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燃香(1 / 2)

溫柔一刀 溫瑞安 9650 字 2020-08-25

http://web.

3z玩吧:由本站與著名游戲廠商『九維網』共同運營。和其他幾十萬3z書友一起,邊閱讀、邊娛樂吧!^_^

「你耽心些什么?」

雷損上了馬車之後,就這樣地向狄飛驚問。

「顧盼自首無相知,天下唯有狄飛驚。」

雷損唯一的知音,除了昔日的關昭弟,也許就只有狄飛驚。

狄飛的唯一知音,會不會也就是雷損?

雷損與狄飛驚的距離,足有九尺。

馬車很大。

十分寬敞。

就算在京城里,除了皇親國戚、達官朝貴,也很少能見著這樣豪華的馬車。

他們兩人都背靠著車篷。

中間隔著一件事物。

──當然是那口棺材。

棺材是雷損看人小心翼翼的搬上來的。

搬棺材的人,不但在六分半堂極有地位,就算手底下,也絕對是硬點子。

就算是身分高、武功好,依然不能負責「抬」這一口棺材,也還要得到雷的信任,以及他特別而嚴格的甄選。

雷損挑選的是干凈的人。

特別干凈的人。

通常武功練得好的人,特別干凈的實在不能算是太多,也許那是因為一個有真材實料的人,反而不會花大多時間來修飾自己。

不過決不是沒有。

雷損選的就是這種人。

人要干凈、武功要高。

而且雙手還要特別干凈,不准留指甲,不許有些微污垢,要是在「扛」了這副棺木才給雷隕發現它的手有些許「不干凈」譬如曾挖過鼻孔、摸過女人的身子、剔過牙齒┃他就會把那人的手砍下來。

他做得到。

他做得出。

因為他是雷損。

雷損要做的事,一定能做到。

近幾年來,也許他唯一做不到的事,便是對付不了蘇夢枕,滅不了金風細雨樓。

在六分堂里,被選為負責「抬」這副棺材的人,是一種榮耀,也是一件隨時有殺身之禍的差事,要比出去與敵人拚命,更加戰戰兢兢。

他們都是年輕人。

雷損喜歡年輕人。

常與年輕人在一起,才能確保自己的心情不致老化。

這些年輕人,在抬起這副棺材前,至少都已凈手三次,所以,跟在他們身後,有好一些拿著洗手盤的人跟著,就連這些「托盤的人」,也是特別干凈的人。

故此,江湖中人盛傳:得罪蘇夢枕,也許罪不致死,但要是開罪了金風細雨樓的長老「一言為定」,蘇夢枕就決不會放過他;同樣的,你對狄飛驚不尊重,也許還有可能不發生什么,因為狄飛驚的心思,誰猜不透,包括他幾時發怒、幾時高興、對誰好、對什么壞;要是激怒了雷損,或許也還會有一線生機,因為雷損在大怒的時候,可能會殺了那人全家大小,可」擢升那人,造就他前所末有的地位,因為雷損向來是一個小事急驚,遇大事沉著的人,可。決不能、萬萬不能、永遠也不可以去「碰」雷損這口棺材。

──要是去觸摸雷這口棺材,你一定會後悔為何要生出來。

這是雷損的禁忌。

絕對的禁忌。

棺材被平平穩穩的停放在馬車篷中央後,雷損才「敢」上車來,狄飛驚上車,當然在雷損之後。

他一向最知道白己最逼切要做好的事:不是如何爭先,而是如何隨後。

這點他一向很懂。

所以他是狄飛驚。

一直都是六分半堂的第二號人物。

他也很清楚:要不是他一向都這樣想、並且都這樣做、而且地做得很好,他這個「第二把交椅上早就塌了、碎了、不復存了,在六分半堂、武林中、江湖土、世間里完全消失於無形。

包括他這憫人,雷損很喜歡狄飛驚。

也很敬重這個人。

因為他知道狄飛驚知道什么是該做的、什么才是不該做的。

剛才純兒說到「量才適性」,狄飛驚無疑就是這種人。

有野心、有志氣、有魄力爭坐第一把交椅的人,俯拾皆是,在所多有,但一個有野心、有志氣、有魄力的人只願坐穩他的第二把交椅,才是萬中無一、罕見罕有的人物。

狄飛驚就是這樣的人物。

──可是狄飛驚怎么卻憂愁起來呢?

