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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執念 井上阿七 13598 字 2020-08-25

☆、vip章節

沒兩天就是向征的周歲生日,他是早產兒,身子弱,滿月和百天都在養身體,沒有宴請親友,向家二老便和許家二老商量,借著這次好好慶祝一番,熱熱鬧鬧地給孫子辦周歲。許家二老自然答應,四位長輩商量之後,就讓人定了酒店,派出請帖。

一恆請假時告知林店長,店長一聽便笑道,「兒子周歲居然不請我們去,一恆,你有沒有當我們是好同事?」

她喜歡橙趣的氣氛,在做甜點時心無旁騖,不知不覺就會被甜膩的氣氛治愈,小半年相處下來,她已經和店里的同事們成為朋友,大家都是年輕人,聊天打趣,互相調侃,很快就能增進感情。

吳師傅恰好路過,「什么?兒子周歲啊?一恆,這就是你不對啦,怎么能不告訴我們呢?你要是不願意花錢,我們自己湊份子去吃啊。」

一恆忙搖頭,「怎么會呢,我是怕大家沒時間,請帖都准備好了的。」

說著,她就從包里拿出一疊請帖,「有時間就去吧,不強求的。」

林店長勾唇一笑,「上次艾雲結婚,店里是休假一天,幫她籌辦婚禮,這次你兒子周歲,我們當然也要意思意思。」他垂眸掃了掃請帖,笑道,「後海酒店怕是不需要我們提供甜點了,我只能讓大家休息一晚,一個不落地去捧你的場,怎么樣?」

一恆受寵若驚,感激道,「謝謝。」

她沒想到他會這么慷慨。

「有什么好謝的,我們要謝謝你才對。」林店長笑著揚揚請帖,「免費讓我們到星級酒店去白吃一頓,多難得的機會。」

宴客那天一恆早早就下了班,離開時撞見久未謀面的林然,就叫住他,「我先去,在那里等你們。」

林然已經調整好心態,他對一恆是有好感,當初陡然知道她不但結婚還生了孩子,難掩驚疑,難得喜歡上一個人,那份感情還沒說出口就胎死腹中,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感情的事就是這樣,誰來的早,來的巧,那就是贏了,更何況一恆家的那位占有欲頗強,對她也很體貼,那么幸福的一家人,他再沒臉沒皮地去打擾,豈不是很下作。

對一恆笑了笑,林然說,「放心,大哥已經說了,四點我們就關門,一起坐車去。」

一恆由衷感激他們的善意,直到坐進車里,面上還掛著笑。

向征的周歲宴請的都是交好的親友,連何謀都從片場趕回來,他抱著向征一口一個心肝寶貝,還腆著臉要親他,向淵忙抱過兒子,「臟東西,別碰我兒子。」

何謀大呼,「好一個不要臉的,當初要不是我,你有這兒子嗎?」

向淵冷下臉,「我兒子和你有什么關系?」話說的好像是他生的一樣。

好險一恆這時走來,才制止了何謀氣急敗壞的拳頭。

何謀油嘴滑舌,向來是最會哄女孩子開心的,加上他對一恆心存愧疚,又同情她的遭遇,便是卯足了勁逗她笑,向淵看著自己的老婆和何謀侃侃而談,被他的趣聞逗得掩嘴直笑,臉色就越發的難看,「你有請帖嗎?沒有趕緊滾,別在這污染視線。」

何謀氣得喉頭腥甜,「向大少,你狼心狗肺啊!我這張臉不就是請帖嗎?」

一恆輕拍何謀的肩,從手包里抽出一張,塞到向淵手中,「當然有的。」

「……老婆你怎么幫著外人對付我。」

「一恆這是幫理不幫親啊。」何謀大笑,得意忘形地攬住一恆的肩往里頭走,向淵額角抽動不已,抬腳踹上他的屁股,「拿開你的爪子。」

開席後宴會廳便熱鬧非凡,向征也受到感染,一個晚上都興奮大叫,被人抱了就傻乎乎地咧嘴直笑,逗得一群長輩前仰後合,愛不釋手,金鎖片金手鐲送了一堆,恨不得去造一個黃金鎧甲給他穿上。

林然被同事們推出來,只好無奈地捧著一摞蛋糕盒來到一恆身邊,一恆難掩詫異,「這是什么?」

「禮物啊。」林然展顏一笑,一個個放好後,就打開盒子,「你上次說要給征征做火車,吳師傅他們就來靈感啦,店里的五位師傅都做了,一人一輛車。」

林然讓開身,那做得逼真精細的蛋糕便出現在一恆面前,向征喜歡紅色,師傅們就迎合他的口味,做了紅色的火車、跑車、越野車、摩托車還有自行車,一恆感動得眼眶發燙,她能從中體會到大家的心意,「謝謝你們。」

