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三章 天地之悠悠(2 / 2)

鳳囚凰 天衣有風 2849 字 10个月前

花錯忽然凄厲狂笑起來,正如數年前與容止決裂之際,甚至比那時更多了幾分絕望。

為什么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呢……他最想要的,並不是殺死容止,也不是看容止痛苦,而是回到最初那刻,兩人和睦談笑的時候。

就算是假的也好。

花錯的笑聲很快就轉為凄厲嘶啞,最後慢慢地低了下去,他左手拿起用來當拐杖拄的劍,看了看忽然啞聲道:「好,好,你還給我,我也都還給你,從你身上得來的劍術,都還給你!」

話音未落,他猛地揮劍,反手齊肩斬下自己的右臂!

一條手臂落在地上,鮮血噴灑出來,花錯原就身上帶傷,此刻傷上加傷,幾乎要昏死過去,他咬牙維持清醒,也不去看那他握了好幾年劍的手,只撕開身上衣衫,給傷處包扎。

勉qiáng止住流血,他拖著蹣跚沉重的腳步,朝山下慢慢走去。

花錯下山之際,正與追上來的桓遠等人擦身而過,桓遠看著花錯這等狼狽模樣,心中更為駭異,直到看見楚玉,雪地里就只她一人獨自跪坐,周圍是繽紛血sè,而一個被斗篷包住臉的人在一旁不遠處站立,四周遍地茫茫,看不到容止身影。

桓遠走到楚玉身邊,這才瞧見她空茫的眼sè,禁不住心下一慟,他扶上她的肩頭。低聲輕喚:「楚玉……楚玉……」

也不知叫了多少聲,楚玉的目光才逐漸有了些焦距,她抬起手,用力攥住桓遠的手腕,指節緊綳發白。

見到楚玉現下情形,他也估摸出容止凶多吉少,他手腕吃痛,卻不掙開,只望楚玉能好過些。

微微張開嘴chún。楚玉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容止走了。」

她發出聲音來,這才恢復了思考的能力,先前發生的一切再度在腦海中轟然回放。

相聚之後是永遠的別離,紫霞仙子後來絕望地說:「我猜到了這開頭,卻猜不到這結局。」

……周身徹骨寒冷。

楚玉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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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地等待楚玉的神情緩和一些,桓遠才彎身扶著她的雙臂,道:「起來吧,地上太冷,莫要傷了身體。」忽而又想起站在一旁穿著斗篷的人,他忙轉過頭去。對那人道:「不知道這位兄台留在此處,可還有什么事?」

那人一直一言不發,讓他有些不安。

對方伸手拉下斗篷。楚玉看見那是一只帶著傷痕的手,接著,她瞧見了那人臉容。

已經過了這些年,從前的少年面孔,已經褪去了生澀的稚氣,經過風霜琢磨的眉眼,更加地yīn沉冷厲起來。

但這是楚玉幾年來都不曾忘懷的臉容。

曾經的少年bào君,此刻長成了一個yīn沉的青年。他沒有死,他活了下來,他站在楚玉面前,比幾年前還長高了些,就那么yīn戾而沉默地望著楚玉。

楚玉可以看出,他吃了很多苦,他的手上有經年的傷疤,身上穿著陳舊的衣服。這對養尊處優的皇帝而言,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該來的,總會來的。

楚玉忽然釋然,反而在這個時候,非常輕松地對劉子業笑了笑:「你是來殺我的么?那就來吧。」

她神情淡然無畏。心中卻充滿了郁郁的悲痛絕望,眼看著因她而敗因她而亡。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在劉子業出現在眼前,她反而覺得,好像忽然找到了解脫的道路,假如就這樣死去,一了百了,也未嘗不好。

劉子業靜靜地看著她,當年壽寂之等人與劉彧部下串謀弒君,他逃入竹林堂里,眼看劍尖便要及頸,那日請假外出的干林卻忽然趕來,救下他。

干林是天如鏡的師兄,一直擔任著劉子業的侍衛,劉子業性情雖bào戾,待他卻甚寬厚,他本來應該照天如鏡的吩咐對此事袖手旁觀,但終究是舍不下數年恩情,暗中前來出手救下劉子業,讓壽寂之斬下旁邊小太監的頭顱,抹上血wū當作劉子業已死。

