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九章 士子賑災(1 / 2)

權柄 三戒大師 2437 字 2020-08-24

聽了館陶所言,秦雷爽朗笑道:「古人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把老百姓的言論自由,視作洪水一般可怕。」說著一邊走下城牆,一邊輕聲道:「既然是洪水,就該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在適度引導控制的前提下,讓百姓把心里話說出來,可以讓當權者清醒一些,務實一些,少做些國泰民安的清秋大夢。」

館陶不由頷首道:「王爺好氣度,怪不得樂先生說您格局第一、胸襟第一。」說著笑道:「歷來君王大多唯我獨尊,恨不得別人專說堯舜禹湯,一句不是都不說。前朝太宗皇帝容下個敢說話的魏征,就被稱為從諫如流、虛懷若谷,殊不知他也就只能容下個魏征了,要是旁人那樣可不行。」

秦雷搖頭笑笑道:「我也不願意聽那些鬧心的話,整日里歌舞升平多開心啊,干嘛要留那些唱反調、上眼『葯』的在呢?原因不外乎有二。」

館陶躬身笑道:「屬下洗耳恭聽。」

秦雷把雙手負在背後,一本正經道:「第一,古人雲有屁不放、憋壞五臟……」話音未落,就看見邊上一個黑衣衛一腳踏空,咕嚕咕嚕滾下樓梯去,不一會又咕咚咕咚跑回來,滿面羞愧道:「俺被王爺傾倒了……」

秦雷尷尬笑笑道:「沒摔著吧?」見那黑衣衛搖頭,秦雷自我檢討道:「這話有些不雅,俺們換句叫牢『騷』太盛防腸斷,這個不俗吧?」眾黑衣衛齊齊搖頭道:「不俗不俗,很是不俗!」

館陶也笑道:「王爺從前都看些什么書啊?為何您引用的不少名句,連屬下都沒聽過呢?」

秦雷翻翻白眼道:「領會精神就行。」這就是當老大的好處,不想解釋就不解釋,館陶就是心里再癢也只有干瞪眼。

「不管怎么著吧,」秦雷把話題轉會正路,沉聲道:「你不讓老百姓說話,他憋在心里會難受的。憋多了、憋久了會發霉長出毒草來的。還是讓他們說出來得好啊,保持腸道清新,有益……」見館陶又是一臉苦笑。秦雷只好正經道:「有益國家安定。」[]權柄339

館陶這才點頭問道:「其二呢?」

「其二,還是一位古人說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你應該聽說過吧?」館陶擦擦額頭的白『毛』汗。點點頭道:「亞聖說的。」

秦雷笑道:「我們也看過相同的書嘛。」館陶無力道:「屬下榮幸之極。」他知道,每逢王爺心情舒暢,便會滿嘴胡咧咧,聽的人恨不得咬他一口……但是誰也不敢咬。所以只能咬牙硬捱著。

好在秦雷玩『性』已盡。神『色』漸漸嚴肅道:「溫水煮青蛙地故事你想必沒聽過。」館陶搖頭道:「這本書我也沒看過。」

秦雷微微笑道:「你把青蛙扔在沸騰的水里,它必定蹦出來,不會被燙死。」眾衛士心道:王爺小時候肯定這么干過。

但是你把它扔進溫水里,慢慢加溫,他是至死也不會跳出來的。知道是為什么嗎?」

館陶尋思片刻,沉聲道:「過於安逸地環境,讓它對外界的變化失去警惕。到臨死的時候,即使想跳出來也沒體力了。」

秦雷頷首道:「不錯,不能讓我們所處地環境太過舒服。留著一粒沙子在鞋里,有時候並不是壞處……至少可以讓我們隨時保持清醒不是?」

「學生受教了。」館陶躬身施禮道。

那日之後,秦雷的援助金,果然源源不絕的送到商德重手中,再經由學子們買成米面菜蔬、衣裳被褥之類的必需品。林雷發放到難民地手中。

難民們也確實需要這些東西。他們在中都城外抱冰卧雪半個月,身子早就虛弱不堪。不調養些日子,恢復些力氣,是不能找到活計地……行乞得來的終歸太少,想養活全家還要靠出賣勞力得到。

