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如此如此(1 / 2)

流雲殿,暖閣內,蒙斯醉抱著已經入睡了的孫女在緩步走著,似乎根本便沒有聽見宮侍稟報皇貴君駕臨的稟報。

依著規矩,他該親自前去大殿恭迎。

「主子……皇貴君還在大殿等候著……」身邊的宮侍見了主子這般不緊不慢,不禁著急起來。

蒙斯醉仍是沒聽見似的。

「主子,皇貴君畢竟是皇貴君……若是被陛下知曉了主子……」話沒說完便被蒙斯醉一記冷眼給打斷了。

「去告訴他,便說本宮在哄著正兒午睡,稍後方才過去!」

那宮侍心中焦慮,但也不敢違逆主子的命令,只好起身領命前去。

蒙斯醉便又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似的,繼續抱著孩子來回踱步。

大殿內,雪暖汐得知了消息,嘴邊掠過了一抹苦笑,隨後道:「本宮知道了,讓你家主子不必著急,孩子要緊。」

「是。」那宮侍見他未曾動怒,心里不禁松了口氣。

「對了。」雪暖汐想起了什么便又問道:「你方才說你是豫賢貴君的貼身宮侍,那憶古呢?」

「憶古年老,主子恩恤讓他在宮中養老,如今已經不必在主子跟前當差了。」那宮侍回道。

雪暖汐點頭,「原來如此,你去吧,本宮在這里等就成。」

「是。」那宮侍領命,隨後退了出去。

司以琝隨即開口:「父君,他們……」

「琝兒。」雪暖汐打斷了兒子的話,「這孩子是你母皇的長孫女,出生後驚險連連,豫賢貴君身為祖父自然緊張了些。」

「父君!」司以琝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難過的好,父君難道便看不出來這是人家給的下馬威嗎?

便是孩子要緊,那也不該讓父君在這里等候!

不就是睡個午覺嗎?

難道流雲殿沒有宮侍了?

「好了。」雪暖汐不欲再多說,「我們來是看望而不是找麻煩的。」

司以琝抿著唇不再多說,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滿,卻也敵不過父親的不允。

而兩人這般一等,便是半個時辰。

直到司以琝就快等不下去了的時候,蒙斯醉方才姍姍來遲,而且沒帶孩子過來。

雪暖汐見了來人,隨即站起身來。

司以琝想拉住他都沒法子,他是皇貴君,根本便無需起身的!

「臣侍見過皇貴君。」蒙斯醉緩步上前,面色平靜地行禮,「臣侍來遲,還請皇貴君恕罪。」

雪暖汐微笑道:「無礙,孩子要緊。」

「多謝皇貴君。」蒙斯醉道,「皇貴君請入座。」

雪暖汐點頭,隨即坐下。

蒙斯醉沒有坐主位,而是在雪暖汐對面的位置坐下,淡淡說道:「正兒方才入睡,因而無法前來給皇貴君請安。」

「沒關系,孩子要緊。」雪暖汐微笑道,「本宮聽聞孩子出生早產,身子不好,不知如今如何了?」

「好多了。」蒙斯醉道。

雪暖汐道:「那就好。」看了看對面的人,方才繼續開口,「豫賢貴君這些年可好?」

「還過得去。」蒙斯醉還是淡淡道,「孩子長大了,成家了,如今也有了外孫,孫女,也算是人們口中常說的有福之人吧。」

「是啊。」雪暖汐笑道,「一晃眼便這般多年了,孩子們都成家,一個一個的離開身邊,而我們也老了。」

「皇貴君容貌與當年無異,何言老?」蒙斯醉緩緩道。

雪暖汐笑了笑,卻沒有接話。

「皇貴君回宮可還習慣?」蒙斯醉又繼續道,「辰安殿在裝潢上雖勝當日的觀星殿,可畢竟不是熟悉的地方。」

雪暖汐笑道,「都好,雖是新住處,但是德貴君布置的很好,住的也是舒適。」

「這便好。」蒙斯醉繼續道,「德貴君雖然年輕,但一向穩重,辦事也是穩妥。」

「本宮也有耳聞。」雪暖汐接話道。

蒙斯醉端茶抿了一口,「不過,這辰安殿的名字卻有些不好,不如改日讓陛下換一個。」

「如何不好?」雪暖汐詫異。

蒙斯醉看著他,神色仍舊是平靜,「也沒什么不妥,只是讓人想起了延安殿罷了。」

「延安殿?」雪暖汐一愣。

蒙斯醉繼續道:「便是當年……」

「夠了!」不等他的話說完,一旁一直忍耐著的司以琝再也忍不住了,猛然起身怒道:「蒙父君你莫要太過分了!」說話陰陽怪氣還不夠,還想往父君的心里割一刀!

