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大結局(中)(1 / 2)

章節名:267大結局(中)

永熙帝二十四年的下半年的朝堂基本是在紛亂中度過。

而引起紛亂之人自然就是司予赫。

雖然她被削了榮王的稱號,但是卻沒有被奪去兵部的差事,從她重新上朝的那一日開始,在朝堂上,她便專注地做一件事,那便是與太女作對。

事無大小,只要能夠找太女麻煩的她都去做,甚至明明是錯的,她也去做,此外,便是開始拉攏朝臣,經營自己的勢力。

朝堂的大臣意外於司予赫的轉變,更驚奇於永熙帝的態度。

這半年來,除非司予赫做的太過分,或者過於的無理取鬧,永熙帝都不插手,一副任由著她鬧的態度。

這讓朝臣糊塗了。

永熙帝這般做究竟是偏幫大皇女還是在給太女考驗?

太女之位究竟算不算受到威脅?

轉眼入秋,十月的秋獵如期進行。

而便在眾人前去圍場之前一日,朝和殿傳出鳳後病了的消息,隨後,鳳後向永熙帝請旨,希望大皇姐留京侍疾。

永熙帝准。

因為大皇女沒有去圍場,因而整個秋獵進行的很順利,十月末,寒風驟起,十一月初,京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

朝和殿

寢殿內

「咳咳……」水墨笑一邊咳嗽著一邊將宮侍遞過來的烏黑湯葯喝下,臉色青白青白的。

永熙帝坐在一旁,眉頭緊緊蹙著。

好一會兒,水墨笑方才喝完,隨後接過了宮侍遞過來的熱茶漱了口,方才看向永熙帝,見她眉頭緊蹙,便微笑道:「陛下放心,臣侍沒事。」

「都已經一個月了,你的咳嗽還是沒好全!」永熙帝開口。

水墨笑淡淡一笑,「年紀大了,又入冬,難免難好的,你放心,御醫說了沒有大礙的。」

永熙帝盯著他半晌,眼底似乎閃過了什么,「好好休息,那些有的沒的的,便別想太多了!」

「嗯。」水墨笑微笑應道,隨後,微微動了嘴唇,似乎要說什么,但是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永熙帝開口道,隨後起身欲離開。

「陛下。」水墨笑卻叫住了她,「臣侍有件事想求陛下恩准。」

永熙帝看著他,「說罷。」

「如今入冬,京城冷,李氏這般情況我擔心他留在京城會受不住嚴寒,所以想求陛下恩准,讓赫兒帶著他去隴縣行宮避冬。」水墨笑看著她,緩緩說道。

永熙帝凝視著他半晌,「鳳後……」話頓了頓,隨後方才道,「已經下雪了,這時候出門對他更不好。」

「陛下……」

「鳳後。」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有些事情既然走出了第一步,便沒有後悔的機會!」

「我……」

「你好好休息。」永熙帝繼續道,「宮里面瑣事交給德貴君處理就是了,別勞心了,更不要拿自己的身子胡鬧了!」說完,轉身離開。

水墨笑笑了笑,卻是一片哀戚。

真的不能彌補了嗎?

寢殿之外,大雪紛飛,寒風刺骨。

永熙帝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凝注著漫天的大雪,靜默良久,隨後方才道:「御寒的衣物都送去太女府了?」

「都送去了。」冷霧回道,「再過幾日便是司徒側君的預產之日了,皇貴君也是不放心,所以方才一直住在太女府的。」

永熙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住在太女府也好,至少清凈。」

「陛下若是想皇貴君了,奴侍去請皇貴君回來。」冷霧道。

永熙帝沉吟半晌,「大冷天的,便不要折騰他了。」頓了頓,垂下了眼簾,「司徒氏的胎可確定了?」

「簡御醫做了三次的診斷,應當不會錯。」冷霧回道。

永熙帝抬起眼簾看向眼前肆虐的大雪,眸中一片幽暗,「很好。」隨後,又道:「孩子滿月之後就動手,謹慎一些,莫要讓人發現了。」

「是。」

……

風雪之中的太女府,一片安靜。

雖然沒有了正君,可除了一開始的半個月有些混亂之外,接下來的日子都是有條不紊,像是便是白氏一輩子不回來都沒關系一般。

雪暖汐想,若是白氏知道這般狀況,心里恐怕會更加的絕望吧?

「父君,雪這般大,你怎么出來了?」司予述一進客苑便見父親站在中堂門口的廊下失神凝望著天,快步上前。

雪暖汐轉過身看著女兒,隨後微笑地抬手替女兒掃了掃肩上殘余的雪花掃落,「今日怎么這般早回來?」

「事情不多,便早些回來了。」司予述回道,「父君,這般冷的天,你怎么出來?」

「在里面終日被爐火悶著,有些難受,便出來吸吸新鮮空氣。」雪暖汐微笑道,「去看過了司徒氏沒有?」

「看過了。」司予述回道,隨後又緊追著方才的話題,「便是悶著也不該在這里站這般久。」

「你方才回來怎么便知道父君站了許久了?」雪暖汐失笑道。

司予述卻肅然道,「兒臣說錯了?」

雪暖汐無奈,「沒錯,沒錯,是父君不好,我現在便進屋可好?」

「自然好!」司予述應道。

雪暖汐無奈地搖頭笑了笑,隨後便和女兒進了屋,坐下了喝了口熱茶之後,「司徒氏應當便是這幾日生產了,你若是事情不多便早些回來陪陪他,雖然他沒說,但是父君還是看得出來他心里是害怕的。」

司予述點頭,「兒臣會的。」

「等司徒氏出月之後,你便將這府中的內務交給他吧。」雪暖汐緩緩道,「雖說方側君的性子更合適做這些,只是司徒氏的出身畢竟比方氏好,而且他又給你生了孩子,由他來掌管內務別人也不會說什么。」

「嗯。」司予述應道。

雪暖汐繼續道,「程秦這孩子我看著也應當是走出來了,只是心結這事也未必說解開便解開,雖然父君相信白氏是無辜的,只是往後為了不刺激他也好,什么都好,你便不要在他的面前提及白氏。」

「是。」司予述還是應道。

雪暖汐看著女兒,「這些日子大皇女還是在處處針對你?」

「父君放心,兒臣尚且還能應對。」司予述正色道。

雪暖汐看著她,「月底便是你母皇的生辰,在這之前,父君會回宮。」

「父君……」司予述輕輕地咬了咬牙,「兒臣也希望父君回宮,可也只是想讓父君開心,而非讓父君幫兒臣什么!」

「傻孩子。」雪暖汐輕輕笑道,「皇宮是父君的家,父君回家自然是為了自己,難不成還會為了別人?」

「父君。」司予述幽幽道,「兒臣明白的。」

雪暖汐看著女兒,最終嘆息一聲,「述兒,父君雖然沒用,但是能夠為你做的,一定會為你做的!」

「兒臣怕的便是這個。」司予述看著父親,「父君,兒臣不希望因為兒臣再又任何人傷到傷害,更不希望父君因為兒臣而傷害了自己最愛的人!」

「述兒……」

「兒臣知道在父君的心里,最愛的便是母皇。」司予述繼續道,「其實,父君在母皇和兒臣之間選擇了兒臣,兒臣真的很開心,小時候琝兒總是抱怨父君偏心母皇,那時候兒臣不懂琝兒的這種感受,可是現在明白了,被人偏心的感覺真的很好,只是……兒臣已經不是孩子了,兒臣的事情兒臣可以自己承擔,可以自己應對,兒臣也不希望兒臣最愛的人因為兒臣而傷心難過。」

「最愛的人?」雪暖汐失笑,「司徒氏他們聽到你這話恐怕會哭的。」

司予述卻笑道,「在兒臣的心里,父君永遠是兒臣最愛的人!」頓了頓,繼續道,「所以,兒臣希望父君幸福。」

「傻孩子。」雪暖汐伸手握著她的手,「你們好,父君便幸福。」

「父君。」司予述看著他,「兒臣很好。」

雪暖汐沉吟會兒,「述兒,你跟父君說句實話,你心里怨你母皇嗎?」

司予述搖頭,「不怨。」

雪暖汐似乎不信。

「是真的。」司予述微笑道,「眼前兒臣怨,那是因為兒臣還未擺正心態,還未真正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可如今,兒臣明白了。」

