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見親人喜憂參半(1 / 2)

佛堂春色 夜纖雪 5605 字 2020-08-25

平平安安又趕了兩天的路,離廣陵府只有半天的路程,若連夜趕路也能到達,只是太過辛苦,宋箬溪不願一臉疲倦的出現在宋家人面前,決定進小鎮投棧好好休息,養足精神,為明天正式見這個時空的家人做准備。

時辰尚早,西斜的陽光映得滿天的晚霞紅艷似火,微涼的秋風時有時無地吹著,臨近黃昏,天氣沒有正午時分那樣炎熱,因趕路,沒能逛到街的宋箬溪今天逮到機會了,「淮兒,陪姐姐去逛街。」

「姐姐,這小鎮子就一條街,沒什么可逛的,等回來廣陵府,淮兒帶你去醉仙樓吃醉雞,去鮮一閣吃魚羊鍋,去天籟居聽小曲……」宋淮對廣陵府好吃好玩的地方如數家珍。

宋箬溪偏頭問道:「為什么非要等回來廣陵府才請姐姐呢?現在請姐姐吃點好吃的東西,就不可以嗎?」

「可以。」宋淮滿口答應。

「姑娘,少爺,請等等。」珠圓急聲喊道。

「等等做什么?」宋箬溪不悅地皺眉問道。

珠圓陪笑道:「姑娘,大街上人多,不如帶上帷帽再出去。」

宋淮接受了這個正確的意見,道:「香綉,去拿帷帽來給姐姐。」

宋箬溪嘆氣,戴上帷帽,隔著一層紗,還怎么看街景?可是不戴,就不能出門,無奈,兩害取一輕,唯有接受。

香草主動留下來陪伴蠶娘,宋箬溪帶上另外的三香和劉四娘。宋淮則帶上了小丙小丁,一行人出了客棧門。

太平盛世,小鎮也是繁華熱鬧,人來人往的,趁著太陽還沒落山,小販們在賣力地吆喝著,想多做幾筆生意。宋箬溪興趣盎然地一路逛了過去,忽然瞄到路邊一個外族婦人擺的攤子,攤上擺著許多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她眼中一亮,看上了一樣東西,快步走了過去。

「姐姐。」宋淮連忙跟上。

宋箬溪拿起攤上一個呈長方形有許多孔的木質小玩意,問道:「這個賣多少錢?」

「姐姐,這是什么?怎么會有這么多孔?」宋淮問道。

「這是口琴。」宋箬溪道。

「口琴?口也能撫琴?」宋淮愣愣地問道。

宋箬溪好笑地橫了他一眼,道:「口琴不是用來撫的,是用來吹的,就象吹笛子吹簫一樣吹的。」

「你認識?你會吹?」攤主驚訝地看著她,操著濃重的異族口音問道。

宋箬溪在現代曾經去少年宮學過幾年,仔細看了看手中的口琴,雖然這個口琴顯得有些簡易,但吹奏的原理應該是一樣的,笑道:「大概會一點。」

「姑娘可以吹一曲子嗎?」攤主走南闖北,去過許多地方,沒有人會吹這口琴,不太相信她的話。

宋箬溪用絲帕擦了擦口琴,撩開垂著的面紗,把口琴放在唇,試了試音,找准了調,吹了一在現代經常吹的《螢火蟲》,輕快明朗的旋律,變換的節奏,表現出夜間螢火蟲在森林中飛舞的姿態。

好聽的曲子,令人愉悅,吸引了來眾多圍觀者,得到了一致的叫好聲。那攤主顯然沒想到她真的會吹,還吹的這般的動聽,頗有遇到知音的感覺,爽快地道:「姑娘,這口琴送給你了。」

