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動真怒裝病懲夫(1 / 2)

佛堂春色 夜纖雪 4430 字 2020-08-25

「讓少爺過來拜見誠晉候世子。」宋綏吩咐道。

下人應聲而去。

見宋綏只讓宋淮過來見客,庹焰這才想到宋綏雖是五品官,可宋家是名門望族,非蓬門蓽戶,家教森嚴,女子是不能隨便見外男,也就是說他白費心機,在這里浪費了一天。

「啪」庹焰將拈在手中的黑子落下,低垂的眸底精光閃過,無功而返,從來都不是他的作風,抬眸看向坐在對面的宋綏,笑道:「有一年,小侄隨姨母去凈蓮寺進香,還多虧了二姑娘引見,才得已見到神尼尊容,後匆匆離去,尚未向二姑娘道謝,真是失禮。」

「這對小女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不算什么。」宋綏笑呵呵地往棋盤上落下一子。

「這次小侄前來廣陵,姨母特意交待要小侄到府上拜訪,好謝謝二姑娘。」庹焰緊接著將子落下。

「賢侄不必客氣,這只是小事一樁不必言謝。」宋綏心思在棋上,沒聽出庹焰話外之意。

庹焰摸了摸下巴,道:「當日姨母看二姑娘十分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哪家的姑娘,覺得她小小年紀借居寺中,太過凄苦,姨母就起了憐憫之心,險些要向神尼討要二姑娘,還好曾家表妹認了出來,要不然對二姑娘就太過失禮了。」

「吃齋念佛的人,都是慈悲心腸,令姨母又不知實情,才會如此。」宋綏大度地道。

庹焰暗自著急,他現在還沒襲爵位,現在提出納宋箬溪為妾,宋綏必然不答應,若是能見著宋箬溪,哄得她肯,宋綏就阻攔不了了,只是要怎樣才能讓她出來相見?

就在庹焰一心二用之際,宋淮已進了門,看有外人在,行禮道:「父親,兒子回來了。」

「淮兒,來見誠晉候世子!」

宋淮行禮道:「小子見過世子,世子安好。」

「賢弟不必多禮,你小時候,愚兄還曾見過你。」庹焰雙手虛扶,客氣地笑道。

「小弟在京中時年紀尚小,已經不記得了。」見庹焰以賢弟相稱,宋淮也改了稱呼。

「那時愚兄聽你朗朗背出《學子訓》,就知你日後必成大氣,難得來廣陵,過府拜訪,就想瞧瞧當年的小神童,誰知世叔說,你隨姐妹去張家作客,以為會緣慳一面,還好賢弟你回來了,愚兄不虛此行。」庹焰欺宋淮年少,有意討好他,打算從他這邊突破。

「小弟非隨姐妹們去張家作客,而是去書香院看書,順道接送姐妹們。」宋淮笑道。

「聽聞廣陵府書香院內藏書百萬,不知賢弟可尋到了什么好書?」

「好書到是找到幾本,只是全被二姐姐要了去。」

「令姐全要了去,你就不惱?」

「不惱,只要姐姐喜歡就好,小弟明日還要陪她再去尋書。」

庹焰眸底幽光一閃,得到這個消息,令他欣喜不已,贊道:「令姐是個愛書之人。世叔,宋家不愧是名門望族,連世妹都學識淵博。」

「她們些許認得幾個字罷了。」宋綏捋著胡子,開心的笑,「來來來,賢侄,你我先下完這盤棋。」

宋淮站在宋綏身旁看兩人下棋。

晚間,庹焰留在宋府用過晚飯,才告辭離去,次日,特意前去書香院等候宋氏姐弟,卻不想,兩人並沒有來。到不是宋箬溪神機妙算知道他要去,刻意避讓他,而是宋箬湖在宋綏告了一狀,致使她無法前去。

昨日宋綏在家待客,不曾去衙門處理公務,今日一早,由玫姨娘伺候著換上官服,用過早飯,就出門准備去衙門,那知剛踏出院門,宋箬湖就哭哭啼啼地過來,「父親。」

「湖兒,這大清早的,你哭什么?誰欺負你了?」宋綏皺眉問道。

「父親,二妹妹她縱婢傷行凶。」宋箬湖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上已由紅變青的指印,她肌膚白凈,那道其實沒造成什么傷痛的指印就顯得十分的觸目驚心。

送宋綏出門的玫姨娘看哭得梨花帶雨般的宋箬湖,微微蹙眉。

宋綏盯著那道指印,目含怒意,沉聲問道:「你受了傷,怎么不讓人請大夫來看?」

「女兒不敢,女兒怕驚動了太太,又被關起來。」宋箬湖淚如雨下,悲痛欲絕地看著宋綏,「父親,女兒的手腕痛了一夜,女兒會不會因此傷殘?」

「不會的,湖兒莫擔心,父親這就令人請城里最好的大夫,為你治傷。」宋綏一邊安慰宋箬湖,一邊讓人去請大夫。

「二妹妹好狠的心。」宋箬湖低下頭抹眼睛,眸底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她就不信宋箬溪這次不受罰。

