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趕盡殺絕(1 / 2)

御書房是交泰殿內最重要的地方,便是司予述在監國之前不得允許也不能進來,別說是後宮君侍了,而且還是位份不高的君侍。

司予述很快便注意到了蜀羽之腳跟前掉落的那個盒子。

盒子敞開著,外面掃落著幾本折子之類的東西。

蜀羽之沒想到司予述會出現在這里,一時間愣住了。

司予述半眯著審視著蜀羽之半晌,隨後,不等他回答,便快步上前,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東西。

蜀羽之回過神來想要阻止,然後,卻已經晚了,可是他卻還是不放棄,直接動手去搶。

司予述似乎早有防備,猛然後退,避開了他的手。

「太女,將東西還給本宮!」蜀羽之臉色很難看,聲音也是焦慮。

司予述沒有回應,而是眯著眼盯著他半晌,然後方才動手打開手中的幾份折子,一一快速看了一遍,而越看,她的臉色也如同蜀羽之一樣,變得很快,也變得很明顯,只是,與蜀羽之不同得是,她的眼底還閃爍著一抹驚喜。

「太女!」蜀羽之有些慌了,他可以想象若是這些折子被公之於眾,後果會是什么!

司予述穩住了心神,抬頭看向蜀羽之,面色凝重,「蜀父君,這些折子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還給本宮!」蜀羽之沒有回答,而是厲色道。

司予述看著他,隨即,似乎明白了過來,譏諷地笑了笑,「是母皇交給你的?母皇明明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可是卻還是維護著她?即便她害的她至此,還是維護著她?!」

這些折子,都是司予執從東南送來的秘折。

折子上,講述了一個陰謀,一個緊密的,若是順利幾乎可以將她置之死地的陰謀!

司予昀!

她沒想到她居然有這個能耐,居然能夠布下這般一個彌天大局!

蒙家,果然不容小覷!

司予昀,她仍舊是小看了她!

「太女,陛下有旨,除非陛下出事,否則這些折子絕對不能泄露出去!」蜀羽之聲色皆厲,「將折子還給本宮!」

司予述仍舊是譏諷笑著:「在母皇出事之前不能泄露出去?那母皇若是駕崩了,便可以泄露出去嗎?母皇打算讓你用這些折子做什么?她打算做什么?!既然她到了最後仍舊是選擇本殿,為何現在不能將隱患清除?!即便不是為了本殿,單憑這些,便不該繼續留著禮王,更不該繼續留著蒙家!」

「把折子給我!」蜀羽之沒有回應她的話,怒聲喝道。

司予述冷笑:「不可能!」

「太女——」

「東南一案懸而未決多時,如今是該到了將案子清楚明白地公告天下的時候!」司予述凝著臉,沉聲道,「本殿要在東南枉死的大臣討回公道!」

「若是這些折子泄露,那西南大營一事也會跟著泄露,你想看著天下大亂嗎?!」蜀羽之隨即道,雖然聲音仍舊是厲,但是,話卻已經開始顫抖。

若是這時候處理這件事,太女豈會給禮王活路?還有蒙家,這些事情足以將蒙家至於萬劫不復之地!

「若是連這些混亂本殿都處理不好,又有何資格繼承母皇的皇位!」司予述沒有退讓。

蜀羽之又道:「不過是幾本折子罷了,太女覺得單憑這幾本折子便可以至禮王至蒙家於死地嗎?」

「既然不能,為何蜀父君如此緊張!」司予述冷笑。

蜀羽之一窒,卻仍是不願意放棄:「太女,陛下還活著!她還活著!」

「本殿沒有做錯,即便母皇好了,也沒有任何理由懲處本殿!」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即便母皇真的動怒了,到時候,禮王已除,還有何人能夠與本殿相抗衡?!」

「你——」蜀羽之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司予述面色冰冷,「蜀父君放心,便是母皇要責怪下來,本殿也會一力承擔,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牽連,今日這些折子,是本殿無意之中發現了的,與蜀父君沒有任何的關系!」

