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無盡苦澀(1 / 2)

不會讓趙氏有機會生下皇嗣。

蒙斯醉很清楚這句話背後代表的意思,他看著水墨笑離開正殿的身影,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或許,鳳後是說中了他心里的想法,也或許,他終究是無法回到當初那般。

若是在兩個月前,他或許會憂心,會開口制止。

可是如今……

事敗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他清楚,鳳後也清楚。

可是他們還有選擇嗎?

沒有!

即便鳳後不去做,他也一樣會去做!

將來若是四皇女登基,他的孩子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可是若是趙氏誕下了皇女,那他們不用等到將來,便已經沒有活路!

蒙斯醉合上了眼睛,臉龐在這一瞬間劃過了一抹凄厲的悲傷,隨後睜開了眼睛,卻只剩下了一片冰涼,頓住的腳步隨即上前。

即便她如今對他仍有情分,可是,當初的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已經不復存在了。

阿涵,我累了。

我不怕死。

可是,我還有兩個孩子。

而且我也絕對不能讓自己死在趙氏的手上!

水墨笑離開了正殿之後便去了司以晏的住處,看著兒子一身華服在身,笑意盈盈,他的心卻擰了一下。

司以晏上前,「父後你來了。」

「這般高興?」水墨笑坐了下來,緩緩說道。

司以晏臉上閃過了一抹驚慌,不過很快便笑道:「今日是除夕,兒臣自然高興。」

水墨笑愣了愣,他的兒子居然也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了,若是往常,他自然會欣慰,可是如今,他卻覺得心里難受的厲害,他的兒子學會這些生存之道是因為另一個女子,一個那個他已經明白表明了不喜歡的女子!

司以晏似乎感覺到了父親的異樣,笑容頓住了,「父後……」

父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

可是……

大皇妹說這件事做得很隱秘的……

「今日庄之斯會進宮。」水墨笑直接說了出口。

司以晏臉色一變,「父後……」

「晏兒,別讓了你答應過父後的事情!」水墨笑板著臉說道。

司以晏的臉色又是一變,「父後,兒臣……」

「好了。」水墨笑站起身來,「依著規矩,待會兒你的那些姨母的正君以及三品以上得大臣正夫會進宮給父後請安,父後要回去准備,午膳之後,你和你的皇妹皇弟們便要前去給你母皇請安,之後便過來本父後這邊,父君忙著也脫不開身,你便替父君去准備一下,若是有不懂便去問父君的近身宮侍,也沒有什么難事,便是去清點一些給你皇妹皇弟們的賞賜而已,你學著理事也有一段日子了,應該可以處理,等這事過了之後,你便去佛堂哪里,陪著大師誦經,待時辰到了,父後便會派人接你去悅音殿。」

司以晏聽了這般行程,心里有些焦急,「給皇妹皇弟們的賞賜一事兒臣可以負責,可是去佛堂……大師以前每年除夕都會閉門誦經的……而且,父後讓兒臣去陪大師,這……」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

即便他不怎么機敏,可是這幾年來他也隱隱感覺出來佛堂住著的大師很重要,不管是母皇還是父後都對他很敬重……

可是……讓他去陪大師誦經念佛,他總是覺得過了。

水墨笑自然是猜到兒子的想法,揮手讓屋內的其他宮侍退下,然後示意兒子坐下,正色道:「這件事其實父後早便該跟你說了。」

司以晏見了父親這般神色,心里不禁有些緊張,「父後……」

「大師他不是外人,他是你母皇的生父,你的親祖父。」水墨笑認真地說道。

司以晏猛然站起身來,「什么?!」

「事情是有些難以置信,但是父後沒有騙你。」水墨笑繼續道,「你也應該看得出來,大師眉宇之間和你母皇有些相似。」

司以晏始終還是瞪大了眼睛,但是腦海還未停工,聽父親這般一說,他仔細想了想,卻還真的是,「那……為何……」

他記得母皇的生父已經……

「其中的源頭你不需要知道。」水墨笑沒打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來,「這是長輩之間的事情,別說是你,便是父後也不好去說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敬重大師便是了。」

司以晏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後方才點頭,「好……那……」

「也不能將這件事說出去。」水墨笑似乎猜到了兒子想說什么,「你小時候你雪父君帶你去看望過大師,你母皇這般多的孩子當中,你是第一個看望過他的,而大師也是最疼你,只是因為許多事情,他不方便和你多接觸罷了,如今你既然知曉了,那有時間便去佛堂那邊和他說說話,大師年紀大了,會想和自己的孫兒說話的。」

