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有什么感想?」
「有什么不敢想?」
「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同答我,不然,你的朋友可有苦子受的一。」
唐寶牛悶哼一聲,卻聽那邊廂的張炭居然還能掙聲叫道:「大水牛,你別耽心,我痛得呼爹喚娘,但決不會叫你別管我不要回答,因為我知道我越是這樣叫,你便越不忍心,少不兒把為了我把祖宗十八代都出賣不迭了:」「去你的:「唐寶牛陣道。
任勞這下可按撩不住了,疾叱道:「聽著,他再胡說半句,先把舌頭割下來一。」
獄卒們一聲釃應,煞氣更甚,像隨時都准備把張炭活生生宰殺掉。
張炭這下可嚇得伸了伸舌頭,噤住了聲。
任勞這才向唐寶牛問道:「到底是不是沈虎禪叫你來聯絡蘇夢枕的?」
「不是。」
「你知不知道,他,」任勞一指被幾名大漢強力按住的張炭,道:「是不是「桃花社」的賴笑娥派來跟雷損勾結的?」
「當然不是。」
「為什么?」
「因為他剛才說不是。」
「他說不是就不是?」任勞怒道:「你是牛?不長人腦?」
唐寶牛居然沒有動怒:「因為我信得過他。」他反問:「我們犯了什么罪,你有什么權來拷問我?」
任勞道:「你們跟城的黑幫往來,就是犯法:」唐寶牛道:「那你們又為何不去抓他們,卻來抓我們:,一「好,你們倆哥兒,倒是一對活寶:「任勞嘿聲道:「你們別以為不說,那就能罪,不管是「五大寇」還是「桃花社」,全都是賊黨,我們有一千個理由可以下你們在牢餅一輩子,也有一百個理由可讓你們砍掉腦袋瓜子。不是我心狠手辣,是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那施刑的大漢正把燒紅的人鉗子壓在唐寶牛的傷囗上,又是吱的一聲饗,隨而一陣焦奧的氣味。
唐寶牛全身都痛得抖了起來。
「別以為你們嘴硬,這地,要算我最手軟;」任勞冷笑著,似很欣賞唐寶牛現在的表情:「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好好反省反省,省得後天晚上由任怨來問你們,那時候,嘿「他要是出手,」任勞衷心跑道「連你們自己都不能再弄得清楚,究竟誰才是張炭、誰才是唐寶牛。」
11。」
z五六、$%垃圾他們兩人被丟進牢房來的時候,就像兩堆垃圾。
人有時侯也像垃圾,只不過「垃圾」這兩個字,有時侯是指他的人,有時侯系指他們腦子所想的東西。
對唐寶牛、張炭而言,「垃圾」是指他們現在的「外形」。
以外形來說,唐寶牛就像一堆「大垃圾」,倀炭則像一堆「小垃圾」。
因為唐寶牛的塊頭較大。
可能也因是這個緣故,兩人手腕、腳踝都銬上了鐵鏈,垂著鉛球,但唐寶牛的脖子上,還加了一鐵。
鐵重七十巨斤,若非唐寶牛,別人恐怕連走都走不動了。
張炭之所以不必套,也許是因為他比唐寶年不具威脅性之外,他的確已被「修理」得「不似人形」。
