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答案就在眼前的時候,伸出一只手就能夠觸及到的距離,誰,也無法保持平靜。
之余皇子們,帝位就在眼前,向前走一步就能坐上龍椅,這是多么大的誘惑。
於連鳳丫而言,那夜山里的男人,她一雙子女的血脈生父,這個人,雖平時不曾多提起,但她心中,也始終有一個耿耿於懷,平時藏於心底深處,有意無意的刻意地忽視掉。
但這么個人,他始終是存在的。
她很激動,但陡然之間,想起了什么,眼底的激動漸漸隱去,錦帕下,她的面容,漸漸趨於平靜。
在狂喜時,陡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就算知道他是誰,她……
「就算讓你知道他是誰,你又能奈他如何?」低沉的聲音,道出連鳳丫意識到的問題,言辭中的輕慢,更是無需多余言語,無情的點破了連鳳丫的卑微。
有什么比得上不費一絲贅言,卻清清楚楚道出你的「無可奈何」,更讓你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和卑賤呢?
身前這人,沒有罵語,沒有言辭羞辱,他只用了很平常的一句話,也很現實的一句話,卻徹徹底底真真切切地羞辱了她。
是啊,你知道了他是誰,又能夠怎么樣?
你不過是一個出生卑賤的山里農戶罷了。
面前這人,也間接地告訴了她,「他」的身份,必定高不可攀,是她無法企及的。
在現實的面前,她寸步難行!
但……高不可攀?無法企及?
狗屁!
「我天生頭生反骨,不安於室。公子口中的『他』,是什么身份,是何等人物,小女子斗膽,將來定將相見。」相見之時,今日所承受的痛苦,必定原樣奉還!
立在床榻前的男人,怔然一下……隨後,鳳眼緩緩眯起,薄唇掛起一絲興致,「逞口舌之利,圖叫人笑話。」
錦帕下,連鳳丫略顯蒼白的唇瓣,淺淺漾起一絲笑,對於面前這人的話,並不反駁,反倒隨波:「公子教訓的是。」
如此輕易就服軟?
怎會?
如此輕易的服軟,是個人,都看得出,這女人,根本就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耳里去。
床榻前男人輕笑一聲,「你倒是乖覺。且先活下去,再說大話吧。」
身前的人,第二次將被她拽下脖子的暖玉,重新掛在她的脖子上,「別再摘了。」聲音沉沉,暗含警告。
空氣突然地一動,冷風掃過,連鳳丫下意識地綳緊身子,露在外的肌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床前已經空無一人,那人剛剛說完那話,揮袖轉身離去,門扉輕微一聲異響,一室靜,靜的有些讓人發怵。
她伸出手,拽下了遮住眼的帕。
錦帕在手,眼眸掠過手掌中錦帕的每一條紋路,連鳳丫緩緩地將錦帕疊成小小一塊,小心翼翼收進了隨身的荷包中。
至於那塊玉……她緩緩伸出手,暖玉攤在手掌中,她眸光沉沉,卻不看躺在手掌中的暖玉。
突然!
手掌猛然一握,成拳,那暖玉被包裹在拳頭中,待要拽下脖子時,手腕一痛,被什么打中,連鳳丫松開了手掌……
床榻上多了一枚金豆子,是那種有身份的富貴滔天的人家,主人家用來打賞下人的金豆子。
唰!
連鳳丫倏然抬頭看去,燭光搖曳,印著窗戶紙上,一道修長的黑影,連鳳丫呼吸陡然一滯。
「你不聽話。」窗外那人薄唇緩緩動了動,磁沉清幽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里……果然是熟悉的聲音,果然還是……他!
之前那人,並沒走!
「你果然不聽話,」窗外人薄唇微動:「那墜子,與你說過,別再摘了。」一個「果然」也說明了他為何還沒走,卻候在外頭的原因。他是預料到了她的逆反。
那聲音里的冷漠和肅殺,仿佛忤逆了他的人,下一刻就身首異處。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連鳳丫額頭上冷汗越來越多,這危機感來自於窗外那人……很久,很久沒有人能夠讓她像現在這樣,神經綳緊,但同時,一股無來由的憤怒:
「公子未免管得太寬,我要如何,與你何干?」
但窗外,沒有人回答她,她只從微微露著一條縫的窗戶縫里,看到那人眸子犀利地從她身上劃過,冷光一閃即逝……這眼神中的殺意,毫不加掩飾。
似乎只要她不聽話地拽了脖子上的墜子下來,下一秒,窗外那人,真的會沖進來動手扭斷她的脖子。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連鳳丫怒問:「這暖玉既然是『他』的,與你無關,你何必在意它掛不掛在我的脖子上!」
已然真怒了,敬稱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