會為女兒選一個好正君的。」

安王正君聞言,「你沒意見,那我也安心了,等你的正君進門之後,我會將掌家之權移交給他……」

「父親!」安王世女一驚,「女兒不是……」

「我知道你孝順。」安王正君打斷了她的話,「我這般做也是為了安王府好,你是安王世女,將來安王府必定會交到你的手上的,而如今的安王府已經不是十幾年前的安王府了,當年我嫁給你母親的時候只要掌管好後院便足以了,可是你的正君卻不能夠僅僅如此,他必須在內能安後院,在外能應酬各方,雖然我為你挑的這個公子各方面都不錯,只是不高的出身也是使得他在各方面的能力上略顯不足,還需要歷練一番方才可以擔當起安王世女乃至將來的安王正君一職,出嫁王府,外邊的應酬倒是可以緩一緩,畢竟這里面牽扯了太多的東西,出不的一絲差錯,不過在安王府內,卻沒有這般多顧忌,便是做錯了什么,都是自家府里的事情。」

「即便如此,父親也無需這般著急。」安王世女始終是有些不安。

她很清楚放棄了掌家之權意味著什么,即便是親生父女,在女兒正夫進門之後,作為父親也不可能立即交出掌家之權的,更何況,她不是父親親生的,而且,她的生父還活著。

他便不擔心交出掌家之權之後會受到威脅嗎?

安王正君看著安王世女不安的神色,他心里也是清明如鏡,緩緩道,「如今我還不算老,便是你的正君犯了錯,我還有心力幫著糾正,若是再過幾年我老了,心力不足,若是那時候再讓你正君掌家,怕會出亂子我也沒有心力搭把手了,而且,早些掌家,你的正君也好早些上手,同時也會更加的安心與你好好過日,這門婚事對你的正君來說可以說是高攀了,當年我初嫁給你母親的時候,心中也是充斥著各種不安,當時你母親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是大婚次日之後,你母親便召來了管家,直接將掌家的大權交到了我手上,爾後進宮去給襄定明貴太君請安的時候,他也交代了你母親,讓我直接掌家,便是因為這件事,我心力的不安方才緩了下來。」

「父親放心,待正君進門之後,女兒也會如同母親敬重父親一般敬重他的。」安王世女正色道。

安王正君笑了笑,「他是你的正君,你自然是要敬重他的,一個家中,唯有尊卑嫡庶分明,這個家方才能夠安定安穩,而你,方才可以安心在前程上。」

「女兒明白。」安王世女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

安王正君垂了垂眼簾,「父親不是想干涉你後院的事情,只是,側室可以寵可以憐,但是不可以放縱,也不可以逾越了尊卑。」

「女兒知罪!」安王世女忽然間跪了下來。

安王正君起身將她扶起,卻沒有深入挖掘這個話題,而是微笑道:「其實我這般做也是有私心的,你的正君掌家,我便可以清閑一些,多些時間陪著你母親,如今你母親雖然年輕,但是這些年來,她終日忙著朝政,我也實在是擔心她的身子,府中的事情有人管了,我也好花多些心思在你母親身上。」

安王世女臉色還是有些不好。

「這件事便這般定了吧。」安王正君不給她繼續反對的機會,「你放心,我會手把手地教他的,不會一下子全部放手不管的。」

安王世女掙扎了半晌,「父親放心,女兒和女兒的正君將來必定好好侍奉您的。」

安王正君笑了笑,「你是我的女兒,自然會好好侍奉我,不過,父親也希望你能夠多多看顧一下你兄長,雖然如今他在蕭家過的不錯,但是我和你母親畢竟是要先走一步的,你是他的嫡親妹妹,往後,我和你母親不在了,他在母家唯一能夠依靠的人便是你了。」

