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人之常情(1 / 2)

司以琝果真如他所說的趕在了午膳之前回來了,甚至算起來,他一來一回還沒有一個時辰。

雪暖汐凝視兒子半晌,心中的疑惑又一次升起,可卻仍是什么也沒說,只是微笑任由他去給他准備午膳。

待司以琝去了小廚房之後,雪暖汐屏退了其他宮侍只留下冷雨一人。

「你老是跟本宮說,琝兒這些年是不是還發生了其他本宮不知道的事情?」

冷雨一愣,「主子……您……」

「冷雨,你是本宮一手帶出來的,本宮希望你念在從前的主仆情分跟本宮說實話!」雪暖汐一字一字地道,「本宮雖然離宮十三年,且失去過記憶,可本宮不是傻子,這十三年,本宮也不是虛度的!」

「主子……」冷雨仍是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

雪暖汐看著他,「琝兒的女兒是不是沒有病?」

「這……」冷雨掙扎半晌,「是,少主並未得病。」

「那琝兒為何要騙本宮?」雪暖汐又道。

冷雨抬頭正色道:「奴侍以為三皇子可能是因為從前和家主的事情……當時此事讓陛下極為的震驚以及震怒,三皇子可能也是擔心……」

「這件事本宮知道!」雪暖汐打斷了他的話,「二姐跟本宮說過,本宮是問你除了這件事,琝兒還發生過讓他變成這般的事情?」

冷雨訝然,「主子,奴侍……奴侍並不清楚,若說三皇子發生過什么大事情,那便是這件事了。」

「你也不知道?」雪暖汐更是不安。

冷雨道:「主子,您是不是多慮了?便是這件事也已經讓三皇子無法在皇貴君面前抬起頭,如今三皇子不願意讓少主見皇貴君,也可能便是這個原因,主子,在您回京之前,三皇子便一直因為這件事惴惴不安,不敢面對主子!」

雪暖汐不是不信冷雨,可是他是琝兒的父親,即便他不知道,但是卻還是可以感覺到了他的兒子還有其他的心事。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便是如何想也想不到。

「你跟本宮說說琝兒這些年的事情吧,陛下跟本宮說了一些,可她畢竟不是近身跟著琝兒的,你跟本宮說說吧。」

冷雨應道:「是。」

隨後,便將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一一說了出來。

雪暖汐的心仿佛又一次經歷了一次煎熬一般,即便很多事情他已經聽過了,可卻還是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那是他的兒子啊!

他本該一直任性,沒心沒肺一輩子的兒子如今卻心事重重,惴惴不安,而他,作為他的父親,卻毫無辦法。

雪暖汐難受,可是,卻還忍住。

因為他表露出一份,他的兒子心中便會傷兩分。

「……主子,不管如何,都已經過去了。」冷雨見狀,安撫道:「如今主子回來了,三皇子終有一日會相信主子並不介意當日他的事情的。」

雪暖汐沒有告訴冷雨他心中還有的懷疑,只是笑笑,「既然他不想讓本宮見孩子,便先不見吧。」

「不見誰?」

正當冷雨欲回話的時候,司慕涵忽然間走進來了。

沒有人通報。

雪暖汐一愣,旋即起身,「陛下怎么來了?」

眼中還有未曾來得及褪去的哀傷。

司慕涵緩步上前,「怎么了?」

「我沒事。」雪暖汐笑道,「如今還不到正午,你怎么過來了?」

「忙完了便過來了。」司慕涵道,隨即坐了下來。

冷雨忙張羅著上茶和點心,送上了之後,便退了出去。

「琝兒和白氏呢?」司慕涵喝了口茶,問道。

雪暖汐坐在了她的身邊,「我讓白氏出宮去了,琝兒如今在小廚房。」

「又忙活午膳去了?」司慕涵笑道。

雪暖汐點頭,「嗯,方才隨白氏回了一趟府,沒多久便又趕回來了,至於白氏,他畢竟是太女正君,府中也有很多事情處理的,我便讓他回去了。」說罷,便又問道:「對了,述兒呢?」

