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如此簡單(2 / 2)

德貴君宮中的宮侍低頭跟那華服男子說了幾句,隨即,那華服男子便往這邊而來。

「主子,是德貴君宮中的宮侍。」冷雨解釋道,「那男子許就是德貴君姨母司徒將軍的正夫。」

雪暖汐點了點頭,然後,微笑地迎了上去。

「臣夫見過皇貴君。」司徒正夫停步行禮。

雪暖汐親自上前將他攙扶起來,「司徒正夫不必多禮。」

司徒正夫聞言,有些驚惶,也有些吃驚,「皇貴君認得臣夫?」

「本宮沒見過司徒正夫,自然無法認出。」雪暖汐笑道,「不過見是德貴君宮中的宮侍領著人往後宮而去,便想著應該就是司徒正夫了。」

「原來如此。」司徒正夫在短暫的驚惶之後,也淡定了下來。

畢竟也是武將之正夫,也不至於失了儀態。

「臣夫是外臣之夫,雖早有心進宮給皇貴君請安,但是始終不太方面,且皇貴君方才回宮,恐也無暇接見。」

雪暖汐笑道:「無妨,往後若是司徒正夫有空,便時常進宮來看看,本宮初回宮,得了德貴君不少的照顧,倒也想見見養出這般男兒的人家是何等人家。」

「不敢。」司徒正夫謙卑道,「司徒家蒙陛下隆恩,有一子入宮為君侍,又得恩典進位貴君,司徒一族已然是惶恐不已,不敢言照顧。」

雪暖汐看著眼前這說話密不透風的男子,輕輕一笑,「德貴君想來也在等著正夫了,本宮也還有事,便不陪正夫過去了。」

「不敢。」司徒正夫低頭,隨即行禮,「恭送皇貴君。」

雪暖汐看了看他,最後還是補充了一句,「本宮當年和司徒將軍也是有過幾面之緣,司徒將軍是隨陛下從皇女府里出來的,是陛下的心腹要臣,如今又為陛下鎮守東域,乃我大周一大功臣,正夫無需對本宮如此客氣。」

司徒正夫仍是低頭,「妻主得陛下看重,理當以死報效陛下,報效大周!」

雪暖汐仍是輕輕微笑。

冷雨見場面僵住了,便上前,「主子,該去翊君那里了。」

雪暖汐接了這個階梯下,「如此,本宮便先走一步了。」說罷,起步離開。

「恭送皇貴君。」司徒正夫隨其他人一起,恭送了這位幾乎在所有男子心中的傳奇人物。

待人走遠了之後,司徒正夫方才抬起頭,看著前方的一行人,心里,重重地嘆息一聲,有這般一個人在後宮,德貴君如何能夠得陛下的眷顧?

也罷。

那孩子的心既然也不在這上頭,那便好好過日子,安生過日子就是了。

……

遠處,雪暖汐沒有停下腳步,卻低聲地對冷雨下令,「冷雨,你去查查司徒正夫這趟進京帶了些什么人?不過要隱蔽一些,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閑言碎語。」

「是。」

一行人繼續往承月殿而去,方才到了承月殿宮門前,便聽到了見了承月殿的宮侍正往外跑,差一點便撞上來雪暖汐等人。

「怎么回事?」雪暖汐見狀,不禁焦急道。

那宮侍見到雪暖汐便如同見到了就行一般,當即跪下,「皇……皇貴君,不要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他出事兒了……」

雪暖汐聽了這話,當即一驚,「怎么回事?!」

一旁的冷雨一聽也是一驚,上午他送翊君回去的時候他雖然臉色不好,但是也不至於出事……難道是想不開了?