「父親放心,女兒必定會盡全力護佑兄長。」安王世女正色道。

安王正君點了點頭,「這樣我便放心了。」

而這時,方才派去請安王的下人回來了,「回正君,殿下請您到書房一趟。」

安王正君微微一愣,隨後對安王世女道:「那我過去看看。」

「女兒在此等候母親和父親。」安王世女道。

安王正君點了點頭,然後微微蹙著眉頭,往書房而去。

安王世女坐了下來,卻猛然發現自己的手心竟然冒出了冷汗。

「主子沒事吧?」旁邊的隨從見狀問道。

安王世女搖了搖頭,然後卻也抬起頭看向那隨從,問道:「這些日子我真的做的過了嗎?」

父親以前從未用過這般方法和她說過話的。

那隨從沉吟會兒,「主子,您畢竟不是正君親生的。」

「我也知道,即便我過繼了給父親,但是畢竟還是隔了一層,只是……」安王世女有些苦笑,「我也是真心真意地孝順他……」

「正君沒有女兒,這般多年,主子是孝順他,但是,請恕小的多嘴,這一回,主子不該納側君的母族的男子入府的,而且還是在正君放出了風聲要為你你挑選正君的時候。」那隨從語重心長,「這些年主子和側君不算是親近,但是如今卻忽然間做出這般一件事,難免正君不會覺得您過去和側君的疏遠不過是做戲罷了,而且這一回正君為主子挑選正君一事也是殫精竭慮,雖然未來正君的出身不高,但是卻也是正君精挑細選的。」

「我只是覺得對不住他……所以這回方才如了他的心願……而且,不過是一個侍君罷了……」安王世女臉色有些白,「父親這些年不也是沒有阻止我和生父來往,往常也時常讓我去給生父請安……你說父親這幾日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件事?」

她是真的沒有想著扶持生父來對抗父親的想法。

她很清楚,在母親的心中,父親的地位沒有任何人可以動搖,即便他沒有為母親生下一個女兒。

而且她能夠有如今這樣的身份地位也是父親給予的。

當年母親並不只有她一個女兒,雖然她是庶長女,但是,若是沒有他的同意,母親也不會挑選她過繼,她過繼了之後,父親也是真心實意地教導她,兄長有的,她都有,甚至兄長沒有的,她也有,即便是過繼的嫡女,但是,她卻沒有比真正的嫡女低一等。

她也是從心底敬重這個父親。

可是這一次……

她的生父拉著她的手哀求,她不能不點頭。

自從過繼了之後,她的生父從來沒有對她提過任何要求,只有這么一次,就這一次。

「小的不知。」那隨從道,「不過世女這些日子也是過於寵著高侍君了,而且,自從高侍君進門之後,便很少來給正君請安,反倒是常常去側君院子。」

「什么!?」安王世女大驚,「有這等事情?」

「世女不知道?」那隨從很是驚訝。

安王世女臉色大變,她是真的不知道,年前陛下給了恩旨讓她去禮部中任職,雖然位置不高,但是卻也是一大恩典,而她也不想讓母親失望便全身心地投住進去了,咬了咬牙,鐵青著臉看著那隨從,「你還知道什么?!」

難怪父親會說出今日這番話!

那隨從收起了訝然之色,然後便將聽來的閑言碎語一一說了出來,這些情況最後歸結成了一個猜測,那便是安王世女有意伺機踢走安王正君扶自己的生父上位。

安王世女越聽臉色越是難看……

……

安王正君也不是沒有聽見如今府中的流言,不過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他比誰都清楚,只要有安王在,誰也撼動不了他的地位,便是將來……他的地位也不是一個側君可以撼動的,而且若是他想,他完全可以徹底地撲熄這些流言,只是他最終還是沒有這般做。

聽到這些流言以及安王世女的行為,他的心說是不難受那也是假的,畢竟這些年他是真的對她掏心掏肺了,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事情都挺讓他寒心的,而可笑的是,便在不久之前,他還覺得自己的人生幸運之極,覺得自己養了一個好女兒!

安王正君一直覺得自己看人挺准的,可是這一次卻還是走眼了,安王世女的生父這些年一直安分守紀,可是這一次,這個時候,他卻再也按捺不住了!