隨後干林送劉子業出宮,放他自行離去,如此才保下來一條性命。

失去皇位離開建康,劉子業這才想起楚玉臨別前欲言又止,似乎分明是知道了有人要謀反,卻隱下不說,他心知復位無望,最為怨恨的人,是楚玉。

「阿姐。」劉子業緩緩開口,叫出這個久違了數年的名字,「你要財物,我給你,你要地位,我給你,你要男人,我也給你,縱使你要這個江山,只要你開口,我就是把皇位讓你一半又何妨?可你為什么要害我?」

他的聲音較之數年前低沉許多,已經是成年男子的音sè,此番帶著隱痛說出,更顯飽歷滄桑。

楚玉望著他,卻只是笑,她滿不在乎地道:「解釋這些有什么用呢?難道我要求你饒了我不成?」

彼時,他是皇帝,她是長公主,現下,他是落魄流浪的復仇之刃,她是心灰若死的飄渺浮萍。

現下她只覺一切都是空的,連性命也可有可無,誰要拿去,便拿去好了。

桓遠見此情形,連忙側身擋在楚玉身前,但劉子業只伸手一撥,便將他整個凌空摔出去,桓遠本用一只手扶著楚玉,這么一摔,連楚玉也被摜倒在地,她不像桓遠摔得那樣重,卻不起來,只一動不動地躺在雪地里,像一尊沒有生機的雕像。

劉子業靜靜地望著她。

這些年來,他不斷地尋找楚玉,他相信她一定未死,他一定要找到她問個究竟,他一定要殺了她以泄心頭之憤。

第一年,他滿腔恨意,只想一殺楚玉為快。

第二年第三年,他從南走到北,一路上看了許多,經歷不少磨難,漸漸地,仿佛也懂得了一些,知道當初自己做皇帝時,是怎么樣的。

但是他依舊沒有放棄尋找,他去過很遠的地方,比北魏更北的地方,比南朝更南的地方,他做過很多事,殺過人也救過人,只覺昨日全非。

但他始終不甘心,他縱然是負盡千萬人,也不曾負過楚玉,他要問楚玉要一個公道。而現在,終於給他找到了。

劉子業拔出腰間的彎刀,走向楚玉,貼在她纖細的頸間,卻遲遲斬不下去,他本以為楚玉會哭泣害怕求饒,可是她現在的模樣,卻仿佛比死人死得更徹底。

這時,他瞧見楚玉的披風領子松開了,冷風guàn進她的頸項,便不由自主地放開刀,伸手去給她系緊,這個動作和情形是如此的熟悉,劉子業猛然想起來,當年臨別之際,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風,給楚玉穿上,還小心地給她系緊領口。

此時她穿的正是當初他給她的那件黑sè狐裘,還是數年前那么嶄新的模樣,這些年來她都不曾丟棄。

時光是這樣殘酷地lún轉,可以將愛變成恨,也可以讓恨徹底消弭。

劉子業顫抖著手,他猛然站起來用力踢了楚玉一腳,高聲叫喊道:「你怎么能這樣!你怎么能這樣!」

她為什么還留著這件衣裳!讓他下不了手!

恍若瘋狂一般,劉子業轉身朝山下跑去,很快便再也見不著。

……又下雪了。

地面上的足印,血跡覆蓋上一層銀白,那樣凄厲與潔凈。

桓遠掙扎地站起來,回到楚玉身邊,用力抱住她。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將愛和恨都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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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這幾天在很忙亂地改出版要交的稿子,還有很多很多的瑣事,同時與編輯溝通,編輯說要幾條《鳳囚凰》的評論,我現在正在努力從以前的評論中翻找,但是假如大家有興趣,也可以新寫幾條,我想到時候多弄一些讓編輯挑著用,出版用的,估計是能印在書上呢~~~~o(n_n)o…(我看過一些別的出版書,貌似是印在封底上的~~)

這個評論晚上就要交了,所以假如有想上新評論嘗試一下的同學,要快一些哦,截止到晚上八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