──他耽心些什么?

──正午的一戰?

──還是另外有些隱衷?

雷損知道這是他認同的時侯,也正是狄飛驚該說話的時候了。

這許多年來,他們之所以能合作無間,便是因為他們各自能演好自己的角色,各自站好自己的崗位,各自做好自己的本分,這充分發揮和互為照應的結果,使得六分半堂,強大無比如果不是遇上了金風細雨樓。

棺材前,燒著一炷香。藏香。

藏香很香。

馬車內氤氳著悠忽的香氣,實在非常好聞。

──可是為何要燃香?

──難道棺材里睡著個死人?

如是,死人是誰,何致於雷損這般注重?為何不入土收殮?為何在跟金風細雨樓會戰於三合樓時,仍然抬到戰場來?

如果不是,因何燃香?

問題永遠是問題。

當我們試著解答一個問題時,如果你認真追索下去,又會產生許許多多的問題。

能夠有答案,尤其是正確答案的問題,其實並不多,但人生里的問題,尤其是無法解決的問題,確實是太多大多了。

狄飛驚現在所提出的,顯然就是一個。

其中一個。

你看這香。」

雷損看去,香點著。

香燒了一截,香灰正斷塌下來,掉落在瓷制的心杯爐邊沿上。

雷損著不出什么來。

「馬車是動著的。」狄飛驚又說了那么一句。

這仿佛是句廢話。

馬車當然是動著的。

而且還直奔六分半堂。

按照這樣的速度,只怕不消一個時辰,就可以同到總堂的「不動飛瀑」。

可是雷損知道狄飛驚必有所指。

所以他耐心的等下去。

等狄飛驚再說下去。

「所以風力很大,」狄飛驚果然說了下去:「風力猛勁的時候,會影響香的默燃,也就是說,有風的時候,香特別快燒完。」

他頓了頓,又道:「故此,我們以一頓飯來計算時間,那便不甚精確,因為吃飯的人,有快有慢,要是由一直慕戀雷小姐的那位張炭來吃,只怕還不到他三扒兩撥,就只剩下了個空碗。」

然後他補充道:「同理,用一盞茶、一炷香、一眨眼來計算時間,都不大穩定,不大確實,如果這時間不重要,那還不如何,如何剎那間都足以到生死,那就所誤極大所謬極鉅矣他垂著頭、但跟里發光:「沒有時間,就沒有光陰,我們就不會衰弱,不會老、不會死,這樣重要的東西,沒有准確的計算,怎么可以」他堅定地道:「我想,日後一定會有些發明,能夠計算出精確的時間,而且,也許,還能夠留住扁陰。」

雷損似也期許地道:「但願能夠。」

狄飛驚道:「希望能夠。」

雷損接道:「可是,如果我們現在想不衰、不敗、不死,首先要解決的,便是蘇夢枕的問題。」

「我知道,」狄飛驚道:「這便是蘇夢枕的問題。」

雷摜靜了下來,尋思。

「首先,我們曾猜測過,蘇夢枕之所以急於決戰,是因為他沒有時間再等下去,」狄飛驚道:「因為他病。

雷損點首道:「時間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時間對我們而言,也非常重要;」狄飛驚道:「他甚至想要在明天決戰,為了怕我們臨時延期,他不惜失去地利、人和,答應帶隊闖入六分半堂。」