「有什么好謝的,大家舉手之勞而已。」瞥見向淵面色不善,林然單眼一眨,「如果你真的想感謝我,這樣吧,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一恆想也沒想,就給他一個擁抱,「謝謝你們。」

林然對向淵丟去一個得意的眼神,輕拍一恆的肩,「不用謝。」

向淵氣得咬牙,偏偏不能發作,他看得出他們對一恆的用心,也感激他們的所作所為,只能忍氣吞聲,容忍那小子這次的挑釁。

何謀站在邊上,笑得幾乎內傷,「向大少,你怎么不去踹那小子的屁股?」

向淵幾乎捏碎手中的高腳杯,「閉嘴!」

一恆喝了些酒,臉就有些熱,和向淵說了一聲,便走出宴會廳,到衛生間洗臉。冷水撲在臉上帶來一陣舒爽,一恆不由多洗了幾次,才抬起頭來,她正要拿手巾,一邊就有人體貼地遞到她手上。一恆愣了愣,看向來人,那明眸皓齒淺笑著站在燈光下的,正是向涵。

她無法分辨向涵的來意如何,但清楚向涵的笑容並非真心。

擦干凈臉,一恆笑道,「謝謝。」

她越過向涵,想要離開,向涵卻突然收了笑,冷聲道,「你不配和我大哥在一起。」

一恆頓時停住腳步。

星級酒店的衛生間寬敞明亮,還有淡淡的芳香,從偌大的鏡子中,她能看到向涵對她的敵意。

發覺一恆並沒有說話的意思,向涵便忍不住上前與她面對面,眉梢一揚,「你對得起左易嗎?」

她果然知道了。

一恆收緊十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向涵就又笑了聲,「你不覺得羞恥嗎?拋棄左易,卻和他信賴的大哥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

心臟有一處角落因為這些話抽痛起來,她好不容易關上的門開始蠢蠢欲動。

「還有我哥,你是為了錢才和他在一起的吧?當初結婚那么急,我就覺得奇怪,現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用孩子要挾我哥,母憑子貴。」向涵的嘲笑如一枚子彈,劃破氣流精准地射中她的眉心,「都是因為你,我大哥和左易才有了嫌隙,這兩年我們回家,你和大哥總是不在,怎么,躲著左易啊?你心虛嗎?你有臉心虛當初為什么那么做!你知道左易為了你吃了多少苦嗎?!」

一恆緩慢地抬頭和向涵對視,她的眼眶紅了,憤怒的質問讓她褪去了天真甜美的外表。她在為自己的愛人痛心,為自己的兄長不值,更加痛恨她這個擾亂了他們一群人平靜湖水的罪魁禍首。

「左易當初為了你和媽吵架,和一家長輩都鬧翻,疲於奔命最後都住院了,你呢?轉頭就投靠其他人,你不配得到他的愛!還有我大哥,你也不配!你配不上他,你沒資格進我們向家!」

她的指責一聲比一聲響,一恆額角的血管突突直跳,胸口那熟悉的疼痛又卷土重來,她自欺欺人關上的門被涌動的黑霧沖破,那些過往遮天蔽日,將她籠罩其中,逼她正視逼她想起。

她怎么不知道左易的付出,當初他們互稱對方為戰友,那份自嘲中有多少悲哀這群外人又知道多少?她不配,當初左母也是擲地有聲地撂下這兩個字,輕輕松松斬斷她和左易的感情。她被逼放手,承受脅迫,事到如今她居然還是不配!

這兩個字是她的心魔,糾纏盤旋如鎖鏈般扼住她的喉嚨。

一恆挺直脊背,心中的怨憤拔地而起,快而狠地沖破了強裝的平靜,她雙拳緊握,一字一頓,「不是我沒有資格。是你們配不上我。」

她總是被懷疑,被不屑,到了後來她就開始自卑,以為自己真的不好。可事實上她可以驕傲恣意地活著,他們的評價是帶有顏色的,她如果和向涵有著一樣的家世,在左母口中一定會被誇到天上去。她不屑他們的肯定。

向涵失控地怒視她,「我們配不上你?你可笑!你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人愛!」

腦中有一根弦徹底崩斷,它劃破長空甩了回來,給了她一記狠辣的耳光。

一恆努力憋回眼中的霧氣,繞開向涵,冷淡道,「你說夠了?說夠了我就走了。」

「你的臉皮怎么這么厚!」向涵一把推開一恆,她措手不及,好不容易扶住門框才站穩,而與此同時向涵還在她身後惱怒地指責她,「我沒當著大家的面說,就是給你面子!你要是還有自尊,還知道要臉,你自己去向我大哥提出離婚。你不是要錢嗎?我給你!」

