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頭太亂。
若說窗外的人,就是她一雙兒女的生父,就是那夜山中的男子,就是一心一意要置她於死地的那個人……可他為什么三番兩次救自己?
一個要她死的人,卻一而再再而三救她?
連鳳丫不信。
但脖子上的暖玉,窗外這人卻認得出,既然這玉不是他的,他又為什么那么在意這玉是不是掛在她脖子上?
或者他和這玉的主人關系匪淺?又或者,這玉有什么特殊的含義?
這里頭,太亂,邏輯上矛盾點很多。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似是而非。
所以,連鳳丫之前也刻意回避這個問題。
可現在,不由得她不去推翻之前的推論,不由得她不去多想一想了:「你是誰?」垂在身側的手,捏的緊緊的,連呼吸都壓抑著。
她在等答案。
你是誰?……這三個字,並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她是在問他:你是不是『他』!
你不是『他』為什么要關心『他』給的玉佩是不是掛在她脖子上;你是『他』為什么一心想要她死卻屢次救她性命。
頭一次,連鳳丫糊塗了,在真相和假象中迷失了。頭一次,她找不到答案了。
「你是誰!」
第三次,她開口質問窗外人。
窗外的人沉默了很久,就在連鳳丫都以為他不會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那人緩緩說道:
「你想知道本座是誰,來京都。他是誰,本座是誰,京都城中定然能夠找到答案。」
「你想知道的一切,京都都有,」那人說:「你要是能夠活下去,本座在京都等你。」
話鋒一轉,輕笑一聲:「本座不見無名之輩。」
此話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連鳳丫聽懂了,這人是在告訴她,若她能活著,那就到京都去尋他,而暖玉主人是誰,只有等到她活著到了京都城,見到他,屆時,才會告訴她。
可這人又說,他不見無名之輩……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她想見他,得有這個資格見。
見他,不是哪只阿貓阿狗想見就能見的。
「一言為定。」連鳳丫道。
她不追出去,是因為窗外那人說過:若見了他真容,她也不必活了。
既見不到窗外那人的真容,問什么都沒有意義。
她不再去關心窗外之人是誰,暖玉的主人是誰,到了京都,一切都會有答案。
那人走時,留下一句話:「這是本座最後一次出手救你。」
人已走,桌上的蠟燃了大半,蠟油滴了下來,又在桌子上凝固成片……滿目狼藉!
就像是連鳳丫此刻的模樣,汗水濕濡了頭發啊,黏膩的一片,但她此刻的心境,卻無比的平靜。
客房里,一桶熱水早就冷了臟了,還有一桶冷水安靜地擺在那里。
連鳳丫拿了布巾子,仔仔細細的浸潤了那盆冷水,擦干凈了自己身上的汗。
打理干凈了,才慢條斯理穿上衣服。
客棧外,夜色正濃。
陸平為自家主子套上一件黑色外套:「爺,屬下能不能問個問題。」
「問。」男人話不多,一腳跨進了馬車中。
「爺為何兩次出手救她?爺不是想要她……」死的嗎……
男人修長指骨拽著車廂簾子,聽到陸平的話,停頓了一下,淡道:「她是我蕭鳳年長子長女的生母。」
而他,更想看看,從一開始在他眼中的必死之人……那個女人,到底能夠做到什么程度!
她……已經一次又一次讓他吃驚,雖然不會太在意這個女人的存在,那女人雜草一般卑賤,卻把胸膛挺得筆直。
在那些枯燥的朝堂明爭暗斗中,那女人,總能夠不經意間讓他驚訝。
卑陋如她,寒熱雙毒的折磨,她真能扛過去?……到底那女人在二爺心中的分量還是太輕,救她兩次已經是二爺的仁慈。
可那女人要是真能扛過寒熱雙毒的折磨,活著到了京都,見著了他,二爺才算真的認可了她。那時給她一個名分……車廂中,二爺這么想著。
只是後來,那女人,著實讓人驚嘆……
東宮之位,太子蕭湛,字鳳年,出門在外,稱一聲「二爺」,後院清冷,於情愛之事,鮮少在意。年幼時,帝王之家,天子親自教導,教出了一個合格的君王繼位人,卻從沒教過他何為愛。今時今日,紅鸞星動,太子蕭湛,毫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