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如此簡單(1 / 2)

「你再給朕說一遍!?」

御書房內,永熙帝一連陰沉地盯著跪在了地上的蜀羽之,一字一字地道。

而在蜀羽之的身邊,一個上好的青瓷茶盞碎成了一片,茶水還有一些濺到了蜀羽之身上。

蜀羽之的面色也是極為的不好,可是卻仍舊是仰著頭,滿目的決絕,「陛下,臣侍知道陛下不喜徽兒,也從未將他當做兒子看待,可是他始終是陛下的親生兒子,陛下可以懷疑……可不能懷疑徽兒!徽兒他的的確確是陛下的親生兒子,陛下如何能夠這般對待他!」

「朕如何對待他了?」永熙帝大怒,「是殺了他還是虐待他了?!」

「陛下是未曾虐待過徽兒,除了不能給與母愛之外,陛下可以說是對徽兒很好,可既然陛下這十三年來都沒有薄待過徽兒,如今為何要這般對待他?蒙君怡的年紀便陛下都要打,徽兒若是嫁給了他,如何能夠幸福?陛下難道想看到當年先帝大皇子的事情在陛下自己的親生兒子身上重演……」

話,被一陣噪音給打斷了。

永熙帝是氣瘋了,方才拿起桌案上的折子扔到蜀羽之的身上,渾身也因此而顫抖著,可是,便在如此憤怒之下,永熙帝卻不怒反笑,「朕原以為昨晚上你的溫柔是因為你和鳳後、和豫賢貴君不一樣!自從朕帶著阿暖回宮之後,也只有你沒有給朕添過堵,還處處為阿暖周旋,為朕分憂,朕以為,你我二十四年的生活即便不能做到心意相通,卻也能夠了解彼此!」

蜀羽之的臉色比之前更加難看,看著眼前怒極反笑的女子,心里不禁冒出了一個念頭,難道他……自己想多了?

「將司以徽嫁給蒙君怡,你倒是想的出來!」永熙帝繼續笑道,笑容中添了冷意,「蒙君怡是豫賢貴君的親姐,即使朕一直都恨不得沒有這個兒子,可是他仍是大周的皇子,將朕的皇子嫁給朕君侍的姐姐?你便是願意朕也丟不起這個臉!」

蜀羽之雙目大睜,他……他怎么沒想到這一層……「陛下……」

「你怎么沒想到這個是不是?」永熙帝說出了他心中的想法,「那是因為你當父親當上癮了,當糊塗了!」

「陛下,臣侍不是……」

「你若是心中有朕,便知道朕如今最憂心的是什么,朕將朕最憂心的事情交給你來做,可是你倒好,將心思用在了這上頭!」永熙帝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或許你說的沒錯,朕真的該收回你手中的權利,免得那一日你覺得朕會下手殺你兒子,便瘋到反咬朕一口!」

話落,誅心。

「陛下!」蜀羽之大驚,聲音也厲了起來,「你可以責備臣侍糊塗,可不能說臣侍……」

「陛下!」不等蜀羽之說完,雪暖汐快步上前。

有些話雖是憤怒之言,可是說出來了卻也是誅心。

永熙帝這方才發現了雪暖汐進來,可見之前她又多么的憤怒,看著雪暖汐,永熙帝不得不收斂怒意,「你怎么來了?」

雪暖汐看了看她一眼,又看了看蜀羽之,隨後,方才開口:「陛下……」

「皇貴君!」蜀羽之卻伸手拉住了雪暖汐的手,「臣侍沒有想過傷害陛下,從來沒有!」

雪暖汐見狀,瞪了一眼永熙帝,然後伸手欲扶已經六神無主的蜀羽之起身,「翊君你別聽她胡說,她哪里有那般金貴,每一個人都想害她不成?」

蜀羽之卻仍是沒緩過來,「我真的沒有……我只是心疼徽兒……他是我養大的,我不能……」

「你放心,陛下不會這般做的。」雪暖汐認真道,「便是她真的不要臉硬是要這般做,本宮也不會答應!」說罷,看向永熙帝,似乎在叫她開口。

永熙帝抿著唇,始終不語。

蜀羽之見了,更是心慌,連皇貴君也不能讓她息怒嗎?

本是做好了不惜一切的心里准備來的,可是如今真正面對,卻仍舊是難以接受。

她可以厭棄他,可是不能這般誤會他!

他沒有!沒有!

「涵涵!」雪暖汐有些焦急了。

永熙帝仍舊是沒有退讓,可也沒和雪暖汐起沖突,直接拂袖便離開了。

雪暖汐撫著蜀羽之,根本便阻止不了她,只能愣愣地看著她離開。

蜀羽之再也站不穩了,直接摔在了地上,便是雪暖汐想扶了扶不了。

「蜀羽之!」雪暖汐忙蹲下,「你……你先別急,涵……陛下她只是一時氣過頭罷了,你別急,等她氣消了,便會好的。」

蜀羽之看向眼前如此篤定地說著這些話的男子,扯出了一個凄然的笑容,「不……不……皇貴君……不會的……」

「蜀羽之……」

「在你心里,陛下還是當年的陛下,還是當年那個可以為了我而將鳳後逐出宮去的陛下……可是,她不再是了……我原以為你回來了,當年的陛下也同樣可以回來了,可是……我錯了……錯了……更是高估了我自己……」

為何他能夠有如此大的膽量來說這事?