司以晏點了點頭,有些木然,或許還未完全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

水墨笑說完了之後便起身道,「好了,父後還要回去,你待會兒便去清點給你皇妹皇弟的賞賜,無事便不要四處亂走。」

「兒臣知道。」司以晏點頭。

水墨笑看了他會兒,「晏兒,你知道父君這話的意思。」

司以晏臉色一暗,然後垂下了頭,「兒臣知道……」

水墨笑便知道兒子不會死心,可是也無可奈何,只能自己做好防備,交代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而便在他離開後不久,司以晏立即出了自己的院子去找司予赫去了。

父後這般防著他,他根本便找不到機會出去。

而且父後這般緊張,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司以晏雖然因為自己陽奉陰違而十分的內疚,可是他真的想看看庄之斯,若是不親眼看看她,他便是睡覺也不安穩。

父後,兒臣沒想著做什么,兒臣真的只是和她見一面說幾句話而已!

真的!

司以晏在心里保證道。

司予赫這時候方才在院子當中練功完畢,雖然她沒有司予昀那般勤快,但是每天早晨練一會兒功卻是她雷打不動的習慣,尤其是在冬日,出一會兒汗,感覺更是精神。

看著司以晏急匆匆地過來,司予赫忙問道:「大皇兄你這是怎么了?」

司以晏正要開口卻看見了身邊還站著宮侍,便沒有說出來,而是拉著司予赫進了屋子,使退了宮侍之後方才開口,「大皇妹遭了,父後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大皇兄你別急。」司予赫也有些著急,「你說清楚一些,什么父後知道了?」

司以晏點了點頭,平緩了一下呼吸,便將方才除了程氏那部分之外的其他話都給說了,「大皇妹,父後這般緊緊地盯著我……是不是真的發現了什么?」

司予赫聞言蹙眉想了會兒,「應該不會的……庄家正夫和阿斯今天進宮的事情父後早便已經知曉了,父後不想讓你和阿斯見面自然會讓人看緊你一些,應該不會發現的,若是父後發現了,現在恐怕已經讓人去守著頤安園了。」

司以晏想了想,「還真的是……不過父後真的沒有派人去守著頤安園嗎?」

司予赫聞言,「你放心,待會兒我便去看看。」

司以晏點頭,「好。」

「不過……」司予赫看著司以晏,猶豫了會兒,方才道:「在雪梅樓上面和阿斯見面,大皇兄你真的不怕嗎?」

司以晏一愣,隨後想起了之前司予赫跟他說過的事情,搖頭:「我不怕,我從未害過柳……恪侍君,自然不怕,而且當日恪侍君沒了孩子的時候,我還去過了佛堂為那皇妹或者皇弟上了香,便是恪侍君歿了的時候,我也對著天拜了一拜,若不是父後不許,我還會去給他上香,我都這般了,恪侍君和那孩子自然不會來找我了,要找也會去找害了他們的人!」

就是那個趙氏!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一個長得那般像雪父君的人會有這般惡毒的心腸!

還有母皇……

母皇是想雪父君想的瘋了嗎?

「那便好。」司予赫放心道。

司以晏看著司予赫,「大皇妹……謝謝你!」

「大皇兄你說什么。」司予赫笑道,「我是你的皇妹,自然要幫你了!不過……父後那邊……」這般瞞著父後做這件事,她心里也是不安,只是……「我明年便要出京游歷了,屆時我便是想幫皇兄也沒有法子,所以這一次我一定會幫皇兄和阿斯見面的!」

父後那邊,她以後必定會向他請罪。

司以晏滿心的感動,除了感謝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

半個時辰之後,諸王的正君以及三品以上大臣的正夫依著規矩前往朝和殿正殿向鳳後請安。

水墨笑依著規矩對眾人一一做了賞賜,說了幾句客套的話,唯一不同得就是在接受庄家正夫行禮的時候,冷冷地看著他好半晌,方才開口說著客套話。

雖然僅僅只是半晌的時候,但是庄家正夫卻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心里想著女兒,他早便已經支撐不下去跪地求饒了,可是為了女兒,他要是咬著牙承下了那冷冷的威壓。

水墨笑對庄家正夫的反應有些詫異,同時更是不滿。

庄家正夫一開始是個什么樣子如今又變成什么樣子,他看的清清楚楚,能夠將當初那個畏畏縮縮的膽小之人逼成了現在這般,庄家究竟是什么樣的龍潭虎穴,便可想而知了!

