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6 重逢(1 / 2)

炎沉睿正勾勒著未來的藍圖,聽到盧謹歡的話,猶如當頭一棒,敲得他眼冒金星。這段時間,他與她相處,他從未問過她跟慕岩之間的事,可這會兒,他下意識忽略的事情被她這樣艱澀的說出來,他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裝聾作啞。

他一步步走回去,在距離她一步之處停下腳,半蹲下來與她平視,盡量裝出很輕松的樣子,微笑說:「沒關系,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盧謹歡說完,見他的笑容僵在了唇邊,她心中一澀,半年的相處,她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傷他比傷自己還要令她心疼。

她想起這次旅行的意義,輕輕的吁了口氣,說:「走啦走啦,再不走,天黑之前都爬不上山。」就把這次旅行當成最後的告別吧,只要他開心就好。

炎沉睿定定的看著她,過了許久,在她臉上的笑意快要僵住時,他牽起她的手,轉身往山上爬去。一路上,兩人很少交談,似乎從她那句她介意之後,他們之間就變得很沉重了。

爬了兩個小時,兩人連一半的路都沒有爬到,盧謹歡已經累得氣喘如牛了,相對而言,泰山不那么陡峭,緩坡向上,可是一直這么往上爬,中途累的時候,只站在扶手處靠一靠,又繼續往前行。

她頭暈眼花,只覺得頭上的太陽光明晃晃的,刺得她睜不開眼睛來。她雙手撐在雙膝上,偏頭看著台階上正等著她的炎沉睿,陽光從他背後穿過來,他背光而站,她看不太分明,半眯著眼睛,嚷道:「我爬不動了,我不想爬了。」

她的背包早已經被他拿過去背在背上,他看著耍賴的她,笑盈盈道:「賴皮,我還背著兩個背包,都沒喊爬不動。」

「你是男人,又是特種兵出身,我能跟你比么?」盧謹歡索性不顧形象的一**坐在階梯上,每次跟他出來玩,都傷筋動骨的,但是每次的收獲都很大。

炎沉睿無奈的下了幾個台階,來到她身邊,蹲在她面前,說:「爬山這事,跟體力沒關系,只要你有衡心爬到頂,你就會贏。歡歡,加油,我們一起爬上頂,然後看人世間最美的風景。」

他的話似乎含著深遠的意義,盧謹歡被他鼓動了,喝了口水,又繼續往上爬。她看著那層層不斷的階梯,告訴自己,她一定要征服它們。

在這過程中,她多次想過放棄,可這條路是登山路,往回走也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上山也要花幾個小時的時間,她已經看過了沿途的風景,若是再走回頭路,就實在可惜了之前的努力。

她咬緊牙關,在炎沉睿鼓勵的雙眸下,一步一步往前走,他們到了千年迎客松,炎沉睿非得去許願,她笑他,說:「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幼稚了?」

炎沉睿沒理她,很虔誠的對著迎客松鄭重的許下一個願望,然後繼續爬山。盧謹歡鮮少見過他那么鄭重的樣子,一直追著他問到底許了什么願,他都不肯說。

盧謹歡被這事分了神,一直追著他,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南天門,夕陽正緩緩沉進雲海,將天邊映成一片火的海洋,盧謹歡站在南天門,俯視著下面的山路,這才心驚不已。

炎沉睿拿出相機,給她拍了照紀念。她比出一個「耶」的動作,雲海將她眼睛映得格外的耀亮,十分開心的樣子。

兩人一直登到泰山頂上,在五岳獨尊的大石頭上,炎沉睿請人幫他們拍了出游以來,第一張合影,也是唯一一張合影。

他站在她身後,輕輕的環住她的腰身,將下巴擱在她頭底,笑得愜意而滿足。而她被他抱著,十分不習慣兩人在外人面前的親密,偏頭去躲時,頭微微側向他,明明是疏離的姿態,卻被那個抓拍得極好,反而感覺兩人情深意濃。