向涵揮來一張支票,一恆看到出現在視線中的數字,眸中的溫度一分分冷卻下來。

如果絕望能夠折現,他們欠她的遠不止這個數。

被玩弄折磨到現在,她如半只腳踏在懸崖邊,身上已經滿是傷痕,她憑什么還要承接向涵這個不知世事艱辛的大小姐的惡意。

「你懂什么……」

那種在茫茫天地中孤立無援的無助感又來了,她頭重腳輕,怔怔地凝視腳下鋥亮反光的大理石,眼淚一滴滴砸了下去。晶瑩的淚水純粹干凈,一如她當初的愛情。

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懂自己錯在哪里,才會遇到這種事。她不過是在大學里和許多同學一樣談了場戀愛,畢業後和更多的情侶一樣想和對方攜手到老,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那時的愛情燦若夏花,果然盛極必衰,從那以後,她就再沒感受過那樣甜蜜的幸福。

「向涵……」恍惚間,她聽到自己啞聲說,「你沒立場說這種話。」

「你!」

「我和左易的事,你們沒有立場說一句話。你們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本事,就去你問敬愛的兄長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

「你要是有本事,讓你那個好哥哥自己來對我說離婚。別再來煩我。」

她寧願左易恨她,是不想他知道真相後更加自責,而這些人不在她的保護范圍內,她不會讓他們平白無故地對自己妄加指責。

不管向涵還要再說什么,一恆克制著不動手打她,走出衛生間。走廊里隱約飄盪著歡快活潑的音符,地毯厚重,吸去她不少足音,她凝視這金碧輝煌的一小段路,頭頂直射而下的光線逼得她落下淚來。

她快步來到安全出口,坐在樓梯台階上,雙手捂臉,眼淚慢慢從指縫流下。

向涵目視一恆消失在拐角處,氣得大哭一場,怎么會有這種人!

回到宴會廳時,向涵的眼眶還有些紅,向母疑惑地看了她一會,「怎么回事?去趟衛生間怎么這么久?」

向涵喝了幾口酒,才壓下洶涌的情緒,「沒什么,遇到個朋友。」

向母不疑有他,過了會,向淵忍不住來問她,「一恆沒和你一起回來?你們是一前一後出去的。」

向涵沒好氣地,「我不知道。」

「你怎么了?」向淵失笑,坐到一旁提起向涵的下巴左右打量,「眼睛怎么腫了?脾氣還這么差,怎么回事?」

「我……」向涵欲言又止,神色復雜地看了向淵一會,打開他的手,「都是你。」

「我?我怎么了?」

再隱瞞下去也沒意義,不如趁機說開。

向涵猶豫片刻,便把向淵拉了出去,厚重的木門隔斷賓客們的歡聲笑語,兄妹倆站在鮮花旁,鼻端是清新的香氣,「大哥,我已經知道了。」

向淵好笑地說,「知道什么?表情這么凝重。」

向涵沒心情和他玩鬧,憤憤地,「許一恆是左易的前女友……這件事。」

向淵倏地收了笑容,眼中逐漸染上厲色,「誰告訴你的?」

向涵煩躁道,「我上次不小心聽到媽和左易的談話……如果不是這樣,你們想瞞我到什么時候?大哥,那種女人你也要娶嗎?她根本不配進我們家!」

兩人沉默對視,向淵下顎線條收得極緊,他不放過向涵的一絲表情,能從她的眼角眉梢看出她對一恆的厭惡和不齒,許久,他眉頭緊皺,面容如霜凍一般,嗓音yin寒,「你也這么和她說了?」

向涵有些怕兄長如此yin鷙的表情,在他的視線下竟有些心虛,「我、我說的又沒錯,她自己不要臉,當初拋棄左易,還和大哥你……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我就能和左易回家來,大哥你和左易也不會有嫌隙,我們一家人能……」

「閉嘴!」向淵暴戾的怒吼嚇了向涵一跳,她怔怔僵住,臉色慘白,不敢置信地,「大哥……你吼我?」

向淵克制著撇去怒意,生硬地壓低嗓音,「不要這樣說一恆,她不像你想的那樣。」

向涵卻不聽他說什么,充斥著失望和驚恐的杏眼中很快就覆了層水霧,「你居然……居然為了那種女人吼我?」她後退兩步,「大哥,你眼睛瞎了嗎?!她根本不愛你,她只是愛你的錢罷了!我已經讓她和你離婚了!改天我就拿錢去,她見錢眼開,一定會答應的!」