因為他篤定了她即便再動怒也不會對他如何吧?最多只是來承月殿,最多只是對他冷臉相待罷了……是啊,便是這般,他方才如此的肆無忌憚!

章善跟他說的那些事情,他如何不驚心,如何不知道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好後果有多嚴重?可是,他卻還是被兒子的事情給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她說的沒錯,他是當父親當的糊塗了!

「蜀羽之……」雪暖汐看著蜀羽之踉蹌地站起,然後,一步一步不穩地往外走去,他很想上前勸慰,可是這般情況,他的那些勸慰,或許也於事無補,甚至還可能給他造成二次傷害。

可是涵涵,你怎么可以這般對待蜀羽之?

他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更是陪伴你多年的家人啊?

雪暖汐愣在了原地半晌,然後,方才凝著臉起步走出了御書房,對著仍站在外面守著的冷霧問道:「陛下呢?」

「陛下去了暖閣。」冷霧回道。

雪暖汐起步往暖閣而去,可走了兩步,隨後對著跟隨的眾人道,「都不要跟來!冷雨,你去看看翊君!」

「是。」各人領命。

雪暖汐轉過身繼續上前,在暖閣門口停了會兒,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起步走了進去,方才進門,便聽見里面的人道:「朕不想從你口中聽到求情之言。」

聲音雖仍是余怒未消,卻也溫和了不少。

雪暖汐不禁笑了笑,緩步上前,走到了站在窗前背對著他的女子伸手,靜靜站了會兒,然後伸手抱住了她。

永熙帝沒有動。

「翊君方才說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陛下,說我回來其實沒有將你帶回來。」雪暖汐緩緩道,隨即感覺到永熙帝的身子有些僵硬,「其實啊,人怎么可能一直都是從前的樣子?可不管如何的變,我相信,內心有些東西都不會變的。」

僵硬的身子,漸漸柔軟了下來。

雪暖汐沉吟會兒,「涵涵,你不該那般說蜀羽之。」

永熙帝轉過身子,看著他,面色仍是沉著,「我說了不想從你口中聽到說情之言!」

「說情之言?」雪暖汐好笑道,「陛下你也糊塗了嗎?臣侍這分明是譴責之語!」

「你——」永熙帝無奈嘆息,「阿暖,莫要再那般良善了。」

雪暖汐看著他,「蜀羽之會害我嗎?」

永熙帝凝視著他半晌,終究還是道:「不會。」

「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能對他好?」雪暖汐道,「況且,我對他好,也不是沒有目的的,我也是在報恩。」

永熙帝蹙眉。

「涵涵,這些年,琝兒和述兒能夠平安成長,除了你,鳳後和翊君都出了不少的力。」雪暖汐笑道,「再說翊君,當初琝兒簡直將他當成了父親一般,如今我怎能看著他平白受冤?」

「朕何曾冤枉過他?」永熙帝冷聲道。

雪暖汐繼續道,「你說他會反咬你,便是傷他,而且還是很重的傷!我明白那種痛苦,涵涵,當年你便也是用這這般語氣對著還在病床上的我字字誅心的。」

永熙帝面色一變。

「蜀羽之說你變了,其實啊,你還是那個樣子,不過是好的一面收起來了,放出了惡的一面。」雪暖汐繼續笑著道。

永熙帝伸手攬住了他,「要跟朕算舊賬?」

「豈敢?」雪暖汐失笑道。

永熙帝將他收入懷中,耳鬢廝磨了會兒,方才緩緩道:「阿暖,朕是氣,不是怪。」

「我知道。」雪暖汐回道,「可你也不該那般跟翊君說話。」

「難不成還要朕去道歉?」永熙帝挑眉。

雪暖汐嘆息,「不敢,臣侍怎敢讓陛下去道歉?不過陛下倒是有件事可以做。」

「何事?」永熙帝道。

雪暖汐直視著她,「給四皇子找一門好婚事。」

永熙帝聞言,臉又開始陰了。

「我知道你恨官氏,其實我也恨,可是官氏是官氏,執兒和徽兒,他們始終是你的孩子。」雪暖汐耐心道,「我這般不是心腸軟,也不是以德報怨,我只是不想讓你有遺憾,涵涵,血脈親情是怎么也割舍不斷的。」

永熙帝仍是不語。

雪暖汐看著她半晌,然後,緩緩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何翊君會這般想你嗎?」

永熙帝抿著唇半晌,「怎么會?不就是朕下令讓他也出席今晚的宮宴罷了!也吧,不想去?那便不要去了!」說罷,便要喚人。

雪暖汐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將她的話給堵住了,「你方才否了翊君的猜想,可你不會無端端讓四皇子出席的,而且四皇子也的確到了適婚的年齡,你方才的神色便也證明了你是不可能費神給孩子找好人家的,也便是說,你已經有了決定。」說罷,不等永熙帝開口,便有繼續道:「今晚宮宴的主角是蒙家和司徒家,既然不是蒙家,那便只有司徒家。」