整個請安的過程結束了之後已經將近午時了。

水墨笑只留了諸王的正君在朝和殿用午膳,其他的正夫便依著規矩出宮,而庄家正夫因為得了旨意,便沒有直接出宮,而是先去了內務府那邊和女兒見面,然後再由內務府的人安排前往流雲殿。

因為庄之斯已經成年而且只是得了前往流雲殿請安的旨意,因而她沒有隨庄家正夫前去朝和殿,而是一直在內務府處等著。

庄家正夫在和女兒會合之後稍稍停留了一陣子,便有宮侍領著他們往流雲殿而去。

一路上,父女二人都安安靜靜的。

庄之斯看著父親有些蒼白的臉色,心里極為的內疚,雖然父親一直維持著笑容,但是她知道他方才定然是在朝和殿受了委屈,她不是一個孝順的女兒!

「別亂想。」庄家正夫似乎看穿了女兒的心思一般,小聲對著女兒說道,「父親很好,方才在朝和殿鳳後也沒有為難父親。」

「父親……」

「只要你能夠幸福,父親便是做什么都甘之如飴。」庄家正夫說道。

庄之斯聞言心里更是難受。

「舅父,庄表姐,你們終於來了。」

兩人離流雲殿還有一段的路程,便看見了司予昀快步前來迎接。

「見過三殿下。」

兩人一同行了一個禮。

「舅父,庄表姐不必多禮。」司予昀笑道,「父君等了舅父和庄表姐幾乎一個早上了,我們快過去吧。」說完,又對旁邊帶領的內務府宮侍道:「你先回去吧,本殿領著舅父和庄表姐去便成。」

那宮侍應了一聲,隨後便行禮離開。

司予昀領著庄家正夫和庄之斯往流雲殿而去,只是在到了流雲殿門口之時卻停了下來,「舅父,我有件事想請舅父幫忙。」

庄家正夫一愣,「三殿下這是……」

「還請舅父答允。」司予昀神色凝重地道。

庄家正夫更是訝然。

「三殿下。」庄之斯代替了父親發言,「究竟是何事?」

司予昀沉吟會兒,方才道:「父君前些時候所發生的事情想必舅父和庄表姐也聽說了,雖然如今已經雨過天晴了,但是父君的心情始終無法緩過來,所以我想請舅父今天多陪父君說說話,還有便是……父君因為之前的事情對母皇……有了一些嫌隙……這些日子父君也總是避著母皇,所以我擔心父君不會出席今晚上的出席宮宴,若是父君缺席除夕宮宴,外邊定然又會生出許多關於父君的是非來……如今好不容易方才雨過天晴,父君得了協管後宮之權,姑母也被封了鎮邊將軍,這時候父君更是不能再出事情!所以我想請舅父陪著父君一直到晚上出席宮宴的時辰,舅父是一定要去宮宴的,屆時舅父再請父君陪著舅父過去,父君必然不會拒絕的。」

庄家正夫聽了這話,心里嘆息一聲,便同意了,連庄之斯想阻攔都來不及。

庄之斯不是不想幫忙,也不是司予昀這話說的有什么不妥,只是她心里總是感覺這件事有哪里不對勁,可是父親答允了,她也沒有找到合理的理由拒絕,便也只能保持沉默。

司予昀見庄家正夫答應了之後,便感激了幾句,隨後領著兩人進去。

蒙斯醉在正殿見了他們,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便一同前去膳廳用午膳,午膳過後,便移到了暖閣。

庄家正夫在說了幾句話之後便示意想和蒙斯醉單獨說話。

蒙斯醉會意,便讓旁人退了出去,連司予赫也出去了,在出了暖閣之後,司以佑便回了自己的住處,准備前去交泰殿請安一事,而司予昀則是將司予赫請到了一旁,在確定旁人沒人之時,方才低聲對她說道:「今晚上大皇兄會在頤安園的雪梅樓二樓詠梅間等你。」頓了頓,又仔細瞧了周圍一下,接著說了一個時辰。

庄之斯眼眸睜大,「這是……」

「大皇兄想見你。」司予昀低聲道,「他一直很擔心你。」

庄之斯看著司予昀,眼神很復雜。

「話我已經帶到了。」司予昀說道,「屆時庄表姐是去還是不去,便由庄表姐決定,庄表姐或許不知道,在庄表姐沒有出門的時候,大皇姐已經去了庄家許多次,便是我也去了不少,可是都得不到庄表姐任何的消息,大皇兄有一陣子幾乎急壞了!」

庄之斯眼底閃過了愧疚,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司予昀眸底也快速掠過什么,看著她會兒,繼續道:「其實……父後雖然不同意……但是你和大皇兄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在一起的。」

