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沒了呼吸(1 / 2)

送走了華荇曉之後,何漣便叫來了何宛,讓她准備人明日護送華荇曉去京城。

何宛得知這事之後臉上一驚,隨即問道:「家主可是已經作出決定了?」

人若是還在慶安,那蘇公子的事情是可以瞞住,可若是人到了京城,她們不可能不和雪家的人提及這件事的,屆時,朝廷必然會派人來查。

朝廷一旦派人來,何家想要繼續隱藏蘇公子更是不可能。

「從慶安到京城大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華前輩病重,路上不可能太過操勞,這般耽擱下來,恐怕沒每個月是到不了京城的。」何漣沒有回答何宛的問題,而是緩緩道,「這兩個月,我會盡量地讓寒兒接受這件事。」

「家主還是想繼續隱瞞?」何宛不禁有些吃驚,事到如今,家主仍舊選擇繼續隱瞞?!

何漣垂下了眼簾,「寒兒的性子若是過於的強硬,必然會出事。」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還有,何家隱瞞了這件事這些年,也需要一個可以讓朝廷信服的借口,全宸皇貴君是雪家的兒子,這一點應該是毋庸置疑,當年滴血驗親一事你也是在場,念惜的確是蘇貴的親生兒子,若是朝廷發現了念惜的存在,大約也只會派人來查,念惜和當年的良貴君不一樣,他嫁過人不是清白之身,皇帝便是想要找人當替身也不可能不介意這一點的,便是她不介意,朝中的那些御史大臣也不會同意,再者,如今全宸皇貴君所出的四皇女成了太女,便是為了太女,皇帝也不可能納一個被休棄的男子為君侍……事情也未必有我們所想的這般糟糕……」

「家主——」何宛焦急而不贊同,沒錯,若是這般想的確是不會有大事,可是……不管是她還是家主心里都清楚,這些不過是她們粉飾太平罷了。

何漣揚手打斷了何宛的話:「好了,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兩個月罷了,也不是很長的時間,何家隱瞞了這件事十多年,若是朝廷要追究,便是少兩個月,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可兩個月對她來說卻是很重要。

她已經對不起興兒了,不能也將寒兒給逼上了絕路!

「兩個月後,我會親自上京城向皇帝稟報這件事,屆時,皇帝要殺要剮,我都會一力承擔,這些年,何家為朝廷也付出了不少,希望以此能夠保住何氏的家業!」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何宛也無法再反駁什么。

家主說的沒錯,多兩個月少兩個月,在皇帝的追究之下,根本算不了什么,蘇公子說到底不是全宸皇貴君,便是皇帝追究,應該也不會很嚴重,只是,若是蘇公子真的是……

何宛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冒出這個想法,也被這個想法給驚了一驚。

當年滴血驗親一事她也是在場,這個可能根本不存在!

可若是真的,那何家要面臨的則是滅頂之災!

……

蘇念惜一早上都沒有見再見到何寒,問了庄子的下人,但是他們只是說何寒出了庄子,其他便不知道了。

他真的不知道她為何會忽然間生氣。

沒錯,小時候她的脾氣是不太好,可是隨著年紀漸長,她也漸漸地溫和開朗起來,甚至這兩年他都未曾見過她動怒。

可是為何今早忽然間那般?

他說錯了什么了嗎?

蘇念惜一遍一遍地回想起早上的情形,只是卻始終想不通。

為何她會忽然間這般抗拒他喚她寒寒?

當年母親帶著他來庄子的時候,開頭的半年時間,他大約都是呆在了自己的院子當中,從不與人交往,那時候,母親因為走鏢一去便是三兩個月,而他也是因為忘卻了前事,心里極為的不安,對陌生的壞境,對陌生的人極為的抗拒,對未來更是有種莫名的恐懼。

這時候,一直卧病在床的何家主夫卻出現在了他的生活中。

他從未將他當成下人一般對待,甚至沒有將他當做外人,甚至有時候他支撐不住的時候會讓他幫著帶孩子,漸漸的,他的生活不再之後恐懼和茫然,有了歡樂也有了充實。

那時候,他還是將她當做少主。

後來時間久了,他便將她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顧,也許是因為母親告訴他,他是因為不能生育而被休棄的,所以,他心里格外的渴望孩子。

