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籌碼(1 / 2)

晚明 柯山夢 2145 字 2020-08-22

宋聞賢和左昌昊一起進了屋,才說道:「左兄現今知道了,我等在京師過的是何種日子,便是一個小小宦官,也不知有沒有十五歲,也能給咱們臉色看。」

左昌昊搖頭,一臉苦笑,他頗能理解宋聞賢,他的角色其實與宋聞賢差不多,是許心素駐南京辦事處主任,各種各樣官吏都是要打交道的,自然也包括太監。

張大會接道:「這個小宦官不太簡單,曹化淳每有大事皆是派他來接洽,從未出過事,此人看著輕浮,實際做事十分小心。」

左昌昊和宋聞賢對這個小宦官沒有什么好印象,也沒興趣繼續聊他,左昌昊眨眨眼睛,對宋聞賢道:「在下方才想起一事,萬一鄭芝龍真來覺華島,以他的能耐,沒准能混出個名堂來。」

宋聞賢和張大會同時笑起來,「左兄不知關寧軍的水有多渾,陳大人也是不敢去的,崇禎元年寧遠兵變逼死畢自肅,去年有個叫茅元儀的,便是覺華島營伍副將,被亂兵以刀逼頸,最後還得靠周文郁去說情才放還,這還是承平之時,戰時更不用說,祖大壽在京師腳下都敢潰奔出關,還屁事沒有,自此之後關寧更見跋扈,左兄你想想,鄭芝龍何德何能來鎮住這幫丘八,他要真敢離了福建老窩來覺華島,不用左兄你動手,那些丘八就能要了他命,就算他忍氣吞聲,也不過是混日子,那不是更好收拾了。他不敢來的。」

左昌昊少有來北邊,聽了關寧軍的情形,驚訝得微微張嘴,他倒是知道關寧軍跋扈,但軍隊能跋扈到如此程度,在南方確實聞所未聞。

張大會嘿嘿道:「左先生你便知道陳大人為何不願去遼鎮了。」

左昌昊嘆道:「陳大人許大人乃非常人,每每出人意料。他的心思在下自然猜不到,得了,大事辦妥。咱還還有小事要辦,有幾位福建來京為官的舊識,在下還得去拜訪。晚間回來與二位痛飲。」

宋聞賢和張大會連忙站起相送,張大會派了一個人給他作向導,左昌昊便領著三個保鏢出門而去。

宋聞賢坐下後拍拍額頭,舒服的躺在椅背上,「這事看著辦完了,咱們還得跟著看看後面的情形,福建與京師相距遙遠,消息一時傳不到,大會你得記著這事。」

張大會答應了,從桌上拿起一塊糖糕吃了起來。兩人隨意閑聊,談些京師的趣事,直到門外響起驚閨聲。

張大會細細聽著,接著便是擔郎叫賣的聲音,尾音頗為奇特。他站到園中,一個婆子徑自去開了門,大聲問了擔郎有沒有沉香,一會放進來一個擔郎。

關上門後,擔郎並不賣東西,而是取下帽子。張大會迎過去,兩人低語一陣後,擔郎便離開了。

張大會回來道:「宋先生,彈劾梁廷棟那個水佳胤,今日有異動。」

「有何異動?」

「似乎是有了梁廷棟納賄的真憑實據,這事咱們管不管?」

宋聞賢從椅子上坐直身體,臉上神情不斷變幻,如此風口浪尖的時候,若是水佳胤有了真憑實據,言官們必定會用口水淹死梁廷棟,就算皇帝想留,怕也留不住。

「消息哪里來的?」

「最近一直監視著水佳胤的宅子,今日有一個周延儒的管家進去過,我剛有一個喜鵲安插進去做了丫鬟,水佳胤送走那人後得意忘形,她聽到了零散言語,似乎是一封梁廷棟和安國棟的往來書信。」

宋聞賢慢慢撫著胡須,現在內閣中雙方勢均力敵,明爭暗斗日漸激烈,梁廷棟原先頗有些搖擺,現在已經和溫體仁走得更近,周延儒既然動手對付他,說明已經撕破臉皮。內閣的錢象坤原本是溫體仁的門生,卻不願參合此事,於六月以病乞休,溫體仁現在稍處下風。若是能保著這個內閣之外的強援,對溫體仁大有裨益,按照陳新堅定支持溫體仁的原則,他們可以幫一幫這位焦頭爛額的本兵大人。

他細細思考半響後毅然道:「管,咱們每年送梁廷棟數千銀子,要是他垮了,誰知道會是誰的人上來,咱們又得重新去打通關節,眼下又正在身彌島大捷核功升遷之時,還是他留著好,你親自去辦,一定要拿到那封信……威海衛城西南的荷花池中,兩艘游舫在空闊處輕輕劃開水面,游舫周圍遍開荷花,如同置身一片花湖。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娘子,為夫有學問否。」

「下一句呢?」

「等到能采藕,人頭過蓮花。」

「什么人頭那么高?」

「堆起來的敵軍人頭!」陳新啪一聲打死一個手臂上的蚊子,隨手丟到了船舷外面的水里。

小腹微微鼓起的趙香坐在他對面,聽了噗嗤一笑,「小人家,今日難得出門秋日游,怎地還要說些煞風景的事。」

「君不聞『秋日游,杏花吹滿頭』。可見人頭絲毫不煞風景,看看這些詩句,不是別人的頭,便是自己人頭。」

趙香搖頭笑笑看著陳新道:「那是春日游,為何你都只記得一兩句,還錯那么多。」

陳新隨口答道:「因為只考那幾句最著名的么。」

趙香奇怪的問道:「考秀才還要考這些詩句?」

陳新一臉自豪,「當然要考,否則為夫如何記得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