庄之斯抬起了視線看向她。

「若是你們……」司予昀開口,只是沒有說完便截斷了,「不成,怎么能夠這般,我也真是的,怎么會想出這般方法來的,大皇兄可是皇子,又不是那種不要臉面的男子,庄表姐,你也不能這般對待大皇兄……我這是說什么啊?!」頓了頓,認真肅然地看著庄之斯,「庄表姐便當我什么也沒說。」

庄之斯眯了眯眼睛,自然也猜到了司予昀那沒有說完的話是什么,心里難免生出了惱怒,只是卻沒有發作,「多謝三殿下傳話,屆時大殿下定然陪著大皇子前去的,三殿下不必擔心。」

「說的也是。」司予昀點頭笑道,「不過若是父後看的太緊的話,大皇姐也未必能夠拖得身,便是大皇兄怕也是會這般……不過,有機會總好過沒有機會的!」

庄之斯垂下了眼簾,「三殿下說的沒錯。」

「好了,我還要回去准備待會兒去給母皇請安的事情。」司予昀換了話題,「如今父君和舅父在里面說話,庄表姐可以在這里隨便走走,但是切記不要出流雲殿,也不要走遠。」

「三殿下放心,我懂得規矩。」庄之斯回道。

司予昀點頭,又說了幾句之後,方才離開。

庄之斯在她離開之後並沒有四處走走,而是一直站在了暖閣外面的長廊中,垂著頭沉思著,他今晚上要見她?他會生氣嗎?他們能夠順利見面嗎?

暖閣內

卻說待其他人都退下了之後,庄家正夫二話不說便直接跪在了蒙斯醉的面前。

蒙斯醉一愣,隨即起身攙扶,「你這是做什么?」

庄家正夫卻拒絕起身,「哥哥,我求你幫幫我……」

蒙斯醉一聽了他的稱呼,在看了他的神色,嘆息一聲,「你先起來,凡事都好說。」

這次庄家正夫沒有拒絕,站了起來,坐回了座位上,只是神色上的哀求沒有變化,拉著蒙斯醉的手便將事情給說了,「我知道這般要求很過分……可是……我真的沒有法子了……我便只有斯兒這般一個孩子……她的那個母親根本便不管斯兒的死活……而斯兒……哥哥你不知道,那時候我看著斯兒那個樣子,我是真的怕了……我不瞞你,在得知斯兒喜歡的人居然是大皇子之後,我也曾經反對過,可是聽了斯兒的理由之後……我心里便是不同意可是也說不出反對的理由……可即便如此,我心里還是不願意……沒錯,大皇子是尊貴,可是大皇子那般性子,他如何能夠當好斯兒的正夫?更何況大皇子還有那般一個苛刻的條件?可是斯兒卻……當我從妻主的口中得知了斯兒答允了大皇子那般條件的時候,雖然我是和妻主大吵了一場,也是站在了斯兒這邊,可是我心里還是不願意,還是有疙瘩……直到斯兒被關起來倒下了之後……那時候我真的怕,真的怕斯兒會這般離我而去……我便只有這個女兒……她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是我鼓起勇氣和那些人斗下去的信念……那時候我看著斯兒,便在心里發誓,只要往後斯兒好好的,便是她想做什么,她想娶誰,我都會同意,都會接受!可是如今……她母親一心只想庄家,只想著不想得罪鳳後,我是真的沒有法子才來求哥哥的,哥哥,你幫我去求求鳳後好不好?只要鳳後答允,我發誓我將來必定會好好照顧大皇子的!」

蒙斯醉看著眼前已經是淚流滿面的庄家正夫,眼中也泛起了難過,只是,他卻還是無法應允下來,「本宮不是不想幫你,可是……這件事本宮真的無能為力,本宮和鳳後相處多年,從未見過他這般決絕過。」

庄家正夫泛起了絕望之色,「那……那該如何辦?斯兒……」

「這樣吧。」蒙斯醉終究還是沒有把話給說絕了,「如今宮中事情太多了,鳳後心里也不好受,不可能在這時候松口的,你讓斯兒且等等,耐心一些,或許過些時候,鳳後會松口。」

庄家正夫尋到了一絲希望,「真的?」

蒙斯醉沉吟會兒,「既然陛下同意這件事,那便還是有可能的。」

「真的?」庄家正夫還是無法確認自己聽到的是否是真的。

「精神所致金石為開。」蒙斯醉道,「只要還有希望,便還有可能。」

庄家正夫看著他,「哥哥……謝謝你……我知道不該在這時候那這件事來麻煩你……」

「你是弟弟,說什么麻煩與不麻煩的。」蒙斯醉笑著道,只是笑容之中卻彌漫著淡淡的悲愴。

庄家正夫擦干凈了臉上的淚水,恢復了一些平日的鎮定,「哥哥不必這般憂心,如今陛下下旨賜予了你協管後宮之權,又封了姐姐為鎮邊將軍,這便代表陛下心里還是有哥哥的,三殿下也是孝順聰敏,那趙氏……即便再受寵,也不可能與哥哥相抗衡的,哥哥何必要為了他而傷了自己的身子,也傷了和陛下的情分。」