說完,她哭泣著跑開。

向淵站在原地,無力地扯掉領帶,可那窒息的錯覺還在,他呼吸不暢,胸口因向涵的話硬生生被刺出血洞。

如果她能愛他的錢就好了。這樣,他至少還有一個能掌控她的工具。而事實上,她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他拿她沒辦法。

連當初向征出生時,她都不願意抱他。她從未期待過這個孩子的降臨。

她恨他毀了她才即將要開始的一生。

☆、vip章節

安全出口的溫度比室內稍低,一恆干坐在台階上,許久才停了眼淚。額角鈍痛不堪,整個人昏昏沉沉,身體也因為冷意打起寒戰。但她並不想動,坐在這安靜無人的安全樓梯上,要比去呼吸那溫暖的空氣舒服得多。

她情願一個人。

黑暗默默吞噬她的孤獨和痛楚,她雙手抱膝,枕在膝頭昏昏欲睡。手包中的電話又響了,震動和鈴聲使頭頂的聲控燈猛然大亮,她不適地皺了皺眉,摸來手機,上面顯示著向淵的名字。

不論什么時候,他總會出現。

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失控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一恆才接聽電話。

向淵氣息不穩,忙停了奔跑,慶幸地,「一恆,你在哪?我接你回家。」

她閉了閉眼,哭過的嗓音沙啞干澀,「我想一個人待會。」

「……一恆?」

「就這樣。」

她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也不想和向淵交談。向涵的嘲諷言猶在耳,一聲聲回盪如魔咒一般,她只能捂住耳朵,咬著牙任眼眶再次酸脹起來。

她逃不開他們。

這個時候賓客們應該已經散了,他們玩得盡興,也許根本沒發現她早就不在,即便有人察覺,向淵也會想出一套說辭。只要一觸碰到過去的漩渦,她就不能保持冷靜,她連向征的周歲宴都沒能參與,無疑是個不合格的母親,但當初她根本不想做這個母親。

她甚至有過掐死他的沖動。

可那銳利濃烈的恨意終究是在時間沖洗下淡了下來。

手機又開始震動,一恆怔怔凝視那不停閃爍的名字,按下關機鍵。

向淵聽完聽筒中傳來的機器女聲,氣急敗壞地把手機摔了出去。她不知道他會擔心嗎?還是即便知道,也不想理他?在她心里,他始終是一個令人憎恨的混蛋,他以為他們最近開始慢慢好起來了,原來只是他的自以為是。

站在空曠安靜的港大後門,向淵喘著粗氣,深冬夜里呼出一團團白氣,他跑遍了附近,仍舊沒找到一恆。這里有著她最好的記憶,一旦出事,他就以為她會來這里,可他連那間單身公寓都去過了,還是沒看見她的身影。

世界這么大,他找不到她。滅頂的彷徨讓他手腳冰涼。

向淵束手無策,狼狽地拾起手機,一遍遍地撥一恆的號碼,如果天亮了他還是沒能和她聯系上,他就有必要找其他人幫忙。

而一恆在安全梯呆坐許久,才沉默地走向酒店出口,她身上除了一個化妝包,什么都沒有,二月夜晚yin寒的風撲面而來,她抱緊雙臂,茫然四顧,周遭一片光明,她卻不知道往哪里走。

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一恆回頭看去,站在門口目露驚疑的,是顧泉。

「一恆?真的是你,你怎么還在這?」顧泉忙不迭跑上來,見她穿得少,飛快地拽著她跑回大堂,「外面好冷的,你的外套呢?大家都走了,淵表弟也……」她說了半天,才回味過來,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恆由衷感激她的體貼,擠出一絲笑容,不知道該怎樣描述現在這種復雜的狀況,還好顧泉看起來大大咧咧,心思卻異常細膩,「不想說就算啦,無非就是吵架嘛,那你現在怎樣?不想回家,也不想看到淵表弟那張臭臉對不對?干脆去我家吧!」

顧泉興沖沖地提議,一恆還沒做出反應,就被她拉了出去,「走走,正好段荀的車來了。」

「不會打擾你們嗎?」

「打擾什么!我好歹是你大嫂好不好,走走,去我家,我幫你一起罵淵表弟,一定是他不好!」

顧泉活潑熱情,她也的確沒有地方去,就跟著顧泉上了車,兩人坐在後排,不一會段荀也從門口出來,開門見到一恆,不由愣住,「一恆?你居然在這里?向淵打了好幾個電話給我,讓我幫忙找你。」

一恆尷尬笑道,「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和向淵的事沒必要波及他人,但她現在實在是無法忍耐再和他相處,一恆眼睫微垂,請求段荀,「先別告訴他。」

