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一章 驚蟄(四)(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1854 字 2020-06-13

「太原不能丟啊……」風雪中,老人望著那假山的黑影,喃喃低語道。

兩人之間,又是片刻的沉默。

「陛下年富力強,經此一役,要開始重視武備。」寧毅在側後方開口,他說道,「夏村的武瑞營想要不被打散,關鍵也在陛下身上。和談之後,請陛下檢閱夏村軍隊。外界輿論上,渲染這場大戰是因陛下的英明指揮、運籌帷幄取得的轉機,陛下乃中興之主,重視革新、進取。」

風雪里,他的話語並不高,簡單而平靜:「人可以操控輿論,輿論也可以左右人,以陛下的性格來說,他很可能會被這樣的輿論打動,而他的行事作風,又有務實的一面。縱然心中有猜忌,也會想著利用秦相您的本事。當年陛下登基,您實為陛下的老師,若能如當年一般說動陛下熱血進取,眼下或許還有機會……因為自信務實之人,不怕權臣。」

秦嗣源皺起眉頭,隨即又搖了搖頭:「此事我何嘗不曾想過,只是陛下如今喜怒難測,他……唉……」

老人嘆了口氣,其中的意味復雜,針對的或許也不是周喆一人。這件事情無關辯論,他與寧毅聊的,寧毅與他聊的,堯祖年等人未必就想不到。

過得片刻,寧毅道:「我未曾與上面打過交道,也不知道有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怎么下來的,對於這些事情,我的把握不大。但在城外與二少、聞人他們商議,唯一的破局之機,或許就在這里。以文治武,武人的位置上來了,就要受到打壓,但或許也能乘風而起。要么與蔡太師一般,當五年十年的權臣,以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么,收起擔子回家,我去南面,找個好地方呆著。」

他頓了頓:「不過,蔡京這幾十年的權臣,沒有動過別人權力的根本。要把武人的位置推上去,這就是要動根本了。就算前面能有一個陛下頂著……不得善終啊,老人家。您多想想,我多看看,這把跟不跟,我還難說呢……」

良久,秦嗣源抬起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不久之後,各自去休憩了,但這樣的夜晚,也注定是讓人難眠的。

來到汴梁這么長的時間,寧毅還未曾真正的與高層的權臣們交手,也未曾真正接觸過最上方的那一位真龍天子。上層的博弈,做出的每一個愚蠢的決定,推動一個國家前行的如同泥濘般的艱難,他並非無法理解這其中的運作,只是每一次,都會讓他感到憤怒和艱難,相對而言,他更願意呆在下方,看著那些可以被操縱和推動的人。再往前走,他總會覺得,自己又走回了老路上。

當年他所渴望和期盼的到底是什么,後來的一路迷茫,是否又真的值得。如今呢?他的心中還沒有確定自己真想要做接下來的這些事情,只是通過邏輯和常理,找一個解決的方案而已。事到如今,也只能討好這個皇帝,打敗其他人,最後讓秦嗣源走到權臣的道路上。當外敵接踵而來,這個國家需要一個推動武備的權臣時,也許會因為戰時的特殊狀況,給大家留下一絲夾縫中生存的機會。

只要上方還有一絲理智,總不會是必死之局。

來到武朝數年時間,他第一次的在這種不安定的心情里,悄然睡去了。事情太大,縱然是他,也有一種見步行步,等到事情更明顯時,再想想、看看的心理。

漫漫的風雪,偌大的城池,許多人家的燈火悄然熄滅了,馬車在這樣的雪中孤寂的來去,偶有更聲響起,到得清晨,便有人開開門,在鏟去門前、道路上的積雪了。城市依舊灰白而沉悶,人們在緊張和忐忑里,等待著城外和談的消息。金鑾殿上,朝臣們已經站好了位置,開始新一天的對峙。

寧毅去往礬樓,准備游說李蘊,參與到為竹記搜集其它軍隊英勇事跡的活動里來,這是早已預定好要做的事。

城北十余里外的雪原上,大軍依然在肅殺對峙,李梲再度走入金軍帳中,面對著那些可怕的女真人,開始新一天的談判和煎熬。

談判里,賽剌轟的掀翻了談判的桌子,在李梲面前拔劍斬成了兩截,李梲兩股戰戰,表面鎮定,但還是失去了血色。

右相府在這一天,開始了更多的活動和運作,隨後,竹記的宣傳攻勢,也在城內城外展開了。

寧毅還沒能在心中完全確定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久之後,一切都僵死在一片詭異而難堪的泥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