「你做生意養家糊口,我那能白要你的東西。」宋箬溪笑,把玩著手中的口琴,有些愛不釋手。

宋淮取下腰間的荷包,從里面倒出一兩銀子,放在攤子上,「這夠不夠?」

攤主搖頭,堅持道:「姑娘,阿奴是不會收你的銀子,阿奴要把這口琴送給你。」

宋箬溪把口琴放回攤子,失望地嘆了口氣,「這樣的話,我只能不要了。」

阿奴著急地搓了搓手,好不容易遇上一個會吹口琴的人,不願讓她空手而歸,只好退讓一步,道:「姑娘,那你給五文錢吧。」

「你出得這價格不對,這口琴做工精良,音色極准,五文錢不夠,至少要賣二十文錢才行。」宋箬溪笑,拿起口琴。

香綉數了二十文錢給阿奴,把那一兩銀子拿來還給宋淮。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阿奴高興不止是因為做了一筆生意,而是因為遇上了宋箬溪這個知音。

一行人離開了那個小攤,宋淮好奇地拿過口琴,問道:「姐姐,你怎么會吹這個口琴?」

「師父有請人教過我。」宋箬溪順口扯謊。

宋箬溪帶著宋淮和下人繼續逛街,沒有注意到剛才的這一幕落入對面茶樓上兩人的眼中。

左側的老者滿臉紅光,捋著長須,哈哈笑道:「有趣有趣,賣的要送,買的不要;賣的出價低,買的出價反而高。當真是有趣,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坐在老者對面的中年文士笑道:「那位姑娘,學生不認識,那個小子,學生到是認得。」

「他是誰?」老者頗有興趣地問道。

「廣陵府知府宋綏的次子宋淮。」中年文士道。

「老夫瞧他年紀不大,應該沒有成親才對,那姑娘應該是他的姐妹。」老者分析道。

中年文士微微頷。

「這宋綏在廣陵府為官已有五年了。」老者端起杯品了口茶。

中年文士笑道:「他為官清廉,政績優良。明年離任,百姓定會送他萬民傘。」

老者微眯著眼,正要說話,一個神色慌張的男子沖了過來,在他面前一跪,道:「老太爺,老夫人請您趕緊回府。」

「易品,家里出了什么事?」老者沉聲問道。

易品看了眼中年文士。

老者把杯子放桌上一放,道:「務觀不是外人,但說無妨。」

「三姑奶奶和三姑爺來了,說則少爺和唯姑娘不見了,三姑奶奶和三姑爺一路尋到了府中,知道則少爺和唯姑娘沒有來,三姑奶奶已哭昏過去了,老夫人請老太爺趕緊回去拿主意。」易品道。

老者一拍桌子,抬腿就走,「這有什么拿主意可拿,趕緊出去尋人。這兩個混帳東西,兒女丟了才知道心急。」

中年文士連忙跟上,邊走邊道:「先生莫急,學生與您同去。」

一行人出了茶樓,上了馬車,急急忙忙的往廣陵府趕去,另一邊宋箬溪等人已逛完了這條不算太長的街,見天色不早,轉回客棧。

暮色沉沉,華燈初上,宋箬溪和宋淮在房里用完晚飯,宋淮突想起一事來,問道:「姐姐,我們要把那對兄妹帶回家嗎?」

「他們本來就是要去廣陵府的,在廣陵府應該有親戚在,我們只要把他們送到親戚家去就行了。」

「姐姐,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就叫做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宋箬溪輕笑點頭道:「是!」

「姐姐,娘還擔心你在寺中住的太久,不通俗事。現看起來,姐姐心腸是很慈悲,也喜歡做善事,但是還是很有分寸的。」宋淮小大人似地道。

宋箬溪恍然大悟,「原來你剛才是在考我啊!」

宋淮嘿嘿地直笑。

珠圓香綉幾個也跟著笑了起來。

姐弟倆正坐著閑聊,小唯扶著小則走到門口,對站在門外的小丙小丁道:「勞煩兩位小哥通報一聲,我兄妹求見宋姑娘、宋少爺。」

小丙笑笑,敲了敲虛掩著的門,道:「二姑娘,二少爺,小則公子和小唯姑娘求見。」

「小丙,請小則公子和小唯姑娘進來吧!」宋箬溪在屋內應聲道。

「兩位請進。」小丙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唯扶著小則走了進來,兄妹倆行禮道:「宋姑娘好,宋少爺好。」