「我……我家主子自從早上從交泰殿回來之後便一直將自己關在寢殿內……午膳奴侍見情況不對……便去請了四皇子……可四皇子到了,也無法讓主子開門……而且……里面一直沒有聲音……四皇子已經慌的不成……便讓奴侍去稟報鳳後……」

雪暖汐一聽,心里更是焦急的不成,不等那宮侍說完,便起步走了進去,當他趕到了寢殿外的時候,便見門口已經跪了一圈的人,而司以徽便跪在了門前,手還一下一下地拍打著門。眾人見了雪暖汐到來,也是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

「皇貴君……」

而此時,正拍打著房門的司以徽似乎聽見了聲音,轉過扭過頭看了過來,在見到了雪暖汐之後,便不管連滾帶爬一般走了過來,跪在了雪暖汐面前,面色已經難看的不成。

雪暖汐俯身扶他,「別急,雪父君在這,別急,我去看看。」安撫過後,便起步往前走到了門前,動手拍門,「翊君,是我,你開門!」

寢殿內,仍是沒有聲音。

「翊君!」

雪暖汐一連喚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應,當即轉過身,看向冷雨,沉聲下令,「冷雨,讓人將門給撞開!」

「是!」冷雨領命,隨後便領著好幾個宮侍上前,用最快的速度將門給撞開了。

雪暖汐第一個走進了寢殿內,見外室沒人,便直接進了內室,隨後便看見蜀羽之呆坐在了寢床前,雖然面色蒼白,沒有生氣,但是卻還是活生生的。

見到人沒事,雪暖汐便松了口氣。

司以徽是第二個沖了上來的,在見到了蜀羽之之後,便猛然沖了上去,一邊哭著一邊拉著蜀羽之的手,似乎想要他說話,也似乎唯有他說話了他方才能夠安心。

蜀羽之也有了反應,抬起了頭看著司以徽,但是卻不語。

司以徽更是焦慮的不成。

雪暖汐見狀,緩步上前,「徽兒,你先出去,讓雪父君和你父君說說話。」

司以徽抬頭看著他,面帶猶豫,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沒事的。」雪暖汐蹲下身子,替他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先出去吧。」

司以徽看了看雪暖汐,又看了看蜀羽之,掙扎了好半晌,然後方才起身,三步一回頭地走了出去。

「你們也下去吧。」雪暖汐起身下令道。

一眾宮侍也退了出去。

待寢殿的門關了起來,房間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雪暖汐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蜀羽之,都這般大年紀了,還做這些嚇人的事情?」

蜀羽之抬頭看著眼前的男子,雖然不語,可是嘴邊那慘淡的一笑卻足以讓他此時的心情被一覽無余。

雪暖汐也不是責怪誰,只是有些無奈,見了蜀羽之不起身,他便也干脆席地而坐,「陛下說她早上那般對你,不是怪,而是氣。」

蜀羽之渾身一顫。

「其實蜀羽之。」雪暖汐繼續道,「你也怪不得她氣吧?你最早嫁給她的,在我們這般多人之中,你對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特別的,可你卻那般想她,她心里自然是無法接受的。」

「我並非……」話未曾說完,眼淚便先流了,隨後的話,便也說不下去。

雪暖汐又嘆息一聲,「其實你和陛下都是一個樣,都是圖一時的意氣!」

蜀羽之睜大了眼眸。

「你在陛下身邊那般多年,如今或許你比我更加的了解她。」雪暖汐緩緩道,「即便她真的要那般做,其實你也可以找到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不要告訴我你除了直接跟陛下撕破臉之外便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便是我,也能想出好幾個來。」

蜀羽之似乎不明白他想說什么。

「你之所以沒有那般做,便是因為你不願意背著她耍手段吧?」雪暖汐問道,「而她呢,明明也無需將話說的那般的絕,卻是說了,不是對你真的失望,只是……或許這便是對待家人的方式的,有時候,意氣也只有在家人的面前方才可以表現的淋漓盡致。」

蜀羽之凝注著眼前的男子,看著他的目光忽然間有些陌生。

在他的記憶當中,最多的便是雪暖汐任意妄為的一面,即便是後來入宮成了皇貴君,雖然收斂了許多,可是卻也不是能夠說出這樣話的人來。

「皇貴君……」

「覺得本宮不是會說這些話的人?」雪暖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這番話若是豫賢貴君跟你說,或者鳳後跟你說,你或許不會覺得奇怪,可本宮呢?本宮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從來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蜀羽之沒有說話,卻也算是默認。