雷損嘴角似乎微微有了些笑意:「剛才,我刻意忍讓,是要培養出蘇夢枕的傲意和盛氣,就算是再精明的人,在傲慢與氣盛的時候,總是容易有缺失的。」

他把雙手擺在袖子深處,仿佛正在抱著自己:「我也藉此辨察他的盛衰強弱。剛才,我一味謙讓,而你替我處處與他爭鋒,我們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有縫,」狄飛驚忽道:「如果我們織就的是天衣,我們的天衣絕對有縫。」

「「嵩陽大九手」溫晚麾下有一名強助,就叫做口天衣有縫」,與我們的「後會有期」,金風細雨褸的「一言為定」,齊名江湖,你不是說這個人罷?」雷損微說地反向。

「我當然不是在說他,」狄飛驚道:「我只是在奇怪,蘇夢枕實在沒有必要把他的急躁和沉不住氣,表現出來,讓我們知道的。」

雷損道:「他是故意表現出來的?」

狄飛驚道:「只怕是。」

「他故意讓我們以為他不能等?」

「如是,也就是說,他能等;」狄飛驚道:「至少,要比我們更能等,他才會故意表現不能等。」

「要是這,」雷損沉吟道:「我們以前的一切判斷,都得要推翻了。他既然能在我們故意表現得謙退畏怯的時候,刻意盛氣凌人,就是要讓我們對他作出錯誤的估計。」

「在戰場上,錯誤的估計,往往就等於失敗。」

「也就是說,他的痛,不一定那么沉重。」

「可能全不嚴重。」

「他腿上所藏著的暗器,也沒有發作開來。」

「看來是這樣的,」狄飛驚嘆了一口氣道:「雖然,花無錯的「綠豆口,無葯可解,就算及時剜去傷處,也難制止毒力延。」

「而一言為定口依然活著?」

「並非沒有可能。」

「他故意要闖六分半堂?」

「有可能。」

「他有必勝的把握?」

至少他現在仍沒有敗。」

我們也還沒有敗。」

「因為我們還未曾決戰。」

「我們只合力把「迷天七聖」解決掉。」

「但關七也還沒有死。」

「關七已經是個廢人,他斷了一臂,身受重傷,又遭雷殛,縱然能活得下來,也不足畏」「可是那在關七背後支持他的力量,依然是個謎:「,飛驚慎重的說「關七一臂被砍了下來,但那條「天下萬物,莫之能毀」的「辟神鋼鏈口,也等於是被這一刀砍了下來,關七是拖看他的斷手走的。」

「你的意思是說?」

「他本來有兩只手,因被鏈子扣著,只有一半的用處,現在他只有一手,但⌒全恢復了功用。」狄飛驚的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華,「開封府里,雖然已沒有第二個關七但只要仍有半個關七,那也很可觀了。」

「何況還來了個白愁飛和王小石。」

「蘇夢枕要是沒有了白愁飛和王小石,他一定不會那么有信心,那么胸有成竹」狄飛道:「他幸運,此時此際,來了這兩名強助。」

「他不一定幸運。」

「為什么?」這次輪到狄飛驚問。

「王小石和白愁飛,跟純兒是朋友。」雷損道:「男女間交朋友,很容易不只是明友這次狄飛驚沉默良久,然後才道:「我看得出來。」

「王小石和白愁飛既然是蘇夢枕的朋友,」雷損捻須道:「為何不能成為我的朋友」「可是他們之間已結為兄弟。」

「朋友、兄弟、愛情、親情,有時候也會變質的,」雷損的眼里也充滿著智慧,「只是看是什么樣的威逼、和什么樣的利誘。」

狄飛驚靜了下來。

「你的意見?」雷損忽問,他這句話的意思,是要狄飛驚說話。

「如果這計劃能成,的確能打擊到蘇夢枕的罩門,金風細雨樓的心臟,」狄飛驚道:這樣重大的計劃、這樣重要的步驟,所以,在進行的時候,應該要特別小心一些。」

「你的意思是說……」

「當我們看到敵人的缺點的時候,很可能是敵人故意讓我們看到的,當我們看到敵人的優點,很可能那才是他的破綻……」狄飛驚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道:「對付像蘇夢枕這樣的敵人,是絲毫錯失不得的。」