目囗唐寶牛著張炭,了半晌,才透出一囗氣,道:「沒想到我們兩個,今晚都變成了垃圾。」
「你比較像,」張炭居然仍能開玩笑:唐寶牛本來以為他還能說話已屬奇跡,「你又具又臟,比我像垃圾。」
「我還以為你已快不久於人世,」唐寶牛訝然道:「沒想到你已死了七八成但那張囗還生龍活虎。」
「對,我一向都是「舌在故我在的。舌在人在、舌斷人亡。你沒發現剛才那個癆病表一說要割我舌梗,我就不說話了嗎?」張炭說,「沒有了舌頭,怎么活?我有個結義兄弟張嘆,便是少了舌根,我可不想像他那樣子活著:」唐寶牛點頭道:「我明白了。」
張炭問:「你又明白了什么?」
唐寶牛道:「好人一向都不長命,像你這種無情無義、無法無天、自私自利、自大自負的東西,只怕一時三刻都死不去。」
「你說對了,所以,你死了我都沒死。」張炭笑道,「我還等著替你發喪呢:你沒聽說過嗎?有一種人,平時很脆弱,動輒呼天搶地,但活得比許多強人都更有軔牲、更加長壽@」唐寶牛怪眼一翻道:「我們身在此地,處於此際,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么?」
「談情說愛?」張炭楊著他那條被烙去半的眉毛,歪著扭傷的脖子:「我們?」
唐寶牛道:「我們比談情說愛還不如,我們正在等死,在討論誰先死。」
張炭苦笑道:「不談這些談什么?難道說逃亡?你以為被關在這還能逃出去?」
這時,兩個巡邏的獄卒走過,一個粗眉橫眼,伸腿進來就往張炭背部一腳,一面怒罵道:「死趵種:談什么逃亡,看我死你:」他還沒縮同腳,唐寶牛已大吼一聲,撲了過去,因行動不便,受傷不輕,手腳上銬又太重,無法扣拿對方,只全身大力的壓了下去,只聽格勒一聲,那獄卒的腿敢情是折了。
獄卒痛得哇哇大喊。
另外一個晏眼麻皮的獄卒,連忙把水火棍擲進年來,往唐寶牛頭上、背上使勁的打,張炭手腳並施,撲抓住擯子,大叫:「兩位大爺,饒了我們吧:」獄卒打了一會,才告氣消,叱道:「還不放手,討打么?」
張炭連忙停手,那獄卒趁勢把棍首一溯,在張炭胸囗頂了一下,張炭只覺胸囗發悶,喉頭發甜,幾吐出一囗鮮血來。
唐寶牛一見,吼著又要上前,那麻皮獄卒連忙收棍退後,隔著鐵牢,唐寶牛也無用武之地,那麻臉獄卒恨恨地道:「看你爺爺日後怎么收拾你:」這時候,喧噪早吸引了幾名獄卒,都過來把原先那名粗眉橫目而被唐寶牛折傷了腳的獄卒拖走,一個牢頭過來勸那名麻子獄卒道:「豬皮蛋,算了罷,這兩人還是朱老總要提審的人哩,待任大爺審得他只剩皮肉:你再把他們連皮帶骨哽下肚,也沒人管了:」說著就把他拉走了,獄卒們對二人加倍戒備,在遠處虎視。
唐寶年經這一折騰,也累得氣喘吁吁;在剛才與獄卒糾纏的時候,其他牢的囚犯也引起一陣騷動,現在都平息下來了。
張炭倒有興致,用手上的鐵銬輕打著石壁,一名刨牙的獄卒尢起火起來,抄哨棍就要進來毒打,那猥瑣的牢頭卻止住了他:「由他們去吧:挨拷完了,自有你止癢的。」
張炭這樣有一下、沒一下的著,唐寶牛可忍無可忍了,罵道:「死鬼子:喪樂呀?