「琝兒!」雪暖汐起身制止,「不得這般沒規矩!」

「沒規矩的人是他!」司以琝指著蒙斯醉,「我父君到底有什么礙到你們了,為何你們一個個的看他不順眼?是嫉妒母皇寵父君?你們是根本不想父君回來是嗎?是不是想學當年的官氏一般害我父君!」

蒙斯醉像是司以琝在說別人似的,神色仍舊是一片平靜。

「琝兒!」雪暖汐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司以琝拉起了父親的手,「父君,我們走!他們根本便不喜你來,我何必來這里受委屈!母皇寵你是母皇的事,有本事讓他們去找母皇發作!」

「琝兒……」

司以琝不顧父親的不願,直接拉著人便走了。

蒙斯醉沒有阻止,一直挺著背脊坐著,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的有些瘮人。

……

「琝兒,你到底怎么了?」

在出了流雲殿,又走了老遠,雪暖汐方才止住了兒子如風般往前沖的行為。

司以琝雖然停下了腳步,卻仍是不肯放手,像是生怕父親又跑回去受辱一般。

雪暖汐看著兒子溢滿了憤怒以及心疼的面容,便是真的動怒了,此刻也消了,更何況,他也並不是真的生氣了,他知道,他的兒子不管如何的放肆都是為了他,抬手覆上了兒子握著自己手臂的手,溫和道:「琝兒,父君真的沒事。」

司以琝卻是紅了眼睛,眼眶閃爍起了晶瑩,「父君,他們根本便是在傷你!」

「父君知道。」雪暖汐道,「父君豈會看不出來?可是琝兒,父君也知道豫賢貴君為何這般,是因為你二皇兄的事情,還有你皇姐……琝兒,你皇姐的事情或許怪不到父君頭上,可是你二皇兄,父君身為雪家人,難辭其咎!」

司以琝雖是不甘,可提到了司以佑,他也無法反駁。

起先他不知內情,可後來也慢慢知道了一些。

「若是父君受些委屈可以平息了豫賢貴君心中憤怒,那我們也是賺了。」雪暖汐繼續道,「琝兒,父君也是身為父親之人,也有兒子,能夠明白豫賢貴君心中的痛。」

「可是……犯錯的人是雪家,即便父君是雪家人,也不能怪到父君頭上!」司以琝繼續道,「更何況……當年母皇本也沒說要將二皇兄嫁給雪凝的,是二皇兄後來自己去求了母皇,母皇方才不得不答應的,豫賢貴君怎么能夠……」

「可說到底,也是雪家的錯,而雪家的錯,歸根到底便是因為你皇姐。」雪暖汐打斷了兒子的話,「琝兒,父君知道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也知道大家都變了許多,父君不求回到當初,只希望大家能夠再一次的和睦相處,即使可能性很小,可父君還是要去努力努力,這不僅是為了父君,為了你們,更是為了你母皇!琝兒,這是父君在讓你母皇受了這般多年的苦之後唯一可以為你母皇做的。」

「父君!」司以琝終究是落了淚。

雪暖汐伸手攬過了兒子,「你放心,父君也不是傻子,不會真的任由別人欺凌而不反擊的父君也學會了保護自己,可是琝兒,在真的有人傷害父君之前,讓父君試試,父君相信不管是鳳後,還是豫賢貴君,都是希望你母皇好的,只要我們心里都還有相同的目標,便可以再一次的和睦相處的。」

司以琝再也沒有其他話可說,他能說什么?若是阻止,父君必定會不開心,而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那父君答應我,若是他們真的對你做什么,絕對不能再繼續,更不能替他們隱瞞!」

「好。」雪暖汐認真地應道。

司以琝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父君答應就好。」隨後又拉著他繼續往辰安殿走,「我們回去吧,時候不早了,兒臣給父君准備晚膳。」

雪暖汐笑著應了他,不過也沒忘導致兒子失控的原因。

辰安殿?

