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攤牌(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3396 字 2020-06-13

「我知道。」蘇檀兒微微笑了笑,「也不是只有她們……」

最近一段時間大房出了這么些事,內部其實也有不少的分歧。就有的人覺得大房肯定拿不到家主了,別再多爭,保全一些原本屬於自己的利益為好,就算以後是蘇仲堪或者蘇雲方掌這個家,總不至於將他們趕出去,能留下的越多,大家往後的日子也越好過一點。兩個姨娘,甚至自己的母親,似乎都是抱持這種態度的。當然,蘇檀兒若真想要開誠布公的談一下,她們就多半會表示「絕無此事」,「我們婦道人家不管商事」。

在另一個方向上,她們其實也是在為大房、為蘇伯庸、為自己好,只是稍稍短視和另人心涼了一些,此時在用她們僅用於宅斗的女人的心思在考慮著這些事。

「娟兒,還好你沒有生在大戶人家……」

「嗯?」娟兒眨眨眼睛。

「這個家里,沒有人情味呢。」

蘇檀兒微微笑著,娟兒抿了抿嘴,她作為一個丫鬟,不好對此發表看法。兩人在靠近花園的池塘小橋上停了停,蘇檀兒看著水里的倒影,整理了一下頭發,低喃道:「其實我也沒多少人情味……」

「沒有,小姐和姑爺都很好的。」

「跟爹爹之間,我也親近不起來……只是委屈相公了,嗯,最近一段時間白天里他都在外面吧。」

「嗯,家里有些人說話很難聽,姑爺懶得跟他們爭,可是肯定也不喜歡聽的……上次嬋兒還被氣哭了呢。」

蘇檀兒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好半晌,方才深吸了一口氣,朝娟兒笑笑:「人都記下來了吧?」

「呃……」娟兒微微愣了愣,隨後低下頭,「小姐怎么知道的。」

「因為我是姐姐啊。」

蘇檀兒理所當然地說道,娟兒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為難地笑:「我、我和嬋兒都記下來了的,上次……上次在家里跟嬋兒偷偷的記名字,還被姑爺看到了。」

「哦?相公怎么說?」

「說我們小心眼。」

「呵。」蘇檀兒撲哧笑出來,隨後收斂了那笑,「記好了給我看看,不要告訴相公。」

「嗯。」娟兒點點頭,既然得了這免死金牌,隨後又板了臉開始告狀:「小姐,其實最近幾天,他們說得越來越過分了呢,有的還讓姑爺自己從蘇家離開……我們還有多久把事情解決啊……其實姑爺才是最委屈的,有些時候,娟兒也聽不下去了……」

「相公他……」

蘇檀兒頓了頓,回想這兩個多月以來的事情,尤其是皇商的年會之後,自己的忙碌其實倒在其次了,寧毅那身處眾人謾罵指責中的雲淡風輕。何止是娟兒嬋兒杏兒看不下去,自己的心中每次也都想要站起來罵人,甚至有幾次,是寧毅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回去,唯有她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這每一次事情背後的力量,那隨意的身影後方蘊藏的巋然及堅定。而每一次這樣的事情,也讓她覺得,自己其實有些對不起相公。成親之初,本以為這些都是自己要扛下來的東西,自己也很努力地想要做到,可到頭來,還是那道身影站出來輕描淡寫地擋下了這些。

「不會拖多久了,消息已經開始放了,如果烏家那邊的反應正常,差不多……」她望了望周圍的景色,「差不多這幾天也可以開始攤牌了……」

說完這句話,心中似乎微微有些釋然:「好長的兩個半月啊……」她喃喃地嘆了口氣,「事情完了以後、完了以後……」心中想到什么,臉上忽然有一抹紅暈閃了過去,她低頭望了望水光中的倒影,然後下意識地舉手攏了攏頭發,側著臉看了看水里的自己。果然,要等到完了以後才行,現在的自己真是憔悴,這樣是配不上他的……

