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鳳丫,充其量,你此刻也只是一個從一個小井里跳到了一個大點的井里的蛙而已。
你想要的,你像跳梁小丑一樣拼命蹦躂的,你努力想要得到的,你最終追求的,
不就是一個富貴榮華?
跟我走,藏幽谷里,你要的,都能夠給你!」
他沒有看到,他自己此刻看著身前那個他最看不上眼的女人的眼神,是多么的執著,他沒有看到,他自己此刻的眼神中,是多么的迫切和……憎恨。
連鳳丫看見了。
她不懂,也不必懂。
只是靜靜聽完了這人的話。
眉微抬:「你真的懂嗎?」她想要的。
「除了榮華富貴,你還想要什么?山珍海味?綾羅綢緞?稀奇珍寶?金銀珠寶?
好,都給你。
你,跟我走。」他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發的什么瘋,他更不知道,他這么地堅持地,執拗地要這個他最討厭的最輕視的,最厭惡的女人,跟他回藏幽谷,到底是為了什么,又是在堅持什么。
只是很多年後,很多年後……很多年後的事情,很多年後說吧。
此刻,他只是要這女人,跟他走。跟他走,做什么,他還沒想好。
一只布滿繭子的手,抓起巫傾歌的手,又將他的手,翻轉過來,一只雨傘,傘柄塞進了他的手掌中。
巫傾歌一愣,垂眼看向了手中的那只傘,耳畔,是那女人伴隨著雨水擊落在地面的聲音:
「下雨的時候,要打傘。傘可以擋住天上的雨。
想哭的時候,不必大笑。偽裝是給別人看的。
獨自一人時,不如放縱大哭。」
耳畔,那女人的聲音很輕,輕的不細聽,就會漏掉,她的聲音,卻蓋過了冬雨。
巫傾歌仿若如遭雷擊。
「傘拿著。既然扮演了出塵仙人的公子,就不要讓外物毀掉你的仙氣。」自然,外物,包括雨水。
他怔然地望著那道纖瘦的背影。
那討人厭的女人,把唯一的一把傘,遞到了他的手中,她卻灑脫地,一轉身,步入雨幕中。
惡臭的巷子,她走的不疾不徐,和她在斗酒大會上一樣,不疾不徐,不匆不忙……他,更討厭這個女人了。
「一個村姑!一個村姑!……你只是一個村姑!連鳳丫!」他朝著那走到巷子口的背影喊道:
「任你怎么樣,你只是一個村姑!村姑就是村姑!永遠都是村姑!」
「你休想做夢!
你休想覬覦你不該碰的,不該得的!
你休想!
你就該老實和本分,守好自己的本分!」
巷子里,公子大聲地喝道,尖酸刻薄得比這市井里的婦人還要更甚。
他扔了傘,赤紅了雙眼,一雙美眸,像是厲鬼,就沖著前面那道纖瘦的背影,叫囂:
「連鳳丫!你別妄想了!
蓮出淤泥而不染,雜草就該任人踐踏!
不要妄想,永遠不要妄想!」
可那纖瘦的背影,卻沒有停住腳步,卻在他的眼前,不疾不徐地踱步而去,她抬起的腳,她每一次的邁出,都仿佛是踩著他每一句話,每一個聲嘶力竭的喝聲。
她沒有回頭,沒有駐足,她的每一步,腳踏實地不匆不忙,沒有焦急沒有恐慌,沒有對未知的害怕擔憂。
「為什么……」他更討厭這個女人,這個村姑了。
耳畔處……
下雨的時候,要打傘。傘可以擋住天上的雨。
想哭的時候,不必大笑。偽裝是給別人看的。
獨自一人時,不如放縱大哭。
那女人的話,久久不散。
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不如大哭……不如大哭!
笑聲止住,公子木然地站在惡臭的巷子中,不知是雨是淚,……不如大哭。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
眼角的余光,掠過了那把油紙傘。
公子彎身,撿起了傘。
一個人影,白衣如許,身姿傲然,縱然渾身濕透,那白衣公子,舉著一把油紙傘,從那臟臭的巷子中,翩然而出。
公子舉傘,漫步雨中,踏著腳下的雨點,一頭的烏發散開,垂垂至腰腿,如仙又如畫……仿若一幅筆墨丹青山水畫,縹緲仙氣裊裊。
……傘拿著。既然扮演了出塵仙人的公子,就不要讓外物毀掉你的仙氣。那討人厭的女人如是說。
公子白皙如玉的手掌,緊緊地握住了掌中傘柄。
輕賤的就是輕賤的,卑微的就是卑微的。誰,都不能夠例外。……公子寒眸幽幽爍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