雪暖汐蹙眉,「述兒……」

「兒臣是太女,大周的太女。」司予述繼續道,「而母皇,她是大周的皇帝,所以,她並沒有錯。」

「述兒……」雪暖汐又一次喚了女兒的名字,可這一次不需要別人打斷,他的話便已經說不下去了。

「兒臣不怨母皇,更不希望父君因為兒臣而怨母皇。」司予述繼續道。

雪暖汐看著她,「父君也不完全是因為你。」

「父君……」

「父君沒有說謊,或許父君跟你母皇分開了十三年,始終還是有了隔閡。」雪暖汐緩緩道,「之前因為太過於沉浸在了重逢的喜悅中,所以方才沒有發覺,十三年,你母皇變了,其實父君也變了。」

「但父君對母皇的愛沒有變,不是嗎?」司予述問道。

雪暖汐凝視著女兒,沉默良久,方才緩緩道,「你讓父君想想。」

……

十一月十八,太女側君司徒氏平安生下一子。

次日,永熙帝親自賜名為司其銳。

雖然只是生了一個兒子,讓不少期待著太女長女出世的人失望,不過永熙帝的賜名卻還是讓這些人多了一份安慰。

司徒氏在得知自己生的是一個兒子之後,除了眼底劃過了一抹暗恨之外,便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情緒。

抱著自己的女兒欣喜若狂,見到司予述的時候添了愧疚,不過在司予述的安撫之後,愧疚消失了。

孩子出生之後第三日,雪硯來了太女府。

她是來勸雪暖汐回宮的。

先前司徒氏還沒有生孩子他還可以借口照顧司徒氏腹中的皇家後嗣而留下,可如今司徒氏已經生了,若是他再留在太女府,外面關於他和永熙帝鬧僵了的傳聞便會更加的厲害。

雪暖汐聽了雪硯的勸,輕輕一笑,「大姐,我有些怕。」

雪硯一愣。

「我不是怕涵涵會對述兒如何,我是怕我會對她如何。」雪暖汐緩緩道,眼眸中悄然被淚水浸濕,「大姐,我怕我會傷害她。」

「汐兒……」

「那日,翊君跟我說,他從未想過我會如他一般為了女兒而和涵涵鬧別扭,其實……我也沒想過會有這般一日。」雪暖汐幽幽道,「或許是我一直都在逃避著這些……即便她心里一直都是認定述兒,她們也是君臣,君臣之間豈會沒有矛盾?我一直想著,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么矛盾是解決不了的,可是卻忘了,我們還是君臣……很像很像當年……我們將先帝當作了君王,卻從未想過她還是母親……當年,是驚喜,而如今是驚懼,大姐,我真的很害怕我最終會因為述兒而和她反目。」

「那便別管這些事情。」雪硯看著他道,「好好過你的日子,像年輕的時候一樣,只過好你自己的日子便可以了。」

「可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雪暖汐了,當年的雪暖汐是被萬千寵愛的兒子,是被護在手心里的弟弟,他有資本任性,胡鬧和自私,可是現在,我是父親。」雪暖汐正色道,「我是一個沒有盡到父親責任的父親!」

「汐兒……」

「若是沒有那十三年的缺失,述兒便可能不會走進這樣的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她可以過一些更加單純幸福的日子。」雪暖汐繼續道,眼角滑落了一滴淚珠,「大姐,你知道那日述兒在懷中哭著說自己沒用的時候,我心里有多痛嗎?大姐,真的很痛,比當日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能見到他們的時候更痛。」

雪硯沒有再開口,而是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抱著他,如同年輕的時候一般,不管過了多少的歲月,她的弟弟,永遠是她的弟弟。

是那個需要保護呵護的弟弟。

「若是難過,便哭吧,大姐永遠都在你身邊。」

雪暖汐沒有哭,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雪暖汐了,他抬著頭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弟弟,「大姐,述兒順利登上皇位的機會有多大?」

雪硯沉吟會兒,「至少如今仍舊占了上風。」

「你說……她會因為我而讓述兒順利登基嗎?」雪暖汐艱難地問道。

雪硯卻是沉默。

若是在永熙帝做出處置榮王以及白氏的決定之前,她可以給出答案,便是不是很肯定,但是也可以給出答案。

可是如今……

她卻不能。

雪暖汐合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

十一月二十六,永熙帝的生辰。

而在這之前,永熙帝便下令,今年的壽辰不大辦,不設宴。

原因,沒有給出。

眾人猜測的是因為之前的事情。

這一日,永熙帝作息正常。

入夜,璀璨的宮燈給這寒冬之夜添了幾分溫暖。

「陛下,可要傳膳?」

冷霧進了御書房向正低頭批閱著折子的永熙帝問道。

永熙帝抬頭,卻似乎方才發現已經入夜了,「天黑了?」

「黑了。」冷霧回道。

永熙帝又道:「宮門關了嗎?」

「還沒。」冷霧回道。

永熙帝沉吟會兒,「朕不餓,再等等吧。」

「是。」冷霧領命,隨後退下。

在御書房的爐火換了一次,燭火也換了兩次之後,冷霧再一次進來詢問道:「陛下,先用吃食吧。」

永熙帝愣愣地看著門口,許久方才問道:「宮門可關了?」

「已經關了。」冷霧回道。

永熙帝低下了頭,沉默半晌,「有壽面嗎?」

「有。」冷霧回道。

永熙帝擱下了筆,「上碗壽面吧。」

「是。」

「要吃壽面嗎?」門外,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永熙帝倏然抬頭,便見雪暖汐提著食盒進來,神色雖然淡淡,卻也沒有惱恨之色,永熙帝盯著他,似乎不敢相信來人是真的一般。

冷霧低頭悄然退下。

「要吃壽面嗎?」雪暖汐靜靜地站著,又一次問道。

永熙帝緩緩起身,「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聲音沙啞輕顫。

「不是說好了每一年你生辰我都給你做壽面嗎?」雪暖汐輕聲道,「我可不像你說話不算……」

永熙帝倏然沖到了他的面前將他緊緊地抱入懷中,「回來了,便別想走了!」

雪暖汐合上了眼睛。

……

交泰殿外

三個方向,水墨笑,蒙斯醉,蜀羽之各占據了一個方向,沒有交談,甚至仿佛看不見對方的存在,各自在風雪中靜靜地站了許久之後,然後各自轉身返回。

交泰殿寢殿內,宛如暖春。

「原諒我了嗎?」

「我不知道?」

「那……為何願意回來?」

「大姐說,既然無法掌控未來,便隨心吧,隨心,總不會錯的,而我的心告訴我,我想你。」

「我也想你。阿暖,我愛你。」

「嗯。」

他給她的回話,如同當年她給他的回應一樣。

風雪仍舊肆虐著,但,總是會有停的一日。

……

永熙二十七年的冬天似乎來的特別的早,不過是十月末,便已經飄了雪花了。

京城的大街因為這早來的雪而變得有些冷靜。

一輛名貴的馬車在大街上緩慢行走著。

馬車的前面懸掛著的是三皇子府的標志。

司以琝坐在馬車上抱著暖手爐低頭發呆著。

他方才去宮里的宗親大牢內看過了白氏,三年了,白氏雖說精神還算不錯,可是他看得出來他不過是強打著精神罷了。

三年前他或許還懷疑白氏,可三年過去了,他可以肯定,白氏是無辜的。

可當年的事情三年過去了卻還是沒有一絲的進展,便是他也開始漸漸地絕望,更何況是白氏?

難道他這一輩子都要在宗親大牢中度過嗎?

而皇姐,也是不是要將自己困在這件事中?