也好,就讓這件事給她提提醒,也好敲打敲打那些不安分的人!隨便看看她如何處理這件事,看看他是不是也看錯了她,看看這般多年,他是不是費盡心力養出了一頭白眼狼。

不過如今最讓安王正君憂心的還不是安王世女,而是安王。

他實在是不知道她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

是因為雪災的事情,還是因為其他?

今日陛下休朝,各部大臣除了當值的都無需前去衙門,殿下不當值,所以今日也沒有出府,只是雖然沒有出府,但是卻一整日都呆在書房當中,便是午膳也是在書房中用,他在午膳之後不久去看過了,正好遇見了收拾食盒出來的下人,一看之下,卻發現那些飯菜根本便沒有動多少。

便是當年陛下因為皇貴君的事情而瘋狂不已的時候殿下也未曾這般過。

到了書房,便見安王站在書房外的長廊上,負手凝視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安王正君一見安王的神色,頓時愣了一愣,他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天色雖然不好,今晚應該會再下雪,可是如今朝廷已經有了准備,即便再下雪,也不可能造成重大的損害的,為何殿下還是這般憂心忡忡的樣子?

為什么?

安王正君呆愣了半晌,然後吸了一口冷氣,緩步上前,「殿下。」

安王收回了視線,轉過身看向安王正君,聲音輕柔,「來了。」

「嗯。」安王正君點了點頭。

安王看向了隨行的下人,「你們都下去吧。」

安王正君又是一愣。

下人領了命令一一退下。

安王自然是看出了安王正君的不安,伸出了手,握著他冰涼的手掌,「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

安王正君忽然間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殿下……」

安王牽著他的手進了書房,然後關上了門。

書房內開了火爐,很是暖和。

這般一冷一暖的,更讓安王正君不適,「殿下……」

安王往書案走去。

安王正君愣在了原處。

安王轉過身看向安王正君。

安王正君身子莫名地哆嗦了一下,然後,木然地上前。

安王看著安王正君的臉色,眼底閃過了一抹內疚,「我……」

「殿下可是有事要我幫忙?」安王正君忽然間開口,多年的相濡以沫,他見了她這般神色如何會不知道。

安王嘴邊泛起了苦笑。

安王正君握緊了拳頭咬了咬牙關,雖然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能夠讓她這般為難的必定是很嚴重的事情,而她如今需要他幫忙,安王正君上前一步,握著安王的手,「殿下……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想讓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求你往後不要在這般……我是你的結發之夫,不管面對任何的困難,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殿下,這幾日我的心很慌,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的,我很想問你,可是卻又擔心問了不該問的,更擔心會讓你為難……」

「是我對不起你!」安王伸了手將安王正君摟入懷中,「對不起……自從你嫁給了我之後,便一直在擔驚受怕。」

「我不怕擔驚受怕,我只是怕你會有朝一日棄我而去……」安王正君紅了眼睛。

他之所以不願意她入朝為官,不願意她屢屢為了其他人而和陛下起沖突,他不願意她一日比一日位高權重,不是因為擔心受到牽連,而是擔心她會出事擔心會失去她!

「我知道。」安王合了合眼睛,聲音有些哽咽,所以,她方才說對不起,這個男子從來沒有對她要求過什么,只是希望她平安罷了,只是希望能夠安心生活,可是,她卻連這個都給不了他,甚至如今還很有可能會連累到他。

安王正君吸了幾口氣,平復下了自己的心情,擠出了一抹笑意,對著安王道:「你看我,兒子都已經嫁人了,卻還是這般……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安王沒有立即回答,凝視著他的目光有著極深的掙扎。

安王正君微笑道,「殿下,我是你的結發之夫,榮辱與共生死相依。」

安王眼底的愧疚之色更濃,好半晌之後,她方才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我是有事情想讓你幫忙,如今,也只有你可以幫我。」

安王正君壓下了心底的不安,「殿下請說。」

安王又沉默地凝視著他會兒,隨後方才從懷中取出了一封用紅泥封口的信。

安王正君看了那信,愣了愣。

安王凝著面容,「今晚的宮宴,你找個機會,將這封信交給趙侍君。」

安王正君眼眸不禁睜大,整個人都呆住了。

安王沒有再說什么,而是等著他回過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王正君方才找回了一絲神智,隨後,狠狠地抓著安王的手臂,「殿……殿下……你……你方才說什么……信交給誰……」

趙侍君?