「在文淵殿交代政務。」司慕涵回道。

雪暖汐點頭,「待會兒她會過來用膳嗎?」

「估計不成。」司慕涵道,「交代完政務之後,朕讓她去一趟西南大營,昨日還有一些事情沒處理好,雖有赫兒在,可她是太女,當日調兵出營的人也是她,她去一趟比較穩妥。」

「調兵?」雪暖汐微微一驚。

司慕涵看出了他的想法,「監國太女有權利調動西南大營少量的將士。」

「這……沒問題嗎?」雪暖汐又問道。

司慕涵失笑道,「你又胡思亂想什么了?她是真的太女,能有什么問題?」

雪暖汐吸了口氣,「沒問題就好。」

「都說了不許胡思亂想了!」司慕涵擱下了茶盞,蹙眉道。

雪暖汐正色道,「我沒胡思亂想什么,不過,說到亂想……涵涵,你老實跟我說,除了未婚先孕的事情,琝兒還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不能瞞我,琝兒是我的兒子,我能感覺到的,除了這事,他心里定然還有其他讓他如此不安如此生怕我會責怪的事情!」

「除了那事,不就是觀星殿的事情了?」司慕涵不明所以地看著雪暖汐,「好端端的怎么問起了這個?琝兒怎么了?」

「我說了你別騙我了!」雪暖汐有些急了。

司慕涵認真道:「朕沒有騙你。」

「可是……」

「還說沒胡思亂想,現在不就還是在亂想?」司慕涵無奈道,「我知道你想一下子便解開琝兒的心結,甚至還想琝兒恢復過去那般性子,可是……畢竟這般多年,當日那件事其實他也是一直放不下,即便他真的能解開這個心結,可是阿暖,孩子長大了,怎么也不可能恢復幼時的性情的。」

雪暖汐心口有些發悶,「真的沒發生其他事情?你說琝兒沒放下,可這雖過了,但只要他真的深愛,如何會放不下?當日我也沒有……」

「也是朕的錯。」司慕涵打斷了雪暖汐的話,「阿暖,當日朕沒有做好一個好母親,比起你的母親和姐姐,朕差遠了。」

「你罵他了?」雪暖汐有些惱怒。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罵過,後來又道歉了。」

「你怎么可以……」雪暖汐想責罵她,可是想起造成一切的人是自己,便怎么也罵不下去,「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昨夜不是說好了不再相互自責了嗎?」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目光認真且嚴肅。

雪暖汐看著她半晌,「我知道……可是……這般多年……他一直沒放下……」

「也不是這般多年都沒放下,只是你回來了,他無法害怕面對你而已。」司慕涵解釋道,「相信我,等過一段時間,便會過去的,你就當這十三年來從未存在過,如今琝兒方才做錯了事情,正處於擔心的時刻。」

雪暖汐呆愣沉思了許久,然後方才吸了口氣,「是,我是不該操之過急的,也不該想的這般復雜……涵涵,或許在我的心里,不管是述兒還是琝兒,他們都還沒長大,都還是從前那個樣子……或許,我還未曾適應長大了之後的他們……不過,我會努力的!我會盡快調整過來的!」

「會的。」司慕涵握著他的手,「一定會的。」

雪暖汐抿唇笑了笑,隨即,岔開了話題,「你這時候過來可是因為今日朝和殿請安之時的事情?」

她離京這般長時間,怎么可能這般快便將所有事情都忙完了?

「對不起。」司慕涵開口道,「朕沒想到……」

雪暖汐伸手制止了她往下說,「涵涵,別怪鳳後,這樣的事情便是換做了其他的男子也會這般的,鳳後只是說了幾句,也沒說什么難聽的話,已經是很不錯了,若是換了我,我恐怕早就瘋了。」

「是朕考慮不周。」司慕涵道。

雪暖汐沒有維護她,「你怎么這般做了?昨夜我和琝兒一同睡,你便是過來了也沒地方睡,對了,昨夜你睡哪了?」

說完,便在她的眉宇之間找到了一絲疲憊之色。

「你昨晚上也休息好吧?」

司慕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輕輕笑著。

「你還笑!」雪暖汐不禁惱道,「今早我原本是想好好跟鳳後他們說說話的,就是因為你,給破壞了,往後我還不知道該怎么和鳳後解釋了!」

「那便別解釋了。」司慕涵道。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你是想後宮不得安寧是不是?」

「不。」司慕涵無奈道,「既然是朕闖出來的禍,便該有朕來解決。」

雪暖汐睨了她一眼,「你解決?恐怕只會越弄越糟!」說罷,又繼續追問,「你還沒回答為何昨夜三更半夜地跑過來了?在雲州方才重遇的那晚,你說你醒來怕我不見,可這一路走來,你還怕不成?」

