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謝家主夫還欲說什么,可卻沒有機會。
謝家主打斷了他的話,「好了,你若是這般不安那婚儀的事情便不要插手了!」
謝家主夫還能說什么?
他如今恐怕只能燒香拜佛祈求自己所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
下午,原本陰沉的天色竟然放晴了。
永熙帝的午膳是在辰安殿用的,不過整個過程,雪暖汐都未曾提及禮王婚事一事,只是撿著閑話說。
永熙帝也沒有提及。
用完了午膳之後,永熙帝卻沒有讓雪暖汐午睡,而是領著他出了宮。
「好端端的帶我出宮做什么?」雪暖汐笑道。
永熙帝已經換了便裝,看著眼前心情明顯很好的雪暖汐,笑容也是深,「沒什么,見今日天氣不錯,便帶你出來走走。」
雪暖汐看著她,「只是這樣?」
「當然不僅僅是這樣。」永熙帝笑道。
雪暖汐問道:「那還有什么?」
「待會你便知道了。」永熙帝賣了關子。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好。」
馬車行駛了打半個時辰方才停下。
雪暖汐掀開了車窗的簾子,卻見馬車竟然停在了一間棋社前。
棋社的名字很簡單,就是叫做棋社。
「你要我陪你出來下棋?」雪暖汐沒好氣地道。
永熙帝握著他的手,「進去你便知道了。」
雪暖汐應道:「好!」
永熙帝握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了他下馬車,進了棋社之後,便有人將她們往里頭領。
棋社很安靜。
過道內除了聞見淡淡的茶香以及偶爾幾聲輕響之外,便沒有其他的動靜。
雪暖汐越發弄不清楚永熙帝究竟要做什么。
棋社的活計將她們應到了最里面的一間廂房,隨後恭敬退下。
永熙帝看著他,「進去看看?」
雪暖汐沒好氣,「可是你帶我來的!」
永熙帝卻但笑不語。
雪暖汐拿她沒辦法,只好自己動手輕輕地推開了門,同時開玩笑道:「你該不會是再外面養了一個男人不敢帶回宮所以方才讓我來……」
玩笑沒開完便斷了。
此時廂房里面有兩個人。
兩個中年女子。
「大……大姐……」
雪暖汐怔住了,久久方才溢出了一聲低喃。
是雪硯和雪傾。
雪傾他見過,可是他卻沒有見過十三年後的雪硯。
大姐老了。
鬢邊已經依稀可見銀白色的頭發。
淚水,模糊了眼睛。
「大姐……」
他不是一個好弟弟,不但讓至親的兩個姐姐操心了一輩子,甚至好不容易回來了,卻無法和她們見面。
不是無法。
而是他太過於自私!
「大姐——」
腳步踉蹌地上前。
永熙帝沒有阻攔,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而雪硯和雪傾也沒有行君臣之禮,今日她們見的人是她們的弟弟,而不是全宸皇貴君。
「汐兒。」雪硯輕輕喚道,眸子也蒙上了水霧。
雪傾還好,畢竟她已經見過雪暖汐了。
可雪硯沒有,即使知道他很好,可是相隔了十三年之後,她再見到疼了一輩子的弟弟無法不激動。
「大姐!」雪暖汐便像是個孩子一般撲到了雪硯的懷中,如同二十多年前一般在她的懷中哭泣。
「大姐……大姐……汐兒很想你……」
「大姐也很想你……」雪硯也哽咽道。
永熙帝靜靜地看了會兒,隨後,轉身離開,將空間留給了姐弟三人。
雪暖汐並未發現永熙帝離去,此時他心中只有眼前的兩個姐姐,只有滿心的思念以及愧疚,「對不起……大姐,二姐……對不起……」
這世上如他一般的弟弟恐怕便只有一個了!