延安殿?

有何問題?

……

辰安殿,暖閣內

雪暖汐有些發愣地看著冷雨,「你是說……延安殿是死了的良貴君趙氏的寢宮?就是那個長的很像本宮的人?」

「是。」冷雨道。

雪暖汐沉吟了下來,二姐跟她說了許多,可是對當年那良貴君趙氏卻基本沒提過,而涵涵更是一個字也沒提,「冷雨,那趙氏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跟我說說他和陛下是怎么回事?」

冷雨有些猶豫,「這……」

「怎么?」雪暖汐道,「不能說嗎?」

「不是……只是……」

「你放心,本宮既然讓你說,便已經有了心理准備。」雪暖汐緩緩道,「人都已經死了,本宮不會再去計較的。」

冷雨又猶豫了半晌,然後便緩緩將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雪暖汐聽了之後,呆愣了許久,最後,問道:「真的和安王有關系?」

「太女是這般跟三皇子說的。」冷雨繼續道,「而陛下對趙氏的寵愛,也不過是將計就計,皇貴君不必放在心上。」

雪暖汐看了看他,卻沒有回應。

聽了這些,若是心里沒有任何的感覺,那是騙人的。

可難過之後,便是心疼。

安王在涵涵的心中是個什么樣的地位,他比誰都清楚,可安王卻背叛了她,還利用自己,這對涵涵來說是雙重打擊。

「那趙氏是怎么死的?」

半晌後,雪暖汐忽然問道。

冷雨搖頭,「奴侍不知,宮里傳出的消息是因為小產之後憂思過度而病逝的。」

「小產?」雪暖汐垂頭低喃著這個詞,「那……那也是涵涵的孩子……」

「主子……」冷雨見狀,不禁不安,「趙氏已經死了,而且於陛下來說,他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您無需介懷!」

雪暖汐抬頭,勉強笑了笑,「本宮沒事。」

可……

若是真的沒有什么,為何豫賢貴君會提及他?

是他不知道趙氏的這些事情還是趙氏身上還有什么能夠打擊到他的事情?

小產?

「冷雨……趙氏因何小產?」

冷雨一愣。

雪暖汐面色有些緊張,「因何?」

冷雨回道,「宮里面傳過是鳳後下的手。」

「鳳後?」雪暖汐蹙眉。

冷雨點頭。

雪暖汐又垂下了頭,隨後,抬手捂住心口,試圖以此來緩解跳的有些過分的心臟。

蒙斯醉,你提及這件事,到底想做什么?

趙氏身上能有什么事情打擊到他?

便在雪暖汐心慌不已之時,外面宮侍進來稟報說司予述來了,雪暖汐只得先放下這件事,他不能拿這件事去問女兒,即便她知道,也不會告訴他,反而會讓她更加的憂心自己。

司予述處理好西南大營的事情便風塵仆仆地趕回京,隨後便進宮。

看著女兒一身風塵,滿臉疲憊的模樣,雪暖汐心疼不已,「你們怎么都這般不聽話,明明自己累的慌卻還要來!分明是想讓我不安心!」

「父君,兒臣並無……」

「好了,別說那些騙不了人的話了。」雪暖汐嘆息道,「述兒,父君知道你擔心父君,可你是太女,又成家了,那般多事情都忙不過來,便不要總是憂心父君了,父君在宮里面很好,還有你母皇在,你不必擔心這般多。」

司予述笑道,「兒臣不是擔心,只不過是想見見父君罷了。」

「你啊。」雪暖汐無奈,「琝兒在做晚膳,一同用了再出宮,記住,回去定要好好休息,若是明日父君在你臉上見到一絲疲憊,往後你便是來了我也不見你!」

司予述點頭,「好。」隨後看了一下四周,「白氏呢?」

「上午我讓他出宮了。」雪暖汐回道。

司予述一愣,隨即怒意泛起,「他怎么……」

「是我讓他回去的。」雪暖汐打斷了女兒的話,「你的正君是個什么性子,你自己也清楚,我發了話,他不敢不從。」

司予述聞言,怒意稍斂,「父君怎么讓他回去?你不喜他在身邊伺候?」

「父君喜歡白氏,不過更喜歡他回府伺候你!」雪暖汐道,「今日下午父君去了流雲殿,說起來你和昀兒成婚的時間都差不多,怎么人家都有女兒了你還沒有一點消息?你府上的夫侍可比禮王府多!」