這三年來太女府由側君司徒氏掌管著內務,對外應酬也是司徒氏,期間不是沒有大臣御史奏請母皇為太女另選正君,可皇姐卻拒絕了,而母親也允了,可是至今為止,這個奏請還是沒有停止。

期間也有人看出了皇姐對白氏余情未了,便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將白氏貶為側君或者侍君,再令立正君。

這個不需要皇姐開口,御史台和禮部便堅決反對。

皇家從未有過將正君貶為側室的先例,若是這個先例一開,將來嫡庶尊卑便輕易被動搖,正君的地位也不受保護,後患無窮。

後來,聽說當初提出這個建議的官員被御史給彈劾,隨後被罷官了。

因為皇姐一直保住白氏正君的名分,白家雖然沒了一個白瑞,白家這三年的日子也還算是過的平靜。

而且,白家還有一個白薇。

或許,也或許是因為這點,減少了不少皇姐保住白氏的阻力。

若是連皇姐也放棄白氏,白氏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司以琝不知道該羨慕他們之間的不離不棄,還是該可憐他們這般被一道牢門相隔。

「主子,前方便是清風書齋了。」外面的下人開口道。

司以琝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抬頭掀開了馬車的窗簾,寒風隨即灌了進來,他看了一眼外面冷清的街道,隨後放下,應道:「嗯。」

馬車行走了半晌之後便停下了。

司以琝從馬車上下來,進了清風書齋。

這是京城最大的書齋,這里所賣的筆墨紙硯都是京城最好的。

李樂如今的課業也重了,日常所需的筆墨紙硯便也消耗的很快,原本這些東西可以交給下人來購買的,只是女兒越是長大,司以琝便發現自己能夠幫她做的事情越來越少的,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好,便像是女兒離他越來越遠一般。

司以琝只好用將這些事情都攬來做,好安撫自己心中有些無理取鬧的不安。

女兒很孝順,也很懂事。

時間越長,他便是慶幸自己當日生下孩子。

若是孩子是李浮的親生女兒,那便更好了。

這三年來司以琝心中的隱憂一直存在著,只是時間久了,便沒有當時的那般恐懼,三年來宗哲景遙都沒有動靜,想來始終真的信了他的話了。

只是可惜的是這三年來他始終沒有懷上孩子。

連御醫也說他沒有問題,可就是懷不上。

他想要一個孩子,李浮越是對他好,他便越是想要一個孩子,至少給她留一個後。

司以琝說不上自己對李浮是什么感覺。

兩人已經是真正的在一起了,日子一日一日地過著,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可是,他卻過得很安心。

從前他一直認為李浮欠了他,其實深想一層,李浮欠他的永遠及不上她給他的。

為她生一個孩子,是他唯一能夠給她的報答。

「這塊墨……」

司以琝的話沒有說完,便斷了,目光,被店鋪之外的一道身影給定住了,面色瞬間變得極為的難看,手中的上好墨條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兩半。

即使只是一個側面,但是他還是可以肯定,是她!

宗哲景遙!

是她!

身子開始戰栗,視線開始漸漸模糊。

最後,陷入了黑暗。

「主子——」

……

太女府

書房內

司予述坐在主位,而李浮和余雅淳則坐在客座,三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太好,也都一直沉默著,除了炭火燃燒的輕響之外,便外面呼嘯的風聲。

許久之後,余雅淳方才沉聲開口,「殿下,大皇女越來越過分了,若是我們再不加以還擊,將來她恐怕會更加的肆無忌憚,殿下,下官知道你還念著手足之情,可是大皇女已然將你當做仇人一般,若是殿下繼續心軟,將來必定會後患無窮!」

司予述凝著面容,沒有回應余雅淳的話。

「其他的倒還可以作罷,可大皇女這三年四處拉攏朝臣,雖然大家都顧忌著陛下和殿下不敢明目張膽地和大皇女親近,可這三年來,大皇女並未一無所獲,大皇女立過戰功的,而且大皇女正君又是李家的人,三年前李家雖然沒有介入,可是這三年每月李家的人都派人來看望,去年李天琳又在邊境立了功,聽說如今很的鎮邊將軍的賞識,李天琳是大皇女正君的嫡親妹妹,她不可能不在乎大皇女正君一事的,如今雖然沒有跡象表明大皇女和禮王暗中已經聯手,但是卻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雖然這三年來針對太女的是大皇女,但是殿下最大的對手還是禮王!

而這三年來禮王一直安分守己,沒有任何逾越的行為,可她越是這般,越是可怕。

司予述仍舊是沉默,這三年司予述也不是沒有反擊過,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留了一手,否則以司予赫那不管什么都針對一番,司予述早便可以將她置之死地,至少可以將她清出朝堂!

余雅淳見了她這般,心中既是無奈又是焦急,太女仁厚於她來說是一件好事,可過於的仁厚對於還未登上皇位的儲君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殿下……」

她還想勸,只是卻被打斷了。

「太女殿下,小的有要事稟報。」

司予述抬頭,「進來。」

管家推門而進,「啟稟殿下,李大人,方才三皇子府派人來通知說三皇子在清風書齋暈倒了。」

「什么?!」司予述和李浮皆是一驚。

李浮更是起身走到那管家面前攥著管家的手,「到底怎么回事?!三皇子現在如何了?」

「來人說已經送三皇子回府了……」

管家的話還未說完,李浮便松開手往外跑,連告辭都忘了說了。

司予述雖然也是憂心,但是卻還是留了一絲冷靜,繼續想管家詢問,「到底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清楚,來人也沒有說清楚。」

「殿下。」余雅淳開口道,「應當不會有事的。」

司予述頷了頷首,「本殿還是不放心,阿雅,你先回去,本殿去看看。」

余雅淳領命,隨後離開。

……

「你說什么?」御書房內,永熙帝擰緊了眉頭看著前來稟報消息的蜀羽之,「你確定?」

「相貌的確是一樣的。」蜀羽之神色凝重,不過他也沒忘記宗哲景遙懂得易容之術,「三皇子也發現了,當即便暈厥了過去。」

「琝兒如今如何?」永熙帝眼底泛起了暗沉。

蜀羽之道:「已經請了太醫了,如今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臣侍想也只是驚懼過度罷了。」

「琝兒發現了她?」永熙帝眯著眼道。

蜀羽之應道:「嗯。」說罷,便又道,「暗衛說那人像是故意讓三皇子發現的。」

「人跟丟了?」永熙帝看著他問道。

蜀羽之跪下,「臣侍無能。」

「不是你無能。」永熙帝冷笑,「她既然敢故意出現便不會讓你跟上!」暗衛的責任是保護琝兒,當時三皇子的情況暗衛不可能去追,又道:「加強琝兒身邊的護衛!」

「是。」蜀羽之應道,卻沒有起身。

永熙帝看著他,「你平身吧。」

「多謝陛下。」蜀羽之起身,隨後又道,「陛下,宗哲景遙怎么會出現在京城?便是她不怕有去無回,也不可能如此的毫無聲息。」

永熙帝眯著眼沉默半晌,「邊境以及西戎的暗線都沒有消息傳來,宗哲景遙應當還在西戎。」

「那暗衛發現的那個……是假的?」蜀羽之問道。

「應該是。」永熙帝應道。

蜀羽之沉思會兒,「可她為何要這般做?」

「三年了。」永熙帝沉聲道,「若是她沒有死心,三年的時間已經夠了!」

蜀羽之雖然也想到這個理由,可是卻還是忍不住驚訝,「陛下,宗澤景遙真的這般在乎琝兒嗎?」

永熙帝冷笑,「她將琝兒視為私有物,自然不會允許她人染指!」

蜀羽之沉吟會兒,「其實這三年琝兒的生活過的挺不錯的,李浮待他是真的好,臣侍看李浮也是真心的,只要琝兒肯放下當年的事情,一定會幸福的。」

永熙帝嘆息道:「朕希望。」

……

李浮趕回府邸的時候面對的卻是下人笑容滿面的恭賀,李浮愣住了,隨即怒道:「恭賀什么?!琝兒現在怎么了?」

下人被她的模樣驚了一驚,「家主……三皇子沒事……太醫說……說……」

李浮沒聽完話便直接沖進寢室,隨後便見太醫正開完方子將方子交給一旁的小侍,她當即上前拉住了太醫的手,「太醫,三皇子到底怎么了?」

太醫嚇了一跳,隨後便笑道:「李大人不必擔心,三皇子無大礙,只是有喜了。」

「什么?!」李浮怔住了。

太醫笑著繼續道:「三皇子有喜了,已經一個多月了。」

李浮震驚的連面容都扭曲了,剛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她也的確盼望著孩子,便是她知道他要孩子不過是為了擺脫宗哲景遙,可她還是很期待,可這些年過下來,她的這個盼望也漸漸淡了,沒有孩子又如何?只要他在她的身邊便好,再說了,不是還有樂兒,樂兒不就是她的女兒?