你要死,就拿頭克去,別吵煩了老子,也要你好看:」張炭笑了一笑,摸著脖子的傷處,低聲道:「聽:」唐寶牛也沒聽見,只聽到隔幾室的囚犯銬軋軋和低聲呻吟。
「聽?」唐寶牛低孔道,「聽個屁:」張炭噤聲道:「別囔:你沒聽清楚么?」
唐寶牛兒他能有其事的樣子,也只好傾耳細聽,才發覺也有敲打石牆的聲音。
他冷道:「見鬼了:發瘋也會傳染!」
張炭道:「你可知道我剛才的說話一直都在胡扯一道,言不及義的理由么?」
唐寶年不情不願地答:「你說話一向如此:」「廢話:那是因為剛才有人在隔壁四室偷聽咱們說話。」
「你怎會知道:「唐寶牛將信將疑。
「因為人偷聽的時候,如果內力不高,必定耳貼牆壁,屏息細聆,就像你剛剛那樣。」
「這樣又怎樣:你聽得出來有人偷聽不成?」
「可是,耳緊貼牆,血液流動的聲音,血脈震動的聲音,同樣也透過牆壁,傳了過來……」
「難怪你對那癆病表的耳朵那么有興趣,」唐寶牛依然不服氣,「原來你對耳朵素有研究。」
張炭不理他說的。「一個人屏息之時,呼息法自然與常人不同,只要仔細分辨,很容易便能辨別得出來。」
唐寶牛道:「現在還有沒有人偷聽?」
「經過剛才這一鬧,他們都以為我們胡說八道,現在又被揍得七八素的,就算能說得山話,也准像狗嘴長不出象牙來。」
「你是狗嘴,我是象牙。」
「對,你還有象鼻哪,反正認不認隨你,不過,他們倒把人暫時撤掉了,不然,怎么剛才那么一糾纏,就跑出那聵多名獄卒來:」「難怪,原後是從隔壁牢鑽出來的:朱胖子這么做是意思?」
「他可沒意思。」。
「他無緣無故的把我們抓來這兒,平白毒打了一頓,還說沒有意思!?」
.「他可沒毒打我們,動手的只是任勞。任勞在刑捕班可沒有司職。」
「那算什么?」
「至少他可以脫罪,矢囗否認,不關他的事。他把我們抓起來,看來至少有三個目的。」
「什么目的?」唐寶牛這回可興味盎然了。
「第一、他想憑藉我們,知道更多一些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的事。」
「呸:他想知道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的事,不會去問雷損和蘇夢枕么!」
「嘿,雷損和蘇夢枕可會回答么!」
「那他也可以隨便抓幾個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的人來問呀:」「抓不相干的嘍羅,可都問不著。要抓重要角色,雷損和蘇夢枕一定會有所警惕、有所行幼,仃知道,金風雨樓與六分半堂跟朝廷都有掛釣,朱月明這樣做,劃得來嗎?」
「要不是朝廷的意旨,朱月明又何需冒這趟渾水,去起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的底?」說得好一、看來,朱月明有他的打算。」
「說不定,是那個什么方小侯爺下的命令。」
「這倒不會。力應看看來也跟這件事有關,但不見得就與失月明同路,不然,他們就不會在酒館苞孟空空等人有所爭持。」
「嘿嘿。」
「嘿嘿是什么意思。」
「嘿嘿有兩個意思。」
「那兩個?」
「第一個嘿是現在外面還是黑天暗地的意思。」
「第二個呢?」
「就是人心隔肚皮,黑得很的意思。」
「你說的是誰?」
「這還有誰?」
「你說我?」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我是張炭,一向皮黑心不黑。」
「你心不黑?把朋友當豬當牛般賈出去還不知道的還算不上黑?」
「你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你才沒意思:幾時跟孟空空、彭尖、習煉天這一些耍刀的寶貝哥們結拜起來了!