這一輩子他都讓兩個至親姐姐如此的操心。
「沒事!你沒事就好,就好……」雪硯忍住了激動,抬手抹了眼眶中的淚水,「來,坐下來說話。」
雪暖汐忙抹去淚水,「好!」
「莫哭了。」雪傾笑道,「再哭下去大姐二姐也便要哭了,我們可都已經是當了祖母的人了。」
「二姐你笑話我!」雪暖汐哽咽道。
雪傾失笑:「你是我弟弟,我自然能笑話你了,再說了,你以前還笑話的二姐少嗎?」
「二姐……」雪暖汐又抹了眼淚,然後看向雪硯,「大姐……大姐……這般多年,汐兒讓你擔心了……」
「是大姐沒有照顧好你。」雪硯搖頭道,「不如如今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母親和父親的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
「大姐……」雪暖汐的淚水又涌了上來了,不過卻忍著沒有落下,「大姐……這些年你可還好?」
「好。」雪硯笑道,「再過些日子,大姐可不僅僅要當祖母,連曾祖母都要當了。」
「真的?」雪暖汐喜道。
雪硯笑道:「自然是真的,大姐還騙你不成?」
雪暖汐看著她,「大姐……老了。」
「都要當曾祖母了,怎么不老?」雪硯失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大姐明白。」雪硯打斷了他無措的話,「來,坐下來跟大姐好好看看,雖然你二姐說你很好,可大姐沒親眼見了總是不放心。」
雪暖汐點頭,隨即坐了下來,而這時候方才想起了永熙帝,可轉身去尋找,卻已經不見了她的蹤跡,「涵涵呢?!」
「陛下方才離開了。」雪傾回道。
雪暖汐一愣。
「許是覺得她在我們會不自在吧。」雪傾又道,「不過汐兒,你不會連一刻也離不開她吧?」
雪暖汐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
「那便先不管她。」雪傾也撇開了規矩,「我們姐弟三人好好聚聚!」
雪暖汐抿了抿唇,方才道:「好。」
……
雪暖汐在棋社整整待了一個多時辰,當他再一次見到永熙帝的時候,已經黃昏了。
永熙帝並沒有走遠,便在旁邊的廂房中,一壺茶,一盤棋,便這般瞪了一個多時辰,雪硯和雪傾沒有過來。
她們可以放下和雪暖汐之間的君臣身份,可卻放不開和永熙帝之間的君臣關系,與其見了尷尬,不若不見。
自然,這也是永熙帝的意思。
「茶好喝嗎?」雪暖汐上前忽然間抱著她。
永熙帝拍了拍他的手,「都喝的沒味了。」
雪暖汐緊緊地抱著她,「謝謝你涵涵。」
「謝什么。」永熙帝好笑道,「本該早些安排的,不過一直找不到機會。」
雪暖汐松開了手走到了她的面前,「不管早還是晚,你有心便成。」
「可開心?」永熙帝笑著問道。
雪暖汐點頭,像個孩子似的,「嗯!」
「開心就好。」永熙帝握著他的手,「現在,我們可以回家了吧?」
雪暖汐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好,我們回家。」
……
賜婚聖旨下達的當日下午,禮部的人便著手和禮王府商議著婚儀一事,司予昀沒有管這件事,都丟給了管家。
對於這件來的突然詭異的賜婚,她並沒有喜悅之感,反倒是不安。
在四皇子的事情之後,她不相信永熙帝還會一如從前地對待自己,可她卻賜婚了,成全了當日蒙斯醉所求。
這讓司予昀百思不得其解。
不安,也由此滋生。
蒙家主在得知了此事之後也是有著相同的不安,不過不安之余也是多了一抹希望,不管如何,和謝家結親也是多了一份助力。
當日傍晚,蒙家主便借著恭賀之名去了禮王府,當然,除了打聽賜婚這事還有另一件事,那便是永熙帝對於四皇子一事的態度。
雖然宮中並未傳出任何永熙帝懲處豫賢貴君的消息,可是她卻不敢保證永熙帝不會懷疑。
即使她自認為這件事做得很完美。
司予昀並未將真實情況告知蒙家主,只是說翊君懷疑,但是永熙帝並未聽翊君的懷疑之言,至於蒙斯醉為何不准蒙家主夫進宮請安的請求是因為不想引人注意,此外便是司升正在年後小病了一場,需要格外精心照顧。
這話說真不算完全真,但說假也不算假。
司升正的確是病了,不過施救的及時倒也沒有性命之憂,而蒙斯醉也是將一腔心思放在了孫女身上,當然,很大程度是因為借著這個轉移心中的痛苦。
蒙家主沒有懷疑。
至於和謝家的婚事,司予昀倒也沒有隱瞞心中的不安,不過卻也贊同蒙家主的想法。
雖是有危,但是卻未必不是機。
更何況,聖旨一下,這門婚事是結定了的。
與其憂心那般多,不若好好想想如何將利益最大話!