可是如今,居然願望成真了。

「孩子……孩子……」

那太醫眼中有著清晰的笑意,「大人,三皇子並無大礙,下官已然開了安胎葯,只要三皇子按時服用即可。」

李浮渾身一顫,隨後轉身跑進了內室,卻見司以琝仍舊昏睡著,當即驚慌失措,「來人!快來人——」

外面的太醫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情,連忙進來。

「你快看!琝兒怎么了!你快來看!」李浮上前將太醫一把攥到床邊。

太醫哭笑不得,「大人,三皇子沒有事,暈厥只是孕後的正常反應,過會兒三皇子便會醒的。」

「可……可是他現在……」話還未說完,原本昏睡著的司以琝便發出了一聲低喃聲,李浮當即松開了太醫,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低喚道:「琝兒?」

司以琝眼皮動了動,半晌後緩緩睜開,只是似乎還未清醒,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李浮。

李浮面容幾乎僵硬了,「琝兒?」

司以琝還是沒有反應。

李浮又開始慌了,正想讓太醫來看看之時,司以琝卻不知何故猛然驚叫了出聲同時坐起身來用手推開了李浮。

李浮沒有防備,幾乎被她推到在地。

「啊——」司以琝驚恐地厲喝一聲,隨後往床角縮去,「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太醫也被他嚇了一跳。

李浮從地上爬起,神色也凝重起來,「琝兒?」

「你滾!滾!滾啊!我不會讓你騙的,你滾——」司以琝仿若瘋魔了一般。

李浮心中一凜,方才的驚喜已經被冰冷取代,握緊拳頭轉過身看向旁邊驚愕的眾人,「你們先出去!」

眾人愣了愣,方才退下。

待眾人退下之後,李浮方才上前,坐在了床邊,「琝兒,是我,我是李浮,不是宗哲景遙。」

司以琝聽到了最後四個字,神色更是驚懼,「你滾!滾啊——你不要過來——」

李浮心中一痛,隨即伸手將陷入了瘋狂中的司以琝拉入了自己懷中,「琝兒,我是李浮!我是李浮!」

「不要……我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琝兒!」李浮松開了他,雙手攥著他的肩膀,「你看看我!看清楚我!我是李浮!是李浮!你看……」她又握起了他的雙手,使勁地揉捏著自己的臉,「你看,我是李浮!是真的李浮!」

司以琝終於停下了掙扎,渾身顫抖地用力揉捏著李浮的臉,直到她的臉頰開始紅腫,方才停下,卻還是驚魂未定,「你是李浮……是李浮……李浮……」

李浮伸手將他摟入懷中,「別怕,我在這里,別怕。」安撫半晌之後,方才問道:「琝兒,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會……」

「我看到她了!」司以琝攥著她的手,滿臉驚懼,「宗哲景遙……她又來了!她又來了……」

李浮面色一變,半晌後方才道:「宗哲景遙來了?」

「是……她來了……她還是不肯放過我……」司以琝驚懼道,聲音染上了哭腔,「而我……我……我居然還是這般怕她……」

最後的話已然是哭出來了。

李浮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心神,「琝兒,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我怎么可能看錯!」司以琝激動地喝道,「就是她!就是她!」

「我沒有不信你。」李浮忙道,「只是……三年前宗哲景遙差一點丟了性命,她怎么可能還有膽量來京城?而且還出現在你面前?便是她真的有這個膽量,陛下那邊也不可能沒有一絲消息的!若是宗哲景遙來了,陛下定然會通知我的!」

「可……可我明明看到的就是她……她和當年一樣……一模一樣,沒有變過……我記得很清楚,我便是死了也不會忘記她的模樣!」司以琝激動道。

李浮蹙了蹙眉,似乎聽出了不多,「琝兒,你是說宗哲景遙和當年一樣?」

司以琝用力點頭。

「雖然不是過去很多年,可宗哲景遙的相貌不可能沒有變過的。」李浮繼續道,「除非……除非那人不是宗哲景遙!」

司以琝一愣。

「琝兒你先別慌,我現在就進宮去見母皇。」李浮正色道,「若是真的有不對,母皇那邊一定得到消息的!」說完,松開他的手,便欲起身離開。

「不要!」司以琝猛然拉住她,「你不能走!不要走!」

「琝兒你放心,府邸里有母皇的人,他們會保護你的,我很快便回來……」

「不!你不能走!」司以琝卻堅持道,「她來了……她還是不死心,生孩子!生了孩子她便不會再來糾纏我了!對,生孩子!」說完,便動手扯李浮的衣裳。

李浮心里一陣苦澀,卻還是擠出了笑容,握住了他的雙手,「琝兒,我們有孩子了,我們已經有孩子了。」

司以琝愣住了。

李浮握著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腹部上,「真的!你還記得你暈厥了嗎?太醫說了是因為你有孕了,已經一個多月了!」

司以琝不敢置信地看著李浮,雙手,緩緩地攥著腹部的衣裳,良久之後,方才道,「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浮笑道,「這樣的事情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太醫還在外面,若是你不信我立刻讓她進來給你診脈!」

「好!」司以琝忙道。

李浮笑了笑,隨後便揚聲叫了人,隨後,太醫進來。

「再重新給三皇子診一次脈,看看是不是有喜了。」

太醫看了司以琝的神色便知道他不信,想起三年前那幾個月三皇子那般著急的模樣,這般多年之後忽然間如願以償了倒也明白他的心情,應了一聲是之後,便認認真真地上前診脈,「回三皇子,李大人,三皇子的確是喜脈,已經一個多月了。」

一抹有些怪異的笑容在司以琝的面上蔓延開來,他攥著李浮的手,「我有孩子了!我終於有孩子了!我終於有孩子了……」

一定是上天保佑的!

宗澤景遙又來了,可是這一次他有孩子了!

他有孩子了!

司以琝便像是認定了他有了孩子宗哲景遙便會放過他一般,高興的失了理智。

太醫看著這一幕開始疑惑了,為自己有孩子高興的人她見了很多,但是像三皇子笑的這般奇怪的還是第一次見。

李浮掃見了她疑惑的神色,伸手摟住司以琝,便對謝了那太醫,隨後讓下人送她出去。

那太醫行禮告退。

李浮安靜地聽了好一會兒司以琝的叨念,方才道:「琝兒,你先好好休息,我進宮一趟。」

「進宮?」司以琝似乎忘了方才她所說的話似的。

李浮重新說了一遍。

司以琝懼色又爬上了臉龐,「我……我怕……你能不能不去?」

李浮看了他這般,只好應道:「好,我待會兒再去,你別怕,便是她真的來了也不可能進的了三皇子府的大門的!」

司以琝沒有說話,雙手護著腹部縮在了李浮的懷中。

李浮靜靜地擁著他,眼底一片冰冷。

宗哲景遙,你真的敢來嗎?!