永熙帝沒有反駁,便是默認了。

雪暖汐盯著她半晌,隨後笑道:「想來受冤的人不僅只有翊君一人,陛下你也受冤了。」

「別將朕想的這般心善!」永熙帝送來了手,走到了一旁的暖塌上坐下,「朕只是沒有其他適齡的皇子罷了!」

「既然是要嫁去功臣之家,那不如便將五皇子重新記上玉牒吧。」雪暖汐繼續道。

永熙帝盯著他,「翊君跟你求的?」

「不是。」雪暖汐搖頭,「我只是站在陛下的立場上去想罷了,五皇子已是殘疾,若是還是個不上玉牒的皇子,那嫁過去司徒家,便不是恩賜,倒像是讓人心里不安似的。」

「皇家的規矩,便是朕也不能說改就改!」永熙帝沒有給他面子,「再者,此事朕或許該再考慮考慮!」

「你有其他的皇子嗎?」雪暖汐瞪著她,「五皇子如今方才十歲,若是你能等,便不會想起四皇子了。」

永熙帝仍是盯著他,卻沒有反駁。

雪暖汐繼續道:「是不是德貴君進宮多年一直未孕,所以你擔心東域出事?」

「東域目前還不至於出事。」永熙帝道。

雪暖汐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正欲開口之時,卻被永熙帝一句話將所有的話給打了回去了。

「朕這般做自然有朕的用意,你別瞎想了。」永熙帝說罷,隨即起身,「好了,御書房還有一大堆政事,朕先回去了。」

雪暖汐笑容未變,「好。」

永熙帝面色一僵,有些不好看了,「你不陪朕?」

「陛下你將翊君打擊的那般慘,我怎能不去給你賠罪?」雪暖汐一本正經地道。

永熙帝神色有些別扭,「阿暖,似乎回宮之後,你的眼里便沒朕了!」

「這能怪誰呢?」雪暖汐睜大了眼睛看著她,似乎在控訴。

永熙帝一愣,隨即失笑,「還說不是算舊賬了。」

「陛下還不去處理政事?」雪暖汐不理她的話。

「好。」永熙帝點頭道,「你也早些回去,別跟著琝兒瞎折騰。」說罷,神色轉為了凝重,「阿暖,趙氏的事情,於我們無足輕重。」

雪暖汐一愣,「你知道了?」

「你女兒警告了朕,讓朕給你說清楚,免得傷了你的心。」永熙帝笑道,似乎企圖用最輕松的言語來將這件事給遮掩了過去。

她不想將這件事翻出來,很多事情,她更不想讓他知道。

「我女兒兒子心疼我這是我的福氣!」雪暖汐也笑道,隨後起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涵涵,我介意過趙氏,可是,還不會傻到讓一個心懷否側且已經死了的人來影響我們,下個月你便四十了,涵涵,我們都老了,豈能再瞎折騰?」

永熙帝抽回了雙手,攬他入懷,「嫌朕老?」

「老了才好,老了方才不會再來人來跟我爭更我搶了!」雪暖汐理直氣壯地道。

永熙帝笑容更深,隨即,深深的吻上了他的唇。

歲月靜好,大概也就是這般。

……

雖說要離開,可雪暖汐再一次踏出交泰殿的時候已經是午膳過後了,期間永熙帝除了抽了一刻鍾見了見司予昀和蒙家主之外,一刻都不讓雪暖汐離開。

蒙家主的覲見很簡單,也只是說了幾句客套話似的。

永熙帝態度淡然,和今晚上宮宴的規格絲毫不相符。

蒙家主倒也沒有介意。

彼此心里都清楚,如今的一切都不過是交易罷了,而最終誰會是勝利者,那便看誰手上掌握的籌碼多,誰的軟肋少!

至於所謂的宮宴,也不過是做個別人看罷了。

至於司予昀,她也是心里清楚,且比蒙家主或許還能看的更加的清楚一些,今晚上的宮宴,永熙帝拉上司徒家的人,便是為了分薄了蒙家的重要性。

她很清楚,比誰都清楚!

午膳之後,雪暖汐好不容易哄的永熙帝放人了,方才能夠脫身。

「真實的,老人常說這人越老便會越孩子性,如今看來還真的是!」

雪暖汐一邊快步往承月殿走著一邊道。

冷雨笑道:「主子,陛下還不算是老。」四十歲,於女子而言,尤其是位高權重的女子而言,這是盛年。

其實當年先帝駕崩之時,年紀也還是頗為年輕。

雪暖汐嘴上雖說埋怨,心里卻甜的,「她啊,比當年還要……」

話沒有說完,便斷了。

腳步也停了下來。

冷雨見主子停下,便也跟著停下,隨後順著主子的目光看去,便見前方宮道上,德貴君宮中的宮侍正領著一個五十來歲華服男子往後宮而去。

便在他們見到了他們,那邊的人也發現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