「敵人可能是計?」

「可能」」「就像以燃香來判斷時間一般,很容易會有差池?」

「是。」

「差池雖然很小,但在重要關頭,卻足以全軍覆沒?」

「同時也足以致命。」狄飛驚答道,「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你說。」

「蘇夢忱來找過我。」

「他自己?」

「不,」狄飛驚道,「還有楊無邪。」

「那我們還算什么?提前發動攻擊吧,」雷損著著他那副棺材,「我們就照蘇公子的計劃,來對付他自己:」11。」

z五十、紅樓夢蘇夢枕、王小石、白愁飛一行人回到天泉山的「紅樓」里,蘇夢枕一路行,一路咳,咳聲噲烈,遠甚於他力戰關七、與雷損對峙之時。

樓子里只剩下蘇夢枕、白愁飛、王小石、楊無邪、師無愧、莫北神等幾名要將。

王小石和自愁飛看著他如抽風袋般播動著的肩背,眼中都流露出耽憂之色。

楊無邪自一口白玉小瓶倒出了幾顆葯丸,蘇夢枕也不齲寒,仰首吞服,合目養了一陣子的神,王小石低聲道:「大哥可能要先歇歇。」

白愁飛默首道:「我們晚上再來。」

蘇夢枕忽然又睜開了眼睛,又發出森冷寒光,忽然道:「禁忌:那是禁忌:」眾人一時都不知道蘇夢枕指的是什么,一時間都現出了茫然的表情。楊無邪返身入內,白愁飛卻道:「那也不一定。」

蘇夢枕即問:「為什么?」

白愁飛反問道:「我們今天是不是成功地打擊了迷天七聖?」

「至少是重創了關七。」

「關七他為什么會來?」

「他以為「六分半堂口正與我們互相對峙中,沒想到我們竟會聯手,先剪除他。」

「所以敵人給我們看到的破綻,未必是真正的破綻;」白愁飛道,「我們看不到的破綻,往往才是敵人的罩門。」

「你的意思是說……」

「同樣的,敵人讓我們著到的禁忌,未必是真正的禁忌。」白愁飛飛了飛眉毛,「雷損表面上對那口棺材敬若神明,可能只是故弄玄虛。」

「可能,」蘇夢枕欣賞地道,二也可能不是。」

莫北神接著:「如果萬一是:我們就得要顧慮到,棺材要的是什么叮」白愁飛立刻反問道:「如果雷損的目的就是要我們大傷腦筋、大費周章、疑神疑鬼、投鼠忌器呢?

莫北神微征一窒。楊無邪已從室內行出,手里拿著一冊宗卷,道:「根據紀錄,在過去八年來,六分牛堂在遇到重大事件的時候,雷損都抬出了棺材,沒有人知道棺材有沒有開啟過,因為,在場的人,後來能活著的,只有一個狄飛驚。」

蘇夢枕沉思。

白愁飛蹙眉。

「還有,六分半堂的子弟,對這口棺材既敬且畏,如果是堂中小卒,冒瀆了棺廓,必定就地處死,當年:有一名堂主,因為不小心把手在棺材上按了一按,雷損就著人砍掉他按在棺上的兩只手指,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在得到指令之前,行前那付棺木的十里之內。」

楊無邪侃侃而道:「雷損在每一個月圓之夜,總是要獨對棺木一個晚上,誰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蘇夢枕忽問:「雷損把棺木擱在那里?」

