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速之客欺上門(1 / 2)

佛堂春色 夜纖雪 5052 字 2020-08-25

戲子們咿咿呀呀唱著《花園會》,紀芸看了直搖頭,道:「這寫戲本子的人亂編,哪個官宦家的姑娘身邊只帶一個婢女的?誰家的後花園會任由外男隨便闖入的?那圍牆都是沒用的嗎?想翻就翻的?」

趙通判夫人掩嘴笑道:「夫人,這寫戲本子的都是些窮酸書生,寫這些是為了混口飯吃,哪里知道官宦人家的規矩。」

「咱們就把這戲當個笑話看吧!」張夫人笑道。

「這出戲,我們聽聽到無妨。」紀芸目光掃過幾位姑娘,那意思是這男女私情的戲碼,未出閣的姑娘們如何聽得?擱下筷子,「來人,把戲停了,叫班主來。」

「夫人,我有話要說,若說的不對,您別介意。」一位藍衣夫人笑道。

紀芸淡然一笑,道:「常夫人有話請講。」

「我是個粗人,說話糙,若是說錯了,諸位夫人別怪。」常夫人又向眾夫人告了罪。

眾夫人皆笑道:「不怪你,請說吧。」

「我們也是從姑娘走過來的,少女懷春這事,人人都有過,姑娘們養在深閨,不知世道人心險惡。這些戲雖說有些胡編,但也有一定的道理,依我之見,可以讓姑娘們聽聽,別輕易上了壞人的當。」常夫人頗有見識地道。

紀芸沉吟不語。

張夫人道:「宋夫人,常夫人話糙理不糙,這戲詞遲早會傳遍大街小巷,唱下去到也無妨。」

「諸位夫人意下如何?」紀芸征詢各位夫人的意見。

眾夫人互相看了看,交換了一下意見,同意戲繼續唱下去。

聽到那姑娘說出了閨名,眾夫人搖頭,「太沒規矩,怎能在外男面前說出閨名?」

宋箬溪瞄了眼宋箬涓,見她很認真地在看戲,難道對牛彈琴了?

看到那姑娘被書生信誓旦旦地哄得私定終身,還收留書生住下,眾夫人齊變了臉色。

「這還了得!」

「花言巧語焉能信?」

「養這等無貞節之女,還不如掐死!」

「沒規矩,不知廉恥!」

眾位姑娘看著憤怒地母親們,腦子里那點綺想都消散了。

從樓台別、洞房變唱到了相思淚。眾位夫人嗤笑道:「無媒苟合怎會有好結果。」

唱到了湖畔難,姑娘的生父逼姑娘跳湖自盡,眾位姑娘緊緊捏著絲帕,小臉都有點白。

這時,守門的婆子急匆匆來稟報,「夫人,祺郡王世子攜李夫人已到了門外。」

紀芸雖感驚愕,但還是停了戲,匆匆趕去迎客。

宋箬溪雙眉緊鎖,這兩人跑來做什么?

「聽說這位李夫人出自承恩候府,不知與貴妃娘娘是什么關系?」有夫人問道。

「她是貴妃娘娘的族妹,非本家。」

「這就難怪了。」

「貴妃娘娘沒有嫡親的妹妹,就是一個庶女,叫什么夢蝶。」

「我聽說啊。」有位夫人似有八卦要講,看了看姑娘們,用帕子掩住嘴,「沒什么。」

說話間,紀芸已陪李曉棠進來了。姑娘們紛紛站起來,與她見禮。李曉棠目光微微上眺,扭著細腰走到主位上坐下了,倨傲地道:「不必多禮了,都起來吧!」

穩穩坐在位置上的諸位夫人臉上神色未變,只是目光帶著嘲諷。不過是祺郡王世子的妾,無品無級,擺出世子妃的架子,真是馬不知臉長。

李曉棠接過婢女送上熱茶,淺啜一口,問道:「宋夫人,把你的女兒叫來讓本夫人見見。」

「福茶,去請姑娘們過來。」紀芸輕聲吩咐道。

「慢著,那些庶出的,本夫人是不見的,就讓你們嫡出的姑娘來見本夫人。」李曉棠的話一點不留情面,當眾貶低庶出,就算是老於世故的諸位夫人都冷了臉色。

姑娘們坐得不遠,李曉棠的話,聽聽清清楚楚,宋箬溪眸光微沉,宋家與承恩候家有隙嗎?還是本尊曾與李曉棠有舊怨?