像老子這等人物居然才當老四!哼!」
張炭笑得脖子都痛了。
唐寶牛幾立即就要翻臉。「我管你有幾個耍刀子的結義兄弟,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門牙都拆下來鑲到眉毛上去!?」
「你請便。不過,剛才在酒館,我為了讓他們鬼打鬼,才叫出那么幾個名目,你這位四肢發達的,居然聽了就信,哎呀真是……」
唐寶牛窘紅了臉。「那班在茅房外暗算老子的叉是誰?」
「你問我、我問誰?」
「那他們抓我和你來問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事,也問不出道理來呀一。」
「可是如果朱月明要知道的是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跟桃花社及五大寇的關系,抓我們就很有道理了。」
「我們五大俠跟金風細雨有畢葛?」
「我們桃花社與六分半堂也沒有牽連「不過,朱月明可不是這樣想法。」
「所以他就把我們抓來這?」
「我心的是他們不只是把我們抓來這。」張炭眼有郁色。
「你的意思是說,要把其他的人也引來……?」
「或者可以用你我來威嚇我們的兄弟。」
「他這樣做是什么意思?」
「你問我?」
「我問誰!」唐寶牛搶著說,「這就是他們把我和你抓起來的第二個目的?」
「敢情是。」
「第三個目的呢?」
「他一定有第三個目的。」
「什么目的?」
「我……現在還沒有想到。」
「你……!你又說有三個目的?!」
「是呀:只不過有一個目的還未會想出來罷了。反正,多說一兩個也右無備患呀!」
那擊牆聲依然斷斷續續,張炭兩手鐵鏈忽在唐寶牛的頭上敲了幾下,發出崗琅的響聲。唐寶牛怒道:「你又要討打?」
張炭低聲道:「你這還沒發現?」
唐寶牛詫道:「發現什么?」
張炭的樣子沖動得像要跳起來,對唐寶牛戟指大罵,但其實所說的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咱們假裝是在罵架,彼此惡言惡語,但說的是正經事兒,這就比較不受人注意。」唐寶牛本就坐得高大威猛、凶神惡煞,裝腔作勢本亦是他所長,兩人看來真是像在爭執、吵架。
「那敵擊聲是暗號。」張炭一面說,一面裝得好像很激憤的樣子,「在牢,一定有同道中人,按照江湖規矩,他們理應要做營救工作。」
「你是說他們會救你?」
「至少他們會設法。」
「他們要是能救人,為何不先救自己丨。」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行規,每一幫有每一幫的幫規,每一家有每一家的家法,每一門有每一門的門禁。他們進來這,就不一定能夠自救,但不等於說他們全沒了勢力。事實上,在監牢,也立山開寨,有時侯一座牢,有十幾個大阿哥哩!」
「他們為妄救你?」
「因為我大。」
「你……大?」
「我輩份大。」
「在江湖上,你的輩份……」
「很高。日後他們出來,需要我照應,而且,盜亦有道,這些人特別講義氣,江湖救急,他們比誰都熱心。」
「所以那暗號是訴你」「不,是問我。」
「問你什么?」
「問我走不走?」
「走,怎么不走!」
「這可不一定。」
「為什么?
「可不止是犯人那幫人問我,剛才那些獄卒中,也有我們的朋友,我也跟他打了手勢。」
「誰怪你剛才那個窩囊樣子……原來在唱戲!」
「沒想到我們被關進來的事,會傳得這么快,朱月明也始料非及。」
「誰傳的?那個天下第七?還是你那至個大哥二哥三哥?」
「都不是。」張炭說,「酒館的老店主和小伙計。」
「:「唐寶牛叫道,「那兩個怕得要死的人!」
「怕?一個人怕,怎么會外表怕得要死,但眼瞳如常,既不放大也不收縮呢?」張炭又摸撫著傷脖道,「他們兩人,一老一少,在江湖上從來只有人怕他們,他們從不怕人,也不必怕任何人。」
「那好極了,」唐寶牛奮亢地道,「那就叫他們助我們逃出這鬼地方吧:「他好高興的道:「沒想到,認識你這種一無是處的朋友,到如今養兵千日、用在一朝,居然還有這點小用,喂,這可是你報答我一向對你照顧有加的時候了。走吧!」
「走?怎說h你還不想走哪?」