拍完照留念後,兩人入住了一家酒店,那是在山下就訂好的,因為房源緊張,只能提供一間。兩人再次同宿,這一次,炎沉睿沒有任何越矩的行為。

也許是累了一天,吃完飯回到房間,炎沉睿簡單的清洗了一下自己,然後倒頭就睡。盧謹歡看著他沉睡的模樣,心里有些泛疼。

她坐在床邊,久久無法入睡。

炎沉睿翻了個身,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睜開眼睛,見她還坐在床邊上,微微撐起身,伸臂一攬,將她攬進了懷里躺下,說:「爬了一天的山,不累么,快睡吧,我陪著你。」

盧謹歡身體僵硬,想掙出他的懷抱,他卻手腳並用,將她禁錮在懷里,大手輕輕的拍起她的背,哼起一首搖籃曲: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我溫暖的懷抱永遠陪著你……

盧謹歡眼眶一熱,她連忙閉上眼睛,將涌上眼瞼的熱淚逼了回去,如果沒有慕岩,她一定會愛上他的。炎沉睿,對不起,我們在錯誤的時間相遇,所以請原諒我不能愛你。

翌日五點多鍾,盧謹歡被炎沉睿叫醒,她困意正濃,模模糊糊聽他說什么日出,她困得要死,壓根就不想起床。還有全身都酸痛,尤其兩條腿,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然而炎沉睿比她更執著,故意拿冰冷的手伸進她衣服里,冰得她一蹦三丈高,瞌睡也驚醒了大半。

他們收拾出門時,剛好五點半。山頂的溫度很低,他拿了厚衣服將她裹上,一接觸到冷空氣,兩人還是打起了噴嚏來,打完了噴嚏,兩人相視一笑,來到看日出的觀日台。

觀日台上已經聚滿了人,大多都是年輕的夫妻與情侶,一個個相依相偎,滿臉都洋溢著幸福,5點45分,太陽從雲海下面滿滿的擠了出來,天地間一片靜謐,只有那不停涌動的雲層在往四周散開。

起初,太陽只有一小塊弧形,慢慢的越來越多,雲層被染成了紅色,卻不同於落日時的顏色,這是大地的第一縷光,帶著萬物復蘇的生氣,讓人驚嘆。

好多人都開始歡呼起來,盧謹歡屏住呼吸看著破雲而出的朝陽,心中**澎湃。她突然明白炎沉睿為什么會固執的要她來泰山,在這樣浩瀚的自然景觀下,人太渺小了。

她不該浪費時間在感情上,假如她無法挽回過去的錯誤,至少可以改變將來,逃避一直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看著太陽漸漸升向半空,盧謹歡對炎沉睿堅定的道:「沉睿,我要回y市去。」

炎沉睿神情一黯,「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決定,也知道自己留不住她。跟她在一起的這些時光,他總覺得是偷來的,半年,一百八十多天,已經夠了。

盧謹歡看見他這樣,心里也十分難過,她說:「對不起,我最終還是要做回那個沒用的盧謹歡,我放不下他,我想努力一下,如果最後的結果仍舊是我改變不了的,我認輸。」

「那么我呢?歡歡,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炎沉睿沉痛道,雖然知道分別在即,雖然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備,可是聽到她說要離開,要回去繼續那段感情,他心里仍舊不好受。

他的目光含著幾分咄咄逼人,盧謹歡心虛的垂下頭去,「我不適合你,炎沉睿,你知道嗎?如果我這輩子注定不能得到子女膝下承歡,那么我只想禍害一個人。」

「什么意思?」炎沉睿皺了皺眉頭,他以為他是最了解她的,可現在,他發現他一點也不了解她。他一直以為她跟慕岩的感情問題是出在,慕岩出軌,而現在聽她這意思,似乎不是。

盧謹歡只跟秦知禮說過自己不能懷孕的事,可是面對炎沉睿,她無須隱瞞,「我永遠都當不了媽媽,沉睿,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你先別急,你聽我慢慢說,我知道你會說不介意,但是當你看到別人抱著孩子時,你會羨慕,會想著要是你也有孩子該多好,到那時,你就會怨恨我,怨恨我給不了你當父親的權利。」

「你憑什么覺得他會接受?」炎沉睿吃驚之後,又是憤然,既然她覺得他接受不了,那為什么覺得慕岩能接受?