「去,把二姑娘叫來。」宋綏把宋箬湖帶進了玫姨娘的房里。竹杏領了宋綏的「雞毛」,興沖沖地去提「犯人」宋箬溪。

玫姨娘看宋綏在輕言細語的哄宋箬湖,悄聲退出房,打身邊的婢女去請紀芸。

竹杏趕到宋箬溪的院子里,宋箬溪正揣著暖手爐要出門。竹杏下巴微抬,也不給她見禮,道:「二姑娘,老爺讓你馬上過去。」

「去哪里?」宋箬溪問道。

「玫姨娘的院子。」竹杏道。

宋箬溪眸光微轉,「蠶娘,你隨我去。」

「是,姑娘。」蠶娘應聲走了出來。

宋箬溪帶著蠶娘和青荷出門,跟著竹杏,前去玫姨娘的院子。

「二姑娘來了。」宋箬溪一進院門,婢女就向內通報。

「讓她進來。」宋綏聲音帶著怒氣。

宋箬溪走進房,看到宋箬湖眼睛紅紅地坐在房內,輕嗤一聲,走到宋綏行禮道:「女兒給爹爹請安,爹爹萬福。」

「溪兒,你為何縱婢行凶,弄傷你姐姐?」宋綏冷冷地問道。

「回爹爹的話,溪兒不曾縱婢行凶。」宋箬溪輕聲道。

「你姐姐手腕上的傷難道是假的不成?」宋綏胡子一吹,擺出在堂上審案子的威嚴狀,只可惜面前沒有驚堂木讓他敲。

宋箬溪微蹙眉尖,對宋箬湖拿這種一查就能查清的小事來誣賴人,實在是有點想不通,難道她就不怕事情查清後,被宋綏責罰嗎?又或者說她還有什么後招?眸光微閃,道:「大姐姐既然來向爹爹告狀,就該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這么掐頭去尾的算是怎么回事?」

宋箬湖不答話,扭身向後,大聲的哭了起來,擺出一副受盡委屈,卻敢怒不敢言的可憐模樣。

「啪!」宋綏一拍桌子,怒道:「溪兒,你當著為父的面,就敢如此咄咄逼人質問你姐姐,可見平時,你是如何的肆意欺負姐妹?」

宋箬溪訝然,沒想到宋綏會這樣定她的罪,眸光微凝,道:「父親,我回家不過月余,大姐姐在房里養病二十來天,我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我那有機會肆意欺負她?」

「你在家沒有機會欺負湖兒,所以你就趁昨日出門縱婢行凶,弄傷你姐姐。」宋綏自認案情已清,痛心地看著宋箬溪,「原本以為你是個知事達理的孩子,卻不想如此嬌縱蠻橫。枉為父平日里憐你疼你誇你贊你,卻不想心腸如此狠毒,對親姐姐也能下此毒手。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導你的?今日,若是為父不罰你,旁人會說為父養女不教,從今日起,你禁足一月,每日抄《女誡》十遍,沒有我的話,不許出門。」

宋箬溪目瞪口呆,她沒想到宋綏會如此扭曲她的話,沒想到宋綏會冠她一個嬌縱蠻橫、心腸狠毒的帽子,更沒想到宋綏就這樣草率的結了案,並說出了懲罰。

宋箬湖用帕子遮著臉,掩藏著她上揚的唇角。

青荷上前跪下道:「老爺容稟,不是二姑娘縱婢行凶,弄傷大姑娘的,是大姑娘出言詆毀太太,二姑娘見大姑娘不尊嫡母,就說了大姑娘幾句,大姑娘不但不聽,還惱羞成怒,揮手要打二姑娘。奴婢出手攔住了大姑娘,大姑娘手腕上的指印是奴婢一時失手捏的,這事不是二姑娘縱使的,請老爺明鑒。」

宋箬溪不屑地撇嘴,明鑒個屁,就他那糊塗審案法,廣陵府這五年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錯案,虧得外面的人還贊他為官清正廉明。

「父親,這婢子是二妹妹的人,她說的話不可信。竹杏可為女兒作證,女兒絕對沒有說過詆毀太太的話。」宋箬湖辯解道。

「青荷是我的人,竹杏又何嘗不是姐姐的人,青荷說的話不可信,難道她說的話就可信了?」宋箬溪嘲諷地問道。

宋箬湖道:「父親,竹杏為人老實忠厚,所言必定句句屬實,絕不會欺瞞父親的。」

竹杏跪在地下,道:「老爺,事情不是青荷說的那樣,而是二姑娘嫌大姑娘在馬車上擠著她,讓青荷強行拖開大姑娘,弄傷大姑娘的手腕。」

宋箬溪眸底閃過一抹厲芒,上前道:「父親,這件事溪兒不想過多的辯解。父親為官多年,定然知道若要聽真言,需要用重刑的道理,那么就請父親好好審審這兩個婢女,看看到底誰在撒謊。」