段荀撥號碼的動作頓住,「恩?」

「讓你別告訴淵表弟!」顧泉打量一恆的臉色,二話不說搶走段荀的手機,催促他,「開車開車,先回家再說。」

段荀氣急敗壞地拍了顧泉一掌,車內燈光充足,一恆因哭泣而紅腫的眼皮顯而易見,他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還是聽話地踩上油門。

他就暫且當做沒看見好了。

一恆在段荀和顧泉家住了一夜,原本以為自己會胡思亂想,沒想到洗澡之後,一占枕頭就沉沉睡去,顧泉見她熟睡,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

一出門,顧泉猝不及防地和段荀撞上,看他眉頭緊皺,手里又拿著手機,顧泉如臨大敵,「你不會要給淵表弟通風報信?」

段荀臉色凝重,「向淵很擔心,他現在還在外面找一恆。」

「可一恆真的很傷心。」顧泉撇撇嘴,「淵表弟一定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我的觀點是讓他找去吧,不長點教訓怎么行?」

段荀捏她的臉,「你心倒是黑啊。」

「我是幫女同胞爭取利益好不好。」顧泉堅持己見,「你不許說!直到一恆願意說了,才能告訴淵表弟,反正他手上人脈不少,明天一定能查到我們這里。」

段荀挑眉笑道,「你長能耐了,不許我做這,不許我做那的,顧泉,欠收拾了是吧?」

眼看他就要逮住她,顧泉尖叫一聲,機靈地閃到一恆房里,「我和一恆睡覺了,晚安!」

房門應聲合上,段荀沉默地注視掌中手機,長嘆一聲。

等明早再說,明早向淵還沒找過來,他有必要告知向淵一恆的去向。

然而等隔天早上,向淵面容憔悴殺到這里,迎接他的卻只有頭疼扶額的段荀。

「一恆呢?」向淵急切地闖進屋里,他一夜沒睡,下顎冒出青黑的胡渣,眼底一片不加掩飾的焦急和擔心,就差沖到樓上去。他什么不甘和憤怒就甩到腦後,只想快點抱住一恆,親親她。

昨晚她遭受的委屈又是他帶去的,出於私心他不敢也不能告訴向涵實情,在對她的心疼中,便還有許多愧疚。

他找了她一夜,給她一夜時間平復心情,滿懷期待地等她來聯系他,最終等到的卻是段荀的電話。

他再一次認識到,在她心里,是多么的不想見他。

段荀嘆了口氣,抱歉道,「一恆……她和顧泉,今早一大早,在我還沒醒的時候,就走了。」

說著,他拿起顧泉留下的字條遞給向淵,「說要出去散心。」

向淵瞳孔驀然緊縮,「去了哪里?」

「……顧泉電話關機,我也沒問到。」

一顆心搖搖欲墜地跌進了冰窟窿里,向淵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結成冰,眼眶卻燙的嚇人。他站了幾秒,不發一言地離開段家。

開車回家的途中,他已經沒有來時的心急如焚,仿佛心跳都在那剎那停止,他平靜地回到家,也不理睬疑惑的母親,徑直上了二樓的游戲房。

萍姐正陪著向征在玩火車,小孩子無憂無慮的笑聲好似蜜糖一般,向淵猛地沖進房里,將向征抱在懷中,痛苦地閉上眼睛。

她不在乎他就罷了,居然連兒子也能放下。如果他沒有辦法找到她,她是不是就准備一直不回來?

他力氣大,向征不一會就掙扎起來,卻被越抱越緊,便漲紅了臉,嚎啕大哭。

向淵喉頭發苦,不顧萍姐不安的欲言又止,親上向征軟嫩的臉頰,「別哭了。」

「麻……麻麻……」

「別哭了。」他嗓音不穩地求他,「別哭了,一恆,我心疼……」

「麻麻,麻麻……」

「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別哭了……」

聽到聲響,向母快步上樓,見到這副場景,心酸地嘆了口氣。

向淵被母親的嘆息驚醒,愣了片刻,擦去眼角的濕熱,小心地將向征遞給萍姐,轉身便走。

「才回來,你去哪里?」

向淵頓了頓,「一恆和顧泉在外面,征征想她,我去載她回來。」

話一說完,他便快步離去,向母目視他高大卻疲倦的背影,神色復雜地搖了搖頭。是征征想,還是他更想?