說罷,便轉身欲走。

「你不能這么做!」蜀羽之攔著她,「太女,如今無論是朝堂還是其他的地方,你已經將禮王給逼到了絕境了,便是沒有這些折子,禮王也無法威脅到你什么,你為何要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司予述勃然大怒,面容也開始猙獰起來,「蜀父君在斥責本殿趕盡殺絕之時為何不想想若是禮王的這些陰謀得逞,本殿又會如何?本殿同樣會死無葬身之地!本殿原不想做的這樣決絕,原還想留一條活路給她,可是,她可曾想過給本殿活路!本殿沒有錯!即便是父君還在,他也不會責怪本殿這樣做!」

「陛下還病著,你在這時候對禮王下手,你是不是想逼死你母皇?!」蜀羽之嘶吼道,眼中有些發紅。

「逼死母皇?」司予述慘笑道,「蜀父君不必將這樣大的罪名安在本殿的頭上,本殿從來便沒有做過不孝的事情,可是母皇,卻一次有一次地任由本殿陷入險境,陷入困境!不管是先前本殿遇刺一事還有後來監國一事!她根本便從未信過我,若是信我,便不該將傳國玉璽交給鳳後,讓鳳後來挾制我!還有這些折子,她寧願將這些關系到東南穩定的東西交給你,交給一個後宮的君侍,卻都不願意交給本殿!她想抱住禮王是嗎?她寧願讓本殿陷入困境陷入險境也是要保住禮王對嗎?既然她都做得這般絕情,為何本殿不能狠心?!」

「你母皇不是護著誰?她是護著你們,護著你們所有人!」蜀羽之辯駁道:「她是不想看見你們手足相殘,不想看著你們自相殘殺!」

「她自己都做不到憑什么要求我們一定要做到!」司予述咆哮道,「當年她自己不也一樣手足相殘不也一樣是踏著姐妹的鮮血登上了皇位嗎?!既然她自己都做不到,為何我們便是錯的?為何本殿便是錯的?!本殿只是想生存只是想保護自己和自己重要的人罷了!這都錯嗎?!本殿從前一直心軟一直不願意將事情做的太絕,可是,所有人都在逼迫本殿,將本殿逼的不得不不擇手段,不得不做出那些連本殿都鄙視自己的事情!可是即便本殿這樣做了,卻還是保護了自己在乎的人!琝兒為何會進交泰殿?蜀父君你不要告訴我是他自己要求進去的!琝兒只是一個皇子,他已經嫁人,已經不再是皇家的人了,可是你們卻還是不願意放過他!他有什么錯?!便是有錯,他唯一的錯便是生做了我的皇弟!」

「太女……」

「你不必在說什么!」司予述打斷了蜀羽之的話,「這件事屬於朝政,翊君你沒有資格插手,即便你說你有母皇的口諭,可是,如今母皇病重垂危,沒有白紙黑字,你的話不過是空話!即便有白紙黑字,身為後宮君侍,你也沒有資格插手這件事,更何況,你不過是母皇的初侍!前朝初侍亂朝,如今,朝中不會有人容忍蜀父君你插手朝政!」

「若是本宮一定要插手呢?!」蜀羽之攥緊了拳頭盯著司予述道。

司予述冷冷道:「本殿相信朝堂上的每一個大臣都不會願意看見前朝初侍之禍在本殿重演,若是蜀父君執意如此,便不要怪本殿不念幼時的照顧之恩!」

「你——」蜀羽之雙目圓睜,他似乎無法接受這樣的司予述,「述兒……你怎么能夠變成這樣,你怎么……」

「本殿是大周的太女!」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翊君既非本殿的生父,更非本殿的嫡父,沒有資格這般稱呼本殿!」

蜀羽之身子踉蹌地後退了兩步。

「還有。」司予述繼續道,「父後最近在為了母皇的病情而日夜憂心,翊君最好不要拿這件事去煩父後,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又如何?!」蜀羽之幾乎從心里吼出了這一句話。

司予述冷冷笑道:「如今母皇病重,外族必然會趁機發難,大周到時也一定無法同時應對西南和西北,擇選其中一方先做安撫勢在必行,而和親,便是最好的方法,若是做的好,用一個男子便可以換的邊境幾年的和平,四皇子過了年也便十四了,雖然母皇曾經說過皇子不會外嫁和親,不過,四皇子既然從玉牒上除了名,那便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皇子,本殿相信朝中不會有人反對!」