當時少主小,也很鬧人,脾氣也更是不好,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便是少主再鬧,他總是有法子讓她安靜下來,讓她聽話。

他有許多的法子哄她。

便像是他以前經歷過這些事情一般。

日子久了,他心里更是有種感覺,他原本該是有孩子的人,而且孩子定然也是這般頑劣不聽話的,不過是命運不知怎么的給他開了玩笑,忘記了將原本屬於他的孩子給他。

當然,他也知道,這些不過是他自己的幻想罷了。

可是不管如何,他很喜歡帶著少主的感覺,這讓他的心很踏實。

他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時候對她的稱呼從少主變成了寒寒,可是,他打心底喜歡這個名字,莫名的喜歡。

而那時候,她也沒有對這個名字起什么抗拒之心,只是大了之後,方才對他說,寒寒這般稱呼讓她有些不自在,不過他繼續喚,她也沒有說什么,不過後來便玩笑般地叫他惜惜。

他只當她是孩子氣罷了。

可是如今……

沒錯,她是長大了,寒寒這般稱呼顯得過於的幼稚,可是,她今早的那般反應,卻也不是這個原因便可以解釋的。

蘇念惜想不透,何寒為何會變成這樣。

午膳之時,他仍舊未曾等到何寒回來,心開始有些不安,又等了一個時辰之後仍舊沒有等到何寒歸來,他便做不出了,吩咐了庄子的下人准備馬車回何家。

然而便在馬車備好了之後,何寒卻回來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蘇念惜言語即使焦急又是擔心,隱約還帶著一絲的怒意。

何寒笑著上前拉了拉他的手臂:「舅父你別生氣,我道歉便是了。」

那神態像是今早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似的。

蘇念惜見了何寒的反應,愣了愣。

「舅父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何寒神色有些黯淡,「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好,舅父你別生氣,我保證往後不會再這樣了!」

「寒……寒兒。」蘇念惜看著眼前的少女,「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

何寒垂了垂眼簾,聲音低落,「既然舅父看出來了,那我也便不瞞舅父了,是,我是不開心,甚至不僅是不開心。」她看著蘇念惜,眼中有著極深的擔憂,「我擔心你會和父親一樣,說丟下我便丟下我!」

蘇念惜見了她這般神情,心里有些難受,「傻孩子,舅父怎么會丟下你了?」

「真的?」何寒認真地問道。

蘇念惜認真點頭,「自然是!」

「那就好。」何寒重新展露了笑容,隨後便岔開了話題,「舅父這是要去哪里?」

「還不是要去找你!」蘇念惜敲了敲她的頭,「你早上那般沖了出去,下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不是擔心你出事,便想回何家看看。」

「是嗎?」何寒的笑容燦爛了幾分,「我沒事,只不過是出去溜達了一圈罷了,我們好不容易來庄子一趟,便在這里住上些日子吧!」

「好。」蘇念惜寵溺地點頭。

何寒隨後讓人將馬車拉回馬廄,然後便挽著蘇念惜的手往里面走,進了院子入了屋之後,何寒更是討好地的為蘇念惜倒茶張羅著點心,「舅父你午膳沒用好吧?現在用些點心,我方才進山打了幾只野味,晚膳給你做一些好吃的!」

蘇念惜的心里的陰雲被何寒的一番討好漸漸消失,過了一陣子之後,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問清楚一件事,「寒兒,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叫你寒寒?」

何寒笑容頓時。

蘇念惜見狀,「你若是這般不喜歡,那往後我便不這般叫便是了,我知道,你長大了,過兩年便要成年了,被人這般稱呼不自在也是……」

「舅父。」何寒打算了蘇念惜的話,雙手收入了衣袖當中緊緊握著,「我不是不喜歡你這般稱呼我,而是……我覺得你嘴里雖然叫著我寒寒,但是,心里要叫得那個人卻不是我!」

蘇念惜愣住了。

「舅父以前的那個妻主名字里也有一個寒字嗎?舅父以前也叫她寒寒?!」何寒的聲音有些冷凝。

蘇念惜吃驚地看著何寒,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寒……寒兒,你怎么這般想?」

這便是她不開心的原因嗎?