「因為盧慕兩家的仇恨。」盧謹歡移開視線,看著初升的朝陽,「盧慕兩家結下了深仇大恨,即使慕岩能夠接受我,也接受不上我們的孩子體內流著盧家的血液,所以我不孕更好,他更不會強求。」

「歡歡。」炎沉睿嚴肅的看著她,「一個男人不想要你懷上他的孩子,你瘋了才會回到他身邊去?」

「是,我瘋了,在s市這些日子,我沒有一日忘記過他。他早已經深埋在我的血液之中,所以沉睿,我要回去,就算到最後都不能跟他在一起,至少我能夠對自己說,我努力了,盡力了。」

炎沉睿發現自己根本就說服不了她,他知道她醒著在笑,可睡著了就哭,她把所有的傷心都放在了夢里,他不忍看她不快樂。「好,你要回y市,我陪你回去。」

「不,你已經陪我走了很長一段路了,接下來的路,我想自己一個人走。」盧謹歡理智的拒絕,現在她不能給他希望,將來又給他絕望。這樣一個好男人,她不能傷害他。

「歡歡,如果我不能親眼看見你幸福,我不會放手。」炎沉睿霸道的道,他們「同居」了半年,他不相信她心里沒有他的位置,如果她真的不喜歡他,她不會允許他親近她的。

「沉睿,你別這樣,我們好聚好散,難道不好嗎?」盧謹歡無奈的看著他,如果他決定要這么做,她根本就攔不住他。

「不好,我們從來就沒聚過,哪里來的散?我沒有跟你說吧,我休假回去之後,會被借調到y市半年,這半年,足夠讓我確定,你是否能幸福。」炎沉睿像牛皮糖似的,就是要粘著她不放。

事實上借調是他自己申請的,這次的借調,讓他回炎家的勢力大本營,這一次的回歸,意味著他的高升。他半年前回y市的活動,已經起了決定性作用。

他希望這次回去,是他愛情事業的雙豐收。

盧謹歡無奈搖頭,「沉睿,你這是何苦呢?」

「那么你又是何苦呢,天下之大,好男人更是數不勝數,為什么要獨獨吊死在那棵歪脖子樹上?」炎沉睿心里恨死了慕岩,對他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好話。

盧謹歡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炎沉睿看見她那副模樣,氣得牙癢癢,卻也不好再攻擊情敵什么。

當天兩人坐纜車下山,回濟南的途中,兩人也很少交談。盧謹歡知道,炎沉睿對她很失望,可是她無力改變。此次回去,無論結果是什么樣的,她都不後悔。

…… …… ……

盧謹歡失蹤了大半年,y市的三個男人都要急瘋了,三個人都以為她去了法國,將搜索重心全都放在巴黎,壓根沒想到有人插手將她拐去了s市。

慕楚是在盧謹歡離開的第二天,才知道她失蹤的。當時他以為是慕岩又把她關了起來,單槍匹馬的沖到慕氏,不顧眾人的阻擋,闖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慕岩,你這個卑鄙小人,還我歡歡。」慕楚氣勢洶洶,眼里裹著濃烈的恨意。他一直很敬重慕岩,就算知道他為了報仇傷害了歡歡,他也沒有恨過他。但是現在,他恨不得殺了他。難道歡歡還不夠苦,他憑什么將一腔恨意全撒在了她身上?