「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這樣就走。」
這次唐寶牛是真的跳起來要破囗大罵了:「你不想這樣走?難道要八人大轎吹吹打打你才願走不成?」
「不是,我只是不想連累別人。」張炭苦惱地道:「我這樣走掉,會連累朋友的。」
唐寶牛看著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在大白天突然冒出來的鬼一般。
11。」
z五七、$%回頭就見刀光「我是不是人?」
「是。」
「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是。」
「那你怕連累別人,連累朋友,卻由得我陪你在此地活受罪,」唐寶牛這次已不用「演戲」,他是真的人了:「難道你自己不是人刊難道我不是你的朋友?」
張炭垂下了頭,低聲道:「你並不是陪我。他們要抓我,也要抓你。」
唐寶牛火冒至千丈:「既然我們能逃,為不逃?」
張炭幾哀求地道:「你別那么大聲好不好:」唐寶牛的聲量雖大,但語音卻十分含混,此際居然向張炭了挾眼睛,濁聲道:「蠢蛋加十級!我們越罵得響,他們越是不如注意:越是小聲說話,別人就越思疑:「唐寶牛聲音時大時小、嗓門忽高忽低,縱是在他面前三步之遠的張炭,也聽得頗為事,「你不相信?我就算烤他們是龜孫子王八蛋驢屁股虱兒,他們都都都一樣充耳不聞。」
張炭嘆了一聲。「我現在真的有些佩服你起來了。」
唐寶牛咧嘴笑道:「我一向都很值得佩服,所以找這種人實在不該喪在這,而且,要是我死了,誰來保護溫柔?」
張炭喃喃地道:「對,誰來保護雷純?」
唐寶牛乘機勸道:「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後天就要決一死戰,你要是在,可以住雷純,我要是在,決不讓人加害溫柔,要是我們都不在那兒,誰知道雷純、溫柔會怎樣?」
張炭猛抬頭:「對。」這時候,他全身的傷都作痛起來,痛得冷汗直冒,哼嘿有聲:「我們一定得要離開這兒。」
「這才是了,」唐寶牛一「孺子可教」的神情,道,「朋友是教來互相利用的,趕快給機會你的朋友有可用之處罷!」
張炭猶豫地道:「可是,我又聽人說道:朋友是交來互相幫助,而不是利用的。」
唐寶牛沒好氣地道:「其實幫助和利用,到頭來還不是一樣?只不過,一個好聽點兒,一個直接點兒。」
「可是我又聽一位前輩說過,如果以交朋友對自己有什么利益的態度去交朋友,那就永遠交不到真正的朋友…「我說你讀書,只讀懂一半,聽話,只聽懂一截:那位前輩話真義,你懂個屁!」
唐寶牛懊惱了:「朋友在埋頭苦干、岌岌可危,你卻逍遙自在,書中自有顏如玉、黃金屋,這算什么朋友?交恨木頭還可以拿來當拐杖哩:朋友在水深火熱,急需援手,你卻百般藉,萬推搪:熱鬧必至,共事免談,富貴照享,患難割席,這算撈什子朋友?交個屁還有點氣:朋友當然不應也不是為利用而交,但真正的朋友,遇有禍患,自動出現,不須你三催四請,使冒死共進退,遇事不前,推三搪四的,這不叫朋友,叫豬朋狗友,酒肉朋朋友!」然後唐寶年問:「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朋友幾時才可以把我們救走了罷?」
「不可以。」張炭老實不客氣地道:「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唐寶牛幾想立即扼死張炭,幸好張炭已及時說了下去:「只有他們知道。」
唐寶牛強忍怒氣問:「他們是誰?」
「就是要救我們的人。」
「他們會不會救我們?」
「這連他們也不知道。」
這一次,唐寶牛就真的撲了過去,跟張炭扭打在一起,俟獄卒過來打砸踢踹的把他們分了開來之際…當然,誰都不知道:唐寶牛頭腕上的重,已被張炭妙手開啟。
要不是他的手指受刑在先,就連唐寶牛腕踝上的鎖鏈,他也可以將之卸下。
唐寶牛終於安靜了下來。
他在等。
因為張炭已趁亂在他耳畔說了一句:「明晚」既然是明晚,今天就得要盡量使自己恢復精力,以應付明晚的逃亡。
唐寶牛只有等。
