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厭刁奴紀芸教女(1 / 2)

佛堂春色 夜纖雪 5603 字 2020-08-25

等紀芸出了門,宋箬溪嫌熱要脫掉外衣,劉四娘上前勸阻道:「姑娘,這還沒到安寢的時間,此時寬了衣,萬一有人來,看了不雅。」

「有人來時,婢女會通傳的,那有人會貿然闖進卧房來的。」宋箬溪覺得劉四娘這話沒道理,反駁道。

「薄荷,去把玫瑰露端來給姑娘喝。」劉四娘扭頭吩咐了一句,又陪著笑繼續勸宋箬溪,「姑娘喝了玫瑰清涼清涼,就不熱了。雖天氣熱,可是畢竟已入了秋,寒氣一不小心就染上了,染上寒衣會生病的,姑娘自小身子弱,可不能冷著,要好好養著。」

宋箬溪知道劉四娘是一片好意,但是她熱得難受,眸光微轉,嬌聲道:「奶娘,我走累了,想去榻上躺著歇歇,穿著衣服,會不舒服。」

「姑娘累了,趕緊寬衣歇歇。」劉四娘伸手要幫宋箬溪脫衣。

宋箬溪退開一步,笑道:「奶娘,讓她們來吧。」

「劉媽媽,還是讓奴婢們來吧,你老忙一上午了,還是歇歇吧,別累著了。」香紋上前將劉四娘擠開,笑呵呵扶著宋箬溪的手臂,「姑娘,左右下午不出門,不如卸了釵環,散了髻,這樣躺著更舒服。」

「好。」宋箬溪接受了香紋的意見。

香朵上前幫宋箬溪卸下釵環,散開髻。香紋幫宋箬溪寬了衣,宋箬溪穿著月白色中衣,懶懶散散地歪在東側房的美人榻上。

香綉抖開織錦毯子蓋在她身上,道:「姑娘,一會就要吃午飯了,你可別睡著了。」

「我不睡,我就躺會,你們都下去吧。」宋箬溪靠在錦墊上,挪了挪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半眯著雙眼。

青荷點好安寧香插在小香爐內和三香婢女退了出去,可是劉四娘卻還杵在房間,板著個臉,不知道是在生宋箬溪的氣,還是在生香紋的氣。

「劉媽媽,你還不退出來,擾了姑娘休息,你可擔待不起。」香紋唇邊閃過一抹譏笑,糊塗東西,以為奶了姑娘就了不起,沒一點眼力。

劉四娘瞪了香紋一眼,忿忿然退了出去,扭頭回了房。香綉拉上門,沒關實,虛掩著。

總算清靜了,宋箬溪睜開眼,看著小香爐內那炷沁甜香裊裊升起的青煙,微微蹙眉,金萃樓里那幅圖會是誰畫的?

會不會是6綮顏畫的?他有見過她坐在石頭上吹笛子,可是,依他那別扭的性格,肯定不會把這幅畫掛在金萃樓內。

這幅畫應該不是他畫的。

不是6綮顏畫的,會是誰畫的呢?

難道是去凈蓮寺進香的香客畫的?

若真是如此,就太奇怪了,畫這么一幅畫掛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就算他要畫一幅意境悠遠的畫,也沒必要如此寫實,把她也畫上去。這有點涉嫌侵犯她的肖像權,雖然只是個背影,但背影也是她的背影,不經她同意,怎么能擅自畫出來?