「不勒飛瀑之前。」

「不動飛瀑是六分半堂重地?」王小石問。

「是。」楊無邪道。

蘇夢枕道:「後天我們正是要攻取這個地方。」

白愁飛問:「被砍掉手指的堂主是誰?」

楊無邪答:「他已被降為第十三堂主,「獨腳鐵鶴」周角。」

白愁飛一皺眉,道:「六分半堂不是只有十二名堂主么?」

楊無邪道:「周角被貶,只算是「半名」堂主,地位略高於丁瘦鷦、厲單、林示己、林己心等香主。」

白愁飛沈吟道:「哦……」

蘇夢枕神眼一亮:「二弟的意思……

白愁飛道:「除了狄飛駑之外,周角是曾最接近及接觸過那日棺材的人。」

蘇夢枕道:「我們當然不能向狄飛驚求證的事」白愁飛接道:「卻可把周角「請田同來問問。」

蘇夢枕道:「六分半堂斷不會料到我們竟會打一名連堂主都算不上的人的主意。」

白愁飛道:「何況,岡角手指被砍,心懷怨憤,就算未必會出賣六分半堂,但也對那口棺材心存賺惡。」

蘇夢枕唇邊居然微微有點笑意:「所以,有時候,看來沒有用的人,卻常常大有所用白愁飛道:「同樣,看來毫不起眼的疏忽,卻往往造成致命傷。」

蘇夢枕道:「但這個傷肯定是六分半堂的。」

「凡是傷。都會痛,敵人的傷處,就是自己出擊的重點,」白愁飛道:「不過,像狄飛驚那種傷,實在很可能反而成為出擊者的致命傷。」

蘇夢枕黔懟頭道:「你注意到了?」

白愁飛道:「我看見了。」

蘇夢枕道:「別人以為你很驕傲、很自負的時候,你卻什么都留意到了。」

白愁飛道:「所以我才自大得起。」

蘇夢枕一時說不下去。

王小石即道:「你們是說狄飛驁曾抬過頭?」

蘇夢枕道:「在閃電的剎那。」

白愁飛道:「在攔截關七奪路而逃之際。」

「狄飛驚的頭骨沒有折斷,他自然也可能有武功,可能還是絕世的武功;」王小石問:「只是他為啥要作這樣的隱瞞?」

「他要人掉以輕心。」白愁飛道,「敵人集中注意力在雷損,他就可以在重大關頭,助雷損一而勝。」

「不一定。」蘇夢枕忽道。「也有可能助我們一擊不成!

「哦?」白愁飛目注蘇夢枕。

「雷損也不一定知道狄飛驚的頸骨沒有斷,」蘇夢枕道,「或者,狄飛驚的頸骨的確折斷過,可是現在又復原了。」

楊無邪道:「問題是在:雷損與狄飛驚合作無間、肝膽相照,並肩作戰的原由,我們找出來了沒有?」

王小石笑著說:「他們肝膽相照。也許是因為他們一個生有肝病,一個患有膽病。」

莫北神卻正色道,「只要找得出原由來,就可以對症下葯了。」

蘇夢枕微喟道:「不過,天底下沒有顛撲不破的道理,也沒有拆不敬的關系,永不變質的感情。」

白愁飛一哂道:「所以,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永久的仇敵。」

王小石忽然大聲道:「不對!」

白愁飛瞪祝蝴道:「就算不對,也是事實。」

王小石道:二要是人生是這個樣子,那還有什么好玩?」

「活著是件庄嚴的事,沒啥好玩的:「蘇夢枕淡淡地道:「現實本就不好玩得很,只有在夢中才好玩。」

「活著就算不庄嚴,也很無奈,因為你除了死,就是活,沒有別的選擇。」白愁飛道:「所以我要活得好,活得光采,活在勝利中,那才活得過癮,活得痛快:」「因為這是夢想,所以我們都活在夢里,偶爾也算是會有好玩的事兒。」蘇夢枕居然笑了,他一笑,又咳嗽,眉一撮,像是什么地方刺痛了一下似的,可是他若無其事的接道,「這是紅樓,我們仿佛都是活在一場紅樓的夢境里。」