蒙斯醉笑了笑,沒有說什么,端起茶便喝了起來。

庄家正夫因為定了心,便也依著司予昀的請求和蒙斯醉說起了閑話,沒有再提及趙氏以及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反倒是說起了過去大家都未曾出嫁之前的情形,那時候,他和他,雖然為兄弟,然而,卻並不熟悉。

蒙斯醉聽得很入神,仿佛在懷念什么似的,或許即便他已經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可是在心底深處的某一個角落,還是藏著一絲未曾清除干凈的緬懷,對當初那份美好得緬懷。

而在朝和殿內,水墨笑招待了諸王正君用完了午膳之後便沒有多留,而是讓他們各自回府待晚上再進宮出席除夕宮宴,不過安王正君卻沒有和眾人一同離開,而是向水墨笑提了請求,希望能夠去給趙氏請安。

水墨笑聽了安王正君的這個請求,原本溫和的態度便冷了下來,「正君要去給趙侍君請安?」

「是。」安王正君心弦綳的緊緊的,只是面上卻極力維持著平靜,「上回陛下壽辰恪侍君那事……都怪臣夫無能,未能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若是臣夫當時能夠仔細一些,那趙侍君便也不會沖動之下指正豫賢貴君,讓豫賢貴君蒙冤受屈了,雖然如今已經真相大白,然而臣夫心里始終又不安,且又聽聞趙侍君後來還驚嚇過度,便一直想找個機會前去看望一番。」

水墨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冷不熱地道:「這般說來,正君是心里有愧。」

「正是。」安王正君回道。

「那本宮便奇怪了。」水墨笑緩緩說道,「即便正君心中有愧,那也應該是對豫賢貴君方才是,怎么如今卻要去看望趙侍君,反倒忘了豫賢貴君了?」

安王心頭一顫,勉強地擠出了一抹笑意,「事到如今臣夫也不妨跟鳳後直言,當事情真相大白之後,臣夫便想著去跟豫賢貴君賠罪,便是帖子都已經准備好了,只是最後臣夫還是沒有勇氣遞進宮來,豫賢貴君經受了那般大的危難,臣夫實在不敢前去請罪,且……後來陛下又訓斥了我家殿下,臣夫更是不敢前去……昨晚上臣夫想了一夜,終於定下了決定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前去給豫賢貴君請安賠罪,只是方才殿下下早朝回府,告知了陛下恩賞了豫賢貴君以及蒙將軍……臣夫若是這時候前去請罪,反倒會讓別人覺得臣夫不過是在做戲,根本沒有真心可言,再者……臣夫始終是安王正君,而如今豫賢貴君的家姐被封了鎮邊將軍,手握重兵,臣夫更應該避忌一些……因此,臣夫只好先向趙侍君請罪,待往後有機會,再親自向豫賢貴君請罪。」

水墨笑凝視了他會兒,「本宮一直覺得正君是陛下諸王正君當中最是敦厚之人,不想正君心里也有這般多的溝壑。」

安王正君臉色一變,旋即站起身來跪下道:「鳳後,臣夫並沒有別的意思,臣侍只是……」

「正君不必緊張。」水墨笑淡淡笑了一聲,「你身為安王的正君,而安王又是陛下看重之人,能夠這般的通情達理精通世事也是好事。」說罷,對著身邊的宮侍使了一個眼色。

那宮侍會意,上前將安王正君攙扶了起來。

安王正君入座之後,雙手藏在了衣袖當中,掩蓋住了那輕輕的顫抖。

「不過通情達理是好,卻也有傷情分。」水墨笑緩緩道,「陛下和安王殿下是親手足,正君方才那番話若是被陛下聽見了,想必陛下心里也是會難過的,都是親姐們,若是避忌這般多,便損傷了手足之情。」

「鳳後……」安王站起身來,便又要下跪。

水墨笑親自站起身來,扶住了他,「正君這又是做什么?本宮也不過是感慨一聲罷了,既然正君要去給趙侍君請安,本宮便也沒有道理阻攔,這便讓人送你過去,我們都是一家人,往後這些便無需這般客套了。」

