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1 / 2)

皇家的尊師重道,說白了也就是個面子事兒。天地君臣父子師生,君臣到底在前,皇子們有什么不對的,做先生的不能打不能罵,只能罰他們的伴讀。若是皇帝檢查兒子孫子的功課,覺得不行了,有的還要打師傅板子,實在是不體面的事兒。林沫運道好些,他不是翰林院那些七品的小學士,身上有爵有職,等閑人也不會輕視他,皇孫們還在天真爛漫的年紀,家教也都嚴厲,耐著『性』子哄一哄,並無多少不聽話的。

崇安王正是貪玩的年紀,背好了書就眼巴巴地盯著外頭的春光,偷偷斜眼看見林沫彎著腰正聽瑞文背書,想起弟弟正在家里陪著呂王妃說話,說不定正在唱著歌放風箏,忍不住就有些走神,然後就不知先生何時到了他桌前,扣著手指在他桌上輕敲了兩下,他唬了一跳,抖了一下:『「先生。」

「《鶴鳴》,會背了?」

水花霖壯著膽子抬起眼皮,見他眉梢眼角具是笑意,跟外頭的太陽似的,知道他沒生氣,也就利利落落地背了出來。林沫點點頭:「朱子如何說《鶴鳴》?」

「誠、理、愛、憎。」

林沫贊許一點頭,幾個皇孫之中,水花霖的基礎最好,記『性』也出眾,又寫得一手好字,林沫即便是想著不該偏心,也不免對他更寬和些。甚至逾矩點了點他的額頭:「王爺可休息一會兒,等其他殿下也背完了,可以一起去玩一會兒。」

一個人有什么意思呢,又不能跑動跳起來。崇安王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最近皇祖父出去了,父王變得終日忙碌,家里來來回回地都是客人,母親懷著弟弟妹妹還得招待應酬,不獨是他家里頭,五叔六叔府上只怕也是這樣,五叔家的燁堯堂弟連上書房都不常來了。他不禁問了一聲:「皇祖父何時回來?」林沫看了他一眼:「按著陛下自己原先的計劃回唄。」

崇安王問:「不是說出了事?」

「陛下龍威,天下太平。能出什么事。」林沫道,「王爺實在無聊,可以叫小凌子陪你出去扔石子玩。」皇孫們下午要去學著騎馬『射』箭,他沒法做主叫花霖先回去,只得請小王爺稍安勿躁,腦子里卻想起水溶叫暗衛快馬加鞭回來問的話:「楚王何故轉變,親近那老忠四家?」[]紅樓之林氏長兄227

老忠四家是水溶給賈王史薛四家的統稱,因為他們先前是效忠忠順王的,自詡四大家族,而事實上,京城人說的四大家族到底還是宋周吳方四家——現在方家是不中用了,不過除了方檢一脈,方家也是有別人的,連出了兩個皇後的曹家都沒能躋身進去,說自己是四大家族的賈王史薛四家,說真的,有些挺不像話的。

不過水溶說得語焉不詳,林沫也沒興趣打聽這些消息——楚王已經有宋家作為後盾,實在沒必要再結交早已失勢的四家。何況那些人掀起的風浪著實不像樣子,用容嘉的話說,小氣巴拉得不像是男人能做出來的事——不過他們家本來就是女人做些『亂』七八糟的主,難怪不怎么能上台面。所以到底楚王如何、四家又如何,林沫反而不如容家看著關注。到底容家還有個姓賈的兒媳『婦』呢,林沫都從戶籍上跟姓賈的斷了姻親了。

楚王的確怪異。

賈寶玉瘋魔了的事兒,不管是秦王還是齊王的折子,都只是一筆帶過,齊王說了科考的准備工作,秦王說得更多更雜些,朝臣的折子、內閣的舉議,京城的治安、甚至承恩侯打算整治大內侍衛的計劃都寫了——又像是十分自然、無意地提了一句賈寶玉瘋魔了,京城里頭議論的人多,他們打算命人辟謠——只是也自然得太刻意了些。

相比之下,水淯的折子就詳細多了,他甚至提出了解決方案——到底扶搖翁主是見過賈寶玉本人的,也高高興興地接受了和親之意,如此情況當然不能放賈寶玉去有礙中原體面,但是有個人,名叫甄寶玉,是罪臣甄應嘉之子,生得眉目清秀,與賈寶玉簡直一模一樣,更難得的是也是一樣的『性』子,成天與姐姐妹妹在一道玩樂。

甄應嘉當初被林沫一告到底,查出他包庇私鹽買賣,當時就被撤了職,後來逢上上皇大壽官復原職,只是沒幾天又被林沫告下去了,這回更可怕,查出他私換貢品、賣官賣爵,欺上瞞下,其罪當誅,一大家子該下獄的下獄,該流放的流放,甚至還有入了奴籍的…….

甄寶玉沒干過什么壞事——他壓根就沒干過什么事,但甄應嘉犯的是皇家的忌諱,他作為嫡子,還真沒落到什么好下場。虧得是他母親娘家有幾分體面,把人給撈了出來,就養在家里,也不能考學,舅舅家和自己家也不一樣,本來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到底蔫著了。

皇帝沒空記這些小嘍啰的下場,他只記得金陵人叫甄應嘉土皇帝,許多貢品到了宮里的不過是二等品,好的全叫姓甄的留著,或自己家里食者,或私賣盈利,冷哼了一聲:「他家里頭還沒死絕?」

水溶苦哈哈地在一邊替皇帝草擬詔書——這不是他的活,但人在外頭,什么都是『亂』糟糟的,也不知道皇帝存了什么樣的心思,叫他來帳中議事。戴權倒是能念折子給皇帝聽,不過起草詔書,他一個宦官還是不夠格。

「兩個丫頭的婚儀規格,著禮部循景宜例就是了。」皇帝道,「其他的事,就按秦王說的處理。」

水溶眼皮子一動,默默提筆。

「泰隱有沒有信來?」皇帝這么問。水溶嚇了一跳,險些在紙上留個墨痕,忙匆匆撇了筆,回道:「戶部的折子,都是曹尚書上的,並未有林侍郎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