水中的她笑了笑,女子放開了頭發,舉步前行。

「走吧,准備攤牌了。」

午後的日光里,照出了女子那灑脫而自信的步伐,小丫鬟開心地跟在後面。這一天是景翰八年的農歷十月十四。雖然已經決定了要攤牌,走些程序之後,自然還得有幾天時間的等待。但實際上,也就是在這個下午,某些事情就已經發生了,這事情看起來其實相當自然,但事後若想起,或許又會讓人覺得有些突兀。

這個下午在一間茶樓里,寧毅或許是興之所至,為一件小事隨意地做了收線,當然,在他看來的這件小事,對於旁人來說,或許大得難以想象。

早一天的時候寧毅便與烏啟隆在街上遇見了一次,那事情看起來像是偶遇,雙方也看來順口的打了個招呼。一個半月的時間以來,這個或許不是他們第一次遇上,但的確是第一次打招呼,烏啟隆當時正在跟某個布行的商人聊著什么事情,看見寧毅,遠遠的拱了拱手:「寧兄,近來可好。」寧毅也就拱手回禮:「還好。」之後分道揚鑣,當時寧毅倒也懶得將這事放在心上。

然後到了今天,上完課他跑去東集買了一本舊書。這大概是由胡商從西方阿拉伯地區帶進來的一本書,上面有不少的圖形,大概涉及煉金一類的知識。寧毅也是隨手的買下來,決定之後找人代為翻譯,買完書之後便去到茶館里喝喝茶什么的,也叫小二拿來了紙筆,他照著那些圖形看看,猜想一下這本書大概是些什么內容——這種猜想也算是回憶以往知識的一種方法,正埋頭寫寫畫畫中,一道人影也走到了旁邊。

「寧兄,真巧,這是什么?」

寧毅抬頭看看,果然很巧,正是烏啟隆,當下點頭打了個招呼。隨後,烏啟隆卻是在茶桌的另一邊坐下了,於是寧毅也就隨口介紹一番。

「應該屬於阿拉伯地區,這是北邊一點的波斯文,看不懂,不過圖形看起來,應該是涉及幾種金屬的化學反應……化學懂嗎?呃,類似煉丹……」

「寧兄真是涉獵廣泛。呃……金屬的化學反應?」

「金屬的提純轉化之類的。」

「哦?」烏啟隆肅容起來,「那……豈不是非常有用?」

「一般般,這上面說的東西,我們這邊的鐵匠之類的應該大都已經掌握了,只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而已,他們的思維方式不同,可供參考。」寧毅說到這里,抬起了頭,望著烏啟隆,「烏兄在等人?」

「呵,無事,只是隨意閑逛,正好看見寧兄在這,有些好奇。」

寧毅點了點頭,目光沒有挪開,烏啟隆笑著,兩人就這樣對望一陣,過得片刻,寧毅眯了眯眼睛,又點了點頭,揮手叫小二:「添個杯子。」

他又低下了頭,開始將那書上的圖形往紙上畫了一個,皺眉想想,杯子過來了以後,也沒有看烏啟隆,只是伸了伸手:「烏兄請自便吧。」

「謝了。」烏啟隆笑著給自己倒茶,寧毅還在低頭處理著那些圖形,輕輕嘆了口氣,仿佛聽到了烏啟隆方才說的另外一些回答,於是有些恍然地喃喃自語:「哦,布開始掉色了……」

烏啟隆的笑容瞬間僵在了那里,手上也晃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拿穩了茶壺,輕輕地放回去。偏著頭,目光認真而有些凶狠地盯住了寧毅,臉上微微抽動了幾下。有些東西從心底涌上來,那是噩夢終於化為現實的觸感,另外還有幾分錯愕,在他的預想中,這些談話不該是這個樣子,寧毅也不該是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些東西。

可在他的眼前,一切的東西就這樣呈現出來了,寧毅還在低頭寫寫畫畫,似乎對他來說,這一切就像是眼前這個初冬夏日的點心和茶水一般平常,他只是以與人閑聊的態度說出了這句話:哦,布開始掉色了,難怪你要坐過來。

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

「果然……是你干的……」

烏啟隆要費上好大的力氣,才能抑制住這語氣不至於咬牙切齒或是顫抖。

初冬的陽光里,寧毅擱下毛筆,抬起了頭,與他對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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