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八章 冰與火之歌(六)(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3476 字 2020-06-13

也有的會開始想:黑旗有妖法,谷神與薩滿們,什么時候會過來,大帥有沒有應付的方法……

甚至是……如何反抗?

華夏軍已經沒收了所有的刀槍輜重,俘虜們被分割在河道旁的空地上,三月初一的一整天,仆散渾都在望著不遠處的小河。延山衛都是北方人,會水性的不多,但畢竟河流不寬,若能冒險下水,說不定有可能逃到對岸?又或者順水而下,逃脫追趕?

即便在河流對岸,此時也仍舊是華夏軍所轄的地盤,馬隊沿原野而走,逃亡者並沒有太大的機會。但沒有太大的機會,總比毫無機會,要好一點點。

戰敗的當天夜里,眾人驚懼交加,大多沒有睡覺,初一整個白天,仆散渾腦中思緒翻飛,腹中飢餓,精神也始終緊張。腦海中想起的,是這一路上搶來的、搜刮的珍玩。金軍連戰連捷之際,他並不覺得這些事物有多少珍貴的,但此時想起,心中浮現的,是自己或許帶不回這些好東西了。

還有家中的女人、孩子,也不知能不能再見到。

這些想法,漸漸的變成最後的勇氣,他想要做點什么。如此一直到夜深,他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盹,醒過來時,已經是這樣的凌晨了。他的目光望向河床那邊,感受到了手臂的顫抖,這顫抖源自飢餓、寒冷,也源自恐懼。

他正要行動,陡然間,有尖銳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來!

三月初二的凌晨,獅嶺、秀口一線廝殺變得劇烈的同時,望遠橋附近,混亂也開始了。

這是一場意料之外的變故,在隨後的時間里變成了無可收拾的慘劇。

……

丑時二刻,長夜正酣,隱匿於望遠橋以北數里外山間的女真斥候看見了黑夜之中升騰而起的光芒。望遠橋方向上,爆炸的火光在黑夜里顯得格外璀璨。

斥候往前狂奔,在最好的視野上以望遠鏡確認了河對岸發生的混亂:一場大屠殺正在視野之中爆發,在望遠橋的那一端,暴動的俘虜們試圖沖擊華夏軍的陣地、又或者奔入河流嘗試逃亡,華夏軍先是以槍陣迎擊,隨後組織起長長的槍盾陣,將沖來的女真俘虜阻隔在屠殺的血線外。

一具一具的屍體在小河上漂起來,在岸邊堆積。

對於經歷了多年征戰廝殺的女真斥候而言,這樣的景象,早已看見過無數遍,但發生在女真人身上,或許還是多年以來的第一次。

華夏軍竟敢屠殺女真俘虜!

在當著所有人的面殺死寶山大王後,他們竟敢屠殺已然投降的延山衛俘虜!

屈辱與怒火在斥候的腦中炸開了,再度確認眼前的畫面後,他朝獅嶺方向狂奔而回,不久,在這長夜之中尚未休息的女真高層,都得知了這一殘暴甚至慘無人道的消息。

強襲望遠橋未果的完顏設也馬穿著半身是血的盔甲狂奔入大營,滿目血紅、牙呲欲裂:「欺人太甚,姓寧的欺人太甚,我必將殺其全家、誅其九族!如若不然,設也馬愧對女真歷代先人——」

謾罵與狂呼是女真大營之中的主要聲音,就連一向穩重淡然的韓企先都在桌子上狠狠地砸碎了茶杯,有人大喝:「當此狀況,只能與華夏軍決一死戰!不必再退!」

亦有人自請為先鋒,不破華夏軍,便死在戰場上。方才經歷了喪子之痛的完顏宗翰雙拳緊握,在眾人的議論呼喊中,一拳砸在桌子上:「有用嗎!?都在亂喊些什么!寧毅行此舉動,便是要逼我等此時與其決戰!爾等不知輕重,枉為大將!!!」

宗翰的狂怒之中,眾人的的義憤填膺這才停下來。事實上,能夠跟隨宗翰走到這一刻的金軍將領,哪一個不是戰略眼光出眾的豪傑?只是到得如今,他們只能說出鼓舞士氣的話來,而後退的決定,也只能由宗翰親自來做出。

戰敗後的屠殺,落到自己的頭上,確實令人憤慨、難受,但往日的時光里,他們殺過的又何止十萬百萬人?西北被殺成白地、中原十室九空,這都是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到得眼前,寧毅也這樣凶殘,一方面,分明是戰勝後小人得志,逞凶發泄,另一方面,顯然也是要激怒所有女真軍隊,留在這里,進行一場大會戰。

眾人的狂怒背後,是這樣的推測與計算,在華夏軍獅嶺指揮部中,呈現的卻是另一番光景。

才睡下不到一個時辰的寧毅被人自睡夢中叫醒,報告了望遠橋一帶爆發的事情。寧毅面色陰沉,同樣的拍了桌子:「干的什么事情!」抓著情報便往外走。

這個夜晚女真人會做出許多激烈反應早在預料之中,前線也已經安排好了各種對策,爆發了怎樣的沖突都並不出奇。但望遠橋的疏忽確實出乎意料之外。

事實上,這也是由於華夏軍兵力數量不足所導致的問題。望遠橋之戰後,能夠轉往前線的戰士都已經往前方轉移過去,更多的軍隊甚至已經開始准備更進一步的進攻,停留在望遠橋附近看守俘虜的,到初一這天入夜,僅剩下接近三千左右的華夏軍士兵。

全副武裝的三千華夏軍軍人,面對兩萬余解除了武裝的延山衛,心理上並沒有任何的恐懼,但在高強度的作戰節奏下,對俘虜們的看守工作,實際上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就變得細致。初一這天前前後後大規模的兵力調動,也很難立刻對十倍於己的俘虜進行轉移,更別提還有許多的傷兵需要安置。

而經歷了三月初一一整天的飢餓後,女真俘虜們的肚子固然空空如也,但前一天被打懵的心思,到得此時終於還是開始活泛起來。

初二這天凌晨,部分女真士兵選擇鋌而走險,逃出簡陋的俘虜營地,經河道嘗試逃亡。這逃亡的舉動立刻便被發現了,負責巡邏的士兵將逃亡者以長槍捅死在河里,而在營地當中,有匿藏的女真將領大聲疾呼,試圖趁著夜色,鑽華夏軍人數不足的空子,煽動起大規模的逃亡。

這是延山衛數年以來的第一次戰敗,雖然慘烈,但經歷了一天的時間,仍舊能夠撿回一部分的勇氣。

有被分割開來的兩個俘虜營地大概六千余人參與了這場逐漸擴大規模的逃亡。由於河流地形的限制,他們能夠選擇的方向不多。負責迎擊他們的是大約五百人的火槍隊,在每一個營地口,進行了三次警告後,火槍隊毫不猶豫地開始了射擊,兩輪射擊過後,士兵換上刀盾、長槍,結陣朝前方推進。

作為女真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延山衛士兵的凶殘天下有數,即便沒有兵刃,徒手的他們對於普通人而言都是致命的武器、暴戾的凶獸。但在這方面,華夏軍的軍人並不見得有絲毫的遜色。面對著排成長列的單薄盾牆,延山衛的士兵們豁出性命,試圖憑借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凶性撞開一條道路,他們隨後猶如呼嘯的海潮撲上了堅定的礁石。

集結的盾牆抵御住了巨大的沖擊,長槍隨即刺出,將前列的女真士兵刺穿在血泊中,之後盾牆翻開,刀光揮斬,將第一波沖來的女真戰士斬殺在眼前。之後盾牌翻回,再度形成盾牆,迎接下一波沖擊。

帝江的光焰也朝著營地那端靠近河流的方向發射了出去。

「逃亡者死——」冰冷的呼喊響徹夜空,這一刻,對於這些還敢反抗的女真俘虜,華夏軍的看守者們事實上也並未給予絲毫的憐憫。

有將近兩千人死在這一夜的混亂之中。延山衛兩萬余人的反抗意志,也隨後熄滅了。

寧毅在指揮部里靜靜地聽完了望遠橋邊壓制叛亂的過程,他的面色陰沉:「負責望遠橋看守任務的,是二師的陳威吧?」

龐六安點頭:「是的。他的人才從前方撤下去,原本想讓他稍作休整……」

「撤旅長職,立刻交代問題,為什么要搞成這個樣子?是有意的疏忽還是無意的疏忽。我知道他的家人有死在女真人手上的,他的戰友有死在女真人手上的,但這樣子搞下去,他不用再領兵了!」

指揮部中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寧毅敲打桌子:「你們以為這就大快人心?兩萬多人刀槍都放下了,全殺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但你們是軍人!給你們的任務是讓這群猴子聽話,不是讓人報仇殺著玩的!這幾天大家都累,如果是無意的疏忽,我降他職,如果是有意的,他就不配當一個軍人!瞎搞!」

龐六安點了點頭:「要撤查這件事。」

整個事情就此定調,負責談判事宜的林丘站出來道:「這件事情,現在估計那邊也知道了,天亮之後,或許會借題發揮,我們該怎么應付?」

眾人看著寧毅,寧毅揮了揮手:「知道了又怎么樣?把火箭彈拉出來,照宗翰那邊射幾發,炸死那幫王八蛋!另外,今晚死了多少人,明天把人頭給我拖過來送給他們,你跟高慶裔說,他們的人偷偷過來,煽動俘虜逃亡,再有這種事情,不用再談了!立刻打!」

……

女真大營之中,高慶裔道:「天明之後,我必以此事質問華夏軍!」

……

華夏軍的技術隊拖著火箭彈,往前方靠了過去,對女真人煽動望遠橋俘虜逃亡的事情,做出了報復。

……

夜盡天明,獅嶺陣地。林丘走向高慶裔,在對方開口之前,將其罵了一頓,暴怒的對罵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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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西南,掩藏在獅嶺談判的和平氛圍當中,一場大規模的戰役在山林里犬牙交錯地拉開了廝殺的帷幕,數十萬人在劍閣與梓州之間的山道上逃亡、追逐。黑色的煙柱與火焰蔓延,無數的人的鮮血與屍骨肥沃著這片本就茂密的叢林你。

這是整個天下局面逆轉的開端。

數日後,這猶如謊言的消息在江南的大地上蔓延開去,有人驚愕、有人質疑、有人暴怒、有人茫然、有人流淚、有人欣喜、有人雜陳五味、有人無所適從……

世界似乎在夢境中,換了一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