分析來分析去,宋箬溪也分析不出為什么有人要畫這么一幅畫掛在金萃樓。

「姑娘,正午時分了,是不是該傳飯了?」香綉在門外問道。

「傳飯吧。」宋箬溪分析不出,索性也不分析,左右月底能見著人,到時候再說。

婢女們進來伺候她重新穿好外衣,挽上小偏髻,沒有插金釵玉簪。

薄荷去大廚房里傳來飯菜,三菜一湯,清燉雞、清蒸鱖魚、菊花菘菜和菌腐肉湯,菜色都比較清淡。

宋箬溪一個人吃不了太多,每樣嘗了點,吃了一碗小米飯就飽了,擱下筷子,突然想起安隅曾教過她,把菜賞給身邊婢女吃是一種恩寵,雖然她覺得讓別人吃自己的口水,算不上什么恩寵,可是入鄉隨俗,笑道:「香紋香朵,這道清燉雞,賞給你們了。」

香紋和香朵同時眼中一亮,面露喜色,屈膝行禮道:「謝謝姑娘。」

「薄荷,青荷,這道鱖魚,賞給你們。」

「謝謝姑娘。」薄荷和青荷也是喜出望外,她們一直擔心二姑娘不喜歡她們,會不要她們,今天姑娘賞魚給她們吃,就表明姑娘願意留下她們。

宋箬溪沒有把另外兩道菜賞給香綉和香草吃,起身道:「你們都下去吃飯吧,我就在院子里走走,不用跟著。」

「是,姑娘。」五個婢女齊聲應道。

宋箬溪在院子里慢慢的散步,看到蠶娘走了過來,「蠶娘,你吃過午飯了嗎?」

「奴婢已用過了。」

「你在這里住得習不習慣?」宋箬溪關心地問道。

蠶娘笑道:「初來乍到是有些不習慣,慢慢的就習慣了,姑娘不必擔心奴婢。」

「若是有什么人說什么話,你別悶在心里,要告訴我。」

「好。」

「蠶娘,陪我走走吧!」

「好。」

主仆倆在院子里安靜地走了兩圈,蠶娘送宋箬溪進房,伺候她上床睡午覺。

午睡起來,宋箬溪又是一番梳洗,打婢女把准備好的禮物送去給三位庶姐庶妹,喝完蠶娘為她泡好的桂花露,凈手焚香,安坐書案前,抄寫經書,一筆一畫,虔誠又認真,「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二千五百人。菩薩摩……南無報恩德菩薩摩訶薩。摩訶般若波羅蜜。」

香綉坐在一旁綉荷包。香紋不甘示弱,坐在她對面,納鞋底。送禮物回來的香朵和薄荷、青荷坐在廊下,小聲地說著話,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

抄完一遍《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宋箬溪擱下了筆,「香草,把書案收拾好。」話一說完,現香草不在房里,蹙眉,「香綉,香草呢?我讓她管著這書房,她到好,硯好墨,人就不見了。」

「姑娘別生氣,奴婢這就去幫你叫她。」香綉笑著放下荷包,出門去找香草。

「姑娘,奴婢來收拾吧。」香紋主動請纓。

「不用了,讓香草收拾,我抄的這些經書,都是她收著的,她做慣了。」宋箬溪說起拿起放在擱在笛架上的玉笛。

香紋用力地咬了一下唇角,姑娘戀舊情,跟著姑娘不會有錯,她的年齡比姑娘小了兩歲,將來肯定是要當陪嫁丫頭的,若是被姑爺看中,還能當個姨娘,以後就是半個主子了,就算不被姑爺看中,日後配個管事,當管事嬤嬤也不錯,可是,前面有香綉香草攔著,她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姑娘的寵信呢?

宋箬溪不知道香紋所想,出了房門,走到樹蔭下,橫笛在唇邊,緩緩地吹響玉笛,樂聲悠揚響起,《游籬園》的曲調韻味深長,笛音柔美圓潤。

吹了三曲子,宋箬溪也累了,剛要轉身回房,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怪腔怪調的「美人兒。」回頭一看,宋淮提著鳥架子,笑嘻嘻地走進來,「淮兒,你什么時候回來了?千層酥的事怎么樣了?」