玫姨娘倒了杯熱茶,遞到宋綏手上,道:「賤妾逾越說句話,望老爺莫怪。」

「你要說什么?」宋綏心煩地皺眉,口氣不悅地問道。

玫姨娘看到去找紀芸的小婢女悄聲溜進了房,知道紀芸已到,此刻就站在屋外,輕笑道:「賤妾知道老爺急著去衙門處理公務,但是這事牽涉到兩位姑娘,老爺還是抽點時間,查清楚的好。老爺常說,查案要細致,不能讓好人冤屈,讓壞人逍遙。今日為著兩位姑娘的名聲,老爺還是多問幾句吧!」

宋綏看看宋箬湖,又看看宋箬溪,「若是讓我查出誰在說謊,必不輕饒。」

「父親,此地沒有衙役供父親差遣,蠶娘,你就助父親一臂之力吧!」宋箬溪看著竹杏,勾起唇角,「想來竹杏和青荷會象羅有貴家的一樣會實話實話的。」

「是,姑娘。」蠶娘上前一步。

「父親,這蠶娘也是二妹妹的人,她一定會幫著二妹妹做手腳的。」宋箬湖著急地喊道。

「父親,出家人不打妄言,蠶娘受慧謹師太熏陶多年,她辦事最為公正,絕不會偏袒任何人。」宋箬溪欠身道。

宋綏對慧謹的名聲還是信服的,點點頭。

看著蠶娘走近,竹杏臉都嚇白了,磕頭道:「老爺饒命,是大姑娘要奴婢誣陷二姑娘的,大姑娘要打二姑娘,青荷才會捏傷大姑娘的手腕的。」

宋箬湖一呆,蠶娘什么都沒做,竹杏怎么就招供了?難道竹杏讓宋箬溪給收買了?

宋箬溪眨眨眼,蠶娘的震懾力也太大了吧!

情況急轉直下,宋綏不太能適應,怔怔盯著磕頭的竹杏。

「賤妾就說嘛,二姑娘素來慈悲,待人和善,從不與人起爭執,怎么可能會做出欺壓長姐的舉動?這下可還了我們二姑娘的清白了!」這是討好太太的良機,玫姨娘賣力的演出,「可憐我們二姑娘被人欺負,連早飯都沒用,就站在這里聽訓聽了半天,要是讓太太知道,可不得心疼壞。」

宋箬溪看著玫姨娘拋過來的眼色,知道是讓她做出受了委屈而哭泣的樣子來,可惜淚腺著實的不達,愣是擠不出半滴眼淚,唯有作罷,抿緊雙唇,看著宋綏。

「父親,竹杏她撒謊,她被宋箬溪收賣了。她們合著伙欺負女兒,父親,你要為女兒作主。」宋箬湖跪在地上,哭喊道。

看著地上哭哭啼啼的長女,和冷靜自若的次女,宋綏這次選擇相信次女,冷哼一聲,惱怒地瞪著宋箬湖,罵道:「你當為父老糊塗了是不是?你身為長姐,不以身做責,不但做出誣陷妹妹的事來,還敢欺騙為父,實在是太可惡了,拿家法來!」

「父親,女兒沒有,女兒沒有,是她們合伙欺騙父親,不是女兒,女兒是冤枉的。」宋箬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本以為當時車上只有她們六人,雙方都是口所無憑,只要她這邊一口咬定是宋箬溪欺負了她,宋箬溪就會百口莫辯,就算宋綏一開始不相信,不懲罰宋箬溪,但是肯定會對宋箬溪有所懷疑,日後她只要再次栽贓嫁禍,就肯定能讓宋箬溪倒大霉。誰知道竹杏會這么怕死,還沒用刑,就招了供,讓她猝不及防。

玫姨娘唇邊閃過一抹嘲諷的冷笑,有什么蠢娘就生什么樣的蠢種,沒腦子就安分守己,別去做害人的事,可是蠢人多作怪,偏偏不消停,非要惹事,這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老爺公務繁忙,這後宅的事,還是讓妾身來處置吧!」紀芸走了進來,神色肅然。

宋綏看到紀芸,表情有些不自然,起身道:「這事就交給夫人了,本官還有要事要辦。」

「老爺慢走。」紀芸欠身道。

宋綏疾步離開。

紀芸目光冷冷地掃過宋箬湖,嚇得她渾身一顫,停了哭聲,癱倒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宋箬湖此刻的可憐樣,無法平息紀芸的怒火,給她的懲罰毫不留情,左右手各打五十戒尺,禁足半年,每日抄《女誡》、《女書》、《閨律》各十遍。

這時,柳姨娘聞風趕到,還沒來得及為女兒求情,紀芸搞起了株連,柳姨娘左右手各打三十戒尺,禁足三月,每日抄《女誡》、《女書》、《閨律》各十遍。

至於竹杏,打二十板,貶為粗使丫頭,去洗衣房洗衣服。

說完三人的懲罰,紀芸牽起宋箬溪的手,臉色稍緩,柔聲問道:「溪兒,餓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