……

司予述到了三皇子府之後便從下人的口中得知了司以琝有喜的消息,當即高興不已,趕去正院看他,可到了寢室外,便見下人都守在外面。

「怎么都守在這里?」

一個小侍上前行禮道:「回太女殿下,家主在里面陪三皇子。」

司予述聞言頓時了然,「三皇子的情況如何?」

「太醫說一切都好。」那小侍道。

司予述又問:「那暈厥也沒問題?」

「太醫說那是正常的現象。」那小侍回道。

司予述方才安心,「等一下告訴三皇子說本殿晚些時候再過來看望他。」

「是。」

……

「琝兒有喜了?」消息傳進後宮,雪暖汐驚喜的從椅子上跳起來。

冷雨笑著道:「是的,已經一個多月了。」

「太好了!太好了!」雪暖汐幾乎高興的手舞足蹈。

冷雨失笑道:「主子又不是第一次當外祖父,連祖父都當過了,怎么還這般高興?」

「便是當了一百次外祖父本宮還是一樣的高興!」雪暖汐笑道,「當年琝兒生了的時候本宮不在,別說是陪著他生產了,便是照顧他都沒有,如今好了,本宮總算是可以好好地盡一回父親的責任了!」

冷雨笑道,「三皇子還年輕,將來還會有孩子的。」

雪暖汐聽了這話卻是斂了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孩子都隨了本宮,都像本宮一般後嗣艱難。」

「主子怎么這般說?」冷雨蹙眉。

雪暖汐坐了下來,「琝兒生了樂兒這般多年方才懷第二個孩子,述兒那孩子……司徒氏自從生了銳兒之後便也是無所出,琝兒還好,早早便生了樂兒這個女兒,可述兒卻還是只有銳兒一個兒子!她還是太女。」

「主子若是真的擔心大可……」

「這事不要再提了。」雪暖汐不等冷雨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

「主子,如今太女府能夠生養的也就只有方側君也司徒側君,方側君當年因為傷了身子所以也是艱難,司徒側君……許也是忙著照顧打理府中內務累著了方才一直未曾再懷上。」冷雨卻不理解主子,「主子明明擔心,為何不替殿下再選兩名好人家的男子入府?便不為孩子,也好多個人照顧殿下。」

雪暖汐苦笑一下,「之前本宮也是這般想過,可是想起了白氏,本宮卻怎么也無法這般做。」

「正君也應當希望殿下早日有女兒的。」冷雨正色道,「主子,殿下是太女,如今大皇女又這般處處針對殿下,殿下不能再有弱點。」

「沒有女兒便是弱點嗎?」雪暖汐問道。

冷雨沒有回避,「是。」

雪暖汐笑了笑,「是啊,當年涵涵也是為了這事而頭疼過,可是冷雨,本宮還是無法做到,述兒如今已經夠苦了,本宮不能再往她身邊送她根本不喜歡的男子,本宮知道只要本宮送了,她一定會要的,可本宮不想你知道嗎?」

「主子……」

「這三年,本宮幾乎沒有看見過述兒真心的笑過。」雪暖汐繼續道,「若是她真的不在乎,不需要本宮安排便已經做了,可她沒有。」頓了頓,又幽幽道:「本宮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白氏還是為了……不想屈就。」

冷雨更是無奈,沉吟半晌,「太女殿下的性子像主子,也像陛下。」可偏偏像的部分基本上都是主子和陛下的弱處。

身為太女,過於的重情義不會是好事。

因為殺了殺伐果斷的氣概。

之前主子沒回來的時候,殿下心里難受,也便沒有這般心軟,可主子回來了,殿下便漸漸的回到了當年那心善手慈的四皇女。

否則以大皇女這三年的行為,太女早該狠狠回擊了。

「其實……」雪暖汐苦笑一聲,繼續幽幽道:「本宮明白,以述兒的性子,其實並不是當這個太女。」

冷雨倏然一驚,「主子!」隨即跪在雪暖汐的面前,「這話不可再說了!」太女不當太女,最後的下場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

沒有一任帝王會放過一個曾經當過太女的手足!

雪暖汐如何不知道,「你放心,本宮知道輕重。」

冷雨方才松了半口氣,起身道:「殿下只是一時間還沒想通罷了,等殿下想通了,一定會做出改變的!」

「可本宮不希望她變……」雪暖汐苦澀道,隨即語氣一轉,面色沉了下來,咬牙切齒地恨恨道:「本宮越想便是越恨她!」

冷雨的臉色又變了,正欲開口勸的時候,暖閣外卻想起了一句令他驚懼不已的話,「真的這般恨嗎?」

冷雨頓時雙腿一軟,差點沒跪倒在地。

雪暖汐卻不以為意,平靜看向走進來的人,隨後蹙眉起身迎了上去,「下雪了,怎么不披件披風?」

「披了,來的時候沾了雪花,進來的時候脫下了。」永熙帝淡淡道。

雪暖汐看了看她,似乎懷疑她在說謊一般,不過最後還是沒有說什么,拉著她坐下,「怎么過來了?」

「方才知道琝兒有孕的消息,便過來了。」永熙帝回道。

雪暖汐聽了這事也笑了起來,「我也方才聽說了,我記得前兩年琝兒一直想再生個孩子,後來一直沒有,便沒有再提過了,沒想到不去求它,反而來了。」

「所以說後嗣一事該來的便回來。」永熙帝握著他的手,微笑道。

雪暖汐如何聽不出她話中的深意,不過還是挑眉問道:「陛下真的不擔心嗎?」

「朕當年登基之前也沒有孩子。」永熙帝淡淡道。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陛下十七歲登基,可是述兒如今早早便過了十七了!在這般年紀的其他人,早便已經兒女成群了!」

「那明日朕便指幾個好生養的進太女府。」永熙帝道。

雪暖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明知道我最不想的就是這個!」

「阿暖。」永熙帝握著他的手,「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可以掌控的,與其日日擔心,不若順其自然,你都說了述兒已經這般大了,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會有打算的!」

雪暖汐垂下了眼簾,半晌後無奈嘆息:「除了這樣還能如何?」

永熙帝凝視著他半晌,「琝兒有孕,不若我們接他進宮小住幾日?」

「你糊塗了還是根本便不疼兒子?」雪暖汐沒好氣地道,「琝兒有孕你還讓他奔波?讓他進宮不是要讓他和李浮分開?你不會不知道這時候男子最希望的便是和妻主在一起,最想要的便是妻主的陪伴吧?」

「這可不是朕自己提的。」永熙帝無辜攤手,「方才李浮進宮來跟朕要求的。」

「嗯?」雪暖汐詫異,「為什么?李浮她怎么能夠這般做?琝兒可是在為她生孩子!」

「別急。」永熙帝笑道,「李浮也是好意,當日琝兒生李樂的時候,琝兒一直喊著父君,懷著孩子的時候也是一直叨念著若是父君在就好了,如今好不容易又懷上了,李浮便想彌補當日琝兒的遺憾。」

雪暖汐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心疼道:「都是我不好。」

「過去了的便別想了。」永熙帝擁著他,「如今有機會彌補了,我們便好好彌補。」

雪暖汐點頭,「可如今這般冷,琝兒能夠來回奔波嗎?」

「朕的皇貴君。」永熙帝無奈笑道,「從三皇子府到皇宮便是一步一步地走來,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的。」

雪暖汐面色有些尷尬,卻還是硬著話道:「我擔心兒子不成了?」

「成。」永熙帝笑著應道,沒有與他爭辯,「你放心,朕會安排好,不會讓琝兒受累的,若是你擔心琝兒悶著,便讓李樂進宮陪著。」

「樂兒還要上學了。」雪暖汐道。

永熙帝道:「去上書房不就成了?正好和五皇女一同。」

「也好。」雪暖汐想了想道,「對了,之前述兒她們不是都有伴讀的嗎?哲兒如今是不是也該給她選個伴讀?」

「你想讓樂兒給五皇女當伴讀?」

「自然不是,哲兒可是樂兒的五皇姨,哪里能夠當伴讀!」雪暖汐瞪著她道,「你也別顧左右而言他了,這事你便沒有想過?」

「想過倒是想過,不過做起來有些麻煩。」永熙帝淡淡道,「五皇女的功課一直不錯,有沒有伴讀倒也無妨。」

雪暖汐盯著她半晌,「哲兒是你的女兒,怎么一口一個五皇女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哲兒做錯了什么惹的你連名字都不願叫醫生了!」

永熙帝失笑,「當日先帝對朕對其他的皇女不也是一口一個皇女的?」

「好,我說不過你!」雪暖汐絕對不與她繼續爭辯了,「我去將琝兒住的院子收拾一下,琝兒好些日子沒進宮住了,如今又有著身孕,萬事都要小心!」

說罷,便起身離開。

永熙帝沒有阻止他,端起了一旁宮侍上的茶品茗起來,神色祥和,只是半垂著的眼簾之內泛著冷意。

宗哲景遙,你到底還想如何?