趙侍君?

那個和皇貴君長得極為相似的趙侍君?

他是不是聽錯了?

聽錯了是吧?

殿下怎么可能會讓他送信給趙侍君?

「殿下是說恪侍君柳氏吧?」

安王正君情願相信安王和柳家私下來往也不願意相信安王和趙氏居然有關系。

安王凝視著他,對於他的震驚並不意外,緩緩道:「是趙侍君,陛下新封的侍君趙氏。」

「怎么可能!」安王正君厲色反駁,「趙侍君方才進宮沒多久,連我也未曾見過他,殿下怎么會讓我送信給他?趙氏……」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下來。

趙氏是在圍場當中被陛下救下的,而當時,殿下也在那里。

而殿下的不對勁便是從趙氏進宮開始……

他懷疑過她是因為這件事而心緒不寧,但是,也只是以為她擔心陛下會被趙氏而迷惑如同當年失去皇貴君之時一般瘋狂……

可是如今……

殿下要他給趙侍君送信……

而且是以這樣隱秘的方式……

安王正君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為什么……殿下為什么要我送信給趙侍君?殿下是警告趙侍君不要借著長得像皇貴君在宮中興風作浪嗎?」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的趙氏為恪侍君求情一事。

安王正君一直繞開了已經在腦子里面成型的想法。

安王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眼中有著極深的掙扎。

安王正君腳步不禁踉蹌地後退了兩步,臉上此時已然是慘白無比,「趙氏……和殿下……有關系……」

他沒有忘記,這一次的圍場防御,她也有份參與。安王還是沒有回答。

安王正君已經是肯定了的,「為什么……會……」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當中閃過了許許多多的可能性,可是,每一個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趙氏出現在圍場和她有關系嗎?

可是……

她為何要這般做?

為何?

「殿下,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瘋了嗎?你知道若是陛下知道了這件事會有什么後果嗎?殿下……為什么要這樣做?即便你真的想送一個男子進宮……也不能選一個和皇貴君這般相似的男子……殿下,我們擁有的真的已經夠多了!夠多了!」

安王正君顯然是覺得安王這般做是有意帝位。

安王上前一步,伸手將他摟入懷中,「不是你所想的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想過傷害陛下!」

安王正君還想質問她,可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只是伸手緊緊地抱著她,像是害怕一松手便要永遠失去她一般!

安王扶起了他的肩膀,神色有些惶恐和焦急,「你聽我解釋……」

「這是你的願望嗎?」安王正君卻忽然間打斷了她的話。

安王一愣。

「若這是你的願望,那我幫你!」安王正君伸手奪過了安王手中的那封信,然後,收入了懷中藏了起來,蒼白的臉色上面揚起了一抹決絕,「我說過,我們榮辱與共生死相依,便是前面是無邊地獄,我也會跟著你一同往前走!」

「我不是這個……」安王忙道。

安王正君卻伸手緊緊地抱著她,「我不需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也不需要知道這件事的始末,我會照著你的話去做,我會安然地將信送到趙侍君的手上!你放心!你不需要跟我解釋!我是你的結發之夫,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會幫你!殿下,我都會幫你!」

他心里是很怕很擔心,更是有很多的疑惑,可是,他不想去管這些了!

他嫁給了她半輩子,如今還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既然她要這般做,便是錯的,便是結果是萬劫不復,他都會幫她!

