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1 / 2)

「殿下,有人像是發現了齊三。」手下密報,「便是靖遠侯身邊那個名叫申寶的小廝去後,白時越送給他的貼身護衛,後來跟了靖遠侯的三弟林澈一起去的漠河,雖說是護衛林家兄弟左右,但依屬下看,其實還是白時越的人。」

林沫身邊叫申寶的小廝是如何沒的,說起來略尷尬,不過現在吳廉水在暗、他們在明的情況下,知道白時越的近從的行蹤,還是個意外之喜。雖然依水沉的心思,簡直恨不得直接去綁了林沫或是容嘉去要挾白時越出來,但他不過是借給父皇拜壽回京來一趟,東拖西拖地索性留了下來,林容兩個誰都不是省油的燈,若是張口就來一句「七殿下怎么還不回封地」,他也無地自容。再加上即使親舅舅成了叛賊,這倆腦袋上的烏紗帽居然還沒被摘,他就更沒這個資格去動人了。而且他雖然看不清形勢,但也隱約能察覺出來,三皇兄有除了吳敏峰之外的把柄在吳廉水手上。

雖然看林沫極其不順眼,但他也知道白時越是個要緊的人物,這種人沒理由叛變,而且也勸得回來,哪怕等事情結束了秋後算賬也好。無論如何,齊三是個關鍵人物。找到白時越,或威脅或利誘,怎么都好,一刀殺了也罷,不能留他在吳廉水那兒。

「皇兄,這時節不能打草驚蛇了,我親自帶人去吧。」他想了想,主動請纓。雖然不知道吳廉水那兒有水浮什么把柄,但被其他人知道了,總是不好。

水浮為難地看著他:「只怕事後若是有心人提起來,又要拿你不回封地說事。」

「和惠姑祖母還沒有回去呢,我便在京師逗留又能如何?原先也不過是五皇兄的人說說,現如今他是郡王,我仍是親王,他手下那些只會磨嘴皮子的人也該散干凈了。」水沉道,「白時越事關重大,即使我同林沫有隙,也得承認,他還挺重要的。特別這兩年,柳湘茹沒了,感覺京里頭文壇格外推崇他,雖然那些大儒的文章不一定比他差,那那些酸腐書生的愛好你也曉得,總想著要捧出個人來,以為來個名垂青史的墨客,咱們這年代才算得上是什么盛世。他們把林沫吹得太高了,這人若跟了他舅舅歸了姓吳的,寫篇什么檄文,吳敏峰之事,三哥該被他編排成什么樣!」

這倒的確讓水浮心里十分為難,如今皇帝雖然發了話,但到底還沒有正式封立太子,吳廉水人在京城,身邊沒帶幾個人。若是父皇心里真想著要趁他的兵還沒有趕到之際拿下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安撫收歸,一口一句「不過是個誤會」,先平息下來了事,到時候,他可就算是一頭小辮子了。

不知道是兒子想要謀殺兄長的罪過大,還是他曾經冤殺朝廷命官的事兒要緊。母後只有他同老五兩個,可是到了那時候,不免要選一個力保,燁堯那事雖然鬧得沸沸揚揚,但是韓王尚未追究,大家議論一番也就過了。若吳廉水真說是為了吳敏峰才起事的,他能想象自己將會陷入怎樣的境地。

更何況,還有六弟同他身後的宋家呢,現下是偃旗息鼓了,到時候要真的看到破綻,那群人還不一溜煙地沖上來?

「如今之計,倒不如先把人心穩一穩。」他苦笑道,「可惜我平日里得罪文人過多,不然,真該叫他們先來宣揚宣揚,鋪墊鋪墊才好。」

水沉一咬牙:「待我捉到齊三,先去靖遠侯府上!負荊請罪也好,先把林沫安撫下來。如今和惠姑祖母在京里,我便是向他道歉,也不算太丟人。當初是我莽撞,三哥偏心我,才和他鬧成這副模樣。你別說,我到現在仍舊瞧他不順眼,不過那也是這件大事結束後的事了。到時候,天下都是三哥的,再替我出頭。」

雖說如此,但是要拿齊三,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說白了,他現在也就是林家的一個家丁,林三爺身邊伺候的人,你水沉有什么資格拿他呢?林沫本來就是個有些邪性的,雖然也算的上明事理,知道分寸,可真逆了他的脾氣,他什么做不出來!申寶已經沒了,再隨意動齊三,他撕破臉皮要跟燕王爺算算總賬,撕扯開來誰好看?