……

入夜之後的雪下的更大了。

寒風也更加的凜冽。

太女府內

司徒氏早早便讓人做了一桌子的菜抱著兒子等著司予述的歸來,因為昨日說好了今日和他們父子用晚膳。

可是等啊等,等到了飯菜都涼了,司予述還是沒回來。

「父親……餓……」快三歲著的司其銳攥著父親的衣裳,淚眼汪汪地說道。

司徒氏面色一沉,「餓!餓!你只會吃!除了吃你還會什么?!」

孩子被這般訓斥頓時嚇的哭了出來了。

一旁的司徒奶爹見了當即上前將孩子從主子的手中奪了過來,抱在懷中哄著,「主子,公子還小,他不懂事……」

他知道這些年主子還是沒有從孩子不是女兒的傷心中走出來,可孩子已經生了,不管是不是女兒,終究是自己的孩子,可主子……

奶爹不想說自己主子的不是,可是這兩年多他將主子的行為看在眼里……也漸漸看明白了,主子不但因為公子不是女兒而失望,更是厭惡公子……唯有在一種情況之下方才對公子好,那便是殿下在的時候。

公子在主子的心里不過是爭奪殿下寵愛的工具!

可憐公子年紀小小的便要受這般苦!

「把他抱下去!抱下去!」司徒氏怒斥道,「我不想見到他!」

奶爹只好抱著孩子下去。

司徒氏恨恨地盯著滿桌子的菜,隨後倏然起身欲動手掀翻桌子,可卻在最後一刻忍住了!

他是溫柔賢良的司徒側君,萬不可做這等無理取鬧之事!

在奶爹的面前他可以隨意訓斥兒子,可是掀翻了桌子,整個院子的人都會知道!

司徒氏好恨,真的很恨。

好像什么都差了一步!

不管是正君的位置還是孩子,都差了最後一步!

白氏那個賤人到底有什么好?不但殿下到如今還護著他,便是連陛下也保著他正君位置!

嫡庶尊卑不可亂?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這一輩子都只能是一個側君?!

還有孩子……

他不是不想愛兒子,可是他無法愛起來!

不是女兒也就算了,可自從生了之後他便一直再也沒懷上了!當日他方才嫁入太女府沒多久便懷上了,如今,卻一直沒有懷上!

便是太醫說他的身子沒問題,可是若是沒問題怎么一直懷不上?!

當日那般輕易便有了,如今卻怎么也沒有!

不是因為生了他傷了身子是什么?!

「我絕對不會成為第二個德貴君!我絕對不會!」

他可以生出兒子,也一定可以生出女兒!

司徒氏從懂事開始便很羨慕德貴君,他雖然父母雙亡,但是祖母將他當做親生兒子一般對待,後來還入了宮,當了君侍,雖然沒有孩子,但是卻一直得到陛下的寵愛,沒幾年便升了德貴君。

沒有孩子卻能夠當貴君的,大周開朝以來許也就是他了!

可是直到那一日,他無意中聽到了母親和父親的談話,方才得知這份隆寵背後的代價。

一生沒有孩子!

這便是德貴君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他的命運!

當時他不明白陛下為何這般殘忍,可是他卻明白了一件事,皇家很可怕,而當皇家的側室,更是可怕!

可他萬萬沒想到沒過多久,賜婚的聖旨便來了。

他被賜為太女側君!

側君!

如德貴君一般,是一個側室!

他不要成為第二個德貴君,也絕對不會心甘情願地接受如德貴君一般的命運,而要避免這種命運唯一的辦法便是成為正君!

不管是陛下還是殿下,不管將來如何,她們都不可能不讓正君懷孕,扼殺嫡出孩子出世的機會!

便是如今的鳳後也有一個嫡子!

可如今,他如願地鏟除了白氏這個障礙,也生下了一個兒子,不再是那無所出的人,可偏偏,還是差了一步!

而這一步,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始終無法跨過去!

程秦走進院子的時候便見司徒氏的奶爹正抱著孩子站在膳廳外邊哄著,這般大的風他卻抱著孩子中外面,程秦大約也猜到了里面發生了什么,「奶爹怎么站在這里?這里風大,小心讓銳公子著涼了。」

奶爹似乎這方才想起不妥,孩子已經不哭了,只是縮在奶爹的懷中瑟瑟發抖,雖然孩子穿的不少,可畢竟還小。

程秦見了眼底閃過了一抹柔和,隨後伸手,「銳公子怎么哭了?可是不乖?」

「程侍君抱抱……」司其銳像是見到救星一般,向程秦伸了手。

奶爹只好將孩子交給程秦,雖然他也知道程侍君心腸狠毒,可是這兩年多來,他卻不得不承認程侍君對公子比主子要好。

或許他是後悔當日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吧?

也或許是為了討好殿下。

程秦接過孩子抱在懷中,「公子怎么哭了?」

「餓……」司其銳可憐兮兮的仰頭道,孩子相貌大部分都像父親,唯有那雙眼睛像極了母親。

程秦蹙眉,看向奶爹,「怎么還沒有讓公子吃晚膳嗎?」

奶爹面色一紅,「主子說等殿下回來再一同用。」

「三皇子有喜了,殿下去三皇子府探望,說是用了晚膳再回來了,怎么?殿下沒有跟側君說?」程秦疑惑道。

奶爹聽了這話臉色更是難看了,殿下留了話給程侍君但是卻沒有忘了告訴主子……自從正君出事之後,殿下對後院便一直冷著,可後院這般多人,殿下也算是來主子這里最多的,然而,卻及不上和程侍君親近你……

奶爹不知道司徒氏若是得知了這個消息會如何?

他想起了當日的擔憂,主子當日幫了這個程氏,不但替他隱瞞了他所做過的罪行,還幫他求了進位侍君的恩旨,這般抬舉,會不會真的養虎為患了?

雖然這三年程侍君看似對主子很恭敬,惟命是從,可是他活了大半輩子,如何看不出這程侍君從來便沒有被主子馴服過!

「奶爹怎么了?」程秦問道,隨後又笑道:「許是殿下太高興了所以忘了告知側君。」

奶爹攥了拳頭回過神來,隨後道:「主子如今身子有些不適,公子又愛鬧,能不能請程侍君代為陪公子用晚膳?」

「好。」程秦應道,「我過來也是想看看公子。」說完,便低頭看向仍是可憐兮兮的孩子,「公子去我院子用晚膳可好?我院子里有好吃的東西。」

「好!」司其銳笑呵呵地道。

程秦抱著孩子對奶爹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開。

奶爹本是想阻止,讓他在院子里喂一下公子就可,但是想著待會兒主子定然會發脾氣,便作罷了。

想來他也不敢對公子下手。

理了理神色之後,奶爹便重新進了膳廳,見主子仍是余怒未消的樣子,「主子……」

「可是殿下回來了?」司徒氏當即問道。

奶爹回道:「不是……」

「那你進來做什么?」司徒氏厲喝道。

奶爹回道:「方才程侍君來過,說是三皇子有孕,殿下去三皇子府探望了,會用過晚膳之後才回來。」

「三皇子有喜?」司徒氏先是一愣,隨後便扭曲起了面容,「那個賤人知道了殿下去了三皇子府而我卻什么也不知道像個傻子地在這里等?!」

「主子……」

「賤人!」司徒氏揚手掃落了面前的碗筷,「他以為他是誰!他不過是我手中隨時都可以丟棄的棋子罷了!他真的以為他是殿下的心頭寶!」

奶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當日留著程侍君的時候,主子便改會想到有這般一日!

程侍君是皇貴君賜下來的,那時候那般心機深,籠絡住了殿下有何難?

司徒氏咬著牙關沉默半晌,「我就不信我真的跨不過最後的這一步!」說完抬頭看向奶爹,「奶爹,明日將那東西拿出來!」

奶爹聞言面色當即大變。

……

三皇子府

前院的膳廳內只有司予述和李浮相對坐著,可氣氛卻是緊張沉郁,根本不像是在慶賀,反倒像是戰爭一促即發。

李浮嘴邊泛起了苦笑,若不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她都不敢相信原來太女早便已經知道了一切。

這般長的時間,她絲毫沒有透露。

「殿下,李浮敬殿下一杯,多謝殿下這幾年來……」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個摔杯的聲音打斷了。

司予述一臉怒容的摔了酒杯之後隨後快步走到李浮的面前一把將她揪起隨後一拳擊在了她的腹部上,若不是擔心明日司以琝看出痕跡她定然直接打到她的臉上。

既然無恥,那還要臉面來做什么?