「不是我這般想,而是舅父讓我有這種感覺!」何寒的眸色也開始冷凝了起來,「昨夜,舅父夢中也是叫著我的名字,可是當我看見舅父的神情之後,便有這種感覺,舅父一直不過是通過我來叫著另一個人!舅父是將我當成了替身嗎?!」

「胡說!」蘇念惜倏然起身,惱怒道:「我怎么可能將你當成替身?便是我真的這般做了也不可能將你當成那個人的替身?!你雖然不是我生的,但是在我心里,早已經將你當成了我的女兒!我怎么可能將我的女兒當成我妻主的替身?我瘋了不成?!」

何寒眼底有些愕然,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蘇念惜這般動怒,「可我就是感覺你並不是在叫我!」

蘇念惜盯著她好一會兒,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

何寒眯了眯眼睛。

蘇念惜坐了下來,「寒兒,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或許你是太過於擔心我會丟下你,但是,……」他咬了咬牙,壓下了這幾日的夢境,「我沒有去想那個人,更是不會將你當做替身!因為我根本便不記得那個人,別說是想她,我便是連她的名字都已經忘記了!」

何寒睜大了眼睛,訝然不已。

蘇念惜嘆了嘆氣,看著何寒道:「原本這件事我是不想說的,但是如今你居然生出這般懷疑,我便是不說也不成,當年母親將我帶回來的事情,我因為受了重傷,所以忘卻了以前的所有事情,包括那將我休棄的妻主!這些年,我一直未曾說出這件事,一是因為我心里不安,沒有人會明白這種沒有了過去記憶的痛苦,就好像自己在這個世上沒有了根似的,我不想像任何人提及這件事,因為我擔心別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更擔心見到別人憐憫的目光,甚至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過一般,另外便是母親也說,若是我將這件事告知家主,以家主的仁善,必定會想辦法治好我的,何家收留我們母子已經是天大的恩德,我們不該再給何家添麻煩,一開始,母親還會私下給我尋訪名醫,可是一直都沒有效果,後來,我也看淡了,母親也說,那些不開心的忘了也好,這件事便這般放下了……寒兒,你長大了,我所說的這些話也會明白,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讓你這般不安,但是,便是沒有當年你父親的臨終囑咐,我也不會丟棄你,在我的心里,你已經是我的女兒,雖然我忘卻了前塵,但是我的心里始終還是有種感覺,我該是有孩子的!便是失去了記憶,我仍舊是有這般想法,便知道我以前多渴望有孩子,我怎么會丟下你不管?!」

何寒聽了這番話卻沒有安心的感覺,相反,內心的不安更是嚴重,她想起了一件事,當年雖然她還小,但是卻記得清清楚楚。

當日母親認出了舅父,說他長得和那全宸皇貴君很像,之後,父親和師父極力否認,爭執之下師父提出滴血驗親。

而那時候,師父還提出了一個要求,那便是滴血驗親這件事瞞住舅父,師父的理由是不想讓舅父多想,師父制造了一個意外,弄傷了舅父的手,取到了血,然後進行滴血驗親。

而結果,正如師父所言,舅父的確是她的親生兒子。

以前她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么不妥,可是如今……舅父失去了記憶,他根本記不清以前的事情,更是記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師父的兒子!

而滴血驗親……

她記得,當年滴血驗親的過程師父也有參與,若是師父從中做了什么手腳,那……

何寒越想越是心驚。

之前她最擔心的不過是舅父會被皇帝搶回去當那全宸皇貴君的替身,那若是滴血驗親出錯,若是舅父不是師父的兒子,那……她就會徹底地失去他!

父親臨終之時說過,若是她失去了舅父,那她的人生便會徹底地毀滅!

等等……

何寒看向蘇念惜,眼眸睜大了許多,眸底有著震驚以及驚恐。

方才蘇念惜的話在她的耳邊環繞著。

雖然我忘卻了前塵,但是我的心里始終還是有種感覺,我該是有孩子的!便是失去了記憶,我仍舊是有這般想法……

她記得,全宸皇貴君生育一女一子,四皇女和三皇子。

而四皇女,便是如今的大周太女!

我該是有孩子的!