安王雙手垂在了身旁,張了口,但是所有的話都被哽在了喉嚨……

……

皇宮

延安殿

趙氏不顧宮侍的勸告執意要站在大殿前遙望著前方的宮門,像是一個等候心愛之人歸來的痴心人。

「主子,天又起風了,我們不如去暖閣那邊等陛下吧……」身邊的宮侍勸道,他進宮為宮侍多年還真的從未見過這般倔強而且不要命的主子,明明身上的傷勢還沒有痊愈,可是卻總是四處亂走,而且還惹事。

這兩日宮中因為主子為恪侍君求情一事流言已經越來越多了。

從他被派到延安殿當差之後不久,他便察覺出來,不管是鳳後還是豫賢貴君都對主子極為的抗拒,或許是因為主子長得那般像全宸皇貴君的緣故吧。

而主子也明明是知道鳳後和豫賢貴君不惜自己,為何還要為恪侍君向陛下求情?

連他一個宮侍都知道這般做定然會將鳳後和豫賢貴君都給狠狠得罪了的,可是主子卻為何便想不到了?主子方才入宮,和恪侍君根本不熟悉,而且,恪侍君腹中的孩子之於他,某種程度上不也是一重威脅嗎?

主子便是想討陛下歡心,也無需做出這等害多於利的事情來!

而且,主子如今也是急的聖寵的,雖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長得像皇貴君,但是只要主子好好利用這一點,定然可以將陛下的心緊緊抓住的!

如今,主子這般一做,不僅開罪了鳳後和豫賢貴君,便是連陛下這兩日也少來了。

如今宮中流言四起,鳳後又是一副放任的態度,恐怕陛下心里也是不高興,或許也是在猜忌主子為恪侍君求情的用心了。

趙氏沒有回答,一如既往地望著前方,眉宇之間彌漫著落寞以及淡淡的悲傷。

那宮侍又勸了幾句,但是都沒有得到回應,「不如奴侍先伺候主子更衣先去悅音殿,這個時辰陛下應該不會過來得,往年陛下的生辰,陛下都會先去朝和殿接了鳳後,然後和鳳後一同前往悅音殿的,如今時辰也差不多了,後宮的其他主子也應該是趕去悅音殿的。」

趙氏卻還是不為所動。

天色越來越暗。

寒風也開始肆虐起來了。

雖然今晚是帝王生辰,但是老天似乎不打算給面子。

又過會兒,天上飄落下了薄薄的雪花。

那宮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主子的神色,又腹議了一陣,隨後便准備繼續開口勸說,只是方才張了嘴巴,便見趙氏忽然間往前跑了出去,「主子……」

他想追上去的同時卻見了前方司慕涵的儀仗。

腳步頓了頓,心里不禁訝然,陛下居然來了?陛下這個時辰過來不是要接著主子一同去悅音殿嗎?那鳳後呢?

鳳後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怕是會更加的恨主子,那主子往後的日子……

即便有陛下的寵愛,但是,後宮之主始終是鳳後啊?

趙氏猛然撲進了司慕涵的懷中,完全不顧形象不顧有下人在場,他在她的懷中,低喃著,帶著極深的哽咽,「你來了……」

司慕涵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朕不過是來晚了一些罷了,你怎么便這般了?」隨後抬手扶起了他,便蹙了蹙眉,「臉色怎么這般差?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對了,怎么不在暖閣中等朕?」

趙氏蒼白的面容揚起了笑意,「我在這里等你!」

「等朕做什么?」司慕涵輕斥道,「快些進去,你看,你的手抖冷成了冰了,你身邊的宮侍是如何伺候的?」

「不管他們的事情。」趙氏慌忙解釋,「是我執意要來這里等你的!我……」

「先進去再說。」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抬頭輕柔地拂去了他頭上的雪花。

趙氏笑著點頭,「好。」手卻始終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臂。

兩人進了暖閣,司慕涵又忙著讓宮侍端來熱茶以及暖手的手爐。

趙氏坐在了暖塌上面,雖然臉色還是不好看,但是笑容卻始終沒有斷過,不過會兒之後,便握著司慕涵的手,笑容轉為了歉意,「涵涵……不……陛下,對不起,我……臣侍又讓你擔心了……」

