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2 / 2)

(10)誰是傳播者

三天後,早晨,我回公司報到,進了一樓大廳便遇到幾個行色匆匆趕來上班的同事,他們見了我都關心地詢問我的病情,我表示完全康復。他們聽後,沖我嬉笑,很怪的樣子,楊大偉甚至還拍著我的肩膀莫名其妙地贊嘆:「哥們兒,你行!」聽那口氣好像是在鼓勵一個同癌魔作斗爭的絕症患者。我暈頭轉向,暗忖,拉個稀還值得這么賣力誇贊嗎?正要問個明白,卻見楊大偉匆匆拋下一瞥,便趕在我的前面,去簽到了。他這一瞥好似按快門拍照,在我腦子里留下了清晰的底片,讓我感到詭秘隱譎,心里陡然產生一種預感,說不准好壞。

正這時候,只聽後面傳來「咯嗒咯嗒」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聲音粗重急迫,好像要跌倒的前奏。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市場部的孫大萍。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這個人物,我曾在前面章節提到過她,並作了較細致的描繪。由於她長得碩大無朋,偏偏又喜歡穿高跟兒鞋,所以走起路來總給人感覺很急迫很慌張,似乎緩下來便掌握不住平衡,馬上就會摔倒。事實上她從來沒有慌張過,做事穩重。

「急什么,離上班的點兒還早著呢。」當她快要接近我的時候,我轉頭看她說。

「周旋呀!」孫大萍像坦克剎車,猛地停住,睜著小眼睛打量我,「還說抽空去看看你呢!怎么好啦?」

「看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好了是個錯誤。」

「沒有哪意思。怕你挑眼唄。」孫大萍笑,忙解釋。

「挑什么眼呀,知道大家都忙。再說,公司不是委托曹部長代大家去看我了嗎,我知大家的情了。」

孫大萍聽了,小眼睛里忽然也露出了同楊大偉一樣的神色,不接我的話,又快步往前走,說:「快點兒吧,要遲到了!」

「喂,我病了這么兩天,怎么回來發現你們都怪怪的?發生了什么事兒?」我攆著孫大萍小聲地問。

孫大萍外號「空心大蘿卜」,一層意思是取其外形,第二層意思是說她性子直爽,缺少算計,做事干脆,嘴里存不住話,肚里存不住事兒。

「怪什么?什么也沒有發生呀!該上班上班,該下班下班,和以前一樣。」孫大萍故意把表情做得很坦然,反而讓我感覺不真實。

「我一直以為滿公司就你一個沒有變質的好人呢,什么時候也開始發霉腐爛了?」我失望地說。

孫大萍看著我猶豫,顯得有些不自在,使我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忙著又說,「我在市場部的時候,就咱倆能說兩句知心話,現在我剛離開市場部沒多久,你怎么就和我生分了?有事兒也不願意和我說,我哪得罪你了?真是人走茶涼了啊!唉……」

「沒有,沒有!」孫大萍聽了,非常內疚,那樣子好你欠我八萬塊錢沒有還,著急地說著停住腳步,伸著餅子大臉湊到我的面前,將嘴巴貼近我的耳根,詭秘地很小聲問我說,「你前天是不是和一個女的跑去龍居旅游了?」

我猛地打個激靈,瞠目瞪著孫大萍,愕然驚問,「你怎么知道?」

「公司里都這么說呢。」孫大萍說,「估計鄭總也知道了,你小心點兒……」正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橐橐」的皮鞋聲,孫大萍趕忙把頭縮了回去,向後掃了一眼,便又如坦克開動,向前沖去,不再理我。

「周旋,好了?」曹斌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刺入我的耳中。我轉頭看一眼,看到了他陰不陰陽不陽故作深沉的那張臉,還有不肯復原仍像周總理一樣抬起的托著「磚頭」的手臂。「好了。」我毫無溫度地回答著向前走,沒有過多的理會他。不管在什么時候,我都不願意過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