有了顧泉的幫忙,一恆順利和她離開港城。

「放心,有我在,淵表弟一時半會找不到你!」

一恆對仗義的顧泉感激笑道,「謝謝你。」

她不想面對港城的一切,不想看到向家人,也不想面對父母的擔心,就是想逃出這個牢籠。

給橙趣打了電話請假之後,一恆和顧泉雙雙關機,坐上前往臨近城市的大巴,沒有目的地亂逛,累了就租房休息,這樣放縱自己,她沉悶的心情一下子被拋到煙消雲外。

他們盡可能不用身份證,在一個城市玩兩天,就坐大巴轉移到臨近的地方去,平安地度過一個星期,一恆甚至覺得她有可能永遠不回去。

漸漸地,顧泉察覺出一恆的不對勁,她不是單純地和向淵慪氣,而是真的不想回去。

晚上睡覺時,顧泉試探地問,「我們出來也十天了,一恆……明天,我們回去吧?」

一恆翻地圖的動作頓了頓,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

顧泉的話有如魔棒,點碎了她自以為的自由。

一恆強笑道,「我、我還不想回去。」

「可是……我一直沒告訴淵表弟,他這么多天,一定很擔心,而且征征也……」顧泉將一恆猶豫的神色收入眼底,「就算和淵表弟生氣,也不能不管征征嘛,對不對?」

一恆渾身僵硬,心臟有一處因想起向征的笑臉而抽痛不已。向征就愛粘著她,往常下班後,能扒著她玩鬧好幾個鍾頭,偏要她哄著才能乖乖睡覺,她這幾天不在,向征是否每天都在哭?

不可否認,向征是她的軟肋。可她真的不想就這樣潦草地認輸,干脆地主動回去。

都是向涵的錯,她本來無數次說服自己認命,也已經接受這段婚姻,認清這些現實。又是她讓她不甘再被桎梏。

一恆不安地瞥了顧泉一眼,她年紀不大,看不懂她閃爍的眸光,笑臉單純,一恆快速地折好地圖,擠出一絲笑容,「你先別告訴他們,我……我們明天就回去。」

「好的!」顧泉開心點頭,「太好了,早點回去,我就能少被段荀罵……」

她拍拍胸口,轉而去收拾背包。

一恆愧疚道,「對不起,連累你。」

顧泉頭都沒回,「太見外了吧,什么連累啊,一開始是我慫恿你的,歸根究底,還是我的錯呢。」

一恆垂下頭,未發一言,也跟著收拾起行李。

當晚顧泉興奮地纏著她說了半天話,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一恆喊了她兩聲,確定她是真的睡著,立刻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她隨便套上大衣和鞋子,拿上背包就往外走,這些都是顧泉買來的。

一恆心存愧疚,臨走時對著黑暗的小屋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合上門,抱著包快步走下樓道。

開春凌晨的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們所住的地方在市郊,一眼望去了無人煙,昏黃的燈光照亮一小片地表,一恆攥緊背包,越走越快,最後沿著路邊小跑起來。

這個時間世界都安靜下來,只有她的喘息聲在無限放大。

她壓抑著汩汩從血液中冒出的欣喜,跑了二十多分鍾,終於在路口攔到一輛的士。

一恆坐上車,被司機詢問去哪里時,腦中閃過向征的臉,有了片刻的猶豫,但她很快就回答,「去汽車站,謝謝。」

☆、vip章節

砸門聲響起時,顧泉還在蒙頭大睡,她被那堅持不懈地捶門聲惱得氣急敗壞,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恨不得剁了對方的手,「誰啊!」

她氣咻咻地打開門,正准備臭罵一頓,對方卻一下子將她擠開,闖了進來。

顧泉毫無防備,仰頭摔了下去,頓時眼冒金星,迷糊中看清來人居然是向淵,「淵表弟?!」

而段荀自然也在,他臉色鐵青地拉起顧泉,「一恆呢?」

「啊?哦……」顧泉揉著摔痛的屁股,「在床上啊,我們還沒睡醒……」

可她話還沒說完,逛過一圈的向淵就折了回來,他面容yin鷙,消瘦的臉上是清晰的磨牙痕跡,下顎線條緊綳,又一圈沒打理的邋遢青黑,可以想象這段時間以來,他是怎樣的焦急。

「不在。」

段荀眉頭緊皺,瞪向顧泉,「問你話呢,一恆不在,去哪了?」

「恩?不在?怎么可能啊!」顧泉這才回過神,驚訝地四處瞧瞧,發覺一恆的行李不見,立刻倒抽口氣。

段荀見她眼神游移,眯了眯眼,「怎么了?」

向淵目光灼灼,似乎不聽到答案,就能把她燒出兩個窟窿來。

顧泉縮著脖子,低聲說,「一恆……據我推測,她應該是走了……」

「……」

「哈、哈哈,你們看,她的包不見了呢……」

狹窄的小屋子里只有顧泉因驚懼而狂跳的心臟聲,氣氛降至冰點,向淵的臉yin沉可怕,許久,一腳踹上茶幾。

顧泉嚇得跳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一恆……一恆昨天明明答應我回去的,可是、可是她……」