說罷,不等安王正君開口,便吩咐了宮侍送安王正君去延安殿。

安王正君心里有許多解釋的話想說,可是看著水墨笑那般神色,卻都咽了回去,如今,他便是說再說也不可能真的能夠解釋清楚,甚至越說,反而越是露出馬腳,安王正君心里清楚這般請求必定會惹來許多的懷疑,可是如今他真的已經沒有其他的法子了,與其私下見面最終被發現,不如直接開口,至少這樣,他能夠找到借口解釋,即便解釋不通,也好過暗中行事,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行禮謝恩,便隨著宮侍離開。

水墨笑坐了下來,眯起了眼睛沉思起來,安王正君即便有原因,而且那原因也不是解釋不通,可是……情理上卻是不通,安王正君是個什么樣的人,這般些年,他也是有些了解,雖然安王正君並不像表面上這般的沒有城府和心機,但是這些年,他都恪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別說是和後宮來往,便是其他幾王的正君他也是甚少來往,即便是康王他們,即便他妹妹去了康王的胞弟,他也是很少與他們來往。

他明白安王正君在避忌什么。

既然都避忌了這般多年,如今卻怎么會因為雪梅樓上面的事情而破壞了這種多年維持下來的低調?

況且,他那所謂的愧疚原本便來的奇怪?

既然沒有看清,如何說是有錯?

愧疚更無從而來!

雪梅樓上的事情……

順君有孕是假的,那那所謂柳氏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故事也是假的。

雪梅樓上推柳氏下樓的必定是趙氏!

事後他問過了蜀羽之,蜀羽之也很肯定地說安王正君並沒有說謊,那晚他的確是和趙氏無意中遇見的,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愧疚的?

難道那晚上還有什么是他們不知道的?

安王正君……

趙氏……

水墨笑眸光一沉,安王正君若是真的與趙氏有什么,那便是表示,安王和趙氏有牽連!安王正君一向都是唯安王之命是從,且一切的行事都是以安王為重,如今安王正君這般異常的舉動……若是安王真的和趙氏有牽連,那趙氏出現在圍場,假說自己是皇貴君借屍還魂……

心凜了凜。

他仿佛看見了眼前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在漸漸地浮出水面。

水墨笑猛然站起身來快步往外走去,只是方才走出了正殿,便停了下來,沉著臉沉思著。

不成!

若是他這般去告訴她,她必然不會相信。

不管是趙氏還是安王,都是她信任之人。

沒有證據,她是不會相信的!

水墨笑轉過身又進了正殿,隨後對著自己的貼身宮侍吩咐,「吩咐下去,讓人盯緊了安王正君,本宮要知道他和趙氏之間的一舉一動!」

「是。」

……

從朝和殿到延安殿說近不近,但是說遠也不遠,可是安王正君一路走來,卻像是走了一段極為艱辛的路一般,到了朝和殿後,他的額上已經冒出了薄汗。

即便寒風凌厲,可是,他居然還是冒了汗。

只是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察覺。

延安殿雖然不算是後宮最好的宮殿,可是里面的裝點卻足以向所有人證明,這里面的主人極為的得寵。

安王正君從踏進了延安殿之後,幾乎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處於緊綳的狀態。

「請安王正君稍等,主子稍後便會過來。」延安殿的宮侍將他領進了暖閣之後恭敬地說道。

安王正君僵硬地點了點頭,然後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臉色因為過度的緊張的有些發白。

趙氏很快便過來了,見了安王正君之後便微笑道:「方才宮侍來向本宮稟報說正君來給本宮請安,本宮還以為他是誆本宮了,沒想到是真的。」

安王倏然站起身來,看著趙氏,卻連基本的禮儀也忘了。

趙氏恍若未見,看著安王正君,便蹙了蹙眉,「正君這是怎么了?臉色這般的差?可是身子不適?」說完,便又對身邊的宮侍道:「快去一趟太醫院請一位太醫過……」

「不必了!」安王正君打斷了趙氏的話,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臣夫沒事!臣夫今日來是有些事情向與趙侍君談!」

趙氏臉色疑惑,坐在了暖塌上面,「正君有事想和本宮談?」

安王正君掃了一眼身邊的宮侍。

趙氏會意,「你們都下去吧。」待宮侍退下了之後,他方才繼續道:「不知道正君想和本宮說什么?」

話雖然是疑問,但是神色當中卻沒有半絲疑惑。

安王正君一見趙氏這般反應,便知道他是清楚自己的來意,「我要說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何必再問了?!」

禮儀規矩已然被他拋諸腦後了。

他也沒有心思來奉承這個可能會害的他家破人亡的禍害!