「說什么傻話。」司慕涵伸手撫了撫他的臉,「是朕不好,朕應該早些過來得。」

趙氏搖頭,「是我不懂事……都已經這般……」他的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有些不安地看著身邊候著的宮侍。

司慕涵揮手:「你們先下去吧。」

「是。」

待宮侍們都下去了之後,趙氏臉上的緊張方才減褪,「都是我不好,總是藏不住話……我應該要改過來的,如今我是侍君趙氏,而不是皇貴君雪暖汐。」

司慕涵伸手端起了茶抿了一口,溫和地道:「沒擔心,便是出了事情,也有朕在。」

「我不想讓你為難……」趙氏看著她,眉宇之間泛起了愧疚之色,「涵涵……恪侍君的事情……我真的沒想到會鬧成這個樣子的,我是真的擔心恪侍君腹中的孩子……我是該先跟鳳後和豫賢貴君說,然後再向你開口的,如今……如今他們……」他的話頓了頓,然後慘淡地笑了笑,「如今他們怕是更是不相信我了……」

「朕相信你便行。」司慕涵擱下了茶杯,握起了他的手,神色輕柔地看著他,「只要朕相信你,你便是。」

趙氏揚起了一抹笑意,隨後便消失,「可是……述兒……她……」

「慢慢來,我們還有許多的事情,相信述兒終有一日也會相信的。」司慕涵輕柔地安撫著。

趙氏勉強地笑了笑,「可是……琝兒……琝兒一直沒有回來……涵涵,是不是琝兒也不相信我?所以他方才不回來……」

「琝兒還不知道這件事。」司慕涵微笑道,「而且朕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琝兒不回來是因為你師父病了。」

趙氏臉色又蒼白了一些,「我……我真的沒用……居然連師父也記不得……我只是記得我曾經和二姐出去學藝……只是……琝兒不回來,師父一定是病的很嚴重的……」

「吉人自有天相。」司慕涵輕柔安撫,「琝兒是我們的兒子,如今他在師父面前盡孝也是為我們盡一份心力。」

趙氏雖然似乎還是無法釋懷,但是卻也勉強地展露笑容,「若是可以,我真的想見見大姐和二姐……可是如今……」

「你若是想見,朕便召你大姐進宮,你二姐雖然不在京城,但是她的女兒雪凝卻在。」司慕涵淡笑道,「當年你也是挺喜歡雪凝的,而這些年,雪凝也是時常陪在了述兒身邊,倒也是讓她開心了不少。」

「我隱約記得當年我似乎讓雪凝在宮中住了一段時間。」趙氏臉上揚起了一抹驚喜,「當時她似乎也只是一個孩子……」

「雪凝比述兒和琝兒便大了那幾個月。」司慕涵點頭道。

趙氏笑容更加的燦爛,「今天晚上的宮宴,雪凝會來嗎?」

「雪家沒有官職,她可能不會來,不過你若是想見,朕立即讓人去召她進宮。」司慕涵道。

趙氏正要答允,而是最後卻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搖了頭,「不了,我的事情不宜傳出去……若是無端端召雪凝進宮給我見,外人怕是會懷疑……還有大姐……二姐那邊……涵涵,我也不想讓她們知道這件事……述兒都不相信我,她們可能更加不會相信……涵涵,我真的很怕看見她們也露出懷疑的目光……涵涵,你答應我好不好?」

司慕涵點了點頭,「好,朕答應你。」

「謝謝你……」趙氏又笑了起來,不過會兒之後,笑容又黯淡了下來,「涵涵……恪侍君的事情,你真的沒有怪我嗎?」

「朕知道你也是好心。」司慕涵溫柔地笑道,「至於鳳後他們,你也不要怪他們,畢竟,他們原本便懷疑著你,所以方才會想這般多,不過你放心,等再過一些時日,你和他們相處多一些的,他們也一定會釋疑的。」