「你——」蜀羽之的臉色青白交加,難看到了可怖。

「何去何從,翊君自己掂量!」司予述說完,便轉身離去。

蜀羽之捂著心口,渾身顫抖。

……

帝寢殿內

永熙帝在吃過了葯之後,精神也漸漸清明起來,甚至在司以琝的半強迫下又喝下了半碗粥,而這一次,沒有再吐出來。

司以琝又落了淚了,不過是因為高興,是喜極而泣。

便是方才御醫說永熙帝的情況已經好轉了,但是,他心里卻仍舊是有懷疑。

「別哭……」永熙帝吃了葯又吃了東西,聲音也別之前有了力度。

司以琝忙擦干凈了臉上的淚水,「我不哭,不哭了!母皇你感覺怎樣?要不再讓御醫進來給診診脈?或者施針?」

永熙帝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母皇……沒事……琝兒……你不該進來……」

司以琝聞言,垂下了頭,「母皇……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傻孩子……」永熙帝呢喃道:「母皇沒有生氣……」

「若是母皇不生氣便讓兒臣在這里照顧母皇。」司以琝語氣強硬地道。

永熙帝道:「琝兒……母皇得的是……」

「方才李院正不是說了母皇已經好了很多了嗎?不會過人的,先前母皇那般嚴重的時候,豫賢貴君都沒有染病,我怎么會染上?」司以琝反駁道,「而且我還按時喝著防治的葯,母皇,你便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永熙帝看著他半晌,卻仍舊是不願意:「琝兒……聽話……」

「母皇……」司以琝急紅了眼,「母皇讓我出去便是不可原諒我。」

「你啊……都當了父親了,怎么還是這樣……」永熙帝無奈。

「便是當了父親,我也是你兒子不是嗎?」司以琝反駁道。

永熙帝笑了笑,「你似乎很久很久……沒有向現在這樣和母皇撒嬌了……」

「母皇……」司以琝垂下了眼簾,「都是我不好,以前是我太愚蠢,是我想歪了……」

永熙帝想抬手撫撫他的頭,然後力氣仿佛都用在了說話上了,她看著兒子,那些欲將他出去的話哽在了喉嚨,許久許久,她都沒有感受到了兒子的依賴了,靜默會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乎,目光緩緩地巡視著四周。

司以琝抬起頭,便看見了永熙帝在尋找著什么似的,臉色一僵,咬了咬牙,「母皇在找豫賢貴君?」

永熙帝似乎並沒有聽見他稱呼上面的異常,道:「他呢?是不是……」

「他沒事,沒有染病。」司以琝回答道。

永熙帝舒了口氣,「沒事就好……」

「母皇……」司以琝看著眼前正在為另一個男子擔心的母親,「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那些話?」

永熙帝一愣。

「母皇你沒聽見嗎?」司以琝又問道。

永熙帝看著司以琝的臉色,一時間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琝兒……」

「沒聽見就算了。」司以琝擠出了一抹笑意,「反正也不是什么實話,母皇沒聽見也好!」

永熙帝看著他半晌,「告訴母皇,什么話?」

司以琝沉默半晌,「父後讓兒臣騙母皇,說找到父君了,父後說,母皇聽到了這些一定會好起來的,果然,母皇好起來了……」

永熙帝聽出了他話中的難受,「琝兒……母皇……」

「母皇。」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兒臣相信父君還活著的,我們不要放棄好不好?都不要放棄!母皇,父君一定還活著的,或許就像父後所猜想的那般,父君是失去了記憶,又呆在了一個很少人去的地方,所以方才一直沒有消息!母皇,你快些好起來,然後我們繼續等父君好不好?」