之前司予述一直沒有發作,是因為事情沒有說穿,可如今大家都已經揭開了,還有什么不能做?

一拳之後,又是一拳。

李浮沒有還手,也沒有反抗。

司予述又是一拳擊在了她的腹部,然後方才松手。

李浮腳步踉蹌地後退了幾步,胸口血氣翻滾,司予述這三拳可沒有留情,「多謝殿下。」

司予述卻冷笑,「若不是為了琝兒,當年我得知真相的時候便殺了你!」

「李浮知道死一萬次都無法抵消三皇子所受之苦。」李浮單膝跪下,「但是請殿下放心,李浮會用下半輩子來償還,這輩子不夠,下輩子……」

「下輩子?」司予述冷冷打斷了她的話,「你還想著下輩子?本殿告訴你,這一輩子本殿沒有保護好琝兒,下輩子,你休想沾染琝兒一個頭發!」

李浮苦笑,「是,李浮卑微之身,如何配得上三皇子。」

「你知道就好!」司予述發作之後,憋在心里多年的氣也出了,連母皇都接受了她,她能不接受嗎?再者,這幾年她也仔細觀察了,李浮待琝兒是真的好!如今琝兒也有了她的孩子,除了繼續和她好好過日子,還能如何?「琝兒如今懷了你的孩子,你打算如何對待樂兒?」

便是樂兒身上留著另一半她恨不得抹干凈的血,可她也是她看著長大的侄女!

李浮正色道,「樂兒姓樂,自然是李浮的女兒!」

「你最好永遠記住你的這句話!」司予述相信李浮會一輩子對司以琝好,她也不敢對他不好,可是李樂,她卻不敢保證,因為她也是女子,作為一個女子,能夠接受自己的夫君不是清白之身已經很難得了,更別說是接受一個不是自己骨血的女兒!

先前她沒有親生孩子,或許還能真的看在琝兒的面上善待樂兒,可如今她即將有自己的孩子,會如何,誰也說不准!

「李浮可以用項上人頭發誓!」李浮認真道。

司予述冷哼一聲,「那你便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李浮並未因為因為司予述的話而擔心,反而是松了口氣,她一直擔心司予述知道這些事情之後的反應,如今聽了她這話,便不必擔心了。

不管是琝兒還是樂兒,她都不會傷害,而且還全力保護!

「殿下,李浮謝過殿下大恩!」

「琝兒是本殿的親弟弟!」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說罷,便轉移了話題,說起了正事,「明日你陪琝兒進宮,記得,莫要讓琝兒知道本殿已然知道了一切!」

「是。」李浮站起身來,應道。

司予述呼了口氣,垂下了眼簾。

她不相信宗哲景遙真的有膽子來第二次,琝兒見到的那人定然不是她!不過能夠頂著她的模樣來,便定然是她派來的!

宗哲景遙,你還想干什么?!

……

次日,永熙帝親自派了馬車,讓冷霧前去接司以琝進宮,理由自然是皇貴君想兒子了。

而此時,司予赫也在朝和殿內看望水墨笑。

水墨笑又病了。

從三年前開始,每年十月秋獵的日子,鳳後總是會病一場。

一開始是巧合,可一連三年都是這般,大家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了。

雖說大皇女目前還不敢真刀真槍地對付太女,但是圍場畢竟是危險的地方,若是大皇女一時失控真的做出什么來,那後果便糟糕了。

所以,鳳後方才病了。

大家都明白,作為當事人的司予赫自然也是明白,然而讓她連質疑的話都說不出來的是水墨笑的確病了。

不是假裝,而是真真實實的病了。

「父後便這般不信兒臣?」司予赫站在床邊看著靠在床頭上坐著的水墨笑,一字一字地道。

水墨笑輕咳兩聲,微笑道:「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父後哪里不信你了?」

「既然父後相信,為何這般作踐自己?」司予赫問道,她是惱恨過水墨笑,可這般多年過去了,當日的惱怒也便漸漸消了,她明白水墨笑如今最擔心的便是自己。

水墨笑看著女兒,「父後不否認第一年父後的確是故意病的,冷水澡,穿著單薄的衣裳大晚上游盪……能夠想到的辦法父後都試了,然後,如願以償的病了,雖然做的很小心,可後來還是被你母皇發現了,第二年,十月還未到,她便讓人來警告了。」

司予赫蹙眉。

「父後沒有作踐自己。」水墨笑微笑道,「便是想作踐也沒有這個資本了。」

「那父後為何……」

「赫兒。」水墨笑打斷了她的話,「父後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父後——」

水墨笑凝視著女兒,「父後知道你還在怨著父後當年瞞著那些事情,可是父後並不後悔,父後唯一後悔的便是當日讓人去搜查太女府,若不是當日父後沖動,或許後面的事情便不會發生了,而你,這三年來也不必這般痛苦。」

「父後如何得知兒臣不會這般痛苦?」司予赫反駁道,「父後你知道嗎?這三年來若不是兒臣有一個目標在,兒臣會更加的痛苦!每天晚上兒臣都不敢入睡,因為兒臣害怕第二天醒來箴兒忽然間沒了呼吸!每天早上,兒臣都不敢睜眼,害怕睡前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若不是兒臣心里又恨,有著要讓司予述不好過的目標,兒臣甚至連最起碼的作息都無法進行!」

「赫兒……」

「父後,兒臣知道您擔心兒臣,可是兒臣不能聽你的話!因而兒臣不知道除了這些,兒臣還能做些什么來減輕痛苦!」司予赫繼續道,「三年了,箴兒已經昏迷了三年了!這三年來,看過了無數的名醫,可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箴兒什么時候會醒來!父君,兒臣若是什么都不做,會有朝一日帶著箴兒一同走!」

「赫兒!」

「兒臣知道兒臣不能這般做,兒臣不能扼殺箴兒活下去的希望,更不能讓箴兒傷心!若是我了結了自己的性命,箴兒一定會內疚的!我已經害了他至此,如何還能讓他帶著愧疚離去?」司予赫繼續道,「所以,兒臣不能停止!唯有這般,兒臣方才能夠在痛苦中繼續煎熬下去!」

水墨笑紅了眼,動了嘴唇,可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

司予赫離開了,卻在進入後宮的畢竟通道上遇見了被接進宮來的司以琝。

司以琝坐在轎輦上,李浮牽著女兒走在轎輦旁,轎輦後面還有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跟著,唯恐他出一絲的差錯。

這般被眾星拱月地伺候著的場景刺痛了司予赫的眼睛。

她本也可以這般呵護箴兒的!

箴兒本也該被這般保護著呵護著的!

可是如今,他卻只能躺在床上,連最基本的尊嚴都沒有!

李浮看見司予赫當即便起了戒備之心,雖然司予赫除了針對太女之外便沒有遷怒其他人,可她方才明明在她的眼里捕捉到了恨意。

「見過大皇女殿下。」眾人行禮。

司予赫嘴角一勾,「免禮。」隨後,看向轎輦中的司以琝,「聽說三皇弟有喜了,恭喜恭喜。」

司以琝本是該下轎輦見禮的,可是他不敢,對於司予赫,他雖然生氣,但是更多的還是可憐,便是她處處與自己的皇姐作對,可卻也不是不可能理解她,因而在過去的三年他對她也是平和以待,可是現在不行!

他腹中的孩子太重要了,容不得一絲閃失!

「多謝大皇姐。」

司予赫似笑非笑道,「不知道幾個月了?若是還不足三個月可要小心了,千萬不要爬上假山之內的高處,否則一不小心摔下來,不但孩子可能不保,連三皇弟也出事了。」

司以琝臉色一變,雙手護住腹部,戒備地盯著她。

李浮眼底生出了怒意,松開了女兒的手上前,「多謝大皇女提醒,不過大皇女放心,三皇子福澤深厚,定然能夠平安生下孩子。」

司予赫面色一獰。

「大皇女殿下,皇貴君還等著了。」冷霧上前打斷了即將升起的爭執。

司予赫冷冷地掃了一眼冷霧,隨後看向司以琝,「那本殿便祝願三皇弟真的能夠平安生下孩子!」

說完,起步拂袖而去。

司以琝懼意卻未曾隨她的離開而消失。

「琝兒?」李浮站在轎輦胖看著他,「你沒事吧?」

「父親……」

司以琝看著妻主跟女兒,攥著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我沒事,我們走吧,不要讓父君等太久。」

進宮來便是為了躲避那個人,如今只有那個人會給他造成威脅,其他人根本無足輕重!