趙氏點了點頭,沉吟會兒,「涵涵,你有沒有懷疑過我?」

「有。」司慕涵緩緩地說出了一個字。

趙氏臉色一變,頓時面無人色,「那你……」

「看你嚇的。」司慕涵撫著他的連微笑道,「朕是懷疑過,可是最後朕還是相信你,朕相信自己心底的感覺,阿暖,你回來了……」

趙氏眼睛閃爍了淚花。

「也正是因為朕經歷過從懷疑到相信的過程,所以朕也有信心鳳後他們也會如同朕一般的。」司慕涵伸手將趙氏摟入懷中,聲音極為的輕柔,「所以,不要擔心。」

「我相信你,只要你說的我都相信!」趙氏聲音雖然哽咽但是卻也極為的堅定。

司慕涵摟了他會兒,便放開,「好了,時候不早了,你也還沒有換衣服,先讓宮侍伺候你換衣服,然而再與朕一同去悅音殿。」

趙氏卻訝然,「我和你一同去?」

「當然了,朕這般晚過來便是要接你一同前去悅音殿。」司慕涵微笑道,「你已經有四個生辰沒有陪著我一同過了,好在上蒼憐憫,你終於回來了。」

趙氏一臉動容,可是卻也搖了頭,「不……我……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和你一同前去悅音殿的唯有鳳後,若是我和你一起去,便是鳳後不在意,朝中的那些大臣怕是也不會樂見的……」

司慕涵蹙眉,「這是……」

「涵涵你先聽我說。」趙氏制止了她的話,「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也知道如今的情形,如今我是侍君趙氏,便還是皇貴君,也不能違背了這個規矩落了鳳後的顏面,涵涵,鳳後如今已經不相信我了,若是我再這般……鳳後心里更是會……我不想後宮不安,更不想你為難……我如今能夠回來,能夠再有機會和你長相廝守,我已經很滿意了的……我不想再如同這一次我為恪侍君求情一樣鬧得滿宮不寧……涵涵,你若是為我好,便應了我吧!」

司慕涵擰緊了眉頭,似一時無法決斷,隱隱中還似乎有著一絲的怒意。

趙氏見狀,隨即起身便想跪下。

司慕涵立即起身扶起了他,「你這是干什么?」

趙氏神色堅定,「涵涵,你若是不答應,我便……」、

「朕答應你便是了!」司慕涵忙道。

趙氏重展笑容,「謝謝你涵涵。」

「是朕謝你放才對。」司慕涵正色道,神色愧疚,「都是朕不好,眼前朕沒有能夠讓你名正言順地站在朕身邊,如今更是讓你大受委屈……」

「我沒有委屈。」趙氏打斷了她的話,「能夠和你在一起,便是最幸福的事情,我並沒有任何的委屈!」說完,便又道:「好了涵涵,你快去朝和殿那邊接鳳後吧,他應該是等急了,我換了衣裳便會過去。」

司慕涵拍了拍他的手,「你身上的傷口雖然愈合了,但是卻沒有好全,出去的時候小心一些,如今外邊下了雪,多批件披風,還有,讓抬輦轎的宮侍小心一些,宮燈多帶幾盞。」

「我知道了。」趙氏失笑地推著她出去,「好了,你快走吧,若是我再不去換衣服,便真的要遲了。」

司慕涵寵溺地笑道:「好。」隨後便念念不舍地轉身離開。

便在司慕涵出了暖閣之後,趙氏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隨後,又勾起了嘴角,而司慕涵,在出了暖閣之後,也褪去了臉上的寵溺之笑,面無表情。