紀芸眉梢微動,道:「福茶,去請二姑娘過來。」

福茶將宋箬溪請了過來。

宋箬溪走到李曉棠面前,收襝行禮,「小女見過李夫人,夫人萬福。」

「抬起頭來,讓本夫人瞧瞧。」李曉棠的口氣就象她要瞧的是阿貓阿狗似的。

紀芸綳不住,臉上露出一絲怒意。

宋箬溪站直身體,抬頭與李曉棠直視,神色淡然,唇邊噙著一抹淺笑。

李曉棠眸光一閃,「喲,好個美人兒,我見猶憐。」

「夫人謬贊,小女愧不敢領。」

李曉棠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你過來一點,讓本夫人仔細看看。」

若是李曉棠是位老夫人,讓宋箬溪過去,體現對晚輩的疼愛。但她只比宋箬溪大了兩三歲而已,這么做,就令人不快。

宋箬溪猶豫片刻,還是向前走了兩步,畢竟李曉棠身後有祺郡王府,畢竟世子尚未娶正妻,就算她癩蛤蟆插雞毛撣子冒充大尾巴狼,也要暫且忍讓。

等宋箬溪走近,李曉棠伸手抓起她的手,「宋二姑娘這手好漂亮,又白又嫩,十指尖尖。咦,二姑娘這戴得是什么呀?」

李曉棠挽起了宋箬溪的衣袖,露出她戴上手腕上的菩提子念珠。

「二姑娘怎么說也是知府家的姑娘,怎么戴這么個玩意?」李曉棠一臉鄙夷的神色,「初次見面,本夫人就把本夫戴得這個玉鐲送給你戴,那玩意就別戴了,取下來丟掉吧,免得惹人笑話。」

「這念珠是金剛菩提子,乃是覺明大師贈送給小女的,囑咐小女片刻不離身。」宋箬溪淡然一笑,「夫人的玉鐲還是自己戴吧,小女戴小女的念珠就好。」

金剛菩提子已然是名貴之物,又是聖僧覺明大師贈送,別說比普通的玉鐲要貴重的多,就算是上等的翡翠玉鐲也要稍遜一籌,究竟是誰有眼不識金鑲玉?究竟是誰惹人笑話?不言而喻了。

諸位夫人和姑娘們都露出了笑意,做妾室的人就是沒見識。

李曉棠臉色微變了一下,露出不信的嘲諷笑容,道:「二姑娘真會說大話,你小小年紀,怎么可能得到覺明大師的青睞?隨隨便便拿串木頭珠子冒充金剛菩提子,二姑娘,你一定是讓人給騙了。」

「夫人,請慎言,覺明大師乃是先帝御封的聖僧,相信沒有人敢拿大師來說謊。」紀芸再也無法忍下去了,敢欺負她的寶貝女兒,就是天皇老子,她不懼,更何況只是個並無多大實權的祺郡王府。

「二姑娘是實誠人,有什么說什么,絕不會象有的人空口說白話。」那個剛才要說八卦的夫人語出嘲諷,意有所指。

李曉棠眸光閃爍,突然抓起桌上的杯子,將茶水潑向宋箬溪。宋箬溪一看李曉棠抓杯子,就提高了警惕,可是還是退慢了一步,茶水全潑到了她的裙子上。

「哎呀,不好意思,我失手了。」李曉棠裝模作樣地道。

「你不是失手,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拿茶水潑溪兒姐姐。」易友德氣憤地喊道。

在座的都不是瞎子,對李曉棠這種惱怒成羞的失禮舉動,都很生氣,紀芸眸底閃過一抹厲芒,可當事人宋箬溪卻一點都沒生氣,唇邊噙著淺淺的笑,「夫人失手打翻了茶盞,弄臟了小女的裙子。」

紀芸看到宋箬溪如此委曲求全,既感到欣慰又覺得難過,抿了抿唇,道:「香綉,薄荷陪姑娘回房換件裙子。」

「小女失陪一下。」宋箬溪有禮地沖眾位夫人和姑娘們微微欠了欠身。

宋箬溪得體大方的表現,讓眾位夫人不由對宋家的女兒都高看了一眼,宋家的閨律果然嚴謹,這才是知書達理、有教養的大家閨秀,不是那些只能給人當妾的無知女人可比擬的。

宋箬溪帶著香綉和薄荷出了暖香堂,走過一段抄手游廊,穿過垂花門,從花園小徑穿過去,走著走著,突聽到東西倒地的聲音。宋箬溪回頭一看,香綉和薄荷暈倒在地上,尖叫聲還沒出口,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溪兒是我。」一道男聲在耳邊響起。

雖然聽出是陳陌的聲音,但是宋箬溪眸底的驚恐半點沒減少,他怎么會在這里?這後花園誰說男人不能隨便闖進來?圍牆對他來說,形同虛設。

陳陌松開了手,將她轉了過來,笑道:「溪兒,好久不見。」

「你怎么會在這里?」宋箬溪蹙眉問道。

「來廣陵府有事,順便來看看你。」陳陌看著面前的美貌少女,幽深的眸底泛著一絲柔情,「溪兒,有沒有想我?」

「我為什么要想你。」宋箬溪不屑地撇嘴道。

「怎么還在為那事生氣?」陳陌唇角勾起好看的笑弧,「她不會影響到你的地位。」

宋箬溪不想與他多說廢話,環顧四周,還好沒人經過,急切地道:「你快走吧,被人看見不好。」

「你放心,府里的人都在看戲聽曲,不會有人經過的。」陳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溪兒,告訴我,你有沒有想我?」