「正君這話何講?」趙氏擰著眉頭問道,似乎還是不懂安王正君的意思。

安王正君冷笑,「若是你還想好好活著便不要在後宮興風作浪!若是你再做出什么危害後宮危害陛下的事情來,殿下必定不會放過你!」

「正君這話說的本宮都糊塗了。」趙氏擰著眉頭說道,神色極為的無辜,「本宮何曾在後宮興風作浪過?正君口中所說的那些事情,陛下都已經有了定論了,怎得正君都推到本宮身上了?」

「趙侍君是要我將話挑明嗎?」安王正君沉著臉怒道。

趙氏倏地沉下了神色,抬頭看著安王正君,一臉譏諷,冷笑道:「便是你將話挑明了又如何?」

「你——」安王正君聞言,一口氣堵在了咽喉當中,「你別不怕我去向陛下稟明一切,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嗎?!」

「呵呵……」趙氏笑了出聲,一臉嘲弄,也似乎不打算再做什么隱瞞,「本宮有什么好怕的,屆時自有安王殿下一家子與本宮陪葬,本宮便是下黃泉也不寂寞。」

「你——」安王正君怒的渾身顫抖。

趙氏緩緩站起身來,那張像極了雪暖汐的面容此時卻只有冷漠譏諷,「不過正君放心,本宮能夠有今日全憑安王殿下,本宮也不是那般不懂得感恩之人,往後本宮自會在陛下的面前為安王殿下多說好話,讓安王殿下前程似錦,當然,若是前提是安王殿下弄清楚如今誰方才是誰的依靠,別妄想借著當日的那丁點恩情對本宮指手畫腳的!本宮能夠讓她前程似錦,也能夠讓她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你——」

「看正君氣的。」趙氏緩緩坐下,笑容恬靜,「大家好好過日子就是了,正君這般氣沖沖地找上本宮,又像是質問犯人一般質問本宮,當日千方百計讓本宮進宮的人是可是正君的好妻主,正君這般做,豈不是在打自己妻主的臉嗎?不知道安王殿下可曾知道正君這般行為?」

「當日妻主讓你進宮是讓你安撫陛下,而不是讓你在後宮興風作浪!」安王正君厲色道。

趙氏還是那般軟綿的語氣,「本宮方才已經說了本宮沒有興風作浪,安王正君偏是不信本宮也沒有法子,況且,便是本宮興風作浪了正君又奈本宮如何?」

安王正君臉龐開始有些扭曲。

「正君是可以去向陛下告狀,只要正君不怕一家子陪著本宮一同赴死。」趙氏勾著嘴角笑道。

安王正君握緊了拳頭,「若是我真的不怕呢?」

趙氏笑容頓了頓,隨後又笑道:「正君不怕?」

「殿下費盡心思找到你便是為了陛下走出失去皇貴君的陰霾,為了讓陛下更加好地治理大周。」安王正君凝著面容道,「殿下一心一意為了大周著想,只是一時不察,送進來的卻是一個殘害皇嗣君侍的惡毒之人,殿下一向頂天立地,既然做了,那便不怕承擔後果,更不怕認錯彌補,為了大周,殿下豈會吝嗇區區一條命?我身為殿下的正君,自然與他生死相隨!」

趙氏凝視著安王正君會兒,隨後拍了拍手掌,然後輕笑道:「真是讓人感動,安王能夠有正君這般一個結發之夫,還真的是死了也無憾了,本宮也真是的,居然忘了正君沒有生下繼承家業的女兒,若是本宮,本宮也會如同正君一般不怕死,與其將自己的東西留給一個根本不是自己所生的女兒,還不如帶著所有人一同陪葬,至少心里痛快了!不過正君不在乎那過繼的女兒還有那些庶女,便不在乎如今嫁入了蕭家的世子嗎?」

安王正君臉色猙獰起來,「你想做什么!?」

「沒什么。」趙氏笑道,「本宮方才享受了幾日這般富貴,當然不想失去,若是正君決意要將本宮的身份告知陛下,本宮也阻攔不得,不過在死之前,本宮定然會拉上人陪葬,而這人越多越好!安王府也不過是那般幾百人罷了,但是蕭家可是不同。」

他站起了身,走進了安王正君,輕輕地笑道:「屆時本宮必定會向陛下坦白,說安王送本宮進宮便是有意謀逆,而蕭家也參與其中,若是到時候本宮心里再害怕一些,甚至會交代出來,當年全宸皇貴君的事情,安王和蕭家也有份,正君說那時候陛下會如何?是只是滿門抄斬,還是滅九族呢?哦,安王府是不可能滅九族的,不過蕭家卻可以,只是可憐了安王世子難得嫁了一個好人家……」