水墨笑還真的是如同趙氏所說的那般在等著司慕涵,只是這一次卻也往年的不一樣,他的心緊緊地綳著,因為他也沒有把握今年司慕涵也回來接他一同前去。

而便在司慕涵去了延安殿之後不久,水墨笑也同時得到了消息了,那一刻,他便覺得一盆冷水兜頭琳在了他的身上一般,冰冷入骨三分。

即便心里已經有了料,但是如今這般聽了,卻還是難受之極。

他斥退了宮侍,然後,呆呆地坐在了暖閣當中。

即便暖閣中溫暖如春,但是他的身子還是索索發抖。

司慕涵到了朝和殿之後便直接去了暖閣,沒有讓人通報,而進去了之後,看見的正是水墨笑呆坐在暖塌上的身影,腳步頓了頓,眸子許是因為宮燈的照耀而閃爍了一下,隨後緩步上前,邊道:「時候不早了,鳳後還沒有動身嗎?」

水墨笑忽然間一愣,隨後猛然抬頭,眼眸卻是睜的大大的。

司慕涵離水墨笑三步之處停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容是一貫的威嚴,沒有多余的情緒。

水墨笑身子顫了一下,然後,倏然站起身來猛然撲身上前,張手緊緊地抱著司慕涵,身子卻也同時開始微微顫抖,這一切仿佛只是下意識的動作似的,便是他抱住了她,腦子卻還是如同方才一般呆滯,然而,心卻是感受到了來自於她身上的暖氣。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然後緩緩伸手,抱了抱他,隨後便道:「鳳後,時辰不早了,該去悅音殿了。」聲音卻是平緩平靜。

水墨笑總算是找回了一絲理智,松開了手,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吸了一口氣,抬了下巴,看著她,「陛下不是去了延安殿嗎?」

司慕涵神色沒有變化,「鳳後對真的行蹤似乎很了解。」

「陛下過獎了。」水墨笑僵著身子道。

司慕涵看著他,「若是准備好了,便走吧。」

水墨笑咬了咬牙,心被她這般一攪不上不下的,比不了方才好多少,「陛下請!」

司慕涵收回了視線轉身離開。

半柱香之後,帝後的駕輦從朝和殿往悅音殿而去。

而此時,悅音殿內已然坐滿了前來參加宮宴的大臣以及其正夫還有兒女,尤其是適婚年紀的嫡女,雖然鳳後和豫賢貴君有意在永熙帝壽宴上為大皇子和二皇子擇選宮侍的事情並沒有大肆宣言,但是鳳後下了命令點明了各家正夫要帶孩子前來參加,這般明顯的暗示,大家豈還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因為今年大辦壽宴,所以水墨笑並沒有如同往年一般在側殿宴請各家正夫,而是直接聚在了大殿內,因為今年的前來參與壽宴的人數多了,整個悅音殿幾乎都排滿了位子。

蒙斯醉很早便過來了,除了是想觀察各家適齡嫡女之外,便是為了看看宮宴是否安排妥當,司以佑坐在了蒙斯醉的身邊,許是因為心里清楚大辦壽宴的另一個目的,臉上似乎泛著一絲的紅暈。

司予昀沒有入座,而是在劉悅臨那邊說這話,年前,劉悅臨的母親也進了御史台繼承了劉沁的衣缽當了御史,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御史,但是有著劉家的聲望以及劉沁積下來的威望,過兩年定然會往上升。

不過最近劉家卻是蒙上了一層愁雲。

因為前閣臣劉沁因為年事已高最近病下了,而且情況不容樂觀。

原本劉沁是回了祖籍養老的,不過年前卻回了京城。

「劉大人,劉老大人的病情真的很嚴重嗎?」司予昀握緊了拳頭,心弦也是緊綳了起來。

劉敏嘆息一聲,沒有多說,只是道了謝,「多謝三殿下關心。」

「三殿下,今日是陛下的壽辰,不該議論曾祖母的病情的。」劉悅臨小聲提醒道。

司予昀垂了垂眼簾,「是本殿著急了,還請劉大人寬心,劉老大人必定吉人天相。」

「多謝三殿下。」劉敏還是只是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