「兩位好。」宋箬溪和宋淮還了禮。

「兩位請坐,香草上茶。」宋箬溪客氣地道。

「謝謝宋姑娘。」小唯欠了欠身,小則微微點了點頭。

待兩人坐下,香草奉上茶,宋箬溪問道:「兩位過來有什么事嗎?」

「這一路上多虧宋姑娘宋少爺的照顧,我兄妹才能順利的到達廣陵府,聽聞廣陵府知府大人也姓宋,不知道與宋姑娘宋少爺是否是本家?」小則先道謝,再打聽兩人的身份。

「那是家父。」宋淮並不隱瞞,反正,打聽一下,就能打聽的到。

「原來是宋知府的公子姑娘,有禮。」小則拱了拱手。

宋淮拱手還禮,問道:「明日就到廣陵府了,不知道兩位的親戚住在何處?」

「明日把我們送到金寶街街口即可。」有小則在,小唯就不出聲答話,乖巧地坐在兄長身邊。

宋淮目光微凜,問道:「你們的親戚住在金寶街?」

「正是。」小則坦然與他對視答道。

宋淮與他對視片刻,別開目光,道:「好,明天我們會送兩位去金寶街。」

「多謝。」小則笑道。

「不必客氣。」宋淮淡然道。

小則起身,拱手道:「不打擾兩位了。」

「慢走。」宋淮起身笑道。

待小則兄妹離開,宋淮眸底精光閃動,道:「姐姐,我們救得這對兄妹不簡單。」

「看得出來。」宋箬溪用手支著下巴,看著他,「然後呢?你是想要他們報答嗎?」

「不,施恩不望報,才是君子所為。」宋淮正顏道。

「既不望報,為什么要告訴他們我們的身份?」宋箬溪挑眉問道。

「我們施恩不望報,我們是心安了。可是他們受恩不報,於心難安。我告訴他們我們的身份,報不報恩就是他們的事。」宋淮理由充足。

宋箬溪眸光微轉,「這個算你說的有理。」

宋淮嘿嘿直笑。

姐弟倆又說了一會子話,時辰已不早,明天還要趕路,宋箬溪回房休息,一夜無話。

第二天的巳時正,就進了城,宋府在東邊的正街,金寶街在南邊,距離不算太遠,在金寶街街口停下馬車,小則和小唯下車向宋箬溪和宋淮再次道謝,「大恩不言謝,點滴在心頭,告辭!」

「告辭。」宋淮也拱了拱手。

小則和小唯轉身,疾步向里面走去。

宋箬溪和宋淮重新上了各自坐的馬車,宋箬溪靠在軟墊,眸色沉沉,面帶憂色,顯得有些近鄉情怯。

蠶娘輕聲勸道:「姑娘不必憂心忡忡的,老爺太太是你的親身父母,縱是以後,你犯些小錯,他們也會護著你,不會太過苛責。」

宋箬溪有苦難言,宋綏紀芸是殼子的親身父母,不是芯子的親身父母。

「姑娘,奴婢常聽人說,親不親,一家人;好不好,骨肉親。姑娘是太太身上掉下的肉,沒有那個做娘的不疼女兒的,姑娘且放寬心,這日子會越過越舒坦的。」香綉幫著勸慰。

宋箬溪眸光一轉,芯子換了他們又不知道,視她為親女,她根本就無須畏懼?再說,畏懼也沒用,如今也只能將他鄉當故鄉,視他們為父母。

說話間,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宋箬溪微感詫異,這么快就到了?