「我殺了你——」安王正君倏然見暴怒起來伸手便要去掐趙氏的脖子,只是卻被趙氏先出手將他狠狠地推到在地上。

「本宮說了,你沒資格對本宮這般無禮!」趙氏居高臨下地寒聲道。

安王正君旋即要爬起。

趙氏倏然伸了腳,踢在了他的身上,然後蹲著身子看著地上捂著胸口忍著痛得安王正君繼續道:「本宮想與你好好說話,只是正君未免太過不識好歹了,殺了本宮?你以為殺了本宮這件事便了了嗎?正君未免太天真了!而且,正君覺得你能殺的了本宮嗎?!」

安王正君盯著他的目光滿是煞氣。

「看正君的眼神。」趙氏嘖嘖道,「像是要將本宮給吃了一般,本宮便這般惹正君厭惡?如今本宮得享榮華,安王前程似錦不好嗎?怎的正君便這般震怒?便是本宮禍害後宮了那又如何?後宮原本便是讓**害的地方,便是沒有本宮,也會有其他的人!況且正君也說了,安王殿下千方百計尋到本宮,讓本宮進宮陪伴陛下,便是為了讓陛下走出失去全宸皇貴君的陰霾,如今本宮不也做到了?陛下這些日子難道不快活不開心?」

「殿下是瘋了,方才會被你們利用!」安王正君雙眸幾乎迸出了火來。

趙侍君笑了笑,「正君這話又是何意?本宮如何利用安王殿下?若是要利用,也是安王殿下利用本宮!」

「你真的只是山上出來的一個小村夫嗎?」安王正君厲喝道,「殿下被親眼蒙蔽了眼睛,我沒有!一個小小的村夫如何有這個膽子如何會有這般心計?!」

趙侍君眯了眯眼,還是無辜,「本宮還是不太懂正君的話。」

「你與南詔國究竟是什么關系——」安王正君撐起了身子坐起身來與他對視,聲音卻不經意間壓的低低的,但是言語中的惱恨卻沒有減弱。

趙侍君挑了挑眉,「正君真是越說越糊塗了,本宮怎么便與南詔國扯上聯系了?難不成正君恨本宮恨到要將本宮跟外族扯上關系?」說完,又搖了搖頭,繼續道:「便是正君再惱恨我,也不能這般,若是本宮真的是外族的奸細,那安王殿下豈不是更加沒有活路了?安王殿下送本宮進宮,罪名最大的也只是欺君以及謀逆,若是陛下念著手足之情,可能還會饒安王殿下一命,而蕭家也始終有一個蕭老將軍在,便是本宮硬是要拉上蕭家陪葬,陛下也未必同意,可若是叛國之罪,那不管是安王府還是蕭家,甚至正君的母族,怕都拖不得關系了,本宮想想,似乎自從大周立國以來,便從未出現過叛國之人,若是正君在這般胡言亂語的,安王殿下可是要遺臭萬年的,而且偏偏安王殿下還有南詔血統,若正君此番言語被陛下得知了,便是沒有證據,陛下也不會放過安王殿下。」

「你這般緊張做什么?」安王正君咬著牙一字一字地道。

趙侍君笑道:「本宮自然緊張,本宮進宮可是享福來的,而不是為了掉腦袋。」他說完,隨即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安王正君,「正君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便整理一下先回去吧,想來如今延安殿外面很多人在等著安王正君哩,若是正君呆久了,那我們的秘密被發現的機會便更大的,而正君唯一的兒子,性命也是危矣了。」末了,又補了一句,「哦,方才正君也提醒了本宮,若是本宮出事了,本宮便說自己是南詔的奸細,屆時必定有許多人給本宮陪葬,安王殿下也能遺臭萬年,那般本宮這樣一死,也可以說是重如泰山了。」

「你——」安王正君倏然從地上爬起,面容猙獰。

趙侍君微笑道:「怎么?正君還想要本宮的性命嗎?」

安王正君真的很想此時手里有一把刀,然後直接刺進了趙氏的心臟,可是偏偏他沒有,甚至還被他脅迫,他幾乎將牙齒給咬斷了,方才讓自己轉過身走出去。

這一趟前來,他可以說是全敗而歸。

而原因便是他有所忌憚,可是趙氏沒有。

只是也不是沒有收獲,他更加的確定,殿下的那些猜測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