「姐姐,你不害怕嗎?」宋淮驚訝地問道。

「這有什么害怕的。」宋箬溪撇嘴道。

「真的不害怕?」

「我很怕,怕得快暈倒了,這下滿意了?」

宋淮挑眉笑道:「姐姐,容淮兒進去喝杯茶,再慢慢與你道來,可否?」

見宋淮拽文,宋箬溪啞然失笑,道:「不否,進去吧。」

宋淮將鳥架掛在廊下,和宋箬溪進房坐下。

薄荷奉上茶水,退了出去。

宋淮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千層酥里的那個人死了,忤作查過後,現他是中毒死的,鋪子已經封了,爹爹在查案,我沒事做就先回來了。」

「死者的身份查出來了嗎?」

「查出來了,祺郡王世子未來的小舅子,誠晉候的二公子庹炬。」

又是郡王府,又是候爺府,宋箬溪聽著就覺得頭痛,眨眨眼睛,「這個案子會很麻煩。」

宋淮贊同地點了點頭。

「有線索嗎?」

「有,還很多。」

「說來聽聽。」宋箬溪頗有興趣地道。

「他在五天前來廣陵府的,進城時,跟一個莽漢生了點沖突。」

「多大的沖突,會讓人下毒毒死他?」宋箬溪皺眉道。

「四天前的晚上,他又與一個人生了點沖突。」宋淮隱去了庹炬與人起沖突的地方,那種下賤的地方,不能說出來污穢了姐姐的耳朵。

宋箬溪咋舌,這人真是個惹事精,挑眉問道:「三天前,他不會又與什么人生了點沖突吧?」

「三天前的中午,他與人在酒樓爭搶位置,把人家的頭打破了。」

宋箬溪雙手支著下巴,「接下來的這兩天,他又做了什么好事?」

「兩天前,他在街上打翻了幾個小販的攤子。昨天,他很老實,呆在祺郡王府,沒出來,今天去醉仙樓吃了三只醉雞,然後去千層酥喝茶聽曲,然後就突然倒下,然後就死了。」

「爹爹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讓捕頭把這幾個與他有沖突的人全部抓來問話,再派人往京中給誠晉候府送信。」