司予述有些不知如何應對,「父君放心,兒臣往後會好好努力的!」

「這可是你說的!」雪暖汐笑道,「那父君便等著抱孫女了!」

司予述笑道:「好!」隨後又道,「父君下午去了流雲殿?豫賢貴君可有……」

「怎么你們姐弟都一個樣?」雪暖汐瞪著女兒,「父君是沒見到你們長大,所以一直當你們還沒長大,可當年父君早便已經是大人了,如今白發都出來了,怎么你們反倒是將父君當成不會保護自己的孩子?」

「父君……」

「即便是當年你父君沒嫁給你母皇的事情,也只有本宮祈福別人的份,哪里有人能欺負的了本宮?」雪暖汐不給女兒說話的機會,「往後這些話不許再說了,免得別人聽去了真的以為本宮讓人欺負的不成了!」

司予述無奈,「好,兒臣不說了。」

之後再去打聽就是了。

……

在朝和殿內,司以晏同樣是親自下廚給父親做了一桌子他喜歡吃的菜,意在哄父親開心,然而效果卻不太好。

水墨笑仍是胃口欠佳。

司以晏無法了,擱下筷子便起身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你去哪里?」水墨笑見勢不妙,也起身道。

司以晏轉過身,一臉肅然,「去找母皇!」

「去找你母皇做什么?」水墨笑蹙眉。

司以晏道:「興師問罪!」

水墨笑愕然,隨後沉下面容怒道:「胡鬧!」

「兒臣沒胡鬧!」司以晏反駁道,「明明是母皇的錯,可卻讓父後一個人在這里難過,這如何公平?既然父後如此放不下,兒臣便去找母皇一五一十地說清楚,兒臣便是要問問她,心里便真的這般沒有父後,沒有兒臣?!」

「晏兒……」

「看來你們真的都長大了,學會了興師問罪了。」

便在水墨笑開了口之後,膳廳之外忽然間傳來了一道威嚴的聲音。

兩人先是一愣,旋即便都往門口看去,卻見司慕涵居然不知何時來了。

司以晏瞪大了眼睛,神色有些不安,「母皇……你……你怎么來了?」

「來興師問罪的!」水墨笑在驚詫過後,便冷冷出口。

司以晏看向父親,「父後……」

雖說是要去興師問罪,可他也沒真的想讓父後和母皇鬧別扭。

「母皇,父後不是……」

司慕涵卻打斷了兒子的話,「朕還未用晚膳了。」

司以晏愣怔住了,母皇這是……他仔細看了看母親,見她面上並無怒色,更是弄不清楚狀況。

「怎么?氣的連晚膳都不讓母皇用了?」司慕涵緩緩道。

司以晏忙道:「不是……」

「晏兒自然不敢。」水墨笑搶了兒子的話頭,「只是陛下忘了這朝和殿的主人是本宮,晏兒還沒有權利決定留誰在此!」

司慕涵看向了水墨笑,眸光淡淡,「鳳後錯了,這朝和殿,你,都是朕的。」說罷,便起步上前,坐了下來。

「你——」水墨笑氣的面色發紅。

司以晏忙上前拉住父親,「父後,別這樣……」

水墨笑瞪了兒子一眼。

「父後……」司以晏面露哀求。

水墨笑深吸了一口氣,怒視著神色淡然地坐著的司慕涵,「來人,添一副碗筷!」

隨即,晚膳在詭計的氣氛中進行,不過最終還是有驚無險,平安結束。

晚膳過後,司慕涵便起身離開。

水墨笑眼眸大睜,「你去哪里?!」

「去流雲殿看看。」司慕涵淡淡道。

水墨笑幾乎想掀了桌子,咬牙切齒地道:「恭送陛下!」

司慕涵看了他會兒,隨後,卻是淡淡一笑,差點沒將水墨笑給氣死。

司以晏呆愣了好半晌,最後,還是追了出去,「父後,兒臣待會兒就回來!」

「晏兒!」水墨笑厲聲叫道,可最後還是叫不住兒子。

司以晏追上了母親,便一把拉住了她,「母皇,今早的事情父後不是故意的,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