有孩子的……

「寒兒?」蘇念惜見了何寒這般神色,憂心地開口道,「你……」

「我沒事!」何寒雙手幾乎攥出了血來,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將心里的想法說出來,更不能發作出來,她不能發瘋,她不能嚇走如今唯一疼愛她的人!她不能失去他!「舅父,我知道我錯了,我現在便去廚房那里整理打來的野味,晚上我給你坐一桌好菜賠罪!」

說完,便轉身快步離去。

蘇念惜自然不會相信她真的沒事,可是對此他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的好端端的便成了這個樣子了?

何寒沒有去廚房,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而進了屋之後,她便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狂怒以及驚恐,取下了牆上懸掛著的長劍,便瘋了一般砍著屋子里的一切,仿佛要將一切都給毀了一般。

等屋子成了廢墟之後,她方才停了下來,渾身戾氣地緊握著手中長劍。

而在這時,一個和何寒年紀相差無幾的少女急匆匆地跑過來,「少主……」話還未說完便被屋子里的情形給驚住了。

少主這又怎么了?

何寒轉過身,目光定在了少女身來,「什么事!?」

那少女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咽了咽口水之後方才道:「回少主的話,客院那兩人明日將會離開。」

何寒臉色頓時猙獰了起來,眸底眸底綻放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森冷之光,緩緩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長劍,眼中的殺氣與劍刃的光芒相照應。

走?那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不管舅父究竟是不是那全宸皇貴君,他都是她的!

是她何寒的!

便是皇帝來了也別想搶走他!

……

京城

皇宮

交泰殿

御書房

司慕涵看著冷霧呈上來的點心,沉默了半晌,隨後,抬頭問道:「朕從未叫過鳳後的名字嗎?」

冷霧一愣,隨後垂下了頭,「奴侍不知。」

司慕涵看了看他,沒有再說話,而是捻起了盤子內的一塊點心,沉思會兒,然後放進了口中,點心甜而膩,正和她口味,「鳳後派人來除了送點心之外還說了什么嗎?」

「鳳後說政事要緊,但是陛下也要保重身子。」冷霧回道,「此外還詢問陛下今晚可有空前去朝和殿用膳。」

司慕涵端起茶喝了一口,隨後道:「今天佑兒進宮,朕今晚上去流雲殿,改日吧。」

「是。」冷霧領了旨意,隨後退了出去。

司慕涵看著旁邊的點心,沉默了會兒,隨後便繼續處理桌案上那一堆的折子,直到傍晚時分,冷霧進來提醒,她方才停了下來。

擱下了筆揉了揉眉心,「可去流雲殿傳旨了。」

「已經去了。」冷霧回道。

司慕涵看著他,「豫賢貴君可有話?」

「沒有。」冷霧垂頭回道。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然後起身,「擺駕。」

御駕到了流雲殿之後,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流雲殿各處宮燈璀璨。

正殿大殿外,蒙斯醉率著宮侍恭候司慕涵的到來,司以佑也站在了一旁,看著這般場景,眼底閃過了一抹黯然。

在他看來,父親這般鄭重不是因為看重母親,而是因為他將一切都放在了君臣之上。

司慕涵下了轎輦,看著眼前恭敬地跟她行禮的蒙斯醉,心里一如既往像是壓著什么似的,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起來吧。」

「謝陛下。」蒙斯醉起身淡淡道。

司慕涵看著他。

「晚膳已經備好了,陛下請去膳廳吧。」蒙斯醉正視著她,但是他的臉上除了恭敬以及淡然之外,便看不到其他的情緒。

司以佑上前調和,「母皇還沒給恩兒禮物了。」

司慕涵移開了目光看向了司以佑,「放心,禮物都備好了,待會兒朕便讓冷霧送到你院子,怎么不見恩兒?」

「方才喂過晚膳現在已經睡下了。」司以佑回道,「原本想著下午的時候帶著恩兒去給母皇請安的,不過和父君說話說得忘了時間,母皇你可別怪兒臣,兒臣明日定然會帶恩兒去給母皇請安。」

司慕涵笑了笑,「孩子還小,別抱來抱去了,等明日朕有閑便過來看他就是了。」

「那兒臣便多謝母皇對恩兒的疼愛了。」司以佑笑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母皇父君,我們進去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