永熙帝嘴邊泛起了一抹笑:「好……」

聲音,疲倦不已。

「母皇累了?」司以琝問道。

永熙帝想說什么,不過卻被咳嗽給打斷了,「咳咳……」

司以琝見狀,起身想攙扶她起身,然後喂她喝水。

便在此時,一道聲音插了進來,「我來。」

司以琝抬頭,卻見不知什么時候,蒙斯醉進來了,「我自己就可以!」

「你若是真的心疼你母皇,便讓開。」蒙斯醉面無表情地道。

永熙帝的咳嗽停了下來,只是卻似乎有些氣喘,「琝兒,你先讓開吧。」

司以琝聞言,心中一痛,「母皇……」

「你母皇是不想讓你染病!」蒙斯醉說道,隨即便上前,直接將司以琝給擠開,然後熟悉地扶了永熙帝坐起,接過了宮侍遞上來的水,輕輕地喂著永熙帝喝,隨後,又用溫毛巾給永熙帝擦拭著嘴角,隨便連臉也一同擦拭了一遍。

司以琝站在了一旁,緊緊地攥著拳頭。

「御醫說依著陛下目前的情況,很快便可康復。」蒙斯醉一遍扶著她躺下一遍道,「陛下可想見其他人?」

永熙帝看著他,沉默半晌,然後道:「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沒事!」司以琝卻搶先道,「只是父後很擔心母皇,還有皇姐,都很擔心母皇,不過母皇如今情況好轉,她們也一定會安心的。」

蒙斯醉抬頭看向了他。

司以琝當做沒看見,「母皇,你好好休息,好好養病,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你的身子最要緊!」說罷,便問向了蒙斯醉,「豫賢貴君,你說對嗎?」

蒙斯醉面色沒有變化,甚至沒有回應。

永熙帝這時候注意到了司以琝稱呼上面的不同,在看了看蒙斯醉的臉色,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卻也沒有說什么,「沒事便好……朕累了,想休息一下。」

「母皇你好好休息!」司以琝開口道,「兒臣在這里陪著你。」

「琝兒……」永熙帝道,「你的臉色不好,下去休息一下。」

司以琝一愣,「母皇……」

「聽話。」永熙帝道,「母皇不想看見你有事……」

「可是母皇你……」

「有你蒙父君在這里守著就可以了。」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聲音越來越低,更是疲倦。

司以琝掙扎了半晌,方才同意:「那母皇你好好休息,我便在外面的小廳,母皇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叫我!」

永熙帝微笑道:「母皇知道了。」

司以琝又叮囑了許多,最後目光冰冷地瞪了蒙斯醉一眼,隨後方才轉身離開。

待他離開了之後,永熙帝方才開口:「發生了什么事情了?」

蒙斯醉看著她,「你相信我嗎?」

「說吧。」永熙帝道。

「大約半個月前,榮王正君側君和二皇女正君在進宮途中在保和坊內遇刺,榮王正君、側君受了輕傷,二皇女正君肩膀中箭,其隨行奶爹中箭而亡,此外,榮王府的管家也在混亂當中中箭而亡。」蒙斯醉聲音平靜地講述著,仿佛這些事情都與自己沒有任何的關系,「幾日後的夜里,太女府遭到了刺客襲擊,太女和太女正君受了輕傷,兩位侍君一重傷,一死亡,太女府內下人侍衛各有傷亡。」

永熙帝的臉色沒有什么變化,那雙凹陷下去的眼睛內,也是一片沉靜。

「鳳後大怒,命順天府以及刑部協同徹查,只是半月過去,仍舊沒有一絲消息。」蒙斯醉繼續道,「便是連刺客的影子都沒有找到,外面已然又傳聞,那些刺客會飛天遁地之術。」頓了頓,又繼續道:「因為這兩件事,太女擔心再出事,便奏請了鳳後,讓諸位正君皇子都進宮來避難,因為禮王正君身子不宜挪動,太女便吩咐了城防軍派了一隊人前去守衛。」

永熙帝合上了眼睛,沒有任何回應。

蒙斯醉也沒有說什么,像是什么也沒發生似乎,動手為她拉高了錦被。

寢殿內,一片寂靜無聲。

許久之後,蒙斯醉起身欲離開,而便在這時候,他的手,忽然間被握住了,他低下視線,看著握著自己手腕的那支消瘦的手,眼底似乎劃過了什么。

「榮王和禮王呢?」永熙帝沒有睜開眼睛,只是輕輕地顫抖著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