「蜀羽之。」雪暖汐看著他,眼眸之中泛起歲月的滄桑,「我這十三年身體上或許沒有受多大的苦,心上……比起你們,其實也沒受到多少的折磨,可是,十三年啊,便是過的再單純,也不是在自己家中,這十三年來寄人籬下的日子,我學會的不僅僅只是做幾件衣裳,做幾個好菜。」

「你……」

「雖然回來只有三天。」雪暖汐繼續道,臉上泛起了笑容,卻仍舊是帶著滄桑,「但是……我也感覺到了……或許你們並非如我所想的那般歡迎我回家,我知道……我知道的!只是,我不說出來,不想去深究,更不想讓涵涵知道……」

蜀羽之神色一震。

「察言觀色。」雪暖汐繼續道,「這也是我在這十三年來中學會的一種本事,一種以前我從來便不懂的本事。」

「皇貴君……」

「不過沒關系。」雪暖汐還是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這是難以避免的,在你們的眼中,我早早的便是一個死人,別說是你們,便是尋常人,也可能難以一時間接受,我回來,攪亂了你們的生活,所以,你們這般待我,我並不介意。」頓了頓,又道:「可是,我也相信,時間可以造成隔閡,而時間,也同樣可以消除隔閡,以我之誠待他人,來日也定然能夠收納他人之真心。」

蜀羽之笑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笑,他很想就他的話說幾句,可是,腦海之中卻浮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

他們變了,而他,也變了。

只是他們變得污穢齷齪了,而他……卻比當日的雪暖汐更加的純善!

輸給這樣的人,應該不算是糟糕的事情吧?

可是,他真的真的很想問他一句,為何他可以如此?

而事實上,他也問了。

而得到的答案,卻是極為的簡單,簡單到了仿若他的所有糾結都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不,或許也不能說是簡單。

雪暖汐答了一句話:「因為我愛她,我愛司慕涵。」

愛。

這是世上最復雜最厚重的情感。

蜀羽之又落淚了,卻與之前的絕望不一樣,至於是何種淚,他也說不清楚。

雪暖汐見了,笑了笑,「我似乎說過頭了。」隨後,便將話題板正了,「四皇子的事情你無須擔心,陛下讓四皇子出席的確是有意為四皇子擇一妻主,不過不是蒙家的,而是司徒家。」

蜀羽之收了淚水,面色一震。

「她說她這般做也是有其他的用意。」雪暖汐也沒有隱瞞,「但是司徒家也是一個不錯的人家,再有德貴君的關系,四皇子嫁去司徒家不會受委屈的,不過目前還不知道陛下打算將四皇子許給司徒家的哪一位小姐,但你放心,本宮已經讓冷雨去打聽了。」

「司徒家?」蜀羽之低喃道。

是司徒家?

是啊,今日的宮宴便除了蒙家便是司徒家。

可是,為何是司徒家?

司徒家已經有一個德貴君在宮中了,如今再許一個皇子嫁進去……

「你也別多想。」雪暖汐見他神色憂慮,便道:「雖然陛下說她這般是有原因的,但陛下也說了目前東域不會出事,所以司徒將軍還是會安然的,我猜測也可能就是陛下要繼續倚重司徒將軍,而德貴君又一直沒有誕育皇嗣,陛下擔心司徒將軍在東域的領軍之權被動搖,所以方才加固了她和皇家的關系。」

說罷,又忙道:「我知道這般的婚事並不是最好的婚事……可是四皇子……」

「臣侍明白。」蜀羽之沒有讓他說下去,「徽兒若是能夠嫁入司徒家,那臣侍這個父君的也能夠安心了,司徒家起於平寒,家中並無名門世家那般錯綜復雜,司徒將軍如今又得陛下重用,便是徽兒身患殘疾,也不會虧待徽兒的。」