慕岩正在跟陳善峰商討,如何進一步打擊盧氏跟慕楚的公司,看見慕楚氣勢洶洶的闖進來,他揮手讓陳善峰退下,斜睨著他,說:「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昨晚他從酒店回來,心里又恨又悲愴,他最愛的女人,如今連讓他碰觸一下都倒胃口,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瞧瞧他都把她逼到什么地步了?可是他依然不甘心,不甘心放棄。

她排斥他,那么他就要她心甘情願的回到他身邊。

慕楚氣得暴跳如雷,握緊拳頭就沖了過去,怒道:「渾蛋,你要敢拘禁歡歡,我就跟你沒完。」慕楚的拳頭在逼近慕岩面頰兩公分處停了下來,被慕岩輕輕松松的擋了回去。

他四兩拔千斤似的一拔,慕楚的拳頭就失了方向,砸在了空氣里。這種蔑視人的做法,把他氣得更厲害,他一拳不行,再來一拳,把拳頭舞成了花似的。

慕岩根本不拿他當回事,幾招對了下來,慕楚腰腹處挨了五拳,臉上挨了一拳,被慕岩打得跌坐在地。反觀慕岩的輕松,慕楚顯得十分狼狽。

他坐在地上氣喘如牛,那樣一個驕傲的男子漢,坐在地上落下淚來,他哽咽道:「大哥,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也玩不過你,你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都沖著盧文彥那頭老狐狸去,你把恨撒在我跟歡歡身上算什么回事?好,就算你要恨,也恨我好了,父債子償,歡歡是無辜的,求你放過她。」

他無法忍受每次見到她,都是躺在醫院奄奄一息的樣子。如果慕岩再這樣下去,一定會逼死她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慕岩冷冷的轉身,理智告訴他,盧謹歡是無辜的。但是情感上,他無法向父母交代。他愛上的女人,是仇人的女兒,讓他將來如何去面對九泉下的父親,如何面對如今只能靠輪椅生活的母親?

「她不見了,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她又會去哪里?」

「你說什么?」慕岩驟然轉過身去,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聲色俱厲的問道。

「她不見了,不見了,酒店人員告訴我,她昨天就退了房,不知去向了。大哥,如果你把她藏起來了,請你把她還給我好不好?你當成垃圾一樣糟蹋的人,對我來說,卻是這世上的瑰寶。」慕楚抓住他的手,聲音誠摯的懇求道。

慕岩倉皇的後退一步,難以置信的瞪著他,「我沒藏她,她不在我這里。」

慕楚以為他不肯放過她,聲淚俱下,道:「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我跪過天跪過地跪過父母(慕長昕與沈潔),如今我給你跪下,求你放過歡歡,求你!」

慕楚不卑不亢的跪著,向慕岩鞠了一個躬,他仰起白凈的臉,認真的看著慕岩,說:「我知道爸爸死得慘,你要為爸爸報仇,我不能為他求半分情,也做好了一切准備,等你來報復。但是歡歡從小就缺少關愛,若不是為了媽媽,她早就已經死了。如果你真愛她,就請你放了她,讓她下半輩子不要那么凄苦,行嗎?」

慕楚的下跪令慕岩震撼極了,他高大的身子晃了晃,被他逼得連連後退,直到撐到了桌沿才穩住身子。他往日看不起的弟弟,如今遭逢大變,已然像變了一個人,他長大了,有責任有擔當,他該為他欣慰的,為什么心里這么苦澀?

他閉了閉眼睛,將眼里翻涌的情緒全都逼了回去,他背過身去,聲音淡淡,卻異常堅決,「我沒有藏她,真的沒有。如果讓我找到她,這輩子,我都跟她耗上了。」

慕楚已經放低姿態,使用哀兵政策去求他了,他依然固持己見,他氣得額上青筋直跳,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他眼中含恨的盯著他,說:「如果你到死都不肯放過她,我不會坐視不理的,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大哥,從今以後,我們再相逢就是敵人。」

慕楚沒有再哀求,假如慕岩執意如此,他就是拼盡性命,也會護歡歡一世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