王小石喃喃地道:「不過,我們能在一起,共商大計,倒真似一場夢。」

「不道,到了後天,這場夢就得醒了;」蘇夢枕道,「不是六分半堂驚夢,便是金風細雨樓的夢醒。」

王小石問:「所以你才故意表現得非常驕傲?」

蘇夢枕道:「我要讓他們都以為我驕傲。」

王小石道:「驕傲的人容易大意。」

蘇夢枕道:「我就是希望他們以為我正在大意。」

王小石道:「但雷損也要你以為他懦怯。」

「所以我跟他真是天造地設,天生一對:「蘇夢枕居然笑了出聲,「他盡量膽小怕事,我全面趾高氣昂,真正的實力誰也不知,雙方都在試探虛實,我們都是在演戲!」

白愁飛笑道:「人生本就像一場戲。」

王小石咕嚕道:「我寧願像夢。」

蘇夢枕對白愁飛道:「你我那一場戲,也演得很逼真。」他頓了一頓,又道:的一樣。」

王小石恍然道:「你們……原來……

蘇夢枕微笑道:「我要老二當眾與我沖突,讓他們以為,我們軍心未固、人心末穩。」

王小石茁笑道:「果真是敵人讓你看得兒的破綻,可能是個陷阱。」心中忽掠過一個念頭:他原以為白愁飛和蘇夢枕真的容不下對方,只耽心一山不能藏二虎,而今得悉反而是雙方當眾「演一場戲」,受欺瞞的是自己,心中也真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他很快的便開解自己:

──大哥和二哥配合無間,為的是對敵,他倆沒有真的齟齬,那是好事,自己應該高興才是!

卻聽白愁飛道:「不過,對關七放虎歸山,對六分半堂身闖虎穴,我還是非常反對。」

蘇夢枕道:「你不明白的。」

白愁飛道:「那你就讓我明白明白。」

楊無邪插口道:「樓主行事,莫測高深,不一定要事先道分明。」

白愁飛道:「事先明白,總好過事後反悔。」

師無愧忽道:「你是什么東西,公子做事,要先跟你說原由?」

白愁飛道:「我是副樓主,你這樣對我說話,算是什么態度!

蘇夢枕低叱一聲:「無愧!

師無愧低首退後不語。

白愁飛兀自道:「關七已去,來者可追,但我們沒有必要讓敵人以逸待勞。」

蘇夢枕臉色一變,道,我自有分數!

白愁飛仍寸步不讓:「我們是在同一戰線上,理當明白個中內情。」

王小石慌忙道:「我們才加入不久,很多事情還末拿捏到分寸,機密大事,確乎不宜大多人知曉。」

白愁飛仍道:「連我也不可以知道?」

「如果你是六分堂派來的人,」蘇夢枕冷笑道,「我把什么都告訴你,豈不是正好入彀?」

「好,好:「白愁飛怒笑道:「我來幫你,你竟以為我是奸細!

「這是我樓子里的事,關系到上上下下千百人的性命安危,我自然要審縝從事,」蘇夢枕冷著瞼色道,「再說,你來幫我,我也一樣幫了你:沒有金風細雨樓起用你,你又如何能逞野心、立大葉?」

白愁飛忿然道:「你以為我非金風細雨樓便不能創道立業?」

「非也。」蘇夢枕依然沉著地道:「我就是著得出你們兩人非池中物,日後必有大成,才誠意邀你們進樓子里來。」

王小石見白愁飛和蘇夢枕又過不去起來,忙圓場道:「全仗大哥的慧眼和栽培,不然,我還在路口醫鐵打,二哥仍在街邊賣畫。」他這幾句話,是由衷之言,說的十分誠摯。

白愁飛靜了一陣子,忽問:「你懷疑我們?」

蘇夢枕一笑道:「要是懷疑,你們現在還會在這里?」

白愁飛是一個非常堅決的人,他堅持問下去:「你著是不懷疑我們,為何在這生死關頭,仍有所隱瞞?」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蘇夢枕平靜地道,二就算是無邪、無愧,他們跟在我身邊多年,有些事,他們仍然是不知曉的。」

