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1 / 2)

當了這么多年的官,大家也算摸清楚了皇帝的喜好。他但凡說了什么事,那是一定會辦的,空口給承諾最後只字不提那是他父皇的作風。不過什么時候辦、怎么辦,卻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就像當年給兒子們封親王,那是連老聖人都沒知會一聲,除夕大宴的時候張口就吩咐了禮部,弄得禮部措手不及不提,忠順、忠敬幾個更是連說幾句酸話的機會都沒有。太上皇心里頭憋屈,問他怎么不同朝臣商議商議,他倒是大大方方地回一句,半年前不就提過了嗎?朝臣們也沒說什么,怎么的,現在又有異議了?坦盪得讓忠順王都說不出個什么來。

現在他提到立太子,一是為了穩定人心,畢竟天象異常不是件好事。二來,他怕是心中的確有了太子人選,並且會在他覺得合適的時候把那人擁立為太子。但相應地,他想要立誰、什么時候立,也沒有別人置喙的余地。

這叫水浮心里很是沒底,生怕他父皇看上的其實是五弟——否則又何必大費周章。好在命運還算偏袒他,呂王妃折騰了一天一夜,誕下一子。雖然王妃自己是盼著有個小郡主的,然而在秦王沒了一個庶子的當頭,又多了一個嫡子,毫無疑問,又多添了幾分籌碼。皇家又不是養不起孩子,自然講究多子多福。嫡子意義尤其重大。秦王雖然已經有了兩子,其中還有個最得上人歡心的崇安王,然而多得了一子,連他自己都感到無比慶幸。

皇帝也大方,沒讓他考慮太多,直接告訴了太上皇,三皇子品行兼優,行事有方,且貴為嫡長、教子有方…….可立太子。

在場的有端王、忠敬王、衛駙馬、兵部馬尚書、工部何尚書,都是朝廷的股肱眾臣。他這番提議不可謂不正式。

說白了,「嫡長」二字出來,就足夠壓人了。水浮雖然在戶部時不大討喜,然而作為一個皇子來說,卻沒有任何的過錯。該辦的差事都還算妥當,為人也方正,沒出過什么差錯,如今又有三個嫡子,花霖還養在老聖人宮里頭一陣子,頗受宮里頭喜愛。比起其他的庶子、教子不當的齊王,他相當地拿得出手。

太上皇在心里盤算了半天。他對皇帝這個兒子,當年也沒多親近,更別說孫輩了。只是這事兒皇帝既然來問他了,他什么也不提,未免要朝臣太輕看自己,於是沉吟了半晌:「老三脾氣躁些,也罷了,崇安王深得朕心。」

皆大歡喜。

「人定下來,省得底下人說三道四的。」皇帝道,「冊封太子倒不急於一時半會兒的,內務府好容易剛忙完了兩個丫頭的大事。得給他們個喘氣的時候。今年打開春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就沒聽過,戶部、禮部那兒怕是也要有意見。」

冊封太子倒的確是個既花心思時間,又耗銀錢的大項。內務府剛剛弄完兩個公主的下嫁婚服、儀仗。要他們馬不停蹄地立刻去忙活太子的朝服、印鑒、冊封大典,那恐怕是要把人累壞的。何況今年花錢的項多,雖然林沫省銀子有一手,但省下來的銀子在國庫里頭,他對內務府的人可沒好臉色,今年戶部給內務府撥項的時候,他當著許多重臣的面兒問了宮里頭的素餡兒包子幾十兩銀子一個,發落了不少人。今年事務多,戶部多撥些銀子給內務府也是理所應當,但北狄之亂才剛剛平了,皇帝這兒一個勁兒地花錢,怎么看都不像。

衛駙馬聽他的意思,恐怕還得再等些時日冊封太子,甚至可能拖到明年去——這倒是個好主意。水浮作為皇子絕對合格,然而在文人筆桿子里頭的名聲卻不如韓王、齊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韓王、齊王慣會做面子,門下養了一幫子清客,都是有些名聲的,水浮當年雖有鐵面之名,別人誇一句清正,心里卻不大喜歡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冷冰冰的態度,喜愛韓王、齊王的平易近人。得虧了齊王後來兒子作死,不然就單憑文人里頭的名聲,還有的一搏。而今年開科取士,皇帝現在已經放下風來,定好了太子,新的士子總該有些眼力見識,知道哪個是自己未來的主子了吧,也算是給水浮拉拉人、造造勢。心里頭想明白了,口氣里便帶著順從:「皇上聖明。」

工部也替著戶部、禮部一起謝過皇帝。

太上皇沉默了半晌,才道:「也好。」

他是真的老了,一點力都使不上了。

林沫咬了一口家里頭剛送來的蘋果,脆生生的還有些酸甜,覺得還行,直接遞給水溶:「看來秦王殿下的三公子這洗三禮可馬虎不得。嘿,王妃一直對景寧說,盼著個丫頭,景寧傻乎乎的,還真准備了不少給小郡主的禮——只能給你家閨女了?」

水溶皺著眉把他的手推回來:「這么小氣,連個囫圇果兒都不肯給我吃?不過這老三生得還真是時候,秦王府剛有了點血光之災,外頭人還沒開始議論浮之的子嗣呢,他這么個嫡子一出來,絕了那些人的話不說,也給了陛下一個由頭。」

林沫「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皇上要封太子,哪里需要由頭,哪怕花霖今兒個書念得不錯他多誇了幾句,傳到皇帝耳朵里都可能是個由頭。不過是齊王實在是運道不好,最寵愛的兒子偏偏闖下這樣的大禍來,否則,真不至於這么早。

水溶自己去挑了一個紅的咬了兩口,輕描淡寫地:「我叫人查了京里頭,沒發現有多少可疑的人,這可是件稀奇事。按理說,便就只有一千人的隊伍,到京里頭來,兵器都是件大頭,就算要化整為零,一連幾天多了那么多帶著家伙進城的人,守衛也該有點反應才是。難道真是我想多了?」

「不,你想的是對的。」林沫第一次徹底地贊同他的猜測,沒把那套「想太多」的理論搬出來,「只是,我們想得不夠多而已。或許,你能把你的眼線化整為零地布下去,變成賣茶、賣酒的掌櫃,甚至路邊下棋的老人、醉酒的乞丐,吳大將軍為什么不能?而且,就算是我們想錯了,那加強防范也不會有什么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