「是怕。」司慕涵承認道。

雪暖汐一愣。

司慕涵繼續道,「昨夜朕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朕握不住你的手,松開了,你就這樣墜了下去,一點一點地消失在朕的視線里……不僅是昨夜,從雲州到京城,朕一直做這這樣的噩夢,不是夢見你摔下去了,便是夢見貴王殺了你,甚至夢見過你跟何寒走了,不要朕了。」

「你……」雪暖汐即使惱又是心疼,「好好的覺不睡,盡做這些荒唐的夢!」

司慕涵卻笑了笑,「每一次夢醒,朕都後怕不已,可只要看到你便睡在了朕的身邊,朕便可以心安,可這時候,朕又生出了另一種恐懼,恐懼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夢,我從來沒有找回過你……」

雪暖汐眼眶有些濕潤,但卻沒有說話安撫,而是拉過了她的手,掀開了衣袖,然後低頭,狠狠地咬上去。

半晌,松口。

手臂上已經多了一個牙印。

他抬頭看著司慕涵,「疼嗎?」

「疼。」司慕涵卻笑著道。

雪暖汐也笑道,「那便是說這一切都是真的,涵涵,我真的回來了,不是做夢,而是真的。」

司慕涵伸手握著那個牙印,「也就只有你敢咬朕。」

「也只有我可以咬你!」雪暖汐霸道地宣告道。

司慕涵身後將人攬入懷中,「是,只有你!」

雪暖汐滿意地笑了,是要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可以陪著孩子們,便是往後的日子沒有他所想的順利,他也絕對不會退縮!他坐直身子,看著司慕涵,「那你打算如何處理?」

「嗯?」

「鳳後的事情!你說你自己處理,你打算如何處理?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再給我惹麻煩!」

「好,不惹麻煩。」司慕涵想了想,「朕傍晚過去一趟。」

「去做什么?興師問罪?」雪暖汐有些緊張。

司慕涵無奈嘆息,「去賠罪,成不?」

「真的?」雪暖汐將信將疑。

司慕涵點頭,「放心,朕不會火上添油的。」

「那就好。」雪暖汐松了口氣,「涵涵,不如你今晚上再去好好陪陪鳳後?記住,這回可不能半夜跑來了。」

司慕涵蹙眉,「你便這般想趕朕走?」

「不是。」雪暖汐搖頭,「琝兒估計也不會離開的,而且……我想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說說話,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那朕怎么辦?」

「我不是告訴你都不是做夢嗎?」

「就這個?」司慕涵舉著自己被咬的手。

雪暖汐瞪著她,「還不夠嗎?」

「阿暖……」

「好拉,就這樣!我決定了!你也不能往後每個晚上都在我這里!」雪暖汐做了最後定論。

司慕涵凝視著他半晌,「朕以為你也希望朕每晚都來。」

「我是希望啊?」雪暖汐看著她,認真道,「可是涵涵,我知道不可能,我知道的,從我嫁給你的第一日起我便知道,若是以前,我或許還想爭爭看,可是現在……」傾了身子,靠在了她的身上,「可是現在,我想惜福,唯有惜福,方才能夠永遠幸福,涵涵,我不想你煩惱,更不想這個家日日不寧。」