「在案子了結前,爹爹會很忙,我不能出去爬山了。」宋箬溪噘嘴。

宋淮壞壞地笑道:「姐姐,家里有假山,你爬假山好了。」

宋箬溪瞪他,「我才不要爬什么假山。」

「姐姐,你怎么不吹那個口琴?」宋淮岔開話題。

「我吹笛子吹得不好聽嗎?」宋箬溪斜眼看著他。

「好聽,宛如天籟之音。姐姐,過幾天,我帶你去天籟居,你一定喜歡。」

「過幾天,是過幾天呢?」宋箬溪要把日期給確定下來。

「等六天,我帶你去。」

「說話要算數。」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宋淮拍著胸口道。

「是真君子才行,就怕是偽君子。」宋箬溪抿著嘴笑。

「姐姐,放心,你的弟弟上個正人君子,一諾千金,答應的事,絕不會忘。」宋淮表情嚴肅,眼中帶著笑意地道。

「好,相信你。」宋箬溪笑。

姐弟倆正說著話,門外聽到婢女給宋箬池、宋箬涓請安的聲音,「給三姑娘請安,給四姑娘請安,三姑娘萬福,四姑娘萬福。」

「她們怎么會來?」宋淮皺眉問道。

「我送了禮物給她們,她們來道謝的。」

屋外宋箬池問道:「二姐姐可在房里?」

宋淮笑,「我聽娘說,姐姐以前不屑做這種面子上的事。」

屋外婢女答道:「二姑娘和二少爺在房里說話。」

「以前太小,不懂事,現在懂事。」宋箬溪斜他一眼,「以前淮兒還愛哭鼻子,如今怎么不哭了?」

宋淮笑了起來。

「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來了。」婢女稟報道。

「請三姑娘四姑娘進來。」宋箬溪應道。

宋箬池和宋箬涓走了進來。

「給二姐姐請安,二姐姐萬福。」宋箬池先給宋箬溪請了安,再對宋淮點點頭,「二弟好。」

「給哥哥姐姐請安,哥哥姐姐萬福。」宋箬涓行禮道。

「二位妹妹請坐,上茶。」宋箬溪客氣地道。

宋箬池和宋箬涓在椅子上坐下,婢女送上茶水。

「二姐姐送給池兒的禮物,池兒很喜歡,謝謝二姐姐,讓二姐姐破費了。」宋箬池欠身道。

「涓兒也很喜歡,謝謝二姐姐。」宋箬涓跟著道。

宋箬溪笑道:「許多年不曾見面,我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么,就隨意的挑了些,你們喜歡就好。」

宋箬池和宋箬涓再三跟她道謝,因有宋淮在旁邊板著張臉坐著,兩人屁股都沒坐熱,就告辭離去。

「姐姐,你別看她們叫我們哥哥姐姐叫得親昵,心眼可多著呢,不知道又會打什么壞主意,你可別上當。」

宋箬溪輕嗤一聲,問道:「你當你姐姐是三歲的小娃兒,就那么好哄騙嗎?」

「姐姐,你要是三歲的小娃兒,我還在襁褓里。」宋淮嘻笑道。

「你知道就好。」宋箬溪挑眉道。

這天晚上,宋綏留在衙門查案,沒有回來,紀芸帶著三女一子用晚飯,四個姨娘規規矩矩站在旁邊。

「淮兒啊,你先生已經回來了,明天,你開始去學堂上課,不許頑皮偷懶。」

「娘,兒子知道了,兒子一定會認真讀書的,將來入仕為官,給娘掙個一品誥命。」宋淮笑道。

「好好好,娘等著。」兒女有出息,紀芸比什么都高興,看著宋箬溪和宋淮,再想到遠在京城的長子,臉上的笑意更濃,她生了三個好兒女,這輩子無憾了。

接下來的兩天,宋箬溪的日子過得很平靜,也很有規律,清晨早早起床,梳洗後去給紀芸請安,陪她吃過早飯,紀芸處理內務時,她就回院子,看書,寫字,擺弄樂器,午飯後,小睡起來散步,閑適愜意,等待黃昏,再去給紀芸請安,用過晚飯之後,陪紀芸聊聊天,回到房沐浴更衣,上床睡覺,一天結束。

這日,宋箬溪給紀芸請過安,看到宋箬池乖巧的坐在紀芸面前,二人正說著閑話。四個姨娘象布景板似的杵在旁邊,低眉斂目。

看宋箬溪進來,宋箬池起身行禮,「二姐姐,你來了。」

「三妹妹比我來得早。」宋箬溪笑道。

「給二姑娘請安,二姑娘萬福。」四個姨娘齊聲道。

宋箬溪扯扯嘴角,妾室到正妻跟前立規矩的這事,真是太別扭,本就相看生厭,偏要天天在眼前晃著。

「溪兒,到娘身邊來。」看到寶貝女兒,紀芸臉上的笑多了幾分真心。

「娘,昨天睡得好不好?」這幾天宋綏都在忙著查案子,早出門,半夜歸,宋箬溪擔心紀芸。

「娘睡得好,溪兒睡得好不好?」紀芸捋著宋箬溪垂在耳邊的碎,動作輕柔。

「溪兒睡得很好。」宋箬溪依在紀芸懷里,「娘,中午我不想吃雞,天天吃雞,好膩。」

「好,不吃雞,那溪兒想吃什么?」紀芸摟著她的肩,滿臉寵溺的笑。

「我想吃荷葉包飯和香酥羊肉。」

紀芸親昵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哎喲喲,真是個饞嘴丫頭。」

宋箬池在一旁羨慕又有些嫉妒地看著她們母女的互動,只有二姐姐才能在太太面前如此撒嬌,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