宋箬溪偏開頭,向後退開兩步,避而不答他的問題,道:「我是回房去換裙子,稍後還要進去,不能再外面耽擱太久。」

「你這裙子是怎么回事?」陳陌松開手,微眯起雙眼,看向宋箬溪穿著的那白底綉紅梅長裙,上面的茶漬非常的明顯。

「沾了茶水。」

「誰弄的?」陳陌沉聲問道。

「祺郡王世子的一個妾。」宋箬溪低頭看著茶漬,這么大一塊,肯定洗不掉,這條裙子不能穿了。

「你得罪了她?」

宋箬溪搖搖頭。

陳陌眸光微轉,笑道:「那她就是嫉妒你比她漂亮。」

宋箬溪挑眉,「你又沒見過她,你怎么知道我比她漂亮?」

「在我心中,你最漂亮,沒有人比得上你。」

對陳陌的甜言蜜語,宋箬溪無心去聽,道:「你來廣陵有事要辦,你就快去辦事吧,別在這里耽誤時間。」

陳陌面露不悅,道:「才見面,你就這么著急催我走。」

「陳陌,我未出閣的女子與男子在後花園說話,萬一被人看見了,我還要不要名聲?」宋箬溪聲含怒意地問道。

「不會有人看見的。」陳陌微眯著眼,眸底閃過一抹陰冷的寒光,「萬一有多嘴的人看到,殺掉他就是了。」

宋箬溪皺了下眉,低聲罵道:「凶殘成性。」

「你說什么?」陳陌聲音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宋箬溪抬頭看著他,「暴君必亡,仁者無敵,這句話,你有沒有聽說過?」

「奪江山焉能不染血,我非暴君,我乃是開國之君。」

「戰爭可奪得天下,但不能治理國家。施仁政,才能天下太平。」

陳陌幽深得眸底精光閃過,唇邊的笑意更濃,「溪兒,你果然是上天賜予我的皇後。」

宋箬溪翻了個白眼給他看。

「唧唧唧」突然傳來幾聲鳥鳴。

「溪兒,說你想我。」陳陌再次勾起宋箬溪的下巴。

「想你。」如果陳陌肯走,宋箬溪不介意撒個小謊。

「真乖。」陳陌笑了,「溪兒,我要走了,有空,我再來看你。」

「哎,她們倆怎么弄醒?」宋箬溪見陳陌要走,忙問道。

陳陌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拋給宋箬溪,「給她們聞一下。」

拿小瓷瓶給兩人聞聞,兩人就會醒,但是要怎么解釋她們突然暈倒這件事呢?宋箬溪有些頭痛,該死的陳陌,真是會給她找麻煩。想不出說辭,但不能讓香綉和薄荷繼續躺在地上,沒辦法只能先將兩人弄醒再說。

「姑娘,出什么事了?」兩人醒來同時問道。

宋箬溪佯裝不知地搖頭。

「剛才好象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然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香綉皺眉回憶道。

「哎呀,該不會有賊偷偷溜了進來吧!」薄荷一臉驚恐地道。

「哪個賊會蠢得跑到知府府上來偷東西。」宋箬溪否認她的說法,眸光微轉,「有可能是昨天夜里我們沒睡好,被堂上某人的臭氣給熏得受不了,走出來就暈倒了。」

香綉和薄荷笑了起來,「姑娘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她滿身的臭氣把我們熏暈倒的。」宋箬溪非把責任往李曉棠身上推。

這種說法自是不能取信兩人,宋箬溪挑眉道:「如果不是她的臭氣把我們熏倒的,那你們說我們怎么會突然暈倒的?」

香綉和薄荷回答不出來。

「算了,這是件小事,就當沒生,不要跟旁人提起,免得太太知道會擔心。」宋箬溪囑咐道。

兩人雖覺得這件事怪怪的,可是姑娘既然已經這么說了,兩人也不好再緊咬著不放,小心地伺候宋箬溪回房換裙子。

宋箬溪中途退席回來換裙子,裙子上又有那么一大塊茶漬,勢必引來劉四娘和蠶娘的詢問,知道堂上生的事。蠶娘眸色沉了沉,問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教訓教訓她?」

「蠶娘,狗咬我們一口,難道我們就要去咬狗一口嗎?」宋箬溪輕笑道。

蠶娘笑道:「姑娘說得有理,不與她一般見識。」

「象她那種人,日後會有厲害的人給她大教訓,我們沒必要理會,省得臟了我們的手。」宋箬溪換了一條水紅色綉白菊的裙子,把梅花耳墜換成菊花耳墜,帶著香綉薄荷回了暖香堂。

戲台上的戲已近尾聲,「……何況他既不認我,我還有何面目活世上。我只能,閉門推出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張……」

宋箬溪悄聲走了進去,到姑娘們那邊坐下。姑娘們見她來,都紛紛出言安慰她。

「我沒事,讓各位姐妹們擔心了。」宋箬溪淺笑道。

「溪兒姐姐,我幫你想法子教訓她。」易友德湊到她耳邊,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