楊無邪即道:「但我們並沒有追問。」

師無愧也道:「因為我們信任公子。」

「你既不任我。我又為何要信任你?」白愁飛固執地道,「你既防范我們,又為何要重用我們」「你錯了。」

蘇夢枕吐出了這三個字。

他的忍耐,已到了極限。他因為太過重才,才一直沒有發作。「我就算懷疑你,也會試用你,不試用你,又如何才能信任你?在暴風雨前,我們還不能問舟共濟,你還不能對聯手放心,那只有徒增覆舟之危了:「蘇夢枕道,「任何人都不會在一開始就信任人,何況,你們出現的時機,恰好就在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決一死戰之際,未免太過湊巧了。」

這次到王小石憂心忡忡的問:「你認為我們是故意潛入金風細雨樓卧底的?」

蘇夢忱道:「不是。」

王小石問:「為什么?」

蘇夢忱道:「因為誰也料不到我會這樣的重用你們。就算你們很有本領,我也可以棄置不用,甚至著人殺了你們。但是誰也無法料定我的反應,所以不甚可能局來卧底。」

他了頓,又道:「更何況,在雨中廢墟里,我吃了一記「綠豆」暗器的時候,你們就有機會在那時候殺了我,恨本不需要作卧底。」

王小石目光垂注在蘇夢枕的腿肚子上:「「綠豆」很?」

蘇夢枕道:「毒得超乎想像。」

楊無邪道:「花無錯存心背叛,要取鮑子的命,不夠毒的暗器,他也不自使出來。」

王小石耽心地道:「不知……有沒有妨礙?」

蘇夢枕還末答話,白愁飛已道:「他不會回答的。就算答你,也未必說真話。」

蘇夢枕眼里已無了笑意:「你很聰明。」

「我喜歡交聰明的朋友,最好是人又聰明,良心又好的人,」蘇夢枕忽把話題移轉:「止如找老婆,我喜歡人又長得漂亮,心地又好,又能干聰明的女孩予。聰明的要,因要對著一生一世,要是不夠聰明,那漂亮只是虛,徒增煩惱。故此,寧願不甚美,也不可不夠聰明。美會逝去,聰明永存。可惜,人世間又美又好又聰明的女子,不可多得,縱是男子,也少之又少。」

王小石笑道:「雷姑娘美極了,人又聰明,良心又好。」

「良心我不知道,她武功卻是不成;」蘇夢枕也笑道:「不過她確是又美又聰敏,所以我要托你一件事。」

王小石樂得把白愁飛與蘇夢枕的爭執化解,忙問:「什么事?」

「在私下與你說這件事之前,我們正要面對的是後午六分半堂之會?」蘇夢枕長聲道:「我們現在有一些事是必須要做的:那就是要有充分的歇息,然後」「我們再聚於此地。共同擘劃攻破六分半堂的大計:」11。」

z五一、道旋風「我的大計就是發財:「唐寶牛喝到第三的時候,眼睛已經有點發了直,舌頭也大了起來,「待發了大財,我就可以做我要做的事「你到底想做什么事情?」張炭已喝了十六碗,臉不紅、氣不喘,他飲酒要比喝茶還順暢,但算來還是要比吃飯慢上一些。

「我需要一個如花似玉,有閉月羞花之貌的老婆,」唐寶牛眼里充滿了幻想,「我要出名,成大名,讓人人一聽我唐寶牛,都怕了我,都嚇退三步……」

「你要做到這點,不必要等到發財。」

「哦?」