每每此時,士子們都會得到難民們的千恩萬謝,看著一張張寫滿感激、畢恭畢敬的臉孔、聽著一句句發自肺腑、銘感五內的話語。憋屈已久的士子們,終於重新被尊敬之情包圍。

而且要比因舉人身份而得到的尊敬,要真誠的多、熱烈的多。那種真誠和熱情,足以為士子們驅走心中地寒冷。

秦雷期待的良『性』循環終於形成:士子們為難民帶去活下去的希望,難民還給士子們現在最需要的尊敬和承認。館陶當初擔心士子們只是一時頭腦發熱,不能堅持下去的問題,自然也就不是問題了。事實上士子們不僅堅持下來了,而且表現地很是勤快。

橫豎是無事可做,與其在會館里愁腸百結,還不如去看看那些可憐地人們,過得怎么樣了呢。很多士子如是想道。但他們也沒料到,這一小小舉動,居然在中都城掀起了一股賑災大『潮』……[]權柄339

沒過幾天,山北隴右士子賑濟入城難民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中都城。這樁善舉不止讓中都百姓地交口稱贊,還很快得到了江北、山南二省士子的熱烈相應,從本省會館中籌到大量錢款物資,尤其是募集到的上萬床棉被,大大解決了難民們的燃眉之急。

別省的士子頓時坐不住了,心道:那些難民可也有我們省里的,若是只讓那四省的做好人,叫我們怎么有臉回鄉?便紛紛聯絡起來,推舉幾個領頭的,也到本省會館化緣。商人們不願得罪這幫舉子,再說也算是做點善事,都或多或少的解囊相助。

最後中都城的士子、還有國子監的監生們也急了,紛紛道:「首都首都、首善之都,若是好事都讓外九省的士子們占全了,讓咱們京城爺們的臉往哪擱?」也決定馬上響應賑災,他們是地頭蛇,且家世都還可以,一旦施展開來,效果自然不是那些外省士子可比。

站在四合居的樓頂上往下瞧。只見一車車大米白面、棉衣棉褲,從東西城的倉庫中運出,經過銅鎖大街。向散布在南北城的近十萬災民送去。秦雷終於忍不住嘴角上翹,微微激動道:「看到了嗎?館陶先生,咱們不能說什么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之類的。人心總是好地,還是要看怎么引導哇。」

館陶微笑道:「王爺輕描淡寫之間,引動天雷地火,學生佩服佩服。」

秦雷笑罵道:「我聽著這話有些帶刺。是不是動用了幾萬兩銀子。你心疼了?」他不止資助隴右山北兩省學子賑濟,就連山南江北的也一道負擔著。

館陶搖頭笑道:「王爺可冤枉屬下了,當初不痛快,是怕那幾萬兩銀子打了水漂。但現在見到效果了,哪還會計較這點銀子。」現在是年初,財政上還不緊張,是以他也敢說幾句場面話。

但他畢竟苦日子過慣了,不一會兒便心疼道:「闔府那么多產業,竟然頂不上王爺花……您也太會花錢了吧。」

秦雷哈哈大笑著關上窗戶。與館陶回到桌邊坐下,一臉不解道:「這也沒人教,我怎么就會呢?莫非孤就是傳說中的天才?」

館陶剛喝了口水,聞言側首噗一聲悉數噴了出來,無奈地擦擦嘴。苦笑道:「寢不言、食不語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秦雷嘿嘿笑著不接話。館陶除了搖頭苦笑,也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無力感。只好岔開話題問道:「今日朝會上文彥博沒有發難吧?」

秦雷搖搖頭,輕聲道:「那倒沒有,但有一樁,這老家伙對士子賑災頗為感冒,上表希望陛下采取什么舉措,制止他們。」

館陶驚訝道:「莫非他察覺出什么蛛絲馬跡了?」

秦雷堅定搖頭道:「不可能,在孤沒有出劍之前,那些事情與我沒有任何關系。除非他能掐會算,否則不會察覺到孤地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