其實人生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在等。除了做就是等。做,不一定做得成功;等,不一定等得到:但不能因此不做、因而不等。
天色將明。
破曉。
再一個晝夜,就是開封府兩大幫派決一存亡的時刻。
王小石在金風細雨樓的「紅樓」前練功。
王小石每天早上,都都要練功。
一個人武功要好,沒有其他的方法,只有勤練。
不過,不是「勤」就可以練成絕世武功,這一定要「悟」。
可是並非人人能「悟」。
人人能「悟」的,也許那就不是「悟」了。
人要能悟,必須要有天分。
天分是與生俱來,不能強求的。
所以歷來習武者不絕如縷,但高手、大宗師萬中無一。
勤能補拙,但只能成為高手,不能因而成為宗師,可是,一個聰明的人既能勤又能妙悟,那就易有超凡卓越的成就了。
王小石就是這種人。
他每天都刀、劍、練氣、練功、練神。
由於人每天都會發生許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不一定能夠抽出得時間來專囗練武,王小石便要自己在每天起來後,都得練武。
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風雨不改。
不過這天清晨,無風無雨。
昨夜一晚凄風苦雨,地上殘紅如赭。
王小石著將升末升的旭陽,心中有很多感觸,像他的創意一般,將發未發,也似他的刀勢一般,將殺未殺。
──是不是一刀殺下去較好呢?
──殺對了,是除魔;殺了,也只不過是弒神!
──是不是一劍剌出去會好一些呢?
──刺中了,是得手;刺不著,也只不過是失手,刺或者不刺,殺或者不殺,都是一件事:一件事做了,就有對錯,可判是非,可論好壞.可定成敗,但將刺未刺、將殺未殺、猶豫不決、舉棋不定的時候,最是痛苦。
也許自己不能成為天下第一的劍手刀客,便是因為出手,不夠堅定和堅決之故王小石這樣地想。
明兒便要跟蘇大哥、白二哥赴六分半堂不動瀑布,但自己卻仍無必殺必勝之心!
他發現白愁飛卻哄志昂揚。
他們在京城半年了,很清楚地知道: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都是黑道幫會,只不過,金風細雨樓「盜亦有道」、有所不為。嫖、賭、盜、劫都嚴令禁絕,而且,在抗外寇侵略上,曾糾結天下義士,以盡一己之力。六分牛堂便無原則可言,但依是不失大節、共除外賊的。至於「迷天七聖」,則勾結金遼、**燒殺、無所不為,尤其在關七神智失常之後,更像一頭脫轡於市的瘋馬,難以控制。
開封府,已亂了這么多年了,無論黑、白道,都希有些平靜的日子過,──要是金風細雨樓能夠一統京師,若來比較可以和可能達到「邪不勝正,昌大俠道」局面。
可是要達到一統的局面,真的要透過殺戮?難道不能經過民心上的抉擇、比較,以理怯與和平的手段來達成這件好事么?王小石這樣想的時候,越是無法釋然。
只是,正如蘇夢枕昨夜所言:「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非拚不能求存。」
王小石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他是站在金風細雨樓這一面,去對抗六分半堂。
無論結果怎樣,後果如何,他在情在理,都必須這樣做。
明天一役,能攻取得下六分半堂嗎?
攻取了之後又如何?
金風細雨樓一統京城,會是件好事嗎?
自己的取向呢?
去、還是留?
正在這時侯,王小石驀然感到震怖。
不是殺氣。
真正的高手,出手的時候是沒有殺氣的,有殺氣的,還好防范。很多人以為殺氣越大武功越高,其實正好相反。真正的高手殺人不帶殺氣。
這是比殺氣更可怕的感覺。
要是別人,一定感覺不出來。
幸而他是王小石。
他及時同身。
一回身,就見刀光絕美的刀光。
絕世的刀法。
絕情的刀當他看見刀芒的時候,這把刀已砍殺了他如果不是他已及時出刀的話。
因為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