「你能這般想,那便好……」雪暖汐松了口氣,他也是為人父親的,自然明白蜀羽之的心,「再者如今皇子成婚也能如皇女一般開府了,往後都住在皇子府,哪里會有人敢為難皇子?」

蜀羽之笑了笑,「是啊。」

雪暖汐見他如此,便又說起了上去之事,「至於你和陛下……你也別著急,先緩幾日,等她氣消了,你去給她道個歉,她會明白的。」

蜀羽之垂下了眼簾,沒有給出答案。

雪暖汐也沒有繼續再說什么,「好了,事情也明白了,你也莫要這般了,四皇子方才嚇的臉色都白了,本宮這便叫他進來,對了,今日之事便莫要給他提及了,免得他自責。」說罷,便起身離開。

「皇貴君。」蜀羽之也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的男子,緩緩的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都是一家人,謝這般多做什么?」雪暖汐笑道,隨後轉身走了出去,開了門之後,便見司以徽滿目焦急地看著自己,「進去吧,你父君已經沒事了。」

司以徽重重點了點頭,隨後便沖了進去。

雪暖汐沒有進去打擾,而是起步走出了寢殿,對冷雨道:「好了,冷雨,我們回去吧,免得琝兒著急。」

孩子,永遠都是大人的救贖。

……

「正夫見到了皇貴君?」

德貴君宮中,德貴君一聽司徒正夫說了遇見雪暖汐一事,便不由得緊張起來。

司徒正夫點頭,「皇貴君應該是從交泰殿出來的,德貴君不必憂心,皇貴君並未和臣夫說什么。」

「正夫誤會了。」德貴君忙道,「本宮只是……是本宮失態了。」

司徒正夫看著眼前的尊貴男子,四貴君之一啊,這是天底下多少男子都歆羨的地位?但是他知道,這孩子並不在乎這些。

雖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是卻也是他一手帶大的。

而這孩子又一向的貼心懂事。

當日入宮,是為難了他了。

「德貴君,你為司徒家犧牲的已經夠多了,如今無需再這般殫精竭慮。」司徒正夫緩緩道,「孩子,好好過你的日子吧。」

雖然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但是對德貴君來說,卻是最大的回報。

是對他所有犧牲的肯定以及回報。

「我……很好……」

司徒正夫握住了他的手,「孩子,為難你了。」

「無事。」德貴君忍住了淚水,「真的,這些年我在後宮一直過的很好,鳳後厚待,陛下恩寵,如今還成了貴君,真的,一切都很好……你放心,等我找到機會了便會請陛下讓你們回東南,我試探過了鳳後,陛下這一趟讓你們來京,雖然目的未明,但是並沒有傷害你們的用意,所以大可放心。」

「我們來京之前,你姨母從軍中讓人傳來書信,也說了陛下沒有惡意的,讓我們安心待在京城就成。」司徒正夫微笑道,眼眶也是閃爍著一絲淚花,「其實,依你姨母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夠留在京城,你姨母如今的地位太高了,整個東域,陛下都基本交給了你姨母,若有閃失,那後果不堪設想,雖陛下信任你姨母,你姨母也是一心效忠陛下,但是朝中便是再清明也會又小人的存在,我們留在京城,也堵了那些小人的嘴,再者,和你也好有個照應,孩子,雖然你不是我和你姨母的孩子,可是,自將你接到身身邊,你便是我們的兒子。」

德貴君眼眶中的淚水終究是忍不住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所以當日他方才願意進宮。

為的便是保姨母,報司徒家的平安,即便後來發現,他進宮與否,其實作用不大,也未曾後悔過。

他這般無怨無悔,不僅僅是因為要報恩,更是因為,他也是司徒家的一員,和姨母一家子,都是一家人。

這一日,在局部不平靜,但大環境平靜的氣氛之中度過,夜幕降臨,皇宮宮燈璀璨,宮門前,車水馬龍,前來參加宮宴的每一個人,都綳緊了神經,不但是敬畏皇家的偎依,也是對這場宮宴的萬般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