段荀護著顧泉,穩住轉身要走的向淵,「放心,我會幫你找一恆。」

向淵隱忍太久,嗓音都變嘶啞,他痛苦地吸了幾口氣,顫抖的嗓音在冰涼的清晨空氣中異樣清晰,「她居然敢逃。」

「向淵……」

「她居然敢逃!」

不顧段荀的阻攔,向淵甩門而去,開著路虎亂無目的的在陌生的小城郊區飆車。他不怕找不到她,只是受不得這份現實。他本可以在一周前就強行來帶她回去,卻選擇讓她再休息一段時間,就是想讓她隨心所欲地整理情緒。他以為他不行,至少向征也能讓她留戀,可她終究還是狠心離開。

他的錯已經犯下了,這幾年一直在悔改,他對她的好,她就那么不屑一顧嗎?向征呢,她就不心疼他嗎?

向淵發瘋了一般,連開六個鍾頭回到港城,第一件事就去是左家找和他慪氣的向涵。

「向涵人呢?」

左母愣了片刻,才認出他來,「阿淵?你這是怎么了?」

「向涵呢?!」他忍不住提高音量。

左母臉白了一層,明顯不知該如何面對失控的他,「在二樓,書房里……」

向淵也顧不上對長輩行禮,在左母錯愕的目光中直接上了二樓,他什么儀表都沒有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拽上向涵去給一恆道歉。

她說的話,她的所作所為……如果不是她,一恆怎么會狠心離開?

不過歸根究底,真正的凶手是他。

找到向涵時,向淵雙目猩紅,這十多天他一直是緊綳的狀態,唯有面對向征,才會柔軟下來,可是睜開眼,想到一恆還在怨他,他就無法呼吸。

向涵坐在二樓的小書房中,在暖陽下愜意地讀書,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來,見是向淵,眼中閃過錯愕,下意識要問他出了什么事,想到前幾日的爭吵,又賭氣地別開臉。

和兄長冷戰,她從來沒輸過,這次也篤定兄長是來向她低頭的。

想到這里,她的唇角就勾了起來,然而她很快就被籠罩在一片yin寒的yin影之下,向淵冷冷垂眸看她,「去給一恆道歉。」

向涵呆了幾秒,不敢置信地,「什么?」她胸口一團悶氣,站起來和向淵對視,「哥,你在說什么啊!憑什么要我去道歉,錯的是她才對!當年做的那些事,還有征征,她拿孩子要挾你對不對?你干嘛護著她,她根本不值得……」

「值不值得有我說了算!」向淵暴怒,洶涌的怒氣破冰而出,裹挾著寒氣如同冰刀,他眼底翻滾著濃黑的復雜情緒,這時也沒了心思遮掩,任憑一向將她當成溫和兄長的向涵目露震驚,「是我逼她的。」

向涵白著臉,「什么?」

「當年,是我逼她離開左易。」向淵一字一頓,「都是我的錯,一恆和我結婚,也是我脅迫她。還有征征,她懷了孩子,我沒有告訴她。她恨我。」

向涵雙目圓睜,像是不認識向淵一般,仰頭看了他半晌,才擠出個不成樣子的笑容,「哥,你、你開玩笑的吧,怎么可能……」

「是真的!」向淵雙拳緊握,骨節泛著清白,「是我先愛上她,逼她離開左易。這幾年你沒和我們住,所以不知道。你可以去問問媽,一恆是多久之前,才願意和我說話。」

「……」

「征征生下來的時候,她抱都不願意抱他。一切都是我……」

「別說了……」

「向涵,去向一恆道歉。」

「別說了……」

「你該罵的是我,一恆是無辜的,你……」

「別說了!」向涵尖叫出聲,她渾身顫抖,目光渙散,好久才凝聚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下,她緊抓住向淵的手臂,唇色盡褪,「哥、哥……你怎么能這么做?」

她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大哥的語氣那么真誠,不像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一恆和左易……

她對一恆的指責言猶在耳,她自以為是的正義,原來那么殘忍。

而她之所以那樣怒斥一恆,也是有私心。

她明白自己的地位在左易心里始終沒有一恆重。他們的夫妻名分是她一廂情願等來的,她以為就這么心甘情願地陪著他,他早晚會察覺到她的付出,她也的確是成功了,最起碼開始左易對她生疏而冷漠,如今已經能把她當成妻子愛護,可那感情中有太多其他的東西,愧疚、感激、喜歡,並不是純粹的愛。

不是她期待的想要的愛情。

她本以為至少在愛情的分量上,她必勝一恆,哪知一恆竟是從未變心過。

向涵無措地在房中亂轉,泣不成聲,「不對的,哥,你這樣是不對的。我、我也不對……一恆和左易……他們本來能在一起,都是你……都是我……我們……我們……」

她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板上,捂著臉痛哭出來。

向淵疲憊地站在原地,他也想毫無顧忌地痛哭一場,他不知道他也會想「如果」這個詞,從遇到一恆之後,從做了錯誤的決定之後,他就總在想如果。

如果他在左易之前遇到一恆,如果他不那么自以為是,如果他在第一次對她心軟時就放棄接近她,現在大家會不會都好過一點?