司以琝在心里不斷地這般告訴自己。

……

司以琝進宮了,作為皇姐的側君,司徒氏理應進宮看望,而這一次他還帶上了程秦,便在馬車即將到宮門之時,司徒氏冷冷地盯著程秦,「我跟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程秦低著頭,「程秦記住了。」

「最好是這樣!」司徒氏冷聲道,「待會兒我便會跟父君說讓你留下來陪陪三皇子,三皇子沒進宮住的時候也時常去看白氏,如今進宮了便更加會去,便是自己不去,也會讓人去!你只要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將那毒葯下到送去給白氏的吃食上便可!」

程秦低著頭輕輕地應了一聲是。

司徒氏最見不得的便是他這幅模樣,明明是豺狼,卻偏偏要裝成綿陽,「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何必這般模樣?!」

程秦抬頭,「側君便不擔心白氏死了之後陛下另外賜婚嗎?」

司徒氏面色頓時一獰,「這是我的問題,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是。」程秦應道,似笑非笑。

司徒氏看著他這般神色恨不得一巴掌打過了,可想到自己還需要用到他,便忍住了,「小心一些,若是出事了你自己倒霉了便算,莫要連累我!」

「正君放心,程秦還不想死。」程秦仍是那般神色回道。

司徒氏將頭扭過一邊,無視他。

走到這一步司徒氏也是急瘋了,這般冒險的事情若是換做三年前他一定不會做,可是這三年的等待已經磨滅了他的耐性。

白氏不死,他便是再有辦法也無法跨過這一步!

白氏死後,便是沒有先例,但是憑著祖母的軍功,他還是有機會拼一拼的!

只是很可惜,司徒氏的計劃方才開始沒多久,還未進入實施階段,便已經夭折了。

在他進宮之後第三日,德貴君忽然間召了他進宮。

雖然兩人都是出自司徒家,但是德貴君畢竟隔了一輩,而且還不是嫡親的甥舅,感情更是疏遠了。

因而司徒氏嫁入太女府之後除了每回進宮去給雪暖汐請安之余會到德貴君宮中拜見以及每年的大時大節回去請安之外,便很少和德貴君來往。

而德貴君也似乎在避忌著什么,甚少像這般直接召司徒氏入宮。

司徒氏接到召見的時候心里也咯噔一下,難道事情敗露了?可若是如此,不該是德貴君召他?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入宮,而結果,也和他所想的一般。

德貴君直接將他交給程秦的那包毒葯扔到了他的臉上。

「你的膽子可真大!」

司徒氏面色頓時蒼白了下來,「舅父……」

「你還記得我是你舅父!」德貴君怒斥道,自從他進宮一般還從未這般憤怒過,「先前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已經當做沒看見沒聽見了,我原以為上次陛下將那提出貶黜白氏為側室的官員撤職你自己會反省反省,不想你居然變本加厲!你是將陛下當瞎子,將太女當傻子嗎?!」

司徒氏面色更是大驚,「舅父你是說……」

「你本事不錯,一開始將本宮,將我們所有人,甚至將陛下都騙的團團轉,可是你以為你做下了那些事情還能夠裝著你的天真無邪?!」德貴君繼續怒道,「司徒艾,你是不是想將整個司徒氏都推向斷頭台!」

「舅父,我沒有……」

「你沒有?!」德貴君冷笑,「你若是沒有便不會為了那不可能的幻想而將姨母一直藏著捏著的暗線都給暴露出來,你以為陛下永遠查不到那散播流言背後的人是誰嗎?你以為陛下查不出來那官員背後的人是誰嗎?!你倒是好本事,居然說服了你母親動用這些救命的勢力!你知不知道這些事你祖母多年培養出來用來保住你們性命的?!如今你倒好,不但一下子都暴露出來了,還告訴陛下她最忠心的將領在暗地里也在培養自己的勢力!你是唯恐你祖母在戰場上死不了所以要推她一把嗎?!」

「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是……」

「你只是想當太女正君,相當鳳後是不是?」德貴君冷笑道,「你以為太女正君便這般好當的?鳳後便這般好當的?你相當,但是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司徒氏急促地吸了幾口氣,隨後倏然喝道,「我為何不能當?!我有什么比不上白氏?!」他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論出身,司徒家比白家更勝,論容貌,我自認為不必白氏差,論手段,白氏更是我的手下敗將,我為何要屈居他之下?!」

「就是因為你是司徒家的人!」德貴君雙眼激怒噴火了,當他知道他做了的那些事情之後雖然驚怒,可是看著他並不是表面的那般天真無邪也放了一些心,因為天真無邪的男子是無法在後宮生存的,可是他沒想到他不但有心機,膽大包天,更是瘋魔了!「你以為你為什么會嫁入太女府?因為四皇子和你姐姐的婚事黃了!因為陛下需要和司徒家親上加親!你和白氏的年紀相差不大,若是陛下有意讓你入府,早在為太女擇正君的時候便會考慮你,為何到現在方才下旨賜婚?因為她沒有選擇,她必須用一段姻親來讓司徒家更加死心塌地地為朝廷,為將來的皇帝效命!可同時,陛下也防著司徒家!司徒家的男子可以為側君,將來也可以當貴君,皇貴君,但是絕對不會是鳳後!司徒家的男子所出的女兒也據對不會是嫡女!司徒家將來可以扶持司徒家男子所出的皇女,但是只要這個皇女不是嫡女,便沒有占了大義,沒有名正言順,這樣,既可以讓制衡司徒家也可以給司徒家一些甜頭,讓司徒家更加依附皇室生存!司徒家不過是陛下手中的一枚棋子,而我們,更是連棋子都算不上!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就是因為太過明白所以我才不想成為你!」司徒氏幾乎是嘶吼出聲。

德貴君渾身一顫。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進宮多年都未曾生育嗎?!不是因為你當年小產傷了身子,而是因為你進宮的時候便已經絕了後嗣!」司徒氏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你說的對,我們連棋子都算不上,所以陛下才會毫不憐惜地絕了你的後嗣!可若是你是鳳後,你將來所生下的孩子是嫡女,她便不會毫不考慮地動手!我知道我自己卑微,可是我不甘心,我也不想放棄,我想盡我自己的能力我自己的本事拼一拼,我不想讓自己最後落得一個沒有女兒送終的下場,我有錯嗎?!我只是不想認命!」

德貴君渾身顫抖,卻沒有反駁他的話。

「舅父你知道當我接到賜婚聖旨之時有多怕嗎?我害怕隨著賜婚聖旨來的是一碗絕育的湯葯,正如當年你進宮之前一般!」司徒氏繼續道,聲音已經成了哽咽,眼眸紅了起來,泛起了淚水,「我拼命地告訴自己這一次不會的!因為太女沒有孩子,陛下賜婚,大約也是為了太女的後嗣,既然如此,為何會絕了我的後嗣?我一直這般跟自己說著,一直到了進門,我不但要帶著面具在白氏面前裝,更要小心翼翼地討好殿下,還要時刻注意著每日三餐的飲食……你們都看著我每日笑著,可是你們有誰知道我半夜驚醒?有誰知道我心里的苦?!一直到了我懷上孩子,我方才安了一半的心!我也沒有想著這般快便對付白氏,我也知道由側君升做正君的可能性不高,我本想等到陛下登基,再動手除掉白氏,那樣又貴君或者皇貴君升為鳳後便容易多了,可是機會來!這是多么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如何能夠看著它從我手中溜走?!

我沒有害白氏,是白氏他自己自作孽,是他自己將自己往死路上推的!他一直在喊無辜,可是他真的無辜嗎?他真的沒想過殺了我的孩子?他便真的那般高興我們為殿下生兒育女?

我不信!」

德貴君看著眼前這個激動不已的男子,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心中的不甘憤怒他如何不明白?

這些也曾經在他的心里萌生過,可是很快便被他壓住了。

因為他知道這些情緒會毀了他,更會將司徒家推向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