……
白氏一直病了好幾日,病的司予述都已經看不下去了。
這一日從回府之後,她便直接去了白氏的院子,看著白氏半躺在床上一臉蒼白的樣子,眉頭緊緊蹙著。
「殿下,我沒事,你不必擔心。」白氏反倒是勸了回去。
司予述看著他半晌,然後揮手讓一旁的下人退下。
白氏一愣。
「你的心思本殿明白了,往後便不要再繼續了。」司予述正色道。
白氏一怔。
「是葯三分毒!」司予述繼續道,「這般折騰下去沒病也折騰出病了!」
白氏眼眶倏然一熱,「殿下……」
司予述嘆息一聲,伸手將人摟入懷中,「放心,我們定然會有孩子的。」
白氏忽然間有種想放肆哭泣的沖動,不僅僅是為了多日的難受,更是因為她的用心,「殿下,謝謝你……」
他原以為她對他不過是結發之情罷了,可卻忘了,世間男子與女子之間最純凈高潔的便是結發之情。
謝謝你,殿下。
司予述除了安撫之外,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若是白氏身子有問題倒還可以治療,可偏偏沒有。
為何一直沒有孩子,她也說不清楚,或許時機未到吧。
正如當年父君苦苦等待了許久方才等來了他們。
……
白氏的風寒好了,而司予述到其他院子的時間也多了,白氏卻並沒有不好,倒是越發的精神,或許,心病終究還是需要心葯來醫治。
司予述去方氏的院子,司徒氏的院子,可卻沒有進過程秦的院子。
白氏終究還是開了口,「殿下,不管如何程秦總是父君賜下來的,若是傳出去了……」
司予述看著他,「本殿知道了。」
這一晚,司予述進了程秦的院子。
和上一次一樣,程秦盡了一個侍人的本分盡心伺候司予述。
或許這一次她是帶著目的來的,所以也沒惱,「陪本殿喝兩杯。」
程秦沒有拒絕。
下人很快擺上了暖酒以及下酒菜。
三杯過後,程秦卻主動開口:「殿下心情不好?」
「何以見得?」司予述問道。
程秦道:「我只是猜想罷了。」
「喝酒並不一樣是心情不好,心情好也是能喝。」司予述緩緩道,「不過本殿倒是奇怪為何你不問本殿心情好而說本殿心情不好。」
程秦看著她,隨後說出了三個字,「三皇子。」
「你便不怕本殿殺了你?」司予述忽然間冷聲道。
程秦卻淡淡笑了,「陛下也曾經這般問過我,當時我便答了陛下,程秦早已經是死人了。」
司予述挑眉。
「殿下若是要殺,程秦便引頸待戮。」程秦緩緩道,「其實生死於程秦來說並不重要。」
「那什么對你來說重要?」司予述問道。
程秦看著她,「親人。」
「親人?」司予述一愣。
程秦點頭,「是,對程秦來說,親人便是一切,為了親人,程秦可以做任何事情,也可以付出任何的代價,甚至不惜化身為魔。」
司予述眯起了眼睛。
程秦繼續道:「殿下應當聽過程秦的事情吧?如今,程秦的親人便剩下了遠在南方的母親和父親了,可我相信,只要陛下在一日,他們便能安穩地過日子,便是將來……殿下也一定不會虧待他們的,所以,生與死於我來說,並不重要。」
司予述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凝視了他半晌,然後引進了杯中的酒,「今晚本殿留下。」
程秦還是淡淡笑著。
「因為於本殿來說,親人也是最重要。」司予述緩緩說道。
程秦笑容更深。
……
三月,春回大地。
皇家也喜事連連。
初三,禮王迎娶謝凈紋嫡幼子為繼室。
初五,榮王府傳出喜訊,榮王側君被診出有孕。
而初七,太女府也同樣傳出喜訊,太女侍人程氏被診出有孕,三日之後,側君司徒氏也被診出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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