司慕涵抱著他,「可若是朕做惡夢了怎么辦?」

「做著做著就好了的。」雪暖汐道。

司慕涵一愣,低頭看著他,「你便這般狠心?」

「現在似乎只有這樣了。」雪暖汐認真點頭。

司慕涵笑了,「你啊!」

雪暖汐緊緊地抱著她,「真好,涵涵,真好。」

沒有人是不想獨占自己的妻主的。

可是,這需要極大的福氣以及運氣。

而這些福氣和運氣他承受不起。

與其去強求而失去更多,不若好好握住自己擁有的。

他不想貪心,只想守住永遠。

……

司以琝准備的午膳比晚膳還要來的豐盛,雪暖汐大約可以肯定,這般下去,不出一個月,他定然可以胖上十斤。

司以琝可顧不得這些,見到父親胖了,他只會高興,而他自己,也像是將早膳之時父親的話當作了聖旨一般執行。

拼了命的吃,吃的連雪暖汐也不得不讓他停下。

便如同小時候一般,擔心他撐壞了肚子。

午膳過後,司以琝見母親在,便沒有留在暖閣,將空間留給了兩人。

「琝兒這孩子!」雪暖汐既是氣又是心疼。

司慕涵笑道:「放心,還是都長大了,有分寸的。」

「哪里是有分寸啊!」雪暖汐反駁道,「我真怕他把肚子給撐壞了!」

「哪里有這般嚴重。」司慕涵失笑道。

雪暖汐隨即欲起身,「不成,我要去看看。」

司慕涵伸手將他拉入了懷中,「晚上趕朕,現在還丟下朕,朕的皇貴君,難道朕已經老的這般對你沒有吸引力了?」

「你胡扯什么!」雪暖汐惱怒道,「一大把年紀了,還這般的不知羞恥!不,年輕的時候也不見你這般,越老越是不正經!」

「老?」司慕涵長舒短嘆,「看來皇貴君是真的嫌棄朕了。」

雪暖汐忙掙脫了她,站了起身,「你再說我現在就趕你!」

「真的趕?」司慕涵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雪暖汐正欲說是,可卻發現了她臉上的疲憊之色,午膳之前,也沒這般嚴重的,旋即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大半夜過來,恐怕折騰了許久方才歇下的,「不趕了,趕走了若是找不回來怎么辦?」

說罷,便坐下,「累了吧?」

「有點。」司慕涵道,「大半年沒處理朝政,真的累的夠嗆的。」

「是你自己昨夜折騰的,怪什么朝政!」雪暖汐沒好氣地道,隨後拍拍自己的雙腿,「枕在這里睡睡?」

司慕涵笑了,隨即躺了下來,頭枕在了他的腿上,「總算是能睡個安穩覺了。」

「盡是胡說!」雪暖汐拍打了一下她的身子,「睡吧,一個時辰後我喚醒你。」

「嗯。」司慕涵閉上了眼睛。

……

西南大營

司予述在午膳之前達到了西南大營,先做了簡單的寒暄,便入了司予赫的營帳,午膳也便在此處用,即便是皇女,但是在軍營之中伙食也是有定制的,而司予赫又一向喜歡與將士同甘共苦,伙食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不過司予述倒還是吃了不少。

司予赫原先還擔心,如今見了倒是笑道:「四皇妹還習慣營中的伙食?」

「挺好的。」司予述笑道。

司予赫也笑道:「四皇妹現在是吃什么都香吧?」

司予述笑而不答。

「雪父君如今可還適應?」司予赫又道。

司予述道:「還好,宮里面這些年人事倒是變了不少,但其他的基本沒變,父君還算是能適應。」

「雪父君從來都是心寬之人,定然會好的。」司予赫道。

司予述點頭,「我也這般希望。」

「對了。」司予赫隨即岔開了話題,「我想回京,四皇妹能夠幫我跟母皇說說?」

「大皇姐想離開軍營?」司予述似乎有些意外。

司予赫點頭,「雖說我有軍功,可歷來沒有皇女掌兵權的,我……」

「大皇姐。」司予述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之前一些事情我是做的過了,可是我從未猜疑過大皇姐,若是我做了什么讓大皇姐誤會……」

「並非因為你。」司予赫打斷了她的話,「對,也是有一些,不過大部分我還是考慮母皇。」

司予述蹙眉。

司予赫繼續道:「西南大營對京城來說太重要了,我長時間在此處並不適合,雖說母皇不至於會猜疑我,可是恐小人作祟,屆時若是再走,恐怕便會落下嫌隙,再者,母皇讓我來西南大營,一是因為之前孝王一事,可如今基本可以查清楚謝凈紋大人並未涉及軍需一事,二是因為母皇病了,無法掌控朝政,如今,母皇也安好了,我便更加不適合繼續在這。」

司予述仍是沉默。

「當然了,我還是有私心的。」司予赫又道,「四皇妹,大皇姐我好不容易方才拐了一個正君回來,可成親沒多久便讓他一個人守在空盪盪的榮王府,心里總是過意不去的,再者就是……我也該有個孩子了!」

司予述失笑,「如此說來,皇妹倒真的不該阻撓了。」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此事還得大皇姐親自上書母皇請求。」

「這自然。」司予赫笑道,「屆時母皇若是問你,你可要幫大皇姐好好說說好話?等將來我女兒滿月了,定然好好酬謝!」

司予述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