或許左易和一恆仍舊分了手,痛苦過折磨過,她目睹了左易和向涵成婚,為逝去的初戀心痛難耐,卻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大哭和大笑的表情都失去了。

他愛她最深,也是傷她最深。

究其原因,是她從不曾愛過他,也不屑他的愛情。

帶向涵離開時,左母就站在書房門外,顯然是聽清了他們的對話,神色慌張而驚愕,已然沒了每次面對一恆時的趾高氣昂。

向淵馬不停蹄地開車回家,向涵坐在副駕駛座上,蜷縮著身體,喃喃自語,「我該怎么辦,左易和一恆……」她突然握住向淵的胳膊,「我要和左易離婚嗎?哥,你也和一恆離婚,讓他們……」

「不可能。」

「哥?」

向淵目不斜視,額角有抽動的青筋,他知錯,也在悔改,但永遠都不會放開一恆。

「我不會放走她。」他頭發亂了,胡子拉碴,眼中有混沌的血絲和淚光,咬著牙說,「我不要放走她。」

向涵怔了片刻,緩緩垂下了頭,「這是不對的……」

「……」

「大哥,萬一左易知道了,他不會原諒你的。」

「他不能知道。」向淵低聲說,「一恆舍不得他知道,他難過,她會心疼。」

說這句話時,像是有人生生用刀刺入他的胸口。他知她所想,所愛,所以幫她說話。

「如果讓她知道,我又讓左易難過,她會更恨我。」

向涵茫然地看著兄長的側臉,第一次感受到他隱隱浮動的心碎和深情。

可那情深,終究是無處可去。

一恆轉了幾次車,才來到她在地圖上圈好的一個小城鎮。這地方她在網上查過,不顯眼,也不發達,是個悠閑自在的北方城市,這里的人們熱情而爽朗,只要她用心找,一定能找到不需要身份證就可以租的房間。

她身上的錢不多,還都是從顧泉那拿來的,一千出頭的數目,在這地方省吃儉用,活不了多少天。她也想像之前那樣打游擊戰,可資金並不允許,她只能小心生活,避免被向淵的人找到蛛絲馬跡。

雖然她知道,不論怎樣,她早晚會被他找到。但她想多爭取一點時間,自己一個人生活。

懷著忐忑的心情,一恆在老城區住下,租了一間閣樓,每月才兩百,購置了生活用品之後,她開始找工作。老城區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很少見到年輕的面孔,她大學畢業卻沒有文憑在身,也不敢輕易用身份證,免得留下記錄,就只能找路邊林立的小餐館或是西點屋試試。

接連幾天都沒能應聘成功,一恆心灰意冷,開始盤算是否該再換個地方,沒想到隔天就有人來敲她的門。

來人正是這樓里三層的住戶,姓李的一位中年婦女,笑起來很有感染力,讓人沒辦法拿她當壞人。而租房的時候,房東老太太也和她說過附近的住戶,大家都是兒女不在身邊的老人家,李阿姨和丈夫洪先生還算是年輕的,兒子在外地念大學,小兩口就在小區門口開早餐店,已經經營了十多年。

一恆打開門,小心地打招呼,「你好,李大姐。」

「你好你好。」李大姐上下打量一恆一會,笑道,「我聽老太太說你在找工作,有沒有找到?」

「……還沒……」

「那就好!」李大姐拉過一恆的手,「是這樣的,我們開的早餐店,你知道吧?店里的廚子回老家去了,你不是說你手藝不錯嗎?來做一做,怎么樣?工資我不會少你的。」

一恆尷尬道,「我說的手藝,是做蛋糕……」

「蛋糕?」李大姐呆滯半晌,「我說呢,看你細皮嫩肉的,也不像是做廚子的,原來……是搞洋玩意的啊……」

一恆忍不住笑出來,在陌生的城市,她的心情竟然比熟悉的港城要開闊爽朗。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讓我去試一試。」一恆不願放棄這次機會,她雖然是不熟悉中式早餐的制作,但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食物,總有共同點吧?

這下倒是換李大姐猶豫不定了,一恆央求幾次,才松口讓她去店里試試。一恆眉開眼笑,立刻拿上鑰匙鎖了門,跟李大姐往店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