水沉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帶了人就往手下通報的地方去。齊三也是個藏匿的好手,雖有秦王府的侍衛一路跟著,也悄無聲息地隱去了身形,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水沉叫人把靖遠侯府上前前後後的的巷子都布上眼線,一有身形高大健壯的就報給他。想想還不對勁,叫人把容家周圍也堵上。

誰知他忙活了半宿,兩家大門緊閉,別說那一個壯年男人,連倒夜香的打更的都沒怎么進出。

水沉折騰了一夜,到天色泛了白才有人回報:「七爺,找到齊三了。」

齊三仿佛不知道他讓別人疲於奔命了一整夜。從一個簡單粗陋的小客棧里頭走了出來,還去布庄扯了兩米布,買了身成衣,回客棧梳洗干凈了,才慢悠悠地往靖遠侯府去。

水沉派人攔下他的時候,臉色已經陰沉得滴了墨汁。看見他了先問:「你是要往靖遠侯府去?」

齊三規規矩矩地見了禮:「奉我家三爺的命,給老爺帶個口信兒。因著長日奔波,身上汗塵難掩,我家老爺一貫愛干凈,怕臟了他的眼睛,在外頭洗洗身上的灰塵。」

水沉冷哼了一聲:「走罷,正巧我要去見你主子,順路送你一道罷。」

齊三笑道:「多謝官爺。」

誰知到了靖遠侯府,卻見自街口起,整整齊齊地站了兩隊人馬,紅盔銀甲,竟是衛駙馬親自帶領的羽林軍。

「燕王。」領頭的是四品致威將軍馬恪江,見了他來連忙行禮。

水沉問道:「這是在做什么?」

「昨兒個不是出了點意外?皇上氣靖遠侯自作主張,傷及同僚性命,罰他九天禁閉,不過是稍加懲戒之意,可誰知昨夜接了人報,說是有鬼祟之徒半夜在他府外張望,恐有傷人之意,小的特奉衛大人之命,來此處查探。」馬恪江應達道。

水沉臉色一白,沉聲問:「父皇既命靖遠侯關禁閉,不知是只不許他出來,還是旁人也探不得他。」

「皇上昨日也是在氣頭上,倒是沒說詳細。」

水沉冷笑道:「既然昨日就罰了他,我還見北靜王從他家里頭出來呢,想來也不妨礙別人進去瞧他,你讓讓。」

馬恪江一愣,倒是立刻恭敬地讓出條道來:「王爺請。」

林沫很有幾分被罰的自覺性,素衣束發,渾身上下一個荷包玉佩之類的裝飾都不見,也不要丫鬟伺候著,自己獨自在書房內捧著一本《世說新語》,坐得筆直端正。聞說燕王來了,弓手迎出,眉目淡然,不見悲喜。

「委屈林侯。」水沉微微一抬下巴。

林沫在心里冷笑了一聲,心道,就算馬恪江等是武夫,水沉這人也忒不會說話。罰他的是皇帝,他一個做兒子的來一句委屈他了,這是公然和他老子作對不成?水浮當初眼睛到底是怎么長的,偏偏對這個弟弟另眼相看,忠心是忠心呢,從來只會幫倒忙。他都不好意思嘲笑出來了。

不過雖然如此,還是要應一聲的:「是微臣應當著的。」

水沉聽他這么一說,也登時覺得自己話說得不對,左右看了一看,見馬恪江已經退下往外頭去,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罷。靖遠侯是大忙人,其實我也不算清閑。現在外頭風言風語傳得多了,只怕也有礙你的名聲,我曉得你們這些做學問的,就算不吃飯不喝水,也不願意弄臟羽毛的。我如今說話不好聽,你也別怪我。實在是有些事情,由不得人心里不發毛?想是來問一聲,林侯昨日當真見了白將軍了?」

「若燕王殿下說的是我師娘之弟、漠河守將白時越白將軍,那微臣昨日的確是見了他的。」林沫攤開手,「不過昨日一個交鋒,興許有幾分誤會,白將軍甚至打傷了不巧路過的容大人。不過說起來誤會,恐怕還是和吳將軍的誤會更甚。」他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綁著棉布的傷口,「我卻是不知自己何處何時惹了他。雖然這傷口不深,位置卻叫內子嚇了一跳,可惜不能親口問問,到底是怎么樣的深仇大恨。」

他裝得一臉無辜。

水沉自己也明白,即使軟禁、查抄了那么多人,父皇卻始終沒有給吳廉水定性。甚至他寧願正大光明地同茜雪國撕破臉皮,派人攔截扶搖翁主的船艦,卻自始至終沒有把吳廉水同「叛變」兩個字畫起圈來。

這就是吳家的底氣了。

「不過聽說白將軍去了吳大將軍那兒,我覺著,他興許有空,會幫我問一聲呢?」林沫歪了歪頭,「又或許,他現在也不把我這個曾經的外甥、徒兒放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