「姑娘,拐兩個彎,往那條小巷穿過去就到府里的後門了。」珠圓的聲音在窗邊響起。

宋箬溪撩開些許車簾,往外看了看,淡笑道:「好。」

若不是要送小則兄妹,馬車可從大街直走到宋府,送了他們,再繞回大街就繞得太遠了,宋淮怕紀芸在家等得心急,就近路,從小巷子走。

穿過那條小巷,就看到了宋府的後門,門邊有兩個門子靠著牆在說話,看到馬車經過,認出是自家的馬車,忙上前嘻笑地問道:「珠媽媽,你老這是從哪來呢?」

「少爺接姑娘回來了,一邊去,別攔著路。」珠圓道。

「給姑娘請安,給少爺請安。」兩個門子跪下磕頭道。

「罷了。」宋淮在第二輛上探出頭來道。

門子趕緊退到一邊,讓馬車通過。馬車繞著圍牆轉了小半圈,到了正門,並沒有停下來,直接進門,到二門處才停下來。

車還沒停穩,宋箬溪就聽到一個女聲喊道:「溪兒,娘的乖女兒!」

蠶娘拉開車門,宋箬溪就看到車邊站著個身穿姜黃綉菊花紋樣絲緞褙子,挽著斜斜的傾髻,髻上插著流光溢彩鑲著紅寶石的金步搖,眼中含淚的圓臉婦人,就知道這是宋箬溪的親身母親紀芸,嘴唇嚅了嚅,擠出一個字,「娘!」

「我的兒,這一路上可是辛苦了。」紀芸伸出手,要親自扶寶貝女兒下車。

宋箬溪猶豫片刻,把手放在她的掌心。下了車,宋箬溪現二門處一堆女人,看她的目光各異,有不屑,有厭惡,有羨慕,有妒忌。

宋淮從第二輛馬車上跳下來,裝模作樣地大嘆了口氣,道:「娘有了姐姐,就不要淮兒了,淮兒好難過。」

「娘當然要娘的乖乖女,誰要你這個頑皮小子。」紀芸白了他一眼,「溪兒,快隨娘進去,別理這個臭小子。」

「娘和姐姐不想理臭小子,可是臭小子就要纏著娘和姐姐,甩都甩不掉。」宋淮走到紀芸身邊,嘻嘻笑道。

「賴皮小子。」紀芸笑罵了他一句,帶著兒女從那堆姨娘庶女面前走過,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就好象她們根本就不存在。

宋箬溪還搞不清她們誰是誰,也不知道以前與她們關系如何,當然也就不會去理會她們。

主子們進去,珠圓指揮下人卸車上的東西,「你們趕緊的把姑娘帶回來的東西搬進去,小心些,別弄壞了。」

香綉怕這些人不小心磕壞了宋箬溪喜歡的東西,帶著香草在一旁守著看著,只有蠶娘以及另外兩香和劉四娘跟隨著進去了。

宋箬溪乖巧地任紀芸牽著她的手,微微垂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府中的景色,園子種著秋菊,開得茂盛,亭閣錯落,畫廊曲折,精巧別致。

紀芸直接帶宋箬溪去她住的院子,見姨娘和庶女還跟在身後,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微皺了皺眉,道:「你們都回院子歇著去吧!」

「是,太太。」幾人似乎也不想看她們母慈子孝的場面,齊聲應著,轉身走人。

打走了礙眼的人,紀芸帶著兒女進房,沒在那正房坐,帶著去日常起居坐卧的耳房,房里正面擺著圍榻,榻中擺著小方幾,幾上擺著碧玉壽果盆景,兩邊擺放一對花幾,左邊花幾上是個藍釉繪白菊花的三足香熏爐,右邊美人觚內插著菊花,西邊擺放著四張椅上,下面放著腳踏.在椅子兩邊設了茶幾,東邊擺著雕著吉慶有余紋的亮格櫃,

紀芸摟著宋箬溪在榻上坐下,宋淮在對面坐著,笑道:「娘,我把姐姐安然地接回來了,你要給我獎勵。」

「不會少了你的。」紀芸橫了他一眼,細細打量懷里的寶貝女兒,粉紫色綉折技花卉對襟上衣,穿著杏色雲綾裙,烏黑的秀挽著垂掛髻,髻中戴著雕花金束箍,左右兩邊各戴一朵是粉紫色絹花,清新別致,臉色紅潤,眉清目秀,細致粉嫩。由此看來神尼這幾年,沒有虧待女兒,不枉她每年奉上數千兩香油錢。菩薩保佑,她的乖乖女總算又回到她的身邊了。

婢女奉上熱茶,宋箬溪正要伸手接茶,就見蠶娘給她打眼色,突然想到,她還沒給紀芸行禮,站起身來,地上沒有軟墊,只好道:「溪兒要您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