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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不得更加誠實的說,造這張假文憑絕不是我一時沖動,它在我的腦子已經縈繞了很久。高學歷,一張進入名企的通行證,在這個門檻前能力無法與之抗衡,因為連抗衡的機會都沒有。因此我常常在它面前感到自卑。我需要一點自信,需要有機會進入邁進這個門檻,證明自己的能力比學歷更優秀。

招來的這一批應試人員是派到一線去工作的執行經理人選,全分配到了市場部。來公司報道的第一天,所有新來人員都被招集到了三樓會議室,由人事部鄧岩主持開會。她今天沒有戴眼鏡,看起來比應試我們的那一天更有風韻:一身白色職業裝,包裹著挺拔綽約的身材,站在講台上,如一株柔嫩的翠竹迎風挺立,姿態婀娜搖人心魄;本來已經無可挑剔的容貌淡施脂粉,精細勾描過的眼角眉梢都飛揚著神采,使她看起來顯得優雅動人,秀美四溢。我感覺她不適合在商界做領導,應該到演藝圈去發展,說不定會大紅大紫。我這樣想著,忽然耳朵眼兒里如潮水般地灌進一股掌聲,才意識到她的話講完了,忙拍手迎合了兩下。

接著,走上來一位身著紅色t恤的「毛頭小伙子」。鄧岩對我們介紹說:「歡迎康品健公司a市分公司鄭總經理給我們講話。」我愕然,懷疑她介紹錯了人,怎么看這「小子」也沒有長出經理的模樣。果然,在她話音完後三秒鍾,台下一片安靜,沒有掌聲附和,都疑惑地眼巴巴盯著「紅衫小伙子」打量。鄧部神色間掠過一絲尷尬,嘴巴又湊近話筒,正要再重復,那個「毛頭小伙子」沒等她開口,便聲音極其干脆地大聲說:「大家好!」說著向我們微微地點了一下頭。這時候我們才慌忙地拿起兩只手,不知痛癢地拍在了一起。整個大廳頓時就沸騰了。

鄭總講話干脆,語速很快,舌頭像電風扇葉一樣搖動不休,足搖了一個小時才由於時間關系停了下來!但我能感覺到,他的舌頭仍在嘴里暗暗蠕動,講得沒有盡興,就像酒鬼沒有喝夠便被老婆搶走了酒瓶子。

接下來鄧部長介紹的是市場部部長譚玉建。以後工作中我們的直接領導。譚玉建長得又黑又胖,除了厚厚的耳輪稍顯單薄外,身上沒有哪一部分不突出,一塊塊的肥肉比著勁地向四面八方發展。尤其是兩腮,像額外掛了八兩豬頭肉!他扭動著身子走過來,幾乎是以滾的姿勢上了台。就是這樣一個從外表看起來不夠活潑的部長,竟然有強超伶俐的唇舌!鄭總的演講和他比起來,就如同電風扇同鼓風機pk——「煽」勁兒差得太多!他唯一的不足是表情呆板,原因可能出在臉上額外掛的那八兩獵頭肉身上。但他又厚又肥像熊掌一樣的大手彌補了這一不足,配合著說話的語氣,不停地上下左右、前揮側擺地舞動,像動畫片里畫得十分誇張正張牙舞爪准備捉人吃的怪獸。非常值得肯定的是,他的語言很具有煽動性,與當年二戰罪魁希特勒有一拼,台下的每一個人都豎直了耳朵,專注地聽著,被帶動得情緒幾度失控,掌不斷響起。

台下反映得越強烈,台上演講者也就越講得起勁。受互動效果的影響,譚部長格外賣力,嘴角泛著白沫講了近兩個小時沒有喝一口水!直到兩腿有些支撐不住肥腫的身體,開始像將要停止轉動的陀螺一樣打擺子,講話的速度才放緩下來,翻著那雙厚得如肉蛋一般的大眼皮,可憐巴巴地瞥台下的椅子。鄧部長見了,才忙吩咐一名工作人員給他搬了一把椅子上去。譚部長的表現,像憋急了大便終於看見了馬桶,趕忙坐上去,舒舒服服地出了一口長氣後,才堅持著把剩余的時間用他噴著白沫的語言塞滿。

中午集體用餐,十人一桌,飯菜看上去還豐盛,人們吃得也十分規矩,沒有爭食現象(這對於一幫年青小子來說是難得的)。原因可能是大家初次相識,彼此不熟,受環境制約,怕給公司領導留下不好印象,所以盡量矜持地表現出自己的涵養和斯文。待用餐完畢,每一桌上竟然還能見到剩余飯菜。難得!可是,第二天就不同了,一個個像餓極了的野狗。用餐完畢後,桌上一片狼藉,